啼笑皆非说糗事

啼笑皆非说糗事

约了大半年,总算定下半日,两家人首次在一起吃饭聊天儿。为了表达东道主的热情,先生守包坐镇,我和儿子一齐到饭店门口左右立迎。一家四口到来,我们鱼贯进入包间,席上大人之间称兄道弟,觥筹叮当往来,孩子们烂漫语言不断,逗得满室笑声回荡,气氛真是松软怡悦,一丁点也未愧对这个珍贵的周日。我们家里家外,天南海北一顿海侃,大家红光满面,态度坦诚,只见可口些的菜品渐渐低落到碟底,进食速度快上去,然后慢慢低缓,筷子终于双双躺倒。

先生碰杯归座,扫倒我的提包,它居然大张其口,拉链犬牙差互,左右遥望。我赶紧上前捡起,拎到前台去付账。前台女士一袭黑衣,账目报得清楚优雅,我低头取钱,顿时大惊失色,包包四壁空荡,大钱包并不在此!莫非男主人拿出揣在身上,正要亲自去买单?匆匆回到桌边询问,岂料他大摇其头。周身顿时被燥热袭击,细密的汗珠“噌噌”冒了一头,大脑一片空白,简直不明白这件尴尬事是怎么发生的。

听说钱包丢失,客人夫妻不安起来,焦急地低头四下查看。考虑到刚才有那么一摔,几个人双掌双膝着地,趴在冰凉的瓷砖上,半边脸贴近地面,像个十足的弓箭手,闭了一只眼,只圆睁着靠地的那只,在沙发底下,餐桌脚底的缝隙里“嗖嗖”地巡视。找一个大钱包,我们用了寻绣花针的力气!

最后大家陆续站起拍拍手,无奈地宣布:没有!

不知哪个神偷什么时候下的手。

幸好我先生身上揣了些,他已悄悄出去,解了燃眉之急。回家一阵搜索,竟然在电脑包发现了它调皮的身影,打开一看,不是红彤彤一大叠票子么?

几十年来,我第一次把钱包错装进电脑包,请客之前,还特意将电脑从车里送回家中。其实,我并不相信自己的分析,潜意识不想付钱,怎么可能呢?很多时候,我明明是相当慷慨的呀!

教书早不是个“悠闲”职业了,备课上课评改作业活像上不得台面的拖把,每天挥舞几下就得放回角落,去完成更急迫的任务。像我这样既没有丁点官职又没有业务重任的普通人士也时常头脑昏涨,念头繁杂,不时需要想想网上学习什么时候关网,展板多久轮到自己,人人献课需要遵循哪种课模,本周活动课设计个什么,中午值周千万不要忘了;当然还有生活琐事,孩子路上安不安全,晚上能给他吃些啥,手机需要尽快充值,妈妈的病情是不是好了些……

我听见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就带上儿子穿过重重人流,从食堂的大厅里到教师食堂就餐。门边碰到学生,跟我聊班刊事宜,我对饥饿的儿子说:先进去吧!

两三分钟结束话题,我拉开挂包,捡一张餐票递进门旁的塑料罐子,步履匆匆欲如往常直冲碗橱去。

面前突然横挡出一个白大褂的高挑个子来,一抬头,见到一张稳重的瓜子脸:“老师,小孩子也要拿票哦。”她眼睛不看我,但心明明是看着我的。我僵住了,猛然想起儿子被我先“支”进去了,难道不是在混饭吃么?该死,刚才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呢?哪一件有这要命的事更要紧呢?

“哎呀!忘了……”我想解释,但顿时觉得百舌难辨,四周的空气重起来,压得我皮肤紧嗖嗖的。怎么说怎么像预谋,她十拿九稳的神色告诉我这一点。

瓜子脸一直没吭气,像老道的警察正在翻看小偷的赃物。我想,不必解释了,由它去!于是再拉开挂包,裁出一张黑字白纸、戳着鲜红印章的餐票,缓慢慢让它飘落进罐子里去。

我坐在餐桌上,心里一直有些惴惴的。

以后还是在这里吃饭,每次到门口的时候,头脑就异常清醒,因为我知道,这里不仅是个通道,还是道德的关卡。已经是“小人”了,不能再发展成“惯犯”啊。

都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了,但在记忆中还能够一下子提取出来,虽然四周都是陌生人,但那时候我并不想成为世界的中心。

我逛超市的时候其实很少,但那天确确实实在逛双流的一个大超市。在电梯入口处明亮的货架上看中一条小短裤,蓝白小方格,正是需要的,于是在衣物区域专用的收银台付了钱,放心地放进挎包里。

我继续往前溜达,饶有兴致地观赏精致的碗碟、各色各式的收纳箱、设计新颖的书架,还翻看品种繁多的食品,买了一些小东西。逛商店实在是不错的消遣,心情轻快得很,花了钱还高兴得像捡了便宜。

出口的收银台人并不多,一会儿就排到了,我买的东西也少,几分钟工夫便交涉完毕。从容轻快地穿过门去,后面有人疾步赶来,一股风追着后脑勺,有人叫我呢!

穿着蓝色制服的小伙子说:“女士,你有什么东西忘了付钱吗?”

“都付了呀!”我很平静,因为我是不可能不付钱的。

“仔细看看,你过门的时候报警器响了。”他表现自然,但十分执着。

我听到报警器“嘟嘟”了两声,没想到跟自己有关。给他看了小票和货物,没有问题。这时候突然想起挎包里的短裤没有在出口处消磁,于是很抱歉、很惭愧地掏出来,谢天谢地,收费票据还在一起。

这时候我得空环视四周,七八个人已经围成一圈,正在静静地观赏我的窘态。天呐,我不成女贼了吗?

心里顿时慌乱无主,我再一次高举轻飘飘的票据,喃喃道:“我付过钱啦!付过啦!”

“哎呀——呀!”一个弯酸的老女人的声音传来,迎声望去,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摇着那颗圆溜溜的脑袋,满头的卷发都在颤抖。其他几个人依然无声,也没有表情,用躲躲闪闪的目光轻轻瞟过来。

我内心顷刻坍塌,立刻沦为真“小偷”,我同时惊异自己对环境的“适应能力”竟这么强,配合得太“妥帖”及时了。灰溜溜跟着“蓝衣服”返回几步,把小方格短裤上那个可恶的大塑料扣子去掉,才被防盗系统放过。我觉察到自己的步子重起来,浑身的皮肤紧紧的,将我裹得严严实实。今天我蒙受了误解和冤屈,但永远没有昭雪的时候,是不是人生一大惨事呢?

哎!身白不怕影子黑,咱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怕谁?

于是我挺胸抬头,迈着正人君子的步伐下楼出门,走过阳光普照的大街,回到温暖的家里去了。

回忆到这里,深觉为人之险,不敢再往下写了!先生时常评价,说我生活能力欠佳,曾经不很服气,现在大大拜服!至于是怎么平安无事晃到40岁上来的,大概全靠我的健忘和厚脸皮了!以后的日子一定要步步谨慎,好好做人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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