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秋光浅影
一走出树荫覆盖的住宅小区,暖融融的阳光就迎面扑来,房屋和道旁树的影子淡淡的,随心所欲地在光明里铺陈。雨后的秋晨如此清新,每一口呼吸都深觉到肺部。抬头看看,天,无比美丽地惊悬高空。
它蔚蓝而高远,用无边无际的广大涵盖城市和农村,俯瞰大海及山峦。太阳像年少的笑眸,生气勃勃地张望大地,目光洁净热烈。“滴滴答答”的雨水为昨夜流淌的阴湿深感羞愧,它们躺在地上的姿势那么粗陋,只好暂时在阴影里扭捏。云朵什么也不关心,它们一簇一簇地飘浮,蓬松松地饱含着甜蜜的体态,根根丝絮都散发着快乐的光芒。
半圆的月亮一直没有离去,它被热情的阳光普照,像一片薄冰,紧紧贴住天幕,生怕化作雾气,随风飘散。它和太阳的相见注定不会长久,月儿冰冷的身子开始融化,只剩下依稀的轮廓,透过半个月影,蓝色的天空分明可见。
368终于缓缓驶来,我离开站台,跨上公交。
车里空位很多,有年轻的女孩子愿意站着,把窗口的阳光摇得晃去晃来,长长的身影在另一侧窗口滑来滑去,像扁扁的墨影人,贴着地板、乘客和玻璃上下匍匐。这一辆熟悉的大车载满了阳光和行人在路上前进,每一个转弯,影子的方向和形状就“哗”地变幻,不同寻常的印象在眼前翻滚,高山的巍峨,森林的茂密,深海的游鱼,阳光勾勒出来的立体画繁复生动,无可比拟,水墨高手们看了从此一定羞谈画作。
我最近屡屡失眠,脑力大减,再丰饶的趣味也只能浅观,于是靠在椅背上,看窗外的树。
榕树永远张扬着碧绿的宏顶,它们从来不呼应季节的旋律而染黄头发。有些枝叶在墙下横斜,有些枝叶在空中伸展,将就着地势空间,将身体美美地舒张,惬意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阳光从高空斜射过来,穿过薄薄的叶片,它们便朦朦胧胧透出宝石的光辉,就似一个璧玉收藏家正在用强光手电照看心爱的宝贝,一树树摇曳着的是动人心弦的辉煌!
我不由惊叹出声,但树影不断往后退去,前面的树再默默迎来,它们不惊喜,也从未曾见其忧伤失落。树木是世上真正的禅者,它们淡然从容,从来不会因为外物而疯癫失态,也不会为自己的境遇幽怨哀叹,它们总是智慧地保持着潇洒独立的尊严。头上云卷云舒,脚下花开花落,统统与它无干。
我怀疑,我的惊喜是一种浅薄。
车转,阳光照到脸上,久违的暖意一直渗透到心底。闭上眼睛,看见一片红色的世界,通透美丽的石榴红!我一直闭着眼,把头摆来摆去,凝视红宝石的华丽,分辨它们细微的深浅变化。小时候就是这样隔着眼睑和阳光对视,我们隔膜了几十年,今天终于再次相聚。
我究竟做不了树,欢愉之情悄悄泛滥。童年的轻歌响起,轻雾一般笼罩了我,我飘飘摇摇,躺进了时光的摇篮。
“双楠路口站到了,请你下车。”
睁开眼睛,只见到满车明媚的阳光,乘客都散到不知何处去了。床上辗转不眠的我,在车窗边竟片刻入睡!大自然是最高明的疗愈师,它的催眠术无人能敌,不知道睡着后阳光给我说了些什么,心里和头脑都格外轻松。
走到教室,欧阳老师已经开讲。他今天穿一件黑色的衬衣,操着那口轻柔的不纯正的普通话,向学员们娓娓讲述心理世界的阳光和阴影,启发我们将其调配成一杯可口的鸡尾酒,献给珍贵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