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晚在王宫中寻找过后,我又找了一天一夜,但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到底是谁的身上拥有墨修朔的灵魂碎片?
我躺在床铺上辗转反侧,看着墨修朔给我的那面银镜,越来越觉得不安。
不如问问墨修朔?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镜面,水纹般的波动从银色的镜面中荡漾开去,镜中的画面由远及近,墨修朔冷漠清俊的眉眼一一浮现,孔雀蓝的双眸平静地望着我。
“什么事?”
“墨修朔,你能不能给我指个准路?你说你的灵魂载体会到埃及,落到拥有灵魂碎片的人手上,但埃及那么大,你还不如让我大海捞针算了。”我挑眉盯着镜子中的男子。
他的睫毛微颤,平静的双眸中映着我不满的神情,此时的我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像一只河豚。
他怎么不说话?
“喂,墨修朔,你傻了吗?”我伸出手在镜面上晃了晃。
墨修朔一顿,然后才反应过来:“我可以帮你感应一下灵魂载体的所在,它一旦出现在你的附近,我就能够有所感应;如果它并没有在你的身边,那我也没有办法,你也只能大海捞针,除非……你不想回来了。”
那张冰块般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点儿笑意。
“你耍我啊!”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所有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值得相信!墨修朔骗我上了贼船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平时一副清冷高贵的模样,一有表情,只会让人生出想揍他的冲动。
“不过,你应该感到庆幸,那个灵魂载体,似乎在离你十分近的地方。”
不知道墨修朔是不是见我生气了,提供了线索。
“不会吧?”
我居然这么幸运?我的任务目标就在附近?那我只要根据灵魂载体——那颗眼泪钻石的所在就能知道谁是我要找的人,从他身上取回载体,灵魂碎片也就自动到手了!
这么说来,任务难度下降了,我的寻找范围又缩小了很多,灵魂碎片所附身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王宫中的人!
“对了,你曾经说过,我不能够改变任何历史,可是我现在成为了法老的妻子,怎么办?”
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我不得不向他说出我的担忧。
“历史上法老的妻子千千万万,你,只是其中一个不出名的而已。”墨修朔抿了抿唇,语气带着一种不在意的冷漠,“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切断联系吧,我的魔力有限,不能长时间冲破时空跟你联系。”
“等等!我只答应找回你的灵魂碎片做代价,可我没说把我自己也赔进去啊!喂!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喂……”我抓着镜子一阵狂吼,可墨修朔早就消失了,我只能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脸。
啊啊啊,好可恶!
这个墨修朔跟那个胡夫一样,都是自私冷酷的大坏蛋!
“这个浑蛋!”我发狂地挠着自己的头发大喊。
夜,沉沉降临。
距离被封为妃子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周。
为了找出墨修朔的灵魂载体附身在谁的身上,我可是花了很大的血本,所谓很大的血本就是……每天从早晨开始,美其名曰晒太阳,实则是在离大殿十分近的花坛边摆了一张躺椅,天天坐在那里观察来去的人们。
可我死活找不到墨修朔的灵魂载体……
一天的守株待兔结束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王宫深处的寝宫走去,身后的侍女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王妃殿下,您……是要每日在花园中等王经过吗?”侍女终于好奇地开口了。
“当然不是啊,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啊?我怎么会那么白痴,一天到晚站在那里就为了等王啊!”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那您……”
“对了,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见过一颗小拇指大小、像眼泪的钻石?”
我真是病急乱投医。
不料,侍女们瞪大了眼睛,互相之间用眼神交流了半天,然后齐齐对着我点了点头。
“见过!”
“啊?”我吃惊地大叫,“在哪里见过?”
“王妃,您之前天天见王难道没发现吗?王的臂环上就有您说的那么大的眼泪形状的钻石啊!”
我真是个大糊涂蛋!之前见面我居然没有发现胡夫的臂环上有墨修朔的那颗眼泪钻石!真是的!
可是我都好多天没有见过胡夫了,我都怀疑是不是这个恶劣的埃及法老王在故意躲我。可我分明是他刚纳的妃子啊,哪有一个法老会躲着妃子的?真是越想越奇怪。
如果半年里他都不见我,那我该怎么办?王宫重地到处都是士兵,我又怎么能够偷得到王的臂环?
这真是难上加难,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快点儿找到胡夫……
但是谁会知道胡夫的去向呢?
我环顾四周,不由得把视线放在了守在宫殿石柱旁的那些士兵身上。法老的行踪,士兵大概是最清楚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计上心头,装作昏迷,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侍女惊慌地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一旁的士兵也赶紧来帮忙。
“王去哪里了?我好想他,为什么我找遍了王宫都找不到他?”
“王……王妃殿下……”士兵和侍女都担心地望着我。
“如果我不知道王人在哪里,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我觉得我现在眼前发黑、四肢无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一边说着,一边装出憔悴的样子,其实心里面快乐翻了。
“王妃殿下,您不要担心,王才离开城堡三日,现在正在努比亚王国征战,王并不是要冷落王妃……”士兵赶紧回答道。
什么?胡夫竟然去了努比亚征战!一场战争最起码也需要半年,上帝是在耍我吗?
不行!我得去找胡夫!
“努比亚……在哪里?”我赶紧问清楚地方。
“就在出了王宫的西北方向,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好几天才能到达呢,王妃。”士兵回答道。
留在宫中等胡夫回来肯定是不行的了,山不过来,我就得去就山!我要想办法出宫找胡夫才行。
胡夫现在的地方正发生战争,俗话说刀剑无眼,流箭夺命……我可能要做点儿准备,才能出宫去找人。
我思考片刻,视线滴溜溜地转到了身边的士兵身上,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我好想王,可能是思念太深得相思病了。如果我看不到用来打仗的盔甲,睹物思人,没有寄托的我一定会死去的……”
我继续演着因为思念胡夫而精神虚弱的王妃,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妃,您撑住,我……我……会把盔甲送到您的宫中的!”
士兵一副紧张惶恐的模样,听了我的话,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真好骗……
“王妃,您这么虚弱,我们还是先回寝宫吧。”侍女无比担心地望着我。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由侍女搀扶着回到了寝宫。
10分钟后,士兵把一套远行征战的盔甲送到了我的宫殿中。
我立刻表示好了许多,只是必须把盔甲留在宫殿中,让我睹物思人以缓解忧思。
可是有了这盔甲,我又该怎么从王宫中出去呢?胡夫的王宫戒备森严,王妃独自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思考了一会儿,计上心头,只是……要委屈那个侍女了。
“来人——”我赶紧躺在床上装作虚弱的样子喊道。
“王妃,您好点儿了吗?要找巫医过来吗?”侍女赶紧跑进来,担心地望着我。
我抚着额头:“宫中的食物我都吃厌了,我想吃宫外的小吃,你给我去置办些回来。”
“好的,王妃殿下,我先去跟宫门的管事告知登记一下。”
“登记完了就回来,我还有事要嘱咐你。”我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去了。
“是,王妃殿下。”侍女没有一丝怀疑地跑了出去。
看着侍女消失在视野中,我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跑到梳妆台前。
柜子里放着一些花草香料,有助于入眠,我在房间里都点起来,还不把侍女迷倒?
我用布捂住了口鼻蹲在房门后,等待侍女的到来。
很快,侍女就回到了寝宫中。
此时,香料的气味已经充斥着整座寝宫,宫女刚走进来,就被迷晕在了门口。
我赶紧灭了香料,把侍女从门口拖了进来,关上了门,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等香料气味消散后,我走回寝宫,把侍女的衣服与自己的衣服对调,然后把士兵的一套轻便点儿的盔甲用一个箱子装起来背在了背上。
不久后,我从马厩中牵出一匹棕红色的军马,将装盔甲的箱子绑好,走到了宫门前。
“干什么的?”宫门的守卫沉着脸望着我。
“我刚才来登记过的,是王妃殿下让我去宫外给她置办些小零食,可王妃殿下胃口大,我就让这马帮我运些回来,我一个人恐怕是拿不了的。”我捏着嗓子,模仿侍女的声音说。
“开宫门!”管事的不疑有他,命令道。
宫门开了。
我赶紧低下头,生怕被人认出,匆匆忙忙地出了宫门。走了一段路后,我艰难地爬上马背,朝士兵所说的努比亚的方向疾驰而去。
胡夫,等着我。
我必须找到你,必须!
2.
风卷着黄沙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划过我的脸颊。
我忍着脸颊上的刺痛感,继续前行。为了拿到灵魂碎片和眼泪宝石,我必须骑马穿越一片荒芜危险的沙漠去寻找远征的埃及法老王。
夜晚的埃及太冷了,即使裹着斗篷,我也觉得阵阵冷风从领口与衣袖中灌入,喉咙干涩不已,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突然,我警觉地看向前方,因为我察觉到远处的黄色沙丘附近似乎有几个黑色斗篷的人藏在那里。
有危险!
我猛地拉了一下马匹的缰绳,却惹怒了身下的马匹,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马却朝远处奔跑而去。
此刻我穿着盔甲,伪装成埃及的士兵,可远处匿藏的人似乎也穿着盔甲,是士兵,但又似乎不是埃及士兵该有的样子,他们的装扮跟我看到的埃及士兵不同。
难道……我遇到了敌军?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呼吸更加急促了。
远处匿藏的士兵此刻不再压低身形,一个个身姿矫健地朝我的方向奔跑过来,手中还拿着长刀。
那……那是努比亚士兵!
我踩着脚下的黄沙朝反方向奔跑而去。
该死!我怎么这么倒霉!
原本就疲惫不堪的我因为奔跑更加气喘吁吁,冰冷的空气与飞舞的黄沙让我逃跑的步伐越发艰难。
“那是埃及探子……”
“抓住他!”
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不……我不能被他们抓到!
我咬着牙奔跑着,无论如何都要逃离他们的手掌。
“砰——”
脚下绊到了坚硬的石头,我猛地脸朝地摔去。
好疼……
可我顾不上疼痛,想要从地面上爬起来,但沉重的盔甲死死地压着我,让我站不起来。
“还敢跑!”后背一紧,我被人一把从地上拎了起来。
“放开我!”我挣扎着怒视他,头盔却不小心掉落下来,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披在肩膀上,在月光下隐隐散发着冰凉的光。
“是……是个女人!”抓着我的人朝另一个士兵大喊。
“我看到过这个女人的画像!这是埃及的第三王妃!将军给我们的画像上的人就是她!”另一名努比亚士兵瞪着眼睛怒视我。
什么?他们知道我是胡夫的妃子!
完了,这下我还没有见到胡夫,就连命都保不住了。
“你们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我慌忙朝自己的脸上抹沙子。
抓着我的努比亚士兵唇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心中似乎发出“咯噔”一声响。
他的刀由上而下砍落,我只觉得脖子一痛,然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啊,又做梦了……
开满各种鲜花的尽头,穿着一袭白衣、有着一头如绸缎般微卷长发的高大男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周围无尽的孤独与冷漠渗入了他的身体里。
“喂,你是谁?”
“为什么你总到我梦里来?”
“为什么……”
……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动了动腿,却发现自己被粗大的麻绳捆住了全身,连嘴巴里都被塞了臭烘烘的布条,全身上下还被一个巨大的麻袋套住了,只能透过麻袋的缝隙看到外面的场景。
这难道是在努比亚士兵的帐篷里?
唉……偷鸡不成蚀把米,我没能找到胡夫,反而成了敌人威胁胡夫的人质。我真是个笨蛋……
安静地观察了五六分钟,确信帐篷里真的没人之后,我艰难地用舌头把塞在嘴巴里面的破布条顶了出来,然后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从麻袋里钻出来。
“咳……咳咳……”我气喘吁吁地躺在地面上,看了一眼系在腰间的镜子,还好……还好镜子没丢。
“喂!墨……墨修朔,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墨修朔,墨修朔,墨修朔……”
安静了许久,镜子中传来沉着的声音:“听见了。”
我委屈地撇撇嘴,眼眶酸酸的,似乎快要流出泪水来。
“怎么办?墨修朔,我被努比亚的士兵抓住了,我逃不出去,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回不去了?”
好像无论我怎么做都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我似乎是被命运诅咒了,一会儿被抓进牢笼变成奴隶,一会儿又变成了努比亚士兵的俘虏。
墨修朔安静地听着我说话,并没有回复我。
好后悔……如果我没有来这个时空,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后悔了……”
我咬着唇颤抖着,不想哭出声来。
“后悔什么?”墨修朔的话凉凉的、沉沉的,像是个没感情的机器人发出的。
好可恶啊,如果不是为了替他找回灵魂碎片,我至于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吗?被那些粗鲁的努比亚士兵杀死,我还不如直接在现代的睡梦中离开人世呢。
“我后悔来这里了!我大概已经回不去了,成为了努比亚的俘虏,没有人会来救我,我说不定会因为这样而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想到自己凄惨的命运,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院长阿姨和孩子们,我的心里闷闷地发痛。
我不知道此刻镜子中的墨修朔是什么表情,他大概也在后悔吧,大概也在后悔不应该派我这种没用的家伙来替他收集灵魂碎片。
正当我自怨自艾的时候,耳边传来墨修朔清冷的嗓音——
“你不会成为牺牲品的,他会来救你。”
“谁?”
“胡夫。”
墨修朔的话根本没有丝毫依据。
“怎么可能?胡夫是埃及的王,为了扩展埃及的领土,他在战场上拼命!我不过是一个刚受封的妃子,他怎么可能为了我而放弃征战回来救我!我才不相信。”
那样一个以自己的国家为骄傲的男人,那样一个强大的男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所有?
“他会的。月见悠,你只要等待就可以了。”墨修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再也没说话。
他应该是切断了联系。
墨修朔是哪里来的自信肯定胡夫一定会来救我的,说的好像他认识胡夫似的……
“有敌人来了!”
“是埃及法老,是胡夫赶到了!”
帐篷外传来士兵慌乱的脚步声,我隐隐可以听见努比亚士兵的叫喊声和预示战争开始的号角声。
“把那个女人带出来!”
“快点儿,那是人质!”
外面话音刚落,一群努比亚士兵粗鲁地拎起我,把我又罩在麻袋里,朝外拖去。
难道这些人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我的膝盖和手臂都被蹭破了一层皮,生疼生疼的。
从麻袋的缝隙中往外看,深褐色的泥土染着鲜红色的血液,四周传来激烈的号角声,遍地都是努比亚人与埃及人的尸体,交错着卧在地面上,连强壮的战马都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浓重的血腥味传到我的鼻腔中。
我觉得一阵恶心,赶紧缩紧了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才感觉拖着我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努比亚的士兵把我带到了他们的头领那里。
“胡夫!你可知道这袋子里装的女人是谁?”
努比亚士兵一阵骚动,似乎胜券在握。
捆绑着麻袋的带子松了开来,新鲜的空气冲入麻袋中,我感觉嗓子沙哑疼痛,猛地咳嗽了好几声,虚脱般趴在地面上。
我还没缓过劲儿,头发却立即被一股大力扯了起来。
“啊——”
好疼……整个脑袋都在发疼。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
一身金色盔甲的男人狭长的深色双眸紧紧地盯着我所在的地方,浓密的睫毛遮掩了他眼中的神色,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居高临下地骑在高大威猛的马背上,金色的蛇饰缠绕在他的额前,棕色的长发静静地垂在肩膀上,松绿石和孔雀石镶嵌在臂膀上的金饰上,他的手中握着银色的重剑,垂在身侧。
那双如同湖水般冰冷的黑色眸子透过人群望着狼狈不堪的我。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我的唇角扯起一抹苦笑。
那样一个以国家为生命的男人,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他怎么会来救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的女人,你也不要了吗?”努比亚将军叫嚣着提起我的头发,迫使我从地面上站起来,让我艰难地望着战场对面的胡夫,“用你的埃及,来换你的女人!”
如果我此刻拿着一把枪,一定会把这个努比亚将军的头打爆。
一个国家,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妃子,谁都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努比亚的这帮家伙是用猪脑子在跟埃及的法老打交道吗?
努比亚的将军胜券在握地望着胡夫,我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肯发出任何求饶声,倔强地抿着嘴唇。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胡夫的答案,是国家,还是女人。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不。”坚定而毫无感情的话语从胡夫的薄唇中传来。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国家。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但我还是咬紧了嘴唇,远远地望着马背上那个俊美非凡、自称阿蒙神之子的男人,他那双如鹰般凛冽的眸子中,深深映着我的身影,狼狈不堪。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一文不值。
“那这女人,就在战争胜利后送给我们的士兵当犒劳吧……”
“嗡——”
我的脑海猛地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他……他刚刚说什么?
把我当成送给士兵的犒劳?
不!我不要!
我迈开脚步想要逃跑,却被努比亚将军扯了回来扔到了士兵的手中。
“救……唔唔唔……”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被塞进了麻袋中,朝努比亚营地的方向拖去。
不,我不要成为士兵的犒劳!
救命……谁都好……谁来救救我!
墨修朔……救救我!
“咚!”
我又被敲晕了。
3.
醒来后,我又看见了熟悉的棕灰色帐篷布,之前装着我的麻袋被扔在我脚边,可我仍然被捆绑在地上,动弹不得。
帐篷外已经是黑夜了,四周都是从帐篷布外映入的火光。
努比亚士兵似乎打了胜仗,帐篷外满是欢喜的呼喊声和浓重的酒味,我缩到帐篷角落,望着帐外的火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墨修朔……你骗我,他……不会来救我的。”我干涩地苦笑了一声。
那个拥有这个时代世界上一切的最耀眼的男人,站在埃及顶端的统治者,他有那么多妃子,根本不会在乎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还是会感到难过,想到胡夫之前斩钉截铁的那个“不”字,我心里会那么难过,好像少了一块似的。
我必须拿到承载灵魂碎片的眼泪钻石,我必须在半年内回去,墨修朔当时的话像是一个巨大的魔咒一般萦绕在我的心中。
“每一次时空旅行的时间只有半年,在半年内你必须回到这个时空,不然你的灵魂就无法再回来……”
可是,我现在别说拿到钻石回去,就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了。
如果我在这个时空中因为胡夫而死去,没能够回到我原本所在的时空,我的一切存在都会消失,就连院长和孩子们都会忘记我的存在……
但是……就算我消失,世界依然如故,只有我会被忘却。
我的眼角渗出一滴眼泪,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突然,帐篷的帘子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掀了开来。
糟糕!
是个喝醉了酒的努比亚士兵,我该怎么办?
我惊慌地蜷缩着双腿和双手,惊恐地看着人高马大的士兵朝我的方向走过来,他似乎喝了很多酒,摇摇晃晃蹒跚地走向我所在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埃及法老的女人……嗝……”
“你……别过来……”我涨红了脸,缩成了一团,“你想要干什……”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拿着酒瓶的努比亚士兵却“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打起了呼噜,咂着嘴巴睡着了,手中的酒瓶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呼……”
看来是我运气太好,上天给了我一个逃生的机会。
我狂跳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腿踢了一下那个士兵,但他似乎喝得太醉,没有丝毫反应。
我慢慢地挪过去,捡起地面上的酒瓶碎片用力割着腿上、手腕上的麻绳,锋利的碎片割断了绳子,手腕上青紫一片的绑痕却深深地刻在了皮肤上。
要跑……我一定要从这里跑出去,跑得越远越好……就算不能再回自己的时空,我也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咬牙忍着手臂和双腿的疼痛,趁着外面的士兵在欢庆,掀开了帐篷后的帘子,把从醉倒士兵身上脱下的衣服往身上一套。
就算没有人来救我,我也一定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一瘸一拐地悄悄朝营地边缘走去。
我应该庆幸胡夫打了败仗,让努比亚的士兵在欢庆之余无暇顾及我这个俘虏吗?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
被发现了!
我惊慌地转过头,戴在头上的兜帽落了下来,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月光下隐隐发亮。
“是将军抓住的女人!她要跑了!快来人!”
我忍着腿软的冲动,转身疯狂地朝营地外跑去。
不行!不能被抓住!如果这次再被抓住,那我就真的完了!
跑起来啊,月见悠!
我急促地喘着气跑出营地,在沙漠中逃亡,沉重的步伐踩在绵软的沙子上。
“啊!”
脚下一绊,我立刻摔倒在满是沙子的地面上。
身后传来密集的步伐声,努比亚士兵的追逐来得很快。
我艰难地从地面上爬起来,身后的刀光却从头顶落了下来。
连空气都变得凝固起来,我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在体内倒流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落下来。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哐——”
重重的一声兵器相交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跪在地面上呆呆地转过头向身后望去。
月光下,棕色长发的年轻男人站在我身后,单手握着一把弯刀抵住了朝我突袭而来的长枪,长发随着空气的流动飘扬在身后,兜帽下那额前的金饰竟闪耀如太阳。
长发遮掩下的黝黑双眸冷冷地盯着伤害我的努比亚士兵,唇角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黑色的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袍子却丝毫没有掩盖住他身上独一无二的王者气息。
胡夫……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那么巧,他挡住了向我袭来的长枪?
我的大脑似乎变得不能思考了。
他单手用弯刀挡开攻向我的所有攻击,强壮的手臂一伸就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紧紧束护在他的胸前。
“我来救你了,海努特森。”
此刻他低沉的声音就在我耳边,让我觉得那么温柔。
原本我就流着泪,此时眼泪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胡夫来救我了,他来救我了!
我伸手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啜泣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胡夫身子一震,接着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我:“我不会丢下你的,就像我不会放弃我的国家。爱人和国土,我都要!”
此刻他如誓言一般的话语像是魔咒一样深深地刻入了我的心里。
“抱紧我。”他沉声道。
我听话地抱紧了他的腰。
响亮的哨声从寂静的沙漠中传出,远处传来一声嘶鸣,接着跑来一匹全身乌黑的骏马,它冲开了挡在我们身边的努比亚士兵。
胡夫黑色的眸子一亮,伸手抓住马缰,抱紧我跃上了马背。骏马长啸一声,如风一般地奔跑起来,摆脱了那群密集的士兵。
我紧紧抓着胡夫的衣襟,生怕从马背上掉下去。
被远远甩开的努比亚士兵怒意丛生,拿起手中的弓箭瞄准了胡夫的后背,箭矢穿破了空气朝胡夫的后背袭来,明亮的箭头闪着森冷的光芒。
危险——
来不及了!
如果不挡住那支箭,胡夫会死……
如果此刻胡夫因为我而死,那埃及第四王朝将毁于一旦,不可以!
我咬紧牙关,在胡夫惊讶的目光中猛地推开了他,他被我推下了马背。
“噗——”
箭矢射入身体的声音响起。
我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身体变得好冷,似乎落入了铺满冰块的水池中,我吸着冷气,迷迷糊糊地抬头望着胡夫,看到了他惊慌愤怒的样子,随后,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4.
“王妃,您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王都要把王宫拆掉了。”
“王妃,您要是再醒不过来,这埃及的名医可都要被王全都杀死了,这可怎么办?”
“王妃……”
“王妃……”
是谁在我耳边念叨?
我抑制不了胸口的堵塞感,重重地咳嗽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嫩黄色的纱帘、镶着宝石的蜡烛支架,这里……是我的宫殿?我还活着吗?我们回到埃及了吗?回到王宫中了吗?
跪在地上的侍女愣愣地望着我,下一秒便冲了出去,在廊中惊喜地喊着:“王,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随即是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宫殿的门再次被推了开来。
我转头望过去,胡夫深邃的黑眸望过来,眸中闪现出一丝浓浓的喜悦。
他三两步走到床榻边,坐在一旁,宽大的手掌放在我的额头上,冰凉的温度让我十分舒服。棕色的长发披在他的肩膀上,狭长的眉眼染上一丝温和,却丝毫没有减少他身上独特的王者之气。
“海努特森,你醒了。”清朗的声音响在我耳边。
“我……我睡了多少天?”我惊慌地想要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却疼得又立刻倒在了床上。
右胸口的疼痛让我龇牙咧嘴,我这是……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我为胡夫挡箭的那一幕。
还好……还好胡夫没有死,历史没有改变。
当然我也庆幸自己当时冲动的挡箭行为没折腾掉自己的小命。
“不要动,躺着。”胡夫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怒意,双手用力把我按在床上不让我动,“你睡了三个月,要是再不醒,这埃及的名医可要被本王杀光了!”
我心中一动,胡夫居然为我做了这些。
历史上记载胡夫是埃及第四王朝最为残暴的君主,难道……他的残暴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我吗?
我睡了三个月?
那到现在我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去寻找墨修朔的灵魂碎片了。
“你分明讨厌本王,为什么还要替我挡箭?”胡夫坐在我床边,皱着眉头,明亮的黑色双眸中带着一丝不解和一丝暖意。
为了不改变历史啊!
可是我不能跟胡夫说实话,就算是我说了,大概这个不可一世的法老也不会相信我的话。
“因为……胡夫,我不想你死,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要还你一命。”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海努特森。”
胡夫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之情,随即满眼都透出欣喜与爱意,他幽黑的双眸望着我,俯下身来,轻轻地亲吻我的额头,带着沙哑和磁性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
“海努特森,你为什么那么特别?”
胡夫的话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一般落在我的耳畔,我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脸直发烫。
我望着胡夫深邃的黑色双眸,感觉要被那双眸子吸进去,只能不受控制地看着他的眼睛。
不行!不行,我要醒醒!
墨修朔说过,绝对不可以爱上历史中的人物,绝对不可以!
我慌张地移开了视线,垂下眼帘。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疼吗?”胡夫慌忙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前,深深地望着我。
“没……”
我抬起头想要回答他的话,视线却被他手臂上金色的臂环深深地吸引住了。
由金子打造的臂环上,两只鹰叼着一颗浅蓝色的眼泪状宝石静静地待在他的手腕上。
王之臂环……眼泪状的宝石……墨修朔的灵魂碎片……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
胡夫抚摸了一下我的长发,便准备离开,我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手腕上的金色臂环,胡夫回过头来,亲吻我的额头。
“不要担心,我晚上会来。”说着,他便离开了。
过了五分钟,我才明白胡夫刚刚的行为代表了什么,他说他晚上来我的寝宫!
“恭喜王妃,王终于决定临幸您了!”侍女们纷纷为我感到高兴。
“王妃身体刚好,王就那么心急,王妃一定是王最宠的妃子!”
……
我欲哭无泪地望着大门。
为什么我刚才要拉住他的手啊!
虽然我是为了他手上的臂环才下意识地那样做,可那是因为墨修朔的灵魂碎片在他的身上啊,我绝对不是出于自愿拉住他的手的!
结果,胡夫以为我对他依依不舍而决定晚上来我的寝宫!
月见悠,这下你可真的惹了大麻烦了……
在胡夫来临之前,御医再次来给我上了伤药。
侍女们似乎比我更加兴奋,用香精洒满了浴池,甚至准备了几百种花瓣放在浴池中替我沐浴,我身上还被涂上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她们的眼里,似乎涂上这些香油能让王更加欢喜。
欲哭无泪的我被打扮得像个王妃的样子后,那些侍女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我的宫殿。
夕阳就快要落山了,我站在门外望着天空发愁。
院长……我想你们了,我想要快点儿回去实现我的愿望……
但现在有个难题是,今晚怎么办啊!
腰间忽然被一双大手束缚住,一缕棕色的长发从我颈边缠绕过来,带着埃及法老身上特有的不可忽视的气息和淡淡的薄荷味道。
我忙回过头,真的是胡夫,他低垂着眼帘望着我,眉眼中有一丝笑意。
“海努特森,你是在想我吗?”
“胡……胡夫……”我紧张得舌头打结,想要一把推开他,却不料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按在了墙壁上。
我不禁有些愕然,抬起头向他望去,胡夫静静地站在我面前,深邃的眸子凝视着我,俯下身来。
他……他想要吻我!
我挣扎起来,扭过脸避开了他的亲密行为。
胡夫不解地望着我:“为什么要躲开?”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因为这是非礼的行为,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妻子……
那么多话我都无法说出口,我怕惹他生气,他会做出我无法想象的事情来。
我的沉默大概被他当成了害羞,胡夫爽朗地轻笑了一声,轻吻我的眼角,柔软而温暖的嘴唇停滞了许久才离开。
“我去沐浴。”
胡夫望着我,眸子里有我看不懂的火热。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任凭冷风吹着我的长发,不知该作何反应。
等等,胡夫去沐浴了……
月见悠,你还磨蹭什么!
这一刻就是最好的时机!你必须偷走他臂环上的宝石!那是墨修朔的灵魂碎片!
我安静地望着胡夫因为沐浴而脱下来的臂环,它就放在梳妆柜上。
我一步步走过去,缓缓地伸手触摸那只臂环,臂环上的宝石就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似的,自动从臂环上面脱落下来,落在了梳妆柜上。
浅蓝色的眼泪状宝石在蜡烛的火光下熠熠生辉。
我望着屏风后浴池旁男人的身影,心里竟闪过一丝迟疑。这个男人冒死救过我,这个男人还对我说我是他心中特别的存在……
可我现在却要拿走墨修朔的灵魂碎片,彻底离开他,离开他后,这个身体中的人便不再是我,是最初的那个海努特森。
他会不会发怒,会不会因为我的决绝而生气?
但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想到朝夕相处的福利院院长和孩子们,我抿着嘴,坚决地拿出了腰间藏着的镜子,伸手触碰镜面,很快,墨修朔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拿到了你的灵魂碎片,快带我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
背后传来冷酷的声音。
我的身体僵住了,诧异地转过头,头发还滴着水、穿着白色睡袍的胡夫眉眼间满是愤怒,望着我手中的镜子和宝石。
“海努特森,你要去哪里?”
他又问了一遍,大步朝我的方向跨过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深深地俯视着我,眉眼中的怒意更重,像是要把我一口吞噬掉一般。
“回答我,你要离开我去哪里?”
空荡荡的宫殿里,胡夫的声音大得令人发抖。
“我……我想回家……”我被吓得有些不敢看他的眸子。
那双眸子狠狠地盯着我,似乎这样我就永远不会消失似的。
“那就把你的家人接过来!我埃及的王宫不至于住不下那么几个人!”胡夫面色稍缓,握着我手腕的力量更重,逼迫着我靠在了墙边。
可我的家不在这个时空,不在这里,我的家人更加不能来到埃及……
“你不明白……”我的声音里带上了啜泣,“胡夫,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到我的家人身边……来这里只是一个意外!”
“我这里不好吗?我的国家真如你说的那么不好吗?如果你不喜欢这里只是不想要人变成奴隶,我大可以废了这制度!”胡夫听到我拒绝的话,怒意更浓。
不是……都不是……
我拼命摇头,即使手腕那么疼痛,还是紧紧握着手中的镜子,喊出声:“墨修朔!带我走!”
古老的镜子中映出一点儿幽蓝色的星光,慢慢地,越来越多,如同萤火虫般密集的星光包围了我的身体。
胡夫怒吼着紧紧拥住我:“我不准!海努特森,我不准你离开!”
听到他惊慌暴躁的声音,为什么我的心有点儿疼痛?
明明我不爱胡夫,可是为什么看到他露出这么愤怒和悲伤的表情时,我的心里面抑制不住地难过?
“对不起……”
我望着他,只能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埃及的景色和胡夫的脸渐渐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可手腕上的疼痛却像是永远都留在了灵魂里一样,胡夫那盛满怒气、悲伤和惶恐的深邃双眸仍旧刻在我的脑海里。
不,是那颗宝石和我的灵魂,随着镜子从那个古老的时代,从那个不可一世的埃及法老王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一具装着原来的海努特森灵魂的身体。
我终于忍不住难过地咬紧了牙关,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等我从那包围我的星光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双黑色的皮鞋,脚下是巨大的七芒星魔法阵……
这是墨修朔店铺内地下室的法阵。
我回来了……
承载着灵魂碎片的浅蓝色钻石发出了一阵光芒,里面的碎片似乎找到了归宿一般,变成了点点金色的光芒,渗入面前那个金发的男人体内。
墨修朔的身体似乎变得不那么透明了。
那张俊美的、不可一世的扑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温柔的表情。
他对着我淡然地开口:“欢迎回来,月见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