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有卜居不遂薄游汧陇因题
海燕西飞白日斜,天门遥望五侯家。
楼台深锁无人到,落尽春风第一花。
诗的题目表明,所缘之事为“客有卜居不遂薄游汧陇因题”——有人(作者隐去其名)找不到栖身之所,不得不出游汧qiān陇(今陕西陇县)一带,寻找出路。这件事使人联想到韩愈《送董邵南游河北序》开头的一段话:“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董生举进士,屡不得志于有司,怀抱利器,郁郁适兹土。”看来汧陇亦有古之燕赵之风,不然这位郁郁不得志的人,就不往那里去了。
“海燕西飞白日斜”二句,写海燕西飞,喻客之汧陇之行。“海燕”即燕子,燕子是候鸟,春社来、秋社去,古人认为燕之迁徙要飞过大海。“海燕”一词,唐诗常见,如“海燕双栖玳瑁梁”(沈佺期),宋词亦有“年年、如社燕,飘零瀚海,来寄修椽”(周邦彥《满庭芳》)之说。“西飞白日斜”,并不是说燕子归来,而是说归来的燕子找不到栖息之处,所以不得不在日落时分,更向西飞——这个方向指向汧陇,故有喻义。次句中“天门”指宫门,“五侯”以东汉五侯(梁氏五侯、或宦者单超等五侯)代指权贵豪门。“天门遥望五侯家”,是补叙燕子何故西飞,原来它在京城无地落脚——“五侯家”的画栋雕梁不接纳它。为什么?这里就留下一个悬念。
“楼台深锁无人到”二句,承上写“五侯家”重楼空闭,无人居住。“落尽春风第一花”,指这些豪宅中的春花自开自落,“第一花”指最名贵的花(如吴融“蜀地从来胜,棠梨第一花”)。按安史之乱以后,长安城内豪门第宅,多有空置,白居易即有“长安多大宅,列在街西东。往往朱门内,房廊相对空”(《凶宅》)之句。明人周珽释云:“以有居无身,慰有身无居者。此诗用解卜居不遂者之郁结也。”高棅也说:“英雄以宇宙为家,所到等是逆旅,何必以无家为忧?彼五侯有楼台而无人到,殆与寒士无家者等,此篇用解其卜居不遂之郁郁也。”(《唐诗品汇》)还有一种解会,如敖子发认为:“首托喻薄游者日暮途穷,下接句言:五侯门却多少楼台,而薄游者不遂鹪鹩之愿,盖怜之也。此即谚语‘厨中有剩饭,路上有饥人’也。”(《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均有可能。
清人徐增点评:“许浑此作是立在闲地里人说闲话,妙不可思议,而词气明媚犹如朝霞花朵,不易得也。”(《而庵说唐诗》)由于不是直叙其事,而是通过变形,出以写景寓言的方式。若无诗题,这首绝句就像是一首写景诗,因此诗题交代本事是非常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