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江桥抗战

九一八事变后,辽吉沦陷,日军进逼龙江。其时,黑龙江省主席万福麟远避北平,龙江大地一时群龙无首,人心惶恐。

谁来支撑这个危急的局面?

在隆隆的炮声中,马占山出任黑龙江省代理主席,举世瞩目的江桥抗战打响了……

抗战史上的光辉一页

谢珂

战前之江省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由于张学良执行了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数日之间,沈阳、长春、吉林相继沦陷。之后,日寇又积极进图黑龙江省,但因黑省远处日寇在东北的势力范围以外,且与苏联接壤,日寇进犯亦有所顾忌。当时洮辽镇守使张海鹏叛变投敌,日寇乃谋利用张为前驱,使先攻占黑省以便兵不血刃地再由张手中夺取过来。日寇遂大量接济张海鹏械弹,并派遣特务帮同策划进犯黑省。

黑省自接到北平不抵抗电令后,又陆续听到辽、吉两省沦陷的惨状,并闻张海鹏在洮南有投敌攻黑的阴谋,人心顿呈不稳现象。当时,我任东北边防军驻江副司令公署参谋长,遂即访问日本驻黑龙江领事清水八百一,问:“日军对黑省有何企图?”清水答“日军在东北是地方事件,决无领土野心”云云,此后清水前来回访,意在探听消息。

黑省军政两界自辽、吉陷落以后,颇为恐慌,并因省主席万福麟远在北平,群龙无首,如何应变,亦莫衷一是。日寇睹此情形,更大事制造日军行将至黑的空气,意在恫吓,增加纷扰。省会龙江(齐齐哈尔市)自9月20日起,市面交易几陷入断绝,迁往东荒(黑龙江省东部各县)及泰安镇(现为依安县政府所在地)的人络绎于途。9月24日,各校奉省教育厅令休假20日,学生各返回原籍,群众心理更加混乱。万福麟电令黑省,略谓:“黑省军事暂由警务处处长窦联芳负责照料,参谋长谢珂副之。”但窦氏接电后并不关心也不负责,军事上一切仍由我处理。

洮辽镇守使张逆海鹏,于9月底有日军几人到其私宅居住,允诺供给大批械弹。张当即宣布独立,企图进犯黑省。消息传到龙江,全城大为震惊,重要人员的家属有移居哈埠(哈尔滨市)的,也有远走平津的。万国宾为试探张海鹏的意图,派省府委员马景桂前往洮南,伪称黑省有欢迎张氏之意。张海鹏当谓:“本人年近古稀,毫无野心。唯日人压迫太甚,部下主张分歧,暂赴黑省躲避亦无不可。”马闻之急回黑省报告。9月民政厅长刘廷选携北平张学良及万福麟电赴洮南,劝张坐镇洮南,防敌北犯,勿为日人利用,致贻后世之讥。张初不悦,嗣经他人苦口力劝,张意稍悔。10月初,北平副司令行营委张海鹏为蒙边督办,万国宾亦派员至洮南访张,表示好感。张于10月11日派其长子张质明到黑省答礼,并接洽军饷及给养问题。黑省当即委张质明为上校参事,并极力与张海鹏周旋。一般人士以为自此张海鹏与黑省可能走上和平的道路。但实际上,与此同时,日寇供给张大盖枪两万支,并允诺随时接济弹药。张即秘密召集所属,讨论进袭黑省的阴谋。张被其部下推为保安边防总司令,同时编八大处,积极扩充军队。消息传到黑省后,洮昂铁路局长万国宾令将全路车辆陆续调到昂昂溪,以防张海鹏使用。

辽、吉沦陷以后,黑省自9月下旬即开始部署军事。由军署分电海拉尔、满洲里、黑河和东荒各地的驻军,令其积极准备补充,听候随时调遣。当时,黑省军队王永盛第二十九旅、于兆麟第三十旅等两个国防旅调赴关内讨伐石友三,在省内的部队多半为省防部队,共约3万人,其番号如下:

10月中旬北平来电,特任马占山代理黑龙江省政府主席,黑省军事派马占山为总指挥,谢珂为副总指挥兼参谋长。

军署于9月下旬调中东路驻小蒿子站的程志远旅朱凤阳团进驻泰来,对洮南方面警戒。派工兵一连驻守江桥并构筑北岸阵地的据点工事。

10月中旬,张海鹏闻黑省已派马占山为主席,图黑的空气日益紧张。我即电北平副司令行营,报告日军援助张逆图黑的情形,并请示方略。复电大意谓:“如张海鹏进军图黑,应予以讨伐,但对于日军务须避免直接冲突。”云云。

10月15日上午,省政府召集各厅长、委员、国民党省党部负责人员和地方士绅等50余人开会,军署由我参加,讨论应付当前局势问题。北平来电内容,由我报告。会上大部人员认为张海鹏图黑难以抗拒,其中以劣绅李维周、赵仲仁为代表。窦联芳认为日军支援张海鹏,黑省兵单,抵抗非常不利。国民党省党部委员吴焕章认为可以抵抗,但响应的太少。会议未能作出决定而散。以后,由我召集各处处长唐凤甲、王诒澜、李冠三、金希均、蔡亚民、李鸿逵等,及部队方面卫队团团长徐宝珍、炮兵团长朴炳珊等20余人,开会讨论对张海鹏进犯黑省的对策。各人均以北平既有电令指示,应遵照电令施行,最后决议准备即时迎击,并饬军需处发饷一个月,借支一个月,安置家眷。我随即下令即日夜间卫队团全部出发。工兵营两连、辎重兵一连、炮兵一营归徐宝珍团长指挥,开赴嫩江桥北岸构筑阵地。并令军务、军医两处迅速筹设运输、救护机构。并将库存的99挺捷克式轻机枪(原有100挺,有一挺拿去作模型仿造)发到卫队团使用。与此同时,省府万国宾和反对抵抗的厅长、委员等连夜逃往哈尔滨。万国宾逃哈时携有大小皮箱十数件,到哈后即抢购金票,哈埠金票价格一时为之暴涨。日领清水请求保护,于17日夜车率领馆员退往哈尔滨。行前有致我保护侨民的谢函一件。为维持市面秩序,暂派朴炳珊为龙江警备司令,将炮兵两营开进省城备用。派公安局督察长刘允升代理局长,并令教导队学生暂时维持地方治安。

张海鹏于10月13日派少将徐景隆带三个团为前锋进犯黑省,15日开到泰来,同时有日军飞机两架到龙江附近上空示威。我方令驻泰来的朱凤阳骑兵团撤到泰康以西,掩护江桥我军左翼的安全。16日拂晓,张前锋进抵江桥南端,我军开炮迎击。伪司令徐景隆误触我驻守江桥工兵埋在南岸的地雷阵亡。我军当即齐出阵地进行袭击,把张逆三个团一齐击溃,溃兵四散逃走。同时我军把江桥破坏三孔,阻止敌军再犯。日寇以张海鹏军队质量太弱,且无斗志,必须增派日军进攻黑省,才能成功。

马占山龙江就职

马占山在黑河接到代职电令后,即率步兵李青山团乘大兴轮西上。同时电促在哈的窦联芳、赵仲仁等返省。马于10月19日午后2时半抵哈,即搭东铁3时的车赴龙江,当夜到达。是时黑省重要机关接到万福麟电令,凡擅离省者以弃职潜逃论罪。因此,窦联芳、万国宾等亦回龙江。20日上午,马占山正式就任代理主席的职务。当日发表朴炳珊为黑龙江省城警备司令。并向各省市、各党部、各报馆发出就职通电。同时万福麟对黑龙江省城及各县父老兄弟发出说明辞职原因的通电。马占山就职后,即致电前方激励将士,并发出悬赏购买张海鹏首级的布告,张贴各处。

10月中旬,有驻洮索(洮南至索伦)铁路沿线的东北屯垦军少将统带苑崇谷带领步兵三团、骑兵一团、炮兵一营,由景星绕道来省(军队由中东路运到昂昂溪)。马占山命令苑部改编为暂编步兵第一旅,并电告北平备案。随即下令该旅开驻大兴以西布防,骑兵暂在富拉尔基以西对景星方面警戒。

日军图谋江省

马占山就职后,日领清水亦于10月20日由哈尔滨回任。同时到省的有日本上院议员七人,均为窥探黑省情形而来。

10月26日,日军第二十九联队借口匪患,进占四洮(四平至洮南)铁路全线,此是日寇以军队援助张海鹏犯黑的第一步。

10月27日,有日军步兵少佐林义秀以关东军司令代表名义向马提出要求书:“限黑省政府于11月3日以前将洮昂路嫩江桥修竣,否则,日方以武力掩护自行修理”,同时,日方极力宣传,以为采取侵略行动的前奏。29日,日方不俟我方动工修理,又由清水领事向省政府送致代修江桥的通牒,略谓:“洮昂系满铁借款铁路,且于交通运输经济上有重大关系,如长此放任,华方的自行修理桥梁被认为绝对不可能。故与有密切利益关系之满铁,决即派人着手修理。希望黑省军队断勿妨碍,并予以适当的保护。倘妨碍修理,则日本方面将予以适当措施。”等语。此是日寇援张犯黑的第二步。

张海鹏于10月30日午前在洮南召集军事会议,到会有各团长,并有日军官11名列席,讨论再犯黑省的军事计划。日方以张在泰来的军队有向洮南撤退情形,深表不满。日酋山本等当面斥张,并派日军官须本、加藤、大矢、吉村4名与张同到泰来,监视张军的行动。山本并由洮南派少佐林义秀再至龙江见马占山,接洽修复江桥问题。日军以监视张军的军官业经与张赴泰来,遂由四洮路派铁甲车三列,内载重炮两门,日军一小队,进出洮昂路向江桥进发。日军少佐林义秀于11月2日午前10时至黑省,偕日领清水谒马占山,声称:“奉日本政府及关东军司令官的训令,因洮昂路修筑,原有日人借款,既有借款关系,嫩江桥应由日方派满铁工人修理,已派兵来监护工作”等语。当由马氏答复:“南满铁路对于洮昂路仅有借款关系,债权者不能代债务者修理,且洮昂路并非黑省所属,亦不能代为承认由满铁兴修,可由黑省代为通知洮昂路自行修理。”林义秀悻悻而去。另有致马占山通牒一件,内容如下:(一)嫩江桥不得为战术上使用;(二)至11月3日正午止,南北两军各由桥梁撤退至10公里以外地点,至修竣为止,不得侵入其地域以内。修竣的日期,俟预计后,随时通知两军;(三)不承当上述要求或妨碍修理者,认为对日军有敌意,即行使用武力。此无疑是向黑省进攻的通牒。3日午后,日飞机两架飞到昂昂溪站上空侦察甚久始南去。11月4日晨6时许,日领清水与我军政当局会商,同乘903次专车赴大兴站,勘测已破坏的江桥(此桥是木制,距洮南站187公里),8时乘904次车归省。当时并未抵江桥附近,显系借词侦察我方军情。同时上午8时许,复有日机飞来散布传单于昂昂溪等站,大肆恐吓。11时许,日军炮兵由桥南向我阵地轰击。我军不得已乃采取自卫行动,也还击了几炮。

江桥激战

11月3日上午11时,日军铁甲车2列,士兵30余名,开到江桥,并有飞机5架飞翔天空,实行以武力掩护修桥。我军为避免与日军冲突,即将少数防守江桥的部队撤退到本阵地。日军飞机向我阵地投掷炸弹,伤我士兵9名。当日天黑时,日军百余名渡过江桥(破坏处用木材垫好),对我阵地施行射击,并用飞机投弹,伤我士兵7名。至夜深时,因我方力求避免冲突,未予抵抗,日军始行退去。

4日早5时,日军少佐林义秀、日领书记官早崎、我方秘书韩树业,乘汽车到昂昂溪,会同石兰斌(石驻昂站,负中间指挥部责任)到前方江桥视察。石向我驻军讲话,林少佐亦向渡过江桥的日军讲话,彼此训诫士兵严守纪律,避免冲突。当石正在训话之际,林竟迫石签字承认将驻军撤退,并迫石立即下令。石谓本人是步三旅参谋长,无权下令。正交涉中,日军突进入我防地,捕去我哨兵3名,虽经石再三交涉,终未放回。日军此举,显系挑衅。是日午间,日军百余名在我左翼渡江,向我军猛攻,并来飞机5架掷弹,我军死伤数十名,大兴车站亦被炸毁。至是,我军忍无可忍,在马占山指挥下实行正当自卫,给予还击,日军乃退。下午6时,日军复以炮火掩护步兵一大队渡江,并携带山炮多门,另有飞机7架,铁甲车4列配合向我猛攻。我军正面是徐宝珍卫队团阵地,官兵皆激于义愤,奋勇杀敌。左翼是骑兵连防守,该连少校张连长阵亡。在炮战中,我炮兵也阵亡连长1名。是日我方官兵计伤亡数十名。日军整日苦战,迄未得逞,乃于5日变更阵容,驱使张海鹏军队在前,由日军督饬向我军猛攻。我部奋勇迎击,张部不支败退。是役我军伤亡百余名。敌军死伤数目,据日方发表,死者167人,伤600余名,张部死伤700余名。日寇素藐视黑军,认为黑军装备较差,不堪一击。但出于日寇意料,他们连日攻击,不能奏效。自此,日寇在广播中说,黑军也有新式武器云云。6日拂晓,日军向我阵地大举进攻,据闻是役有步兵两联队,野炮40余门、重炮8门、飞机8架、铁甲车4列,自早至晚,终日激战。致使我军伤亡太重,运输断绝。为了保持余力,于6日下令江桥部队乘夜撤到大兴站以北整顿补充。

自11月4日以来,日军开始向我进攻,以6日最为激烈。上而飞机,下而大炮,晚间有探照灯指示炮兵射击。是役敌军伤亡亦重,闻有滨本步兵联队几于完全歼灭,高波骑兵队亦死伤殆尽。这是日寇进攻东北以来空前损失的一次。我军伤亡600余名。自与日军冲突以来,我方随时将战况向北平报告,新闻记者也发表消息,从此各地贺电有如雪片飞来。我军虽放弃江桥阵地,而全军士气仍极振奋。马占山11月7日将连日战况和退保三间房阵地的苦衷,以及誓与敌周旋到底,绝不屈让的决心,通电各方。

血战三间房

三间房距江桥约50华里,距龙江约70华里。10月下旬,马占山下令暂编步兵第一旅开驻三间房大小新庄一带布防。11月初,我率领参谋同苑崇谷旅长视察该线地形,作为我军第二道防线。左翼由大兴以西起,沿三间房大小新庄一带的村落,构筑据点工事,并指派苑崇谷为该线指挥官。

自11月6日江桥守军奉令撤到大兴以北整顿补充后,即派步三旅李青山团、步二旅吴德林团接大兴吴松林骑兵旅防地,并将该旅东调,掩护我军左翼,以防江桥方面敌军侧攻。

马占山于11月7日早,率参谋处长金奎璧等乘汽车到前方视察,对卫队团团长徐宝珍等加以嘉奖鼓励,并在昂昂溪中间指挥部指示收容补充等事宜。北平副司令行营和南京国民党政府,因马捍卫省土有功,来电奖誉,并令全权主持军政。各将领对马亦愿听命一切。唯省府委员赵仲仁别有阴谋,极力阻挠马的军事计划。他谬称黑省代表,暗中曾与驻黑日领清水、驻哈日领大桥秘密接洽,欲使马让出省垣,由张海鹏主政。乃日领已允,而战事忽剧,赵自此被日领拒绝往见。

11月8日起,战事较缓。一由于日军不敢轻视我军,二由于国联对日有严重的劝告。但同时日军少佐林义秀又向马占山送致本庄繁强迫马氏下野的通告,限时答复。林并以个人名义用书面表明日方真意,兹译录于次:

本庄繁通告(11月8日)

马主席如欲避免日军之进入齐齐哈尔,应速披沥诚意,希速于8日夜12时以前提出回答。此致黑龙江主席马占山。

林义秀短札

考察现在之时局,避免战祸,维持地方治安为唯一之方法,即马主席于此时下野,同时黑省政府与张海鹏和平授受政权,除此之外无他良策。

马阅后均置之不理。

日军有江桥一战损失颇重,竭力补充实力。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9日晨自长春转往洮南规划一切。旅顺驻屯军的重炮队于10日上午开抵公主岭,即晚由四洮路赴洮南。洮南近郊辟有飞机场。当时洮南方面发现救国军,为蒙边4旗7县所组织,集众3000余人,在东平、镇东起义,张海鹏部队进攻失利,日军遂拨炮助战,因此进攻黑省暂时停止。日寇侵黑的损失,实出于意料,深恐消息传出,对其军事不利,因此宣传黑军得到苏联军火接济。日军经过这次失败,对于黑省的侵略,除调重兵以外,并采取用少数飞机更番投弹的手段,以疲劳我军。另以骑兵迂回我军侧后,进行扰乱。景星、朱家坎方面曾发现过少数日军,我方振程旅骑兵一部开驻景星,右翼已无所顾虑。

关于江桥战斗经过和撤守情形,马占山于10日与我合衔通电,现抄录于后:

(衔略)慨自辽吉事变,日军对于江省,必欲取而甘心,百计千方,思遂其所谓计划。初则蛊惑张海鹏北犯,充其傀儡,我军奉令阻止变军,不得已将洮昂路江桥拆断数处,所谋因未得逞。继则派其少佐林义秀来江,以洮昂路江桥日本有债权关系为理由,引日领向我交涉,拟由满铁代为修复,并要求我军退出江桥15华里,张军亦然。查我军原驻距江桥18华里之大兴车站,与所要求并不冲突。该少佐同时并声明日军除掩护工人修桥外,决不作军事行动。我军为尊重国联决议,避免日军口实计,隐忍曲全,勉循所请。不意该军于3日夜突向我大兴驻兵投掷炸弹。我为和平计,曾与清水领事要求双方避免冲突,遂于支日上午8时,派石上校兰斌偕同林义秀少佐赴江桥察勘,及促双方撤退,以免误会,俾便动工。当令我军开始向后方移动,而林义秀等甫离江桥,不意日军竟乘隙将我警戒哨兵掳去3名,并发现挑战行为。经交涉至下午3时,该少佐偕领事馆书记官早崎,由我方韩秘书树业、那副官连宿陪同,乘专车再赴江桥视察。乃专车甫过大兴车站,即被日军飞机数架迎头纷投炸弹,那副官当被炸伤,专车不能前进,林等遂回省城,盖前方日军,正向我猛烈攻击中也。我军将士悲愤填膺,莫可自止,不得不施以正当防卫,稍抑敌锋,以保我疆土,以存我民族人格,誓抛热血头颅,弗顾敌我强弱。占山等于无可奈何之余,犹竭力保持和平之旨,严令将士只准防御,不得攻击。该少佐目睹日军此等行为,不仅不加制止,反更要挟我军退让江省,一切由其宰割。呜呼耻矣!此次攻击大兴,日军4000余人,黄衣铜帽,大炮40余门,飞机七八架,铁甲车3列。其过江攻击之兵,并无张海鹏军,是知张氏屡经劝告觉悟,声言系受日军愚弄压迫之情,于此殆亦有征也。日军自支日午以来,开始向我攻击,下而炮炸,上而飞机,陆空交施,凶暴至极。我将士拼死抵抗,不为所屈,碧血横流,再接再厉。鏖战三日两夜,敌人伤亡大半,我亦损失奇重。因大兴地势难守,增援不及,未忍将战士孤注一掷,因于麻日下令左右互相掩护,再撤退至距江桥50华里之三间房车站一带,以资固守。8日,该林少佐持本庄司令通告,令占山速将江省政权授予张海鹏,否则日本军即进占黑龙江省城,现尚在交涉中。是役也,我军因无防空军器,致官兵伤亡五六百名之多。虽然,士气仍未稍馁,依然振奋异常。现在雪地冰天,防御横暴,不唯当地各界共见共闻,即各友邦人士众所目睹。诚恐日方颠倒责任,欺人自欺,并以举国同胞,殷殷企注。此次日军侵入北满之事实,与其宣言大相反背,爰将经过本末情形实告中外,以明真相,而定是非。占山等守土有责,爱国心同,早知沙塞孤军,难抗强日,顾以存亡所系,公理攸关,岂能不与周旋,坐以待毙?援田横五百之义,本少康一旅之诚,谨先我同胞而赴国难焉。特电奉达,敬希垂察。

马占山、谢珂叩灰(10日)印

日寇在江桥受挫后,宣传苏联接济我方军火,马占山于11日通电驳斥。是日午日机两架飞昂昂溪上空侦察,经我射击,向南方飞去。本日晨,哈尔滨各界组织慰劳团约六七十人,携带物品到龙江慰问,当由马占山代表全体将士致谢,并向各代表表示抗敌决心,誓不屈服。各代表分头到各医院慰问受伤战士,午后返哈。是日有英国伦敦《每日邮报》及上海《密勒氏评论报》记者访问了马氏,对马氏英勇奋战称赞不已。自兹以后,中国各地纷纷汇款劳军,甚至外国青年来信请求马占山签字的大有人在。中外报纸均争先登载黑省抗日消息,这足以说明日本帝国主义者的侵略政策,为爱好和平的人民所深恶痛绝。

黑省战事消沉了四日,至12日又重新沸热。11月12日午时,林义秀又送来本庄繁的通告,提出三点要求:(一)马占山下野;(二)黑军由省垣撤退;(三)日军部为保证洮昂路的安全,将向洮昂路昂昂溪行动,并限12日夜12时以前回答。马占山当电北平请示张学良将军,得复电“饬死守,勿退却”。12日晚马答复日方,略谓:“(一)下野本无不可,但须有中国中央政府命令,派人前来,方能交代,如张海鹏一类者,虽有中央命令亦不交与政权;(二)关于退兵一事,在我国领土,我自有权,非日本所能干涉;(三)昂昂溪车站为中国与苏联合营的铁路站,贵军要求进兵,殊与芳泽代表在国联所声明的日本无领土野心一语自相矛盾。且余奉令保守疆土,在未奉到明令让渡与日本前,碍难照办,同时在法律、事实两方面,亦非贵国所应要求。”云云。其实日寇未等答复,早已在前线采取行动。

我军自江桥撤退以后,马占山和我曾经召集参谋、军务、军械等处讨论,认为日寇虽然暂时受挫,决不甘心,三间房阵地薄弱,很难持久,应速筹备下一部署,万不得已,军政两署移驻海伦,与哈埠抗日军队成为掎角之势,主要阵地放在克山、拜泉、泰安镇一带。此种计划虽已决定,但绝守秘密。库存步枪3000余支,子弹数百万粒,应利用晚间向泰安镇运走,而后分存东荒各县,连同其他军用物品为将来补充编队之用。并决定自12日起,由军务、军械两处负责运输。

12日午后1时许,日军先以骑兵五六百名向我乌诺头、张花园(三间房附近)等处吴旅防地进攻,激战历40分钟敌始退却。午后3时,日军大部来攻,有长谷旅团在我左翼,森连满铁守备队在我右翼,并飞机数架投弹助攻。经我苑旅竭力抵抗,至午后6时,敌军改为炮战,我军亦以炮还击,8时停战。是夜程旅骑兵两团奉令由满洲里、扎赉诺尔开到昂昂溪待命。13日拂晓,日军攻我新立屯阵地,飞机数架投弹助战,几次进扑,经我抵抗,均未得逞。14日拂晓,日军骑兵扰我汤池、蘑菇溪间的骑兵防线,并用重炮向我射击,大兴方面战斗亦烈,并有坦克数辆助战。我程旅骑兵涂全胜团向前增加,士气一振。萨力布骑兵团亦继续开到增援,蘑菇溪方面调卫队团两营增援,三间房阵地派步一旅孙鸿裕团两营增援,我全线阵地与敌激战一日,敌军均未得逞。

15日早3时,马占山乘载重车带参谋、卫兵赴前线督战,先到昂昂溪指挥部。适驻黑日领清水于14日夜由省到昂候车,谓将赴哈。临行马曾挽留,并谓:“领事离黑,应按外交惯例签字再去。”清水谓:“此行是本人私事,其他一概不知,故未照办。”其余领员亦均撤退。这是日军大举进攻省垣的信号。次日晨,洮昂线战事稍停,但日军后方大部援军开到。我方令绥化一带的保安大队王克镇部2000名编为一个独立团,加入大兴正面。是日午日军坦克袭我前沿阵地,我军稍退。16日上午11时,日飞机一架在富拉尔基上空投弹。有数枚落在东铁工房附近,东铁当局大为恐慌,急电哈总站请示。同时日军以4000余步、骑兵,附以飞机、大炮、坦克,向我全线猛攻,我军奋勇抵抗,双方鏖战,极为猛烈。我军以装备太差,死伤甚重。日机数十架飞我上空,适天气骤变,大风突起,尘土蔽天,两军陷入混战状态,敌飞机失效。午后3时许,日军攻势渐缓。17日,日军利用飞机轰炸和重炮射击,以疲劳我军。当时参战的张海鹏部队,除被击毙者外,多数潜逃,战场上完全由日军作战。18日晨,日骑、步、炮的3个联队对我三间房主阵地施行猛攻,飞机、坦克、重炮配合作战。激战至午,又有日军增援。我军伤亡过重,不得已乘夜向昂昂溪方向撤退,大兴方面同时亦向后撤,沿途被飞机轰炸,死伤极多,步二旅团长吴德林在呼马站身受重伤。当18日激战中,马占山由昂昂溪站用军用电话调省垣某团,限1小时内乘车开到前方,该团迟到了3小时,马愤极,当即将该团长枪决。连日以来,部队伤亡过重,马下令全军退出省垣,当夜电告北平,并向各方面发出撤兵通电。

19日4时,马率军、政两署人员退出省垣,由商务会组织商团维持地方秩序。日军前锋于是日午越过东铁乌黑站,见我军业已撤走,午后2时骑兵一部入城。晚间日军第二师团长多门二郎率大部进入省垣,分驻城内外各地,我方军用物资,一无所得。多门驻于边防副司令长官公署。城内街上满布日军,张贴各种标语,路绝行人,凄惨万状,唯见日旗满街飘扬。20日下午,日骑兵500余名沿齐克路追我到宁年站,经我骑兵迎击,退归黑垣。至是,日人委张景惠兼任伪省长,成立黑省伪政权,并迫龙江各界筹备欢迎。自此,龙江入于傀儡政治的局面。

撤抵海伦

20日马占山等抵达克山,所部尚有2万余人,即在该地收容军队,并配备防务。22日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布防问题,到有谢珂、程志远、吴松林、苑崇谷、朴炳珊、徐宝珍、金奎璧等,决定以程志远为骑兵总指挥,吴松林为副指挥,驻克山;程旅朱凤阳团与吴旅王克镇团(绥化保安队改编)驻泰安镇,苑崇谷为步兵总指挥,徐宝珍为副指挥,驻拜泉;其他各部由各指挥妥为布置;炮工辎驻于海伦;警备司令仍由朴炳珊担任,负海伦治安责任。前方各部布置,对敌采取守势。

23日,马占山和我到达海伦,驻于广信涌油坊。是日,马占山电报北平及各地,略谓:“占山率同军、政两署人员移驻海伦,部队分驻克山、拜泉等地,敬待后命”云云。至此,虽有少数日机到齐克路上空侦察,殊少军事行动。日军既占龙江,据有政治中心,对于海伦乃改用政治手腕进行阴谋活动。

黑军集中克山、拜泉以后,从事补充整顿。军、政两署均设在海伦广信涌油坊内,各机关分设在各商号。省府委员如民政厅长刘廷选、建设厅长马景桂、教育厅长郑林皋、省党部委员潘景武等,先后到达海伦。党部委员到此者有吴焕章、王宾卿、王化南等,其他各机关重要职员百余人亦先后到此。

马占山积极整顿军事,编制新军。有许多东北青年学生在中国共产党的发动下纷纷到海伦从戎。关内各地学生有“援马团”、“义勇军”等组织,愿赴黑援马。马对东北学生到海伦要求入伍的,令苑崇谷组织“学生团”,担负各地宣传工作,对关内学生则有“齐电”请各报馆转各省市劝阻东来,并婉谢其爱国热忱。这足证明当时全国人民对黑抗日的热烈支援。肇东一带蒙古王公对马孤军奋战,极表钦佩,亦要求收编蒙旗精壮,自成一军,先在肇州一带训练,有事再供指挥。海外国内各地慰劳捐款接济纷来。马占山派专人张瑞三担任保管,因此张瑞三常往来海、哈两地,报告捐款汇存的情况。

此时日军因即将有事于辽西,而且也知道海伦地近山林,人亦强悍,亦不愿急作军事行动。日军作战部队多由南满调来,御寒装备甚差,进入黑垣时,冻伤过半,黑垣市上的乌拉(防寒鞋)毡靴抢购一光,因而对于东荒各地的严寒亦有所畏惧。

江桥抗战日记

尹秀峰

(1931年10月19日至11月20日)

(按)江桥战役,战斗详报,及公文书均已遗失。兹就黑省党部委员王宪章当时记载之日记,及军需处长田庆功、交际主任张庆禄存有片段的记载,证之参与战役官佐之谈话,编辑此日记如下:

10月19日

马占山将军,在黑龙江省政府接任代理黑龙江省主席,兼代东北边防军驻江省副司令官

先是本月10日,将军在黑河警备司令兼步兵第三旅长任内,奉到中央政府电令,任命代理主席,兼副司令官。此时距九一八未满一月,辽吉两省已沦陷,正向江省策动中,将军以为趋势如此,决不能令江省独存,反思我兵力单薄,兵器不良,抵抗决难持久。最后决定为国家争国格,为民族争人格,到省后,不管如何困难,必与日本一拼。遂于11月11日乘大兴轮船由黑河起航,并令将军兼任之步兵第三旅徐景德团长,率队直赴省城。18日船将到哈尔滨时,驻哈外交办公处主任王鼎三乘小汽船往迎,密告将军,有特区长官张景惠等亲日分子多人,被日人利用,拟包围将军说降,现均在码头欢迎。将军遂秘密下船,在对青山车站,乘入三等车内,车开始换乘头等车,18日晚抵齐齐哈尔省城,19日接任状况如下。

敌情:日军自占领辽吉后,诱惑洮辽镇守使张海鹏,许以黑龙江省主席,令作前驱,张海鹏昏庸无知,甘为傀儡,10月11、12两日,日军运军火数列车交张使用,省垣劣绅赵作人(字仲仁)等赴洮南迎接。15日守桥之工兵营长刘润川将桥拆毁两段,阻其入黑,辽宁兴安垦军苑崇谷部,与张部发生冲突,苑即向江省撤退中,张之部下,亦多反对,张逆气馁,不敢前来,日本遂调兵遣将自行出马矣。

财政:仅接收省政府存款8万余元,并有未发行之黑龙江省纸币200万元,押在哈尔滨各银行内。

公务员:多自动离职。

市面:钱法毛荒,江省纸币,哈尔滨已不通用。商户多闭门迁避。

兵力:江省全部兵力,约两万余人,另有精锐之国防军两旅,开往关内未回。目前可用者,仅驻在省城之卫队团、炮兵团、工兵营,约2500余人。兹将江省全部兵力番号主官姓名列表如下:

①将军,指马占山。

②王克镇团原为绥化保安大队,江桥抗战中改编为独立团,归属吴松林旅。

(按)步兵一旅二团,团三营,营四连,连128人,共3072人。

骑兵一旅三团,团四连,连182人,共2124人。

炮兵团三营,营三连,连两排,排炮2门,共野炮36门。

卫队团三营,另有一骑兵连,兵器较精良。

步兵一、二旅系护路军,每旅仅一团参战。

另有辽宁兴安屯垦军苑崇谷统带部,由辽宁退至江省参战,旋改编为黑龙江新编步兵第一旅。

20至23日

商号均渐开市,公务员源源返省,人心逐渐安定。

劣绅赵作人系黑龙江省满洲旗人,法政学生,民初被选为众议院议员,曾任齐齐哈尔市政筹备处长,系黑龙江巨绅,性贪,无国家思想。前数日纠合劣绅多人,赴洮南欢迎张海鹏,继闻政府任命将军为主席,返回省垣,向将军建议,兵力不够,兵器不良,决不能抵抗日军,并蛊惑绅商多人,恳请将军顾全地方,不要抵抗。各厅处长多以力量不够,不能抵抗为辞,尤以曾任军职之某处长,知将军抗战之志甚坚,劝不抵抗尤力,环境异常恶劣。

张海鹏来函,要求将军与之合作。将军复词大意:“日本人之目的,在亡我国家,奴役我民族。凡我同胞,在此存亡关头,均应大家合力抵抗,勿受日人欺骗。如你希望主黑,我将黑龙江主席及军权让予,但必须待你声明抗日态度之后,始能实行。”

24日

日军自四洮路运抵洮南军械4列车,交张海鹏,并交日币10万元,以为收买匪军之用。

张海鹏一面招匪,一面电北平张学良、张作相、万福麟,伪称前次拟率部入黑,系万不得已之事,此后决闭门思过,避居辽宁,所部交其子张质明,听凭黑龙江省改编。将军本接张海鹏同样电报,当今吴松林旅长,就近派员点验。讵吴尚未派员前往时,张忽命人前来,谓官兵名册尚未清竣,请缓点验。

25日

驻江省日本领事清水,送来照会一件,谓南满铁道将派工人修复江桥,将军当即照复,已饬洮昂路局自行修理,不烦越俎代庖。

清水领事带日本军官2人,见将军,谓系奉本庄司令官之命,请将军将江省政府和平让与张海鹏,并谓奉吉两省已与日本合作,谅黑龙江一省之力,决难抵抗,如不愿合作,张海鹏曾托本庄代说愿出美金500万元请将军出国游历。将军斥之曰,张海鹏和日本人都认识不清楚,马占山决不能出卖黑龙江,你回去告诉本庄,他如想得黑龙江,可拿血来换,不要看不起中国人,拿钱来迷惑我。言毕即起去,清水等面红耳赤而退。

28日

日领事又送来照会一件,驳复我25日之照复,并加以恐吓语句,将军置之不理。

午后日本驻江省武官林义秀,代表本庄繁,提出限11月3日正午修理完竣之要求。并宣称如届时不能修理完竣,日本将派军队保护南满铁路工程师,担任此项工作。将军要求宽展时限,林义秀未允。

晚洮昂路局报告:谓日本多门第二师团,及满铁守备队约1000余,乘兵车现已开到洮南。多门函知路局转知黑龙江政府及张海鹏,将驻在洮昂路线之军队,速退出铁路线外。

29日

自昨日日军开抵洮南后,人心不安,赵作人等诸劣绅率民200余人,到省政府,要求主席顾全地方,和平对待,将军初告之曰:“我有守土保民之责,决不能坐视人民之涂炭、土地之沦陷,如果打不过人家,望诸位详思之。”众仍争辩哓哓不已,甚至有哭而失声者,将军转而慰之曰:“日本如不逼我太甚,一切问题当然由外交解决,万一至不得已要用武力抵抗时,我必召集大家讨论,开会决定之。”众始散。

将军因各厅处文官凡留省无裨军事者,均今离省赴哈尔滨,密令卫队团长徐宝珍秘密在江桥布防。

30日

清晨将军带同团长徐宝珍、徐景德、吴德林三人,赴江桥视察指示布防。此时江水初退,江岸及沿铁路两旁多泥沼,桥旁沿江岸多芦苇,如能运用地形,于我有利。遂面谕徐宝珍等曰,敌众我寡,当利用地形,以奇取胜,现值江水初退,江岸及铁道两旁多泥沼,须诱敌深入,突起攻击,见敌势挫,或退败时,须拼死猛追,退至桥梁时,即坚守,但我子弹缺乏,枪械又不良,非候敌进至百米射程以内,绝对不准开始射击,战争开始时,我必亲来火线,与弟兄同生死。

31日

总合各处情报,清水领事报告本庄繁,大致谓马占山系吴俊升督军最得宠之猛将,个性甚强,绝非武力所能屈服。压迫过急,必起战事。黑龙江事,应以政治手腕慢慢解决之。林义秀少佐报告,马占山兵力单薄,器械不良,决无抵抗之力,如以大军压迫必能屈服。两人意见不同。

将军自10月10日在黑河奉到中央电命后,每夜仅安眠一二小时,深夜常绕室行走。有时行走极长,地毯被足卷起,灰尘满室。有两次告诉左右,我梦见吴大帅两次,衣服整洁,均对我含笑不言。此时左右疑将军多日睡眠不足,精神失常,其后有询将军者,方知幕臣甚少,且环境恶劣,自10月10日决定抗战后,无人可与商量,不得已深夜绕室筹划。吴俊升督军是知遇长官,被日本在皇姑屯炸害,梦见时,似系已知将军抗战决心,国仇私仇,不久即可报复,故满面笑容。此事虽属迷信,但借梦,想起吴督军之惨死,精神上亦多感触,故抗战之志更决。

11月2日

日本驻江省武官林义秀少佐,代表本庄繁,送达最后通牒,限11月3日正午,我军须撤退距桥梁10公里,声明如不应允,日军即以敌人视之。将军因我军均在大兴站阵地,原距江桥18华里,实际上无须移动,故复函允之。

自接最后通牒,情势突然紧张,遂召集党政军绅商各界,在省府开会讨论大计,劣绅赵作人、李维周等,及以库空如洗,兵力不够,请顾全地方,和平应付,附和此说者甚多。辩论多时,意见不能一致,将军拍案言曰:“我是一省长官,守土有责,决不能将黑龙江寸土尺地,让于敌人。我的力量固然不够,他来欺负我,我已决定与日本拼命,保护我领土,保护我人民。如果我打错了,给国家惹出乱子来了,请你们把我的头割下,送到中央去领罪。”将军言毕,卫队团长徐宝珍,拔出手枪,向众言曰:“在座如再有主张议和者,便以汉奸论处。”至此主张投降者遂不敢发言,旋即决议,如果日军侵入我阵地,即行抵抗。决定大计后即散会。

散会后,将军即令徐宝珍团长,前往大兴站阵地,并令步三旅徐景德团长带队前往增防。

3日

本日夜日军用探照灯向我阵地照射,炮击大兴站阵地,我无损失。敌彻夜向南岸增兵。

江桥北岸,正面除铁道线外,均系泥沼,右翼有水泡子及泥沼,左翼距江岸不远地方,有高地数处,判断敌人必向左翼高地进攻。我卫队团第一营张洪勋部,位置在正面扼守桥梁及铁道,第三营张竟渡部,第二营王××部位置在左翼高地。骑兵连张鼎新部,及步二旅吴德林团步兵两营,位置在大兴站。本月天气甚暖,江水未结冰,江岸因大水后,积泥水甚深,人马如陷入,不易拔出,气候及地形,均有利于我。

4日

拂晓,敌小部队,袭入我左翼步哨线,乘机将陈家窝铺一组三人哨兵捕去,大部队旋即前进,将军用电话令卫队团长徐宝珍、步二旅吴德林团长云:“务要保持镇静诱敌前进,候敌到百米极有效射程内,给以严重之打击,务将敌军全部歼灭。如无我之命令,擅自退却,致失一寸土地者,即以军法从事。”旋见敌进至百米,我军异常愤慨,一齐射击,战至7时左右,战事异常激烈,将军手握电话,随时指示,鏖战至近午,敌伤亡甚重,纷纷溃退南岸。

清晨,清水日领事来省府见将军,商谈两军避免冲突办法。商定双方合组一委员会,赴桥梁所在地,劝令两军撤退,以免冲突,俾便修复桥梁。中国方面派上校石兰斌、秘书韩树业、副官那连宿(景申)。日本方面派林义秀少佐、早崎书记官,一同乘专车8时到达江桥。此时左翼战事正激烈,桥梁正面尚未发生战争,林义秀令我军撤退,我漫应之,专车遂回省垣。

午后3时,林义秀要求再赴前方,专车甫过大兴站,敌飞机多架纷向专车投弹,车翻,双方委员均震出车外,移时始苏,那副官受伤,经我军护送回省。

下午3时许,敌又向我进攻,以步兵500余,附以野炮,执太阳旗,密集向大兴站四五里我阵地左翼进攻,牵制我侧防。其大部队密集向我大兴主阵地猛攻,其以中央突破之战术,击破我军,战事重行紧张。将军又令徐宝珍、吴德林等:“敌人以密集队形前进,轻敌之弱点已暴露,我应利用敌之弱点,一举歼灭之,仍照上午所下命令,候敌到百米内发射,并以猛烈枪声为全线攻击之联络信号,一闻枪声,悉起猛攻,要特别注意。”

此时,敌军先头部队交互前进,姿势极低,并以猛烈火力向我压制。后续之大部队,亦密集蜂拥而至。我军严守命令,不空发一弹,以设井擒虎之姿态,凝视当面敌人,见敌已入我极有效射程后,齐起猛攻,并发扬侧防机能,只见敌人精神顿挫,锐气全消。我乘好机,全线出壕冲入敌队内,展开白刃战,短兵相接,混战多时,敌虽附有飞机10余架,大炮40余门,铁甲车3列,均无所施其技,即向江桥溃退。我拼命追击,江岸芦苇内我预设之伏兵,亦齐起堵截,前后左右鼓刃围歼,血肉横飞,遗尸遍野,残敌狼奔豕突,有陷入泥沼中,有跳江中。正在残敌乱窜时,敌又增加生力军应援,过桥立足未稳,又被我骑兵夹击,将敌冲破,一股向南岸逃回,一股被迫逃至我左翼高地小土山,被我四方包围,歼灭殆尽。血战至午后8时,江北岸已无敌踪,唯见血肉模糊,遗尸400余具,遗弃武器,几无隙地。8时我清扫战场后,仍回大兴阵地。仅留少数隐伏在江岸铁道两旁芦苇丛中,江桥复被我炸毁。

敌逃回南岸,8时后用探照灯向北岸照射侦察,以重炮向我阵地猛烈发射,旋有船百只,满载敌兵暗渡,将近岸,我军突起集中火力扫射,敌死伤及落水者甚多,狼狈退回。此后以猛烈炮火向我压制,彻夜不息。

此役敌参加者为多门第二师团之步兵十六联队三个大队,及南满铁道独立守备队之数个大队,配属飞机及轻重炮兵,共约六千数百人,伤亡1000人以上。我军参加此役者,仅卫队团步兵三营,骑兵一连,省防军步二旅步兵两营,共2700余人,战斗结果,伤亡300余人。双方大战正激烈时,将军亲临阵前,从容指挥,士气异常旺盛,并善于运用地形,及攻敌弱点,故获惊人战果也。

(按)此役据日本向国联调查团报告称:“双方开火后,步兵十六联队长滨本大佐见所部所处之地位,极形困难,乃将其所有占用的军队,开往增援,经过一番迅速侦察后,彼即深信在此低湿之地面上,正面攻击实在不可能,日军乃欲脱离所处之困难地位,舍向左翼采取包围形势外,几无他法。于是彼即调集其预备队,向中国左翼进攻,但因人数过少,且无法使大炮进至较近距离之故,直至午后8时半,始将该山占领,而是日无法再向前进。”(见国联调查团报告书江桥之役)

5日

拂晓3时,敌又增加生力军,共8000余人,向我江岸猛攻。并有炮百余门,飞机20余架,空中大量投弹,陆地猛烈火力,齐向我阵地制压,掩护渡江。经我江岸军队猛烈抵抗,敌半渡落水淹死者甚众。因敌炮火猛烈,江岸我军亦有相当损失,退伏两翼。近午,敌人部队冲进大兴阵地,我步二旅苏炳文部吴德林团,骑一旅吴松林部萨力布团赶赴增援。将军在前方正紧急时于11时偕同驻江边防军参谋处长金奎璧,并带卫士10余人,分乘小汽车及载重车驰赴江桥火线督战。途中,飞机三架紧在上空,随走随投弹及用机枪扫射,炸片横飞,弹落若雨。将军所乘之指挥车车篷贯穿多孔,但无一人受伤,车始终未停,直进至大兴阵地,情势甚险。将军亲到火线后,指挥正面部队反攻。令骑兵自两翼包围,血战至傍晚,敌始溃退。我追击至江岸,敌落水死者不计其数。战斗结果检查敌遗尸700余具。入夜,江北岸无敌踪。此役我卫队团骑兵连中校连长张鼎新、第一营桑排长均殉国,士兵伤亡200余人。

(按)此役据日本向国联调查团报告:“关东军司令部,接得关于此项情报(4日战役之情况)之报告后,立派大批军队前往增加。是日(4日)晚间有步兵一营开到,日军得援,乃于11月5日拂晓,重取攻势。经两小时后,到达中国军队第一道阵地。据滨本大佐本人致调查团报告称,中国军队在该地有极坚固之战壕,并有自动机枪70架,日军之攻势,至此完全停顿。中国军队用步兵及骑兵实行包围式之反攻,日军蒙受极大之损失,而不得不向后撤退。”(见国联调查团报告书嫩江桥之役)

6日

晨2时许,敌大举来犯,内有敌新增援之铃木旅团连同残余已至万人,配属飞机野炮,自4时冲过江桥,向我全线猛攻。飞机川流不息在我阵地上空轮流轰炸,炮兵以最强烈射击,陆空火力猛烈,弹下如雨。我步三旅二团增加两营参加作战,赖我将士用命,士气振奋,虽战事异常猛烈,再接再厉,延至近午,我全线阵地几全被排炮摧毁,补修不及。我忠勇之将士出壕肉搏,短兵相接,拼命冲杀。敌气竭不支,狼狈逃窜。此役计毙敌六七百人,我亦损失奇重,团长萨力布少校、连长邓文均负伤。

午后6时,将军因大兴阵地已被摧毁,士兵连战三日两夜,无援军替换,异常疲困,遂下令我军变换阵地,将主力撤至距大兴站18里之三间房第二道阵地。

7日

昨夜敌用重炮向我阵地乱射,至今晨1时稍缓。5时敌骑兵山大官屯、小新屯攻我三间房、蘑菇溪、红旗营子阵地,我伏兵张殿九旅、孙鸿裕团,突起猛击。同时我骑一旅吴松林部向正面大兴站反攻毙敌甚众,战至午刻始停止。

因历次战役,我步兵损失极重,正在补充,以屯垦军苑崇谷部,步三旅李少峰团驻守三间房阵地。

是日敌机七八架向我阵地投弹,我因无高射炮,以20人为一组,仰卧地上,用步枪向上射击,今日击落敌飞机一架,检查两翼有26个子弹洞。

将军到阵地视察两次,晚在三间房布置新三道阵地如下:

第一道,大兴站及大兴站以北,大兴站至江桥为前沿阵地。

第二道,三间房。

第三道,小新屯、蘑菇溪。

本日发出虞电,向中央及北平报告连日激战及退守三间房之经过。

8日

本日无大战斗,仅有飞机在我阵地上空侦察,并投掷炸弹数枚。但飞行甚高,或因昨日击落之故不敢低飞。

林义秀少佐送来本庄繁限期通牒一件,要求将军辞职,速将黑龙江省政权让与张海鹏,否则日本军即进占黑龙江省城。并限本日夜12时答复。将军阅函后置之不理。派员监视日领事馆,不准收发电报。

10日

昨今两日,仅有小接触,并无大战事,敌机在上空侦察。

将军在省府接见中国新闻记者谈话,接见外国参观团谈话,并领导参观我军阵地。

通电宣告江桥抗战开始及经过情形。

11日

本庄繁自沈阳直接电致将军,要求下列三项:

(一)马主席下野。

(二)撤退在齐齐哈尔之黑龙江军队。

(三)要求日本军有进驻昂昂溪之权。

上项要求限当夜12时答复。

将军接到此电后置之不理。因昨日外宾质问,疑有苏联军人加入我军作战,发通电声明,并无外人加入我军作战。

12日

本日午后1时许,敌先以骑炮兵约500人,向我兵力最单薄之乌诺头、张花园、三间房附近等处猛攻,我左翼频于危殆。幸我军坚强抵抗,激战40分钟,敌不得逞始退。战事稍停一小时,敌大队7000余人,分为三路,天野、长谷、铃木三旅团长,指挥左右翼,满铁守备队司令森连则指挥中路,同时猛向我军进攻。并有飞机十余架,向我阵地投弹,我战壕多处破毁。正在危急时,将军赶到阵地督战。我张殿九、吴松林、苑崇谷各部异常出力。血战至午后6时,敌发炮百余发,掩护退却,至8时后始完全停战,我阵地未丝毫移动。此役敌我伤亡均重。本日晚我总指挥部进驻昂昂溪车站(距三间房30余里)。

13日

拂晓5时,敌步兵500余攻我乌诺头阵地,飞机两架投弹20余枚,战至10时许不逞而退。

晚,敌天野旅团长指挥步兵一联队,骑兵一联队,配以炮兵,野炮30余门,重炮8门,共3000余人,由正面向我进攻。长谷旅团长,指挥步骑混合团联队,约2000余人,自正面绕往景星镇向我进攻。自午后8时战至12时,不逞败退。江桥在炮火掩护下完全修复。

林义秀使人秘密出馆,送致本庄繁提出要求之通牒:(一)马占山立即下野。(二)黑龙江军撤退齐齐哈尔。(三)日本自由进出于洮昂路线各地。

将军接到通牒后,非常愤怒。因自8日起,已派人监视日领事馆禁止收发电报,除将监视人法办外,下令将日领馆人员一律驱逐出境。因保持外交道义,派员护送领馆人员赴哈尔滨。自此后省垣无日人矣。

14日

拂晓5时,敌先以小部队来扰我汤池、蘑菇溪间骑兵第二道阵地,6时后敌机两架,掩护骑步炮兵700余名,猛扑我阵地;用重炮向我射击。同时大兴站附近之敌,以10余门大炮向我射击,坦克车一辆,向我阵地压迫,我阵地濒于危殆。我军猛烈抵抗,出壕血搏,敌伤亡甚多,至8时溃退。我军重整防线,由徐景德、萨力布两团扼守,另调卫队两营加入蘑菇溪方面,布置甫竣,10时许敌步骑大队2000余人,分两股取包围势,分左右来抄我汤池等处侧面,并有飞机6架在上空轰炸。长谷旅团长指挥,猛向我攻击。我军用迫击炮击敌密集队,将敌联络截断,至11时40分敌不支退却。

15日

今日无大部敌军来扰,正午敌机一架飞省城侦察,我绥化县保安大队李云吉率民团1000余人增援。该部向为黑东剿匪劲旅,改编为一独立团,调来加入正面阵地。

据报,敌因战事失败,日本政府令驻朝鲜弘前第八混成旅团,14日,由朝鲜开拔西援,又令广崎混成旅团,本日下午由东京出发,赴满洲应援。

16日

晨8时30分,本庄繁由沈阳直接致将军电报一件,限即日正午答复。内称奉陆相电令,向马占山提出要求三项,将军当即据理驳复,并报告中央及北平。

本日无战事,唯南满铁道沈阳长春一段,午后停开客货车半日,专为运送由朝鲜开赴江桥之援军。晚由四洮路均抵洮南转赴前线应援。

近日天气剧冷,今日已至华氏零下30度,嫩江及附近泥淖均结冰甚厚,便敌机械化部队之行动。前数日我占优势地形,近忽转变,兼之敌源源增援,我无援军,情势异常严重。

17日

拂晓,敌进攻我三间房阵地,战事非常激烈。将军知敌朝鲜援军已到,江水结冻甚厚,机械化部队可以自由行动,判断敌必猛烈来攻。晨8时即赴三间房阵地,令涂全胜团长率骑兵攻敌后路,一度占领大兴站,并速至江桥,因骑兵不能守,旋即退回。是日敌增3万余人,由多门亲任指挥,分三路向我三间房主阵地进攻。

一路以长谷旅团旅顺炮兵联队4000余人,攻我阵地正面。我守军为苑崇谷全部及三旅二团李少峰部,共约3000人。敌以骑兵扰我左右翼,以步兵主力攻我三间房正面,猛扑10余次,均被击退。自拂晓至深夜,战事未停。

一路以朝鲜混成旅团骑兵两联队,攻我右翼英老爷坟、汤池一带,我守该地者为骑二旅程志远全部。

一路以天野旅团全部,附坦克车4辆,攻我左翼韭菜沟、前后官地、新立屯一带,我守该地者为骑一旅吴松林部刘斌、萨力布两个团,激战极猛烈,我团长萨立布在新立屯阵地负伤。

我军因历次损失,总共步骑兵只有4000余人,敌以数倍之众来攻,战事异常激烈。敌猛扑十余次,均将敌击退。自应战至深夜,我军未得片刻休息,尤以不得饮食,疲饿过甚,缘粮秣储存处所,被敌机炸毁,后方运送,一时尚难到达,枵腹抗战,义愤填胸,眼若血红,人人同仇敌忾,奋勇异常,喊杀之声,惊天动地,斯亦壮矣!

本日中央电台广播:国民党四全大会议决,黑龙江省代理主席兼边防副司令官马占山守土尽职,功在国家,实任为黑龙江主席,兼东北边防军驻江省副司令官,以陆军上将待遇。传谕前方将士,异常兴奋。

日本首相若礼次郎,直接致电将军,谓中日两国事件,俟由外交解决,日政府已令日军遵照,希望将军停战,勿再扩大等语。将军当复一电,谓日军如撤出江省疆域以外,一切事项由外交解决,否则唯有实行我守土之责等语。

18日

三间房阵地,全夜战事未停,今晨2时,敌之坦克车已冲进我阵地,掩护步兵及敌特编之轻机枪队,弹如雨下。我壕外障碍物如木桩铁丝网,悉被摧毁,防御阵地,亦被砸塌。我各团营队,为机枪炮火所逼,断为十数处,不能互相援应;同时敌骑兵,自大小新屯左后方包围而至,我军不能立足壕内。3时许出壕肉搏,但队伍星散,马匹半遭炸伤,骑兵已不能整列拒敌。相持至拂晓,我军既无援应,弹药将尽,炮身发射过多,热度增高,时生障碍。而敌机17架低飞,大量投弹,并以机枪扫射。我浴血抵抗,且战且向第三道阵地退却,我涂全胜团长率部掩护向蘑菇溪进入新阵地布置妥善后,敌追击部队已到,则行激战。相持至12时,我涂全胜团长奉令迂回得手,敌人有动摇模样。将军率手枪队亲立弹雨中,督率反攻,异常激烈,士气振奋,将敌击溃。我乘势于下午3时恢复三间房阵地。血战中我步二旅三团长吴德林受重伤。

是役也,因我涂全胜奉令迂回大兴,于午12时绕至敌后,将敌司令部包围,出敌不意,击敌军官30余名,掳获多门所乘之汽车,车内有金票10余万元,敌兵少数防守壕内,被我英勇将士以刺刀枪柄砍杀,全部溃灭,收获极大。所以达成此伟大任务者,皆出奇计之致。

自夺回三间房后,我士气极旺盛,复向大兴方面反攻数次。因我军连日浴血抗战,疲惫过甚,并兼损失过重,实在无力支持,不得已于午后,又反向蘑菇溪阵地背进。

上午9时将军在蘑菇溪阵地,见我军激战两天一夜,未得饮食,疲惫不堪,伤亡奇重,不忍将忠勇将士作无谓牺牲,遂令向省城附近第四道阵地乌黑马之线占领阵地。该地距省城10余里。命令下达后,于5时半将军乘指挥汽车由蘑菇溪返回城垣途中,仅有随从10余名,行至大民屯地方,忽发现敌骑兵百余,向我前进,侦知该敌迂回我后方,通过此地与我军遭遇。将军下车,进入小高地利用地形优势,发挥机枪效能,以猛烈火力,向敌扫射,将敌击溃。我少校副官魏道五饮弹阵亡。敌退,将军始脱险返回省垣。将军退到省城,誓与城共存亡。商民泣恳退避,以免人民涂炭。正午左右将将军送至齐克路火车上,将军临行时,面谕徐景德团长曰:“敌人不进城门,不准稍退,即有多大牺牲,甚至只剩一人,亦须抵抗。至省城若有一点秩序紊乱,或强抢事发生,均唯该团长是问。如实在不得已时,杨家屯民团杨桂堂,早有准备,利用苇塘有利地形,俟敌追击到时,将敌痛击。”等语。徐团长守至3时许,敌军入城,不得已退出,省垣遂陷。

午后敌骑兵三支队,向我退却部队追击。多门大佐联队长(多门师团长之胞弟)率骑兵400余人,追击至省城东60里杨家屯、九道沟子我伏兵包围圈内,徐景德率部返回迎击。与此同时,苇塘内又突起一军围击,当场将多门联队长击毙,并将敌骑400余全部歼灭。先是将军接任后,令各县编练民团,因杨家屯近在省城,地当冲要,当令大户杨桂堂及李广和二人负责率领,发给步枪300支,子弹5万发,迨省城吃紧时,将军谕令杨桂堂在附近苇塘内设伏,故临行时,告知徐景德团长,致敌最终遭此打击。敌因此追击部队之损失,其他追击部队均退回,江桥之战至此告一段落。

江桥战役经过之评判

江桥战役,自民国二十年11月4日起至19日止,计16天。距九一八只1个月零16天,此为抗日战争开始之第一次。

兵力之比较。敌军兵力,计多门第二师团全部(长谷、天野两旅团),铃木旅团、朝鲜混成旅团,南满铁道守备队、旅顺炮兵队,空军等,共3万余人,同时参战者,多至1万余人。

我军兵力,计卫队徐宝珍团、步兵一旅张殿九部孙鸿裕团、步二旅苏炳文部吴德林团、步三旅将军直属部徐景德团,共步兵五团。骑一旅长吴松林部萨力布团、王克镇团、刘斌团、骑二旅程志远部涂全胜团、朱凤阳团、周作林团,共骑兵六团。炮兵团朴大同团,炮36门。以上均黑龙江省防军。另有辽宁省兴安屯垦军苑崇谷部步炮兵(旋改编江省步一旅)计13000余人。同时参战者,最多不过3000余人。以兵力比较,我军不及敌军之半数,其同时参战之兵力,我不及敌四分之一。且我孤军无援,最后绥化民团亦参加作战,其兵力之单薄,可以想见。

兵器之比较,敌有坦克车、飞机、重炮、装甲车,我均无之。我之步枪有百米射程外无效者,更不成比例,尤为痛心。

战争之经过。当战争开始前,本庄繁误信林义秀之报告,以为马占山兵力单薄,不敢抗战,遂遣不废一弹而得吉林之多门第二师团,仍欲依样葫芦而得江省。多门到达洮南后,本庄即致最后通牒,限3日正午答复。4日摆出所谓皇军架子,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迨我军乘其轻敌之弱点,迎头痛击,遗尸遍地,残部逃回南岸。5日敌增加兵力四倍于我,配以飞机大炮,猛向我进攻,想挽回昨日战败之耻,不意死伤更重,自曰“受极大之损失,而不得不向后撤退”。6日,增加铃木旅团生力军,倾巢来犯,拼死争得距江桥18里之大兴站。自开战两日来,领受我军教训后,不敢盲动者计5日,而12、13、14三日,多门复行最后之争斗,又受重大之教训,因历次战役,损失奇重,多门师团及现有兵力,无力再战,乃向国内乞援。迨朝鲜生力军到,17、18两日一夜,恃众向我总攻。我忠勇之军士战斗已半月,苦无援军之替换,疲困不堪,始转移阵地。19日,敌多门联队追击我军,在杨家屯被我全数歼灭,知我退却系有计划与准备,不敢再追,江桥战役遂告一段落。

损失之比较。敌之损失,在4、5、6三日,及最后多门联队之歼灭,有尸体可数者,计2100余具,伤者及落水身死者无所统计。7至18日之伤亡数目,依情况之判断,至少亦在2000人以上。统共伤亡必在6000人以上。我军殉国者仅2000余人,约三则一之比。故战争之结果,敌公认为皇军之耻辱。而我第一次抗战成绩如此,民族英雄马占山将军之名,腾播中外矣。

我参加了江桥抗战

邢介兴

九一八事变发生的第二天上午11时,参谋长谢珂收到沈阳急电,始知日本侵略者炮轰北大营,进占了沈阳。他立即召开了军政联席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公署副官长唐鸣九、庶务科长张宾桥、洮昂铁路局长万国宾、广信公司庶务科长孟沛州、省警察厅长梁冲和省教育厅长、民政厅长、财政厅长等。会上由谢珂传达了急电内容。卫队团长徐宝珍、工兵营长刘润川和辎重营长孟宪德等人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他们回来后,又召集下属军官作了传达。

全团官兵闻知日本这一侵略罪行,怒不可遏,一致要求开赴前线打鬼子。不久,团长徐宝珍向全团下达了如下命令:(一)取消军官的“宿号”(在家住宿);(二)调遣二营所属的四、五、六三个连开赴江桥大兴车站布防;(三)一营保卫省城齐齐哈尔市的安全。

大兴车站位于洮昂铁路与嫩江交会点、嫩江大桥北侧,由此北去约100里便是省会齐齐哈尔,是黑龙江省的门户。因此,我军派重兵驻守在这里。

当我军在该地采取防范措施时,日本驻黑龙江省领事清水向我方提出了一项要求:为保护日本侨民的安全和日商在华利益,允许日军驻扎在日本领事馆内。我方当即严词拒绝了这一践踏我国主权的无理要求。当时日本除在齐齐哈尔设有领事馆外,还在永安大街经营一家专供日本人居住的龙沙旅馆;在雷家胡同开设一家专门贩卖日货的百货商店昭和祥;在南门脸开设一家出售日本药品的药店富山堂。许多日本人在这些地方出出入入,其中有日本在乡军人(退伍军人)会的成员,情况极其复杂。为防范日本人从事间谍活动,卫队团将我所率的机枪连从二营抽调出来,除负责保卫无线电台外,还派便衣军人监视出入龙沙旅馆的日本人,并负责阻拦我军政人员去昭和祥、富山堂购买物品,以防日本人挑衅,滋生事端。

大约在9月末开始备战。我军沿嫩江东岸,以江桥大兴车站为中心阵地,北起依布气村北侧的1418高地,南至韭菜沟,整个防线绵延五六里地。防线指挥部就设在江桥大兴车站,前敌指挥官是二营长王绍忠。至此,二营、三营、团属骑兵连、省防军所属工兵连,还有我所率的机枪连,共两营又三个连,近2000人的兵力全部投入了阵地。我们仅用一个星期便修筑了堡垒和蛇形、锯齿形、横墙形的交通壕。我机枪连守卫在总指挥部江桥大兴车站北侧一里许的依布气村,连部设在一位叫吴子衡的村民家里,士兵居住在村头一座依傍在江边的古庙里,工事隐蔽在江沿的烟地里。当时由于烟草尚未采收,所以对岸很难发现。

当时,我们东北军的编制和装备情况很差。就拿我率领的这个机枪连来说,编制是160人,去了团、营占额,实有人数仅有120来人。除配有4挺日本造“三八式”重机枪、6挺捷克式轻机枪外,就是百八十支杂乱步枪了。即或这样,还是全团装备最为精良的呢!

当我军做好了迎击日寇的准备时,齐齐哈尔市的所谓市民代表也开始了阴谋活动。以《盛京时报》经理高祥为首伙同旧军阀刘继武,清朝旧吏道尹赵仲仁、士绅纪武以及原清乡处的窦处长等人,不顾黑龙江全省军民的反对,窜到洮南,请洮辽镇守使张海鹏前来主持黑龙江省的军务(张海鹏系高祥的义父)。这时张海鹏已降日本,果然他带两个旅的兵力北犯。结果,在江桥被我军击溃,阴谋未逞。

刚刚击退叛军,日军旋即进逼江桥。在江桥布防的我军,士气高昂,枕戈待旦。11月4日,江桥抗战揭开序幕。日本侵略军地面有山炮、野炮掩护轰击,空中有飞机轮番轰炸,低空扫射。他们从桥上进攻失败,便企图采用敌前架桥和动用船只等伎俩,渡江登陆。但由于我军防备有素,英勇还击,连续几天,敌人阴谋未能得逞。

迄11月中旬,日本侵略军几次接近我方江沿,企图登陆,我方猛烈还击,双方拉锯约10余次,战斗之激烈,为开火以来所未有。我机枪连由于隐蔽得好,敌人始终未发现,发挥了很大的威力。

激战10余天,由于我军阵地被敌机和炮火轰炸得已经到了无法再守的地步,不得已始作战略性的转移。

战斗中,骑兵连长张德新冒着敌人猛烈炮火巡察一处渡口,不幸殉职。二营营附李英奇在敌机轰炸时,以身殉国,连附张九洲在反击战中壮烈牺牲。战斗紧张时,马占山将军亲临我1418高地督战,极大鼓舞了全军将士。

敌军伤亡惨重,他们来不及收尸,很多尸体横躺竖卧,在晚秋的阳光下,曝尸在异国的荒郊旷野。

江桥战役消息传出,举国上下,人心振奋,大力声援,国外爱国人士也纷纷来信表示支持我抗日将士保国卫土的正义行动,并寄来很多慰问品和汇款。我们机枪连得到的慰问品有饼干、罐头、糖果和10余件毛衣。我这个机枪连长还得到了10元美金。当时1元美金可兑换广信公司的钱(俗称江洋)6元。这10元美金,我与连的司务长商议,补贴连队伙食,为大家改善了生活。士兵欢欣鼓舞,一致表示决心坚守阵地,痛歼日本侵略者,以报答国人和外国朋友的关怀和鼓励。

(节选自《沈阳文史资料》第七辑,标题为编者所加)

省城支前片断

麻耀山

江桥抗战的序幕拉开以后,省城齐齐哈尔街头巷尾,人民纷纷议论着战局,气氛十分紧张。

我当时在秉彝学校读书(第三十四中学旧址)。学校组织学生在“东山”挖了战壕。所谓“东山”就是校园东边的土岗子。我们的老师脱掉了洋服,换上了长袍,而且叫学生把教科书埋起来。这意思是,日本人即使进了城也待不长,把书保存好以备将来使用。省城巡逻队在大街上不停地巡逻,维持社会治安。《黑龙江民报》不断报道着战况,从前线回来的民工兴奋地传诵着我军节节胜利的消息。

马占山将军率部浴血奋战的事迹,更加激起了市民爱国支前的热情。

省城公安局一、二、三署的人员,在各路口设岗,征调民工、马匹和车辆。有位外号叫“李傻子”的马车会长,不仅协助当局张罗车马,而且把自己的几匹好马送到前线。征调的群众的大车几乎承担着所有的运输任务。群众赶着支前的大车,来往于省城和江桥之间,运送军队、伤员、给养和弹药。

我记忆最深的是饭馆为前线蒸馒头、烙大饼的事。这是由商务会组织的,全部饭馆连煎饼铺都参加了。仅芙蓉街、永安里一带的饭馆,就有同心园、天一坊、同与园、富有园、味美斋和美华春等,都为支援前线作出了贡献。先是所有饭馆都蒸馒头,可以挂幌半营业。饭馆按自己的任务从商务会领出44斤的小袋面粉,每袋面粉蒸出52斤馒头。以后用的面粉是大袋的军用“沙子面”。面袋是斜纹布做的,袋底上有绿色的菱形戳记。再以后挂双幌的饭馆改烙大饼。这时所有饭馆不挂幌,全部停止营业,支前任务也大大加重了。有的饭馆,如同心园,干脆用大板子交叉地把前门钉死,以防影响劳作。由于战争,平时成队卖炭的和卖柴的车进不了城,饭馆的燃料因而很缺乏,然而大家千方百计克服了困难。刚开始的时候,蒸馒头、烙大饼只是在白天,后来就白天、晚上连轴转。我父亲麻长荣在同心园掌管面案,支前任务加重后,一连十多天没有回家。饭馆的师傅们听说前方将士吃不着菜,烙饼时就主动加上有咸淡、作料的汤油,蒸出的馒头和烙好的大饼晾凉后,装在原面袋里交到商务会(有时商务会也到饭馆去收),再装上插着小黄旗的大车,由穿着灰色军服的兵士押车,源源不断地送到前方。

(刘沛霖 整理 齐齐哈尔市政协供稿)

军政两署在海伦

伦守仁

江桥抗战之后,马占山将军率队路经克山、拜泉,于1931年11月22日到海伦。军政两署设在广信当(现在海伦人民银行处)。下设军械、参谋、副官、军需、民政、财务、稽查、保安八大处,均设在裕泰永、兴合宫、兴合恒大商号家。这些大商号院套都比较严紧,一丈高的砖院墙四角设有炮台,有炮勇常年把守。房舍坚固宽敞。马占山吃住在广信当。省府委员有民政厅长郑林皋、潘景武。其他各机关委员百余人也同时到海伦。广信当经理为马占山将军及其部下接风,杀猪宰羊,宴请军政两署官员。在宴会上,马占山说:“我军退守老家了,你们好吃好喝地供着,真叫马某惭愧。将来抗日有光复之日,我马某当涌泉相报。”几天来,一些大小商号的开明绅士、进步的学生和民众,都纷纷捐款,使马占山和官兵深为感动。

20世纪30年代的海伦县城,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东西长七里七,南北宽六里六。最繁华的十字街头,大小商号毗连,有锦合盛药店、烧锅、染房、呢绒店、布店、百货商店,各种货物俱全。镇上集市堆着大米、白面,摊床上摆着猪肉、鲜鱼,卖吃的小贩,挑着担子,挎着篮子,端着盆子,在人群里钻过来挤过去,口里不时地喊着“油炸糕、油炸鱼、膀蹄肉、五香鸡”,这边声音刚落,那边喊声又起。正大街两边摆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摊床,各种货物五光十色,琳琅满目。为马占山重整抗日旗鼓提供了物质基础。

马占山将军到海伦后,立即整顿军队,扩编新军,抓紧组织保卫团,壮大地方抗日武装力量。并以军事总指挥的名义往周围各县发出电文,任命南廷芳为克山、克东、德都三县保卫团上校总队长;凌春涛为林甸、安达、依安、明水四县保卫团上校总队长,才鸿猷为呼兰、庆城(今庆安县)、巴彦、兰西四县保卫团上校总队长;马振东为拜泉县保卫团中校总队长;命令各县将保卫团团丁调齐,集中于各县县城,听候命令,并发给了枪支弹药,这样壮大了抗日武装力量。东北各地爱国青年和学生,纷纷到海伦从军,参加抗日斗争。马占山对来海伦要求抗日的学生,令步兵总指挥苑崇谷组织“学生团”,负责各地的宣传工作。

1931年11月下旬,召开了黑龙江省各界民众代表大会,动员全省人民积极参加抗战,支援抗日斗争,会后动员各县、各界人民募捐,印发抗日传单,张贴命令和布告,激励了军民抗日斗争的士气。当时的海伦城,一派动人的景象。

(韩庆林 整理 齐齐哈尔市政协供稿)

海伦访马记

《申报》记者

愚于11月27日晚8时,访马占山主席于广信涌内,承启处启达后,即延入马氏所居东跨院内,时外室坐满军政要人。马氏犹在室内会客,少顷客去,承启禀白,遂逊愚入。马氏着灰湖缀羊裘,青花缎棉履,面颊瘦削,躯干中人,蓄八字须,衬以有光之两目,威凌逼人,盖一神采奕奕短小精悍之丈夫也。见愚入,起立中堂,微笑让座,不待叩问,即谓此次未能打好,劳君远道存问,愧甚,我军之退此,不过避难一时,一俟计划妥定,将迁往他处。询以此次致败之主因,马氏蹙额而言曰,我军之所以败退,三间房无地形,非用武之区,平原一片,无险可守。当初日军逼我时,我军稍退,致失大兴江桥之险要,余于11月6日至前方督师反攻,因援应不继,未能一鼓过江,收复江桥,不得已乃以三间房为阵地。明知不易扼守,顾犹冀支持至11月16日,以为国联决议案能发生效力,则日军或稍存顾忌不来侵逼。孰意敌军悍然不顾一切,大举进攻,致我军难以固守,此失利之原因一。三间房汤池等地为沙碛区域,我军战壕,难筑坚固,敌军以坦克车重炮环攻,战壕遂为毁平,我军遂不能固守壕内,此失利之原因二。我军作战骑兵为多,顾黑省精锐,均开往关内,所余皆老弱之军,无大战经验,复不能团成一片,致敌炮火得以发挥其威力,专择队伍密集处轰击,于是骑兵既失却联络,阵线乃致动摇,此失利之原因三。自作战以来,无援无弹,我军炮火器械,本来不如敌之犀利,尤以敌军以重炮排比来攻,自30里距离处,即可轰射我阵线,我军所备之野炮,射程最远不过15里。敌发重炮,我之野炮遂觉无用,兵士苦战十余日,长处战壕内,昼夜不敢合目。敌军又以我军既无援军替换,遂时以小队来扰,疲我士卒,且敌人又专向我军单薄处攻击,此为失利之原因四。余在17日晚战事激烈时,拟悉调哈满线其他步兵团加入前方,讵料两团尚未开到,敌军即用坦克车掩护,击破我之右翼,此为失利原因五。如果余有相当兵力,早已反攻,不待敌军之猛击,我军之死守也。兵士中有畏敌者,余语诫之,以日兵亦系一人,吾亦系一人,人与人何畏惧之有。飞机空投炸弹,宜散卧仰射,勿惶骇,既在战线,何得有安全地带,故士兵遵余训诲,方同仇敌忾,抗战多日。当前方紧急时,张长官(景惠)来电话数次,谓无论如何,兵士先退,秀芳(马将军字)你可不退留在省城,与日方晤面,谈一办法。余答以四爷(景惠)为东北之老长官,命令焉敢不听,唯马占山自信系一好男儿,绝不降日本,四爷如降日本,则人各有志,不必相强,如四爷受日本委托来黑主政,吾在原则上不反对,但须左右无日人,如仍用日本人充顾问等,或日兵仍驻省城,则四爷等于投降日本,占山亦以敌人一律对付,尽我力量,以相周旋。其后我军退至此处,张长官(景惠)派代表二人(按为张兰钧、李含川)来见余求余谅解,并述不得已赴黑原因。余仍答复如前,且告以四爷如不受日人支配,则吾等甘听受一切命令,否则为亡国奴支配下之亡国奴,吾绝不干,吾唯有拼命到底。两代表毅然而去,关在呼海车中,遭尽旅客之唾骂,是可见民气未尽消沉也。谈至此时已晏,马氏属员候命请示者复多,乃道别归寓。

马占山万岁

《滨江时报》评论员

黑龙江中国的军队,已经在日军横暴下,孤军苦战了。嫩江河畔的赤血,都是我们中国血性男儿的瑰宝,江桥上面陈尸遍野,他们都唱着为国而死的挽歌,先着我们而牺牲了,黑龙江的中国军队,可以说是真正的捍卫国土的勇士。

中国有多少军队,东三省有多少军队。沈阳吉林相继陷落了,东三省的领土,已经遍插暴日的国旗,中国军队人人都荷着杀敌的枪械,享民脂民膏的供养,东三省已经版图变色了,中国的军队所蒙的耻辱是何等重大。但是马占山还只一个。

我们对于中国军人不能不怀疑他,究竟有多少可以杀敌,我们在极度失望下,我们到失守东三省后的50天,才发现黑龙江代主席马占山是足以当中国军人四个字而无愧,其余我们不敢说他们够不够当中国军人,我们都也不敢十分恭维,因为尚待最后的证明,究竟中国军队,有多少是张海鹏之流,有多少足以媲美马占山,我们含着泪期待着,我们鼓着热血盼望着,我们决不希望中国的军队,既不是张海鹏,又不做马占山,因为这个时候,已经不容许中国军人徘徊观望了。

中国军人马占山先生,你鼓着勇气,洒着热血,在这白山黑水之间,孤军苦斗,你的英武,是值得四万万同胞敬仰,你自家不觉得处境的艰危,你只知道中国人尤其是东三省人应该站住脚跟,不能因为个人的便利,轻轻地把国土沦诸异域,你虽没有上将衔,你虽以前也许是一员无名小卒,我们对于你是只有感激,感激你在暴力压迫下还努力挣扎维护国土,黑龙江中国人的祖宗庐墓,赖你保存,可是辽宁吉林呀!我们只叹息着,到今天还没有如马占山其人者,实则人民供奉辽吉的军人,平时也不止十百倍于马占山的队伍,我们只能怪自己当时没有知道马先生是赤血男儿,是国家干城,供奉一些不相干的人,几乎把马先生都忘了。

中国军人呀!中国军人的魂呀!马占山已经敲着警钟,请你们起来,布告上的保国卫民,要希望你们去实行呀!最后我们高呼着:中国军人马占山万岁!

名满全美的马将军

仲雨

一鸣惊人的马占山将军,现已名满全美了。在两星期前,不但世界人士不闻马将军之名,即咱们中国人自己也绝少知道。

自9月18日晚日寇暗袭我军,强占辽吉而后,所向无敌,气焰万丈,日本外相公然向国联宣称中日绝无战争,因渠深信日本不至向华宣战,中国虽有一部分青年宣传作战,但渠以为中国人乃世界人类中最缺乏军人资格者,何敢遽尔言哉?海外侨胞闻此极端侮辱之语,无不目眦尽裂,立志复仇,然而失却人性的日寇依然兽行如故。

自上周日寇进攻黑省,想一鼓作气地攻下齐齐哈尔以完成其“大满洲”的好梦,不意兵至江桥即被我黑龙江代主席马占山将军迎头痛击,大败而回。此项消息当晚传到美国,翌晨各地报纸均竞载此项宝贵消息,我们宿舍(国际舍,专住各国留学生,前有日本学生数人,现已迁出)于晨6时即得着三份日报,对此消息均以极警励的语句,作极大的标题,如《中国将军对日宣战》、《中国人痛惩顽敌》、《中国军队大败日军》。各国学生见了这项消息,都奔来告我,握手道贺。两个月来含羞的悲愤生活,竟于一朝之间略得洗涤,这种精神上的安慰,真非言语所能形容。旬日以来,马将军孤军奋战,迭破强敌,以残缺不全的东北一隅,敌倭奴全国之横蛮压迫而不稍怯,军人精神发挥尽致。我爱国侨胞对此伟大军人,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钦崇和敬爱!连日纽约、芝加哥、三藩市等华侨团体慰劳马将军文电有如雪片飞来,文人墨士更竞以诗文赞颂其人,各地报纸更争传其籍贯里居、生平概略。

近两月来,由祖国传来祖国的满洲消息,尽属日寇之杀人越货,我军之缴械投诚,我侨胞于极端悲痛羞愤之余,忽而欣闻马将军的誓死奋战,为国杀贼,其欢愉感激之忱,诚非笔墨所能描刻于万一。记者曾接华侨友人来函云,当彼初读马将军击败倭寇的新闻时,感情激越,于不知不觉中泣涕如雨,致将报纸湿透,此中滋味真是又甜又苦,亦喜亦悲。这名震全球的马将军,我们真不知应当怎样地向他敬礼,“仰公忠勇卫国,孤军杀敌,薄海内外,仰若泰山”,“贵主席精忠卫国,华侨感戴,当节衣缩食,为公后盾”,“我公奋起杀贼,为中华民族争人格,世界人类争正义,友邦敬佩,日贼心寒,恳再秣马厉兵,扫灭丑虏,克复国土,棨戟东京”。这些语句都是从华侨团体给马将军文电中摘录而来,虽是一鳞半爪,然于此也可推见我侨胞对马将军爱戴的一斑。我们中国因为有了这么一个马将军,顿使被人讽为缺乏军人资格的中国民族,放出异彩,顿使世界各国对于中国民族之观感为之一变(前纽约太唔周报讽中国为无武器之国家,虽养二百万兵,只等于乌合之众,今日马将军之能战拒日,又谓中国军人亦有能战者)。怎能不使海外闻风感激流涕呢!马将军真不愧为中国男儿!

前日(14)三藩市华侨慰劳黑省将士会,派员募捐,虽大雨如注,各募捐员仍冒雨进行,捐款者甚为踊跃,皆曰前线将士牺牲性命尚且不惜,区区捐款算个什么!虽数龄儿童闻助款马将军,打倒倭鬼子的呼声,亦自愿将其储蓄之小款完全捐出,更有许多外国人闻马将军之名亦自捐助现款表示敬意,故当日已捐美金7000元。日昨(16)已将此款折合中国洋25000元汇交哈尔滨商会转交马将军慰劳黑省将士,该会刻仍继续进行募捐。又三藩市华侨更有反日救国储金会之组织,由华侨自由储款,甚中国对日宣战,此款即移作军用,否则连本带利退还储款人,爱国侨胞已纷往储款。

最有趣的,这几日来,外国学生遇见了我们,都爱问:“你们的马将军好吗?今天的报说他又打败了日本军!”在这儿我们忍痛地附带着说几句关于张海鹏的话。张海鹏之变,我们认为是一件万分紧要而不可忽略的事情。这里面充分表现着中国民族性的弱点,充分反映着中国公德的破产,这该死的卖国贼,丧尽祖德的蠢材,在外国报纸上却不多见他的名字,有之则在叙中日两军阵势时,将张军列入日军,附加一句,除日军外,另有中国叛军张海鹏部数千人,背日军而阵,准备向华军反攻……我们中国人自己看见了这样的消息,更羞愧难当,最怕的是外国同学频频叩问这“坏蛋”,任你怎样善于辞令的人,遇着这样的叩问,你有什么办法避免羞辱呢?国内的人对于这样痛心的事件感想如何,我们无从知道,我们在海外的人真是气够了。哼!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配在这儿说呢?那样的禽兽除了把他投畀豺虎外,我永不愿再提他的名字。最可怜的是他部下几千没脑子的盲从兵士,他们天天在那里帮同敌寇,残杀骨肉,他们做的什么,他们绝不知道!呜呼!无教育不可以为国,无教育的军人更足以祸国,于兹弥天国难中,我们仍不能忘却立国之本的教育。

  1. 江桥抗战时期,本文作者系黑龙江省军事副总指挥兼参谋长。
  2. 文中的黑省、江省、龙江均指黑龙江省,当时黑龙江省界限为洮儿河和松花江以北,省会为齐齐哈尔市。齐齐哈尔,当时民间也称龙江。
  3. 洮辽,即现在洮南、通辽一带,当时属吉林省。
  4. 江桥,1920年修建,位于黑龙江省泰来县东北部嫩江之上,是通往齐齐哈尔市的交通要道。当时,这一带地方叫“哈尔葛”或“哈拉尔葛”,是蒙语的译音,意为“黑色崖岸”或“黑岸”之意。因此,这座桥建成之初被称为哈尔葛江桥。1926年洮昂(洮南至昂昂溪)铁路通车,并在此设江桥站。从此,哈尔葛江桥一名逐渐为江桥取代。
  5. 尹秀峰,安徽桐城人。马占山驻防辽宁怀德县时,他任怀德县县长,与马是结拜兄弟。1933年8月,马占山约尹秀峰随同北上赴蒙旗。在此期间,尹秀峰请马占山及参加东北抗战的官兵进行了详细的回忆,并多方搜集各种文件档案、报刊资料,编成《马占山将军抗战史料》一书(油印本),署名袖风,全书15万字,于1941年8月印发。由于这部书资料珍贵,系统翔实,史实基本准确,因此,我们在其中选择了部分回忆录、文章和通电,编入本书。对于其中史实、日期不准确之处和与其他资料说法不一之处,我们均加了注释。文中“按”均为原文所有。
  6. 接任之日应为20日。
  7. 此处应为19日。
  8. 此处应为19日。
  9. 此处应为20日。
  10. 此处应为16日。
  11. 作者江桥抗战时系马占山所属卫队团机枪连上尉连长。
  12. 作者江桥抗战时在齐齐哈尔秉彝学校读书,参加了支前活动。
  13. 1932年11月27日,上海《申报》记者访问了马占山,马占山向记者阐述了江桥抗战失败之原因及大汉奸张景惠劝降之经过,12月8日《申报》发表了这篇访问记。现原文转载,供读者参考。
  14. 正当黑龙江军队在嫩江畔孤军苦战的时候,1931年11月17日《滨江时报》以《马占山万岁》为题发表评论。盛赞马占山及所有参战官兵,呼吁中国军人学马占山,做捍卫国土的勇士。
  15. 这是一名中国留学生当年发自美国的通讯,文中记述了马占山将军指挥的江桥抗战大长国威,“顿使被人讽为缺乏军人资格的中国民族,放出异彩”的激动人心的史实。此文原载于1931年11月17日上海《生活》周刊上,我们将其主要部分转载,献给今天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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