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路
在香港,我是借宿在娇娇的家中。娇娇,是母亲同事的女儿,在香港城市大学读硕士。
那天晚上,她陪我去太平山看夜景。山顶像个闹市区,咖啡厅、购物中心比比皆是,我捡了一条没有灯光的路,扒开比人高的芦草,趴上围栏上,透过前景里的干草叶,那海上,是烟波飘渺的香港城。
香港,是到了夜里,才有生命的。
第一块招牌上的灯点亮时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氛围。油尖旺地带热闹非凡,路边摊前挤满了学生,卤煮上滚滚的冒着烟;茶餐厅里,黄的、白的,棕的,黑的人,混在一起,像一锅八宝粥;庙街夜市里响起群鸟叫起的时刻,白日里脏的、旧的、凌乱的一切,全部躲藏进了暗处。中环让人压抑的摩天大厦,到了此时,却成了九龙半岛眺望的幻梦;兰桂坊四周的街道,站满了身穿高档西装的投行外籍白领,谈笑风生的;西环海湾上的油轮,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发出诱惑的光芒。
我在九龙眺望过港岛的梦幻,又在港岛远看九龙的繁华,坐两块钱的天星小轮在两岸游走。此刻太平山上,眼前的香港,是梦想中的城市,亦是我这个大陆人对它曾经的幻想,一个繁华而美好,充满了未来的都市,一个值得奋斗的,即使要用一辈子争取到60平米住宅也心甘情愿的都市。只是,不知当太阳从东方升起,一切归于灰白的时候,昨夜里的幻梦是否依然支持着你的梦想。
回家的路,娇娇一定要带我坐双层公交车,说是香港特色。中环,李嘉诚先生的长江集团中心和中银大厦,在夜里,像两颗巨大的钻石闪烁着银白的光,不分高下。
鹅黄色的路灯下,娇娇在站台找车牌。长发披肩,左手挎一个牛皮手袋。那时我在想,这个在香港求学的大陆姑娘心中有什么样的梦想?
她轻叹一口气,“今年就要毕业。想找一份理想的工作留下来;如果找不到理想的,先找一份工作留下来。”这个,不知是不是许多正在香港求学的大陆学子共有的答案。
一年后,我在重庆见到了娇娇。那时她已回到家乡在中国银行找到了事做,留在国际结算部。
“公司有很多机会。那时候觉得好像留在香港是最好的选择,现在看来一个愿望有很多方式可以实现。”
生命里的路,真是怎么样都可以。怎样都是如意,那才是一种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