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喜欢自由行

序 我喜欢自由行

从“小溜溜”到“大溜溜”

作者的长篇童话《“小溜溜”溜了》

小时候特别羡慕父亲出差,看着他拎了一只外边套着灰色布套的皮箱去码头,踏上温州到上海的轮船,随着东流而去的瓯江水消失在天际。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我,真想跟随父亲去看看上海是什么样的。可是,小小年纪的我,哪来“出差”?父亲称我是“小溜溜”—温州话的意思是喜欢到处溜达的孩子。父亲摸着我的脑门说,在这里给你贴上一张邮票,把你从邮局寄出去,你就可以到处溜达了。后来,我长大了,写了一部长篇童话,叫《“小溜溜”溜了》,写的是一个孩子在脑门上贴了一张邮票,游遍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王国。其实,这“小溜溜”就是童年的我。

我第一次出远门,是在高中毕业之后,去上北京大学。17岁的我从温州乘坐长途汽车来到金华,我见到冒着黑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火车头驶过来,连行李都扔在一边,奔过去看这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我途经上海前往北京。记得,父亲曾经笑着叮嘱过我,看上海国际饭店的时候,千万要把 帽子戴好,因为仰起头看高高的国际饭店,帽子会掉下来!幸亏我来到国际饭店 前时没有戴帽子。在温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高楼,尽管现在国际饭店在上海 的高楼大厦之中只是个小弟弟而已。

我终于也开始出差。大学毕业之后,我在电影制片厂工作,天南地北地跑, 出差成了家常便饭。我几乎跑遍全国。不过,毕竟公务在身,总是来去匆匆,何 况那时候把旅游说成是“游山玩水”,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妻则忙于上班 和照顾婆婆、孩子,很少有机会旅游。

一直到妻退休之后,我们才有机会组成“两人团”自由自在地旅游—自由行。 我也就从“小溜溜”变成“大溜溜”。我们的足迹遍及全中国以及50 多个国家和地区, 我们曾十几次前往美国。

如今的我,虽说已经去过那么多的国家和城市,但是对于没有去过的地方永远 充满好奇心。旅游成为我的兴趣和乐趣。我制订了“世界自由行”的整体计划,还 将前往更多的国家……

一图在手,走遍天下

2007 年夏天,从美国芝加哥飞往奥克兰的时候,我乘坐的是美国西南航空 公司班机。喝完饮料之后,空中小姐递给我一张餐巾纸,我却舍不得用掉,因为 餐巾纸上印着一幅美国地图,上面标明美国西南航空公司航线所及的所有城市, 其实也就是美国的主要城市。

对于地图,我仿佛有一种特殊的癖好。在旅行中,我来到一个新的城市,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张当地的地图。在美国的机场、地铁站以至公共汽车上,都有免费赠送的交通路线图,我都一一收集。我曾说,一张地图在手,走遍天下不愁。

在我到过的城市之中,要算纽约的地铁线路最多、最复杂,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简直像个地下迷宫。纽约地铁是隐藏在地下的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把触角伸向纽约的每一个角落。在纽约街头,常可以见到标明“Subway”的入口,走下去便是地铁。纽约的地铁之所以如同地下迷宫,是因为纽约的地铁总共有27条线路,即 1、2、3、4、5、6、7、8、9以及A、B、C、D、E、F、G、H、J、L、M、N、Q、R、S、V、W、Z。如此众多的线路,分别用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灰、棕等十种不同的颜色标识。五颜六色的标志,挂满纽约地铁的各个通道口。此外,每条线路又分快车(Express)和慢车(Local),快车只停大站,慢车站站都停。

我第一次在纽约乘地铁,是在1993年。住在纽约的堂妹带我乘坐地铁。那时候,纽约地铁的治安很不好,她叮嘱我,要在上衣口袋里放20美元现金,倘若在地铁里有人突然从背后勒住你的脖子,你赶紧从上衣口袋掏出20美元现金,他就会放过你。她这么一说,我不免“吓势势”。走进纽约地铁,迎面是昏暗的灯光,斑驳的墙壁,随处可见的乱涂乱画和垃圾,裸露的纵横交错的黑色管道,没有任何装饰的月台,从铁轨间窜过的老鼠……说实在的,纽约地铁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差。和堂妹、妻子一起在车站等地铁的时候,我真担心有人突然从背后扼住我的喉咙。

纽约的地铁站

后来,纽约市政府出重拳打击地铁黑帮,使纽约地铁不再成为犯罪的场所,大大提高了安全度。这样,我进入纽约地铁,不再有那种恐惧感。我和妻一次又一次来到纽约,我学会了如何识别纽约地铁五花八门的标志,凭借一张地铁交通图,游遍纽约各个角落。即便是“9·11”事件爆发之初那样紧张的时刻,我仍在纽约乘地铁四处采访。这时,纽约地铁给我的印象完全改观了,那就是便捷和高效率。纽约地铁虽然远不及我所见到的莫斯科地铁那样豪华、到处是雕塑和画像,却是那么简朴、实用。

2007年5月,我在悉尼和墨尔本举行讲座,两地都有朋友接待。堪培拉是个例外。堪培拉是澳大利亚的首都,我很希望到那里看看。然而,在堪培拉我没有一个朋友,无人接待我,我又不爱参加旅游团,喜欢“自由行”,于是便和妻凭借地图游览堪培拉。我们在清早5时起床,乘坐从阿什菲尔德到中央火车站的公共汽车头班车,赶上了6时50分从悉尼开往堪培拉的火车,之后游遍了堪培拉。

纽约世贸中心遗址旁的地铁口

去俄罗斯的时候,临行前在上海买到一本俄罗斯地图集。到了俄罗斯,打开地图集,才发现那些地图几乎派不上用场,因为地图上只标注了中文地名,却没有俄文地名。我赶紧在莫斯科买了俄文版地图,这才不至于迷路。

“好摄之徒”

作者笔下的小灵通,胸前挂着一个大照相机

1961年,21岁的我写出了《小灵通漫游未来》。我笔下的小灵通,是一位小记者,胸前挂着一架大照相机。其实,小灵通也是我的化身。如今,我也胸前挂着一架大照相机,漫游世界。

摄影记录了旅途的见闻,凝固了难忘的瞬间。每逢外出旅游,我就成了“好摄之徒”。一见到值得拍摄的景物,我立即掏出相机,咔嚓咔嚓,那“时刻准备着”的架势就像一位很专业的摄影记者。

最初,我用的是胶卷照相机。自从用上数码相机,那些胶片照相机就“退休”了。我跟数码相机交上朋友,是在2001年。作为“电脑迷”的我,平日爱逛上海的“百脑汇”。有一回,我见到了“好E拍”,小小的,像只微型手电筒,却可以拍照,600元一只。喜欢新奇事物的我当即买了一个。回家之后,把说明书“研究”了一番,把软件装进手提电脑,我很快就掌握了拍摄和输入技术。

作者2001年用的“好E拍”

买了“好E拍”不久,正巧我和妻去美国探亲。一下飞机,小儿子和儿媳前来接机,我拿起手里的“微型手电筒”,他们居然不知道我在给他们拍照。到了旧金山家里,我把一帧帧照片像变魔术似的从“好E拍”里输入手提电脑,显示在电脑屏幕上,他们“傻冒”了。小儿子毕竟是电脑专业人士,笑道:“哦,什么‘好E拍’,不就是‘最最傻瓜’的数码相机!”那时候,数码相机在美国还不大普及,而且没有“好E拍”这玩意儿,所以我居然能够用这“微型手电筒”把他们“镇住”。

“好E拍”拍摄的数码照片,只有30万像素,一放大就“糊”了,而且一次只能拍20多张,充其量算是个高级电子玩具罢了。小儿子、儿媳见我对数码相机情有独钟,就花500美元买了一台数码相机送我。这下子,“鸟枪换炮”了:每张照片的像素1000万至2000万,在电脑上即便“全屏显示”,也很清晰。配了一张16G存储卡,一次可以拍几千张照片。这台照相机有变焦镜头,取景自如,另外,还可以拍摄录像。

从此,数码相机成了我的亲密伙伴。我发现,使用数码相机比传统的胶卷相机方便多了。比如,冲印胶卷最快也得一个小时,而数码相机“拍立得”。倘若不满意,当即删去,重拍。数码相机不用胶卷,拍摄几乎无“成本”。我最感方便的是,用胶卷拍摄必须等36帧拍完才能拿去冲印,而数码相机哪怕只拍了一帧,也可以随时输入电脑,显示出来。我用刻录机把数码照片刻在光盘上保存,一张光盘可以保存上千幅数码照片,“拷贝”也极方便,免去了厚厚的照相册、底片册。往日用胶卷拍摄,我必须用扫描仪扫描之后,才能用电子邮件发出去。其中,启动扫描仪以及扫描之后压缩照片文件,要花好几分钟。如今,我轻点鼠标,须臾之间便可以把数码照片发出去,让儿子、儿媳共享旅途胜景。

我不断改善我的“装备”,后来又买了更新更好的数码相机,每一次出国都能带回几千张以至上万张数码照片。

最近,我买了一个2000G的移动硬盘。营业员感到很惊讶,问我买这么个大容量的移动硬盘干什么。我笑道,储存数码照片呗!“你是摄影师?”在她看来,普通的顾客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数码照片。

在写作之余,我有三大爱好:一是旅游,二是摄影,三是玩电脑。

这三大爱好成了“铁三角”:在旅游中边游边摄,回家之后把数码照片在电脑上进行各种各样的“后加工”,然后存入移动硬盘,还刻在DVD光盘上保存。

边游边摄,日积月累,我的电脑里拥有庞大的照片资料库。在闲暇时,我与妻一起从电脑屏幕上欣赏这些风光旖旎的照片,仿佛又回到美好的旅途。

《镜头看世界》最初是一次讲座

我的职业毕竟是作家,我往往一边旅行,一边把见闻记在笔记本上或者输入手提电脑。我常常把写作与“铁三角”相结合,写出了一系列“行走文学”。不过,那样的书,往往是单打一的,纵向的,比如《美国!美国!》,写的就是美国;《目击澳大利亚》,写的就是澳大利亚。

然而,这本《镜头看世界》却是横向的、综合性的,而且是图文并重的。

写作这本《镜头看世界》,最初源于一次讲座。

作者在上海“东方讲坛”作《镜头看世界》讲座

那是2007年8月初,我刚从美国回来不久。上海文艺出版社的朋友约我为上海市的“东方讲坛”做一次讲座。“东方讲坛”是由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上海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共同主办的。知道我在旅行中拍摄了许多照片,他们就把讲座的题目定为《镜头看世界》。这一讲座被列为“东方讲坛·经典艺术系列讲座之六十二”。

于是,我开始准备讲座。从我电脑中的照片库里,选出一张张照片,同时把讲稿写好。2007年8月13日上午,我在“东方讲坛”主讲了《镜头看世界》。

“东方讲坛”做了这样的介绍:

叶永烈教授到过美国、俄罗斯、法国、德国、奥地利、加拿大、墨西哥、澳大利亚、朝鲜、越南等许多国家,用照相机记录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这次讲座,他特地从数万张摄影作品中精选部分佳作,与听众分享他的“行走”乐趣。

作为作家,对叶永烈来说写作就是捕捉细节,他的镜头也是如此—捕捉人们眼中司空见惯却又能反映当地社会民风的细节。他的照片不求完美的构图与色彩,但希望反映那个地方的历史与文化,为观众打开一个接触不同世界的窗口,体会一个地区的生活与人文特色。

作为旅行者,他在美国看到了中国变化,也看到了“9·11”事件后美国所经历的变化;而在与美国朋友的交往中,他们对生活积极乐观的态度及对待友人的好客热忱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些他都用镜头记录了下来,让读者和他一起见证两个正在不断成长的国家,和它们的人民之间日益加深的友谊。

作为短暂的居民,他深入接触了美国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美国,他有个习惯就是在口袋里放一个照相机,见到有意思的场景就按动快门:菜场上的物价牌,旧金山的同性恋大游行,国庆节满街的星条旗……不同的生活方式与生活理念都化作具象的瞬间展现在读者的面前。

取材多样的照片配合叶永烈教授生动轻松的讲述,为听众打开一扇窗,一扇通向外面的精彩世界与缤纷生活的窗户,听众也从主讲人的讲述中,感受到了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

一位名叫贝贝的听众,听了讲座之后,在自己的博客里写了《叶永烈的镜头世界》一文,谈自己的感受:

今天有幸听了叶永烈先生主讲的讲座《镜头看世界》。叶永烈先生是作为一名纪实文学作家而闻名,其摄影和旅行方面的爱好也在近年来为人们所知。叶老师精心挑选了上百张他在旅行中拍摄的照片,与大家一起分享自己且行且思的体验和感受。

叶老师说,自己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摄影家,但却知道要用心去摄影。他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旅行中的所见所闻。叶老师的照片既有纪实派的,也有印象派的,甚至有些照片还会给人“意识流”的感觉;既有气势如虹、林林总总的各国建筑群,也有如梦如幻、清静幽丽的异国风光;既有“美国同性恋大游行”这样影响深远的社会事件,也有“街头艺人的搞怪演出”这样日常生活中的点滴细节;既有从机舱中拍摄的城市俯瞰图,也有人们微笑的近距离特写……叶老师的照片角度各异、内容迥然,犹如一部由图片组成的纪实小说,记录了他在旅行中边走边看的行走生活。

漂亮的照片配上叶老的生动讲述,让在座的听众都跟随叶老一起畅游了美国。短短的两个小时,大家依然意犹未尽,这种愉快的分享在叶老对“9·11”事件后美国民众的生活状态的解析中接近了尾声……

讲座虽然结束了,但是带给我的思考却刚刚开始。

我们每个人都会去旅游,旅游中也总会拍些照片,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照片都是“人拍我拍”,大家的照片都似曾相识,只是人物和POSE不同罢了?做新闻的人有一句话—“角度决定深度”,有一段时间也成了社会流行语,而现在这句话恐怕是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了。有人说,思考应当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生活习惯,可是生活中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时时思考、事事思考这一点呢?快节奏的生活让我们疲于奔命,对于周遭的各种变化开始变得迟钝起来,甚至有些麻木。也许正是这种司空见惯和习以为常的心态阻碍了我们对于生活的思考,在我们的眼睛里,看到的任何事物都只有它本身,而不会去思考它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的原因,景色只是景色,现象只是现象而已。而叶老师比我们多的就是一颗善于发现、善于思考的心,永远带着一种质疑和探索的心态来看待这个社会,并用镜头记录下来,将其变成他镜头中的世界。

美国和中国,这两个大国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近些年来的热点问题,各类新闻媒体不断播放着相关的新闻和专题报道,但是叶老师却带我们走进了一个更加真实的,至少比新闻报道中更加全面、更加立体的美国。他用一张张生活照记录了美国最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让我们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认识美国。其实回想我们对于各个国家的看法多是来源于新闻和电影,往往会受到刻板印象的影响,这样的感受多少会有些失真。我们经常会说,国际社会对于中国的认识还很片面,但是我们自己呢?不也正是这样吗?镜头中的美国并不是我们通常认识到的一个强势的、发达的美国,而是一个恬静的、美丽的国度,尽管这样的认识也许并不是美国的全部。

叶老师的讲座就是这样,用自己的镜头向大家展示自己看到的美国。

叶永烈上海“东方讲坛”现场

我没有想到,这次讲座竟然成了“保留节目”,许多地方邀请我做讲座,点名要讲《镜头看世界》。我又走访了许多国家,不断对讲座的内容加以补充。

我更没有想到,在朋友们的提议和催促之下,把这一讲座变成了一本书。当然,出书比讲座要细致得多,深入得多,内容也要广泛得多。我重新整理我的思绪,把讲稿推倒重新写过,并对照片精挑细选,一一配上说明词,终于写成了这本图文并茂的《镜头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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