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攒资料

四 我攒资料

明确一个认识

不论我们是干什么行业(造纸当然也包括在内),都有一个了解和熟悉的过程。为了要知道“行规”“入道”,也必须知道它的来由、演变和状况,其中掌握一定的资料是必不可少的。一般而言,资料分为科技资料和人文资料,我们干的是科技工作,当然关注的是前者。什么是科技?开始我也搞不懂,人云亦云地说:“科技就是科学技术嘛。”但是,科学技术是一个意思吗?它们之间有何区别?再追问下去我只好回答:实在弄不大清楚了。

到了后来我才明白:科学技术是一件事物的两面,科学是指这是什么,技术是指怎么去做。科学一词是英文Science翻译过来的外来名词。早在清朝末年,Science曾被人翻译为“格致”(是格物致知的简写)。它源于《礼记·大学》,即穷究事物的原理、法则而总结为理性知识,也是儒家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哲学概念。在日本明治维新时期,日本人把Science翻译为汉字“科学”,假名读作“かがく”。清代的康有为(1858-1927)首先把日文汉字“科学”直接借来引入中文。严复(1854-1921)在翻译《天演论》和《原富》(我国历史上亚当·斯密《国富论》的第一个译本)两本书时,也把“Science”译为“科学”,于是,从20世纪初开始,“科学”一词便在我国文化界中流行起来。

技术(Technique)一词的希腊文词根是“Tech”,原意是指个人的技能或技艺。在早期,专指某个人的手艺、技巧,家传的制作方法和配方等。但后来随着科学的不断发展,技术的涵盖面大大地增加了。

那么,科技的总体含义是什么呢?传统观念认为,既然科学是人类所积累的关于自然、社会、思想、创造的知识体系,即指研究客观现象及其规律的自然科学。那么,技术泛指根据自然科学原理和生产实践的经验,为某一实际目的而协同组成的各种技术的工具、设备、部件等体系。因此,科学与技术是辩证的统一体,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第一,科学是一般表现为知识形态或理论形态,回答“是什么”“为什么”的疑问,技术则表现为物质形态,解决“做什么”“怎么做”的问题;第二,科学的目的是从现象中求其本质,提高认知,技术是某种认知或经验的升华;第三,科学是发现,是技术的理论指引或开导,技术是发明,是科学的实际运用;第四,对科学的评价要求是更“深”一些,对技术的评价则是更“新”一些;第五,科学是不保密的,论文发表后供人引用,没有商业性质,而最初的技术却拥有专利权,受法律保护,等等。至于人文社会科学,那是另外的事,不属本文讨论的领域,不必去说了。

在我们完成了这一个基本认识、建立起对科学技术的核心之后,才能正确地去辨别资料、收集资料和利用资料。如果没有掌握这个起步的环节,那就会导致“盲人骑瞎马”,胡乱抓一气,其结果必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这个道理,至今还有一些人并没有完全弄明白,真的是可叹呀。所以说,我把纸和造纸为核心并当作原点,再将与之相关的各种旧的和新的资料作为半径画一个圆形,在此面积范围内的资料都是收集和积攒的对象。

鄙人在此啰哩啰嗦地写了上边一大段文字,其目的是把我个人曾经走过的“弯路”告诉大家,希望年轻的朋友从中汲取教训,得到启发,从而提高自己的认识水平和收集资料的能力,以便能够积累更多的好知识、好经验、好资料。

“集资”方式几何

资料哪里有?处处要留心。德国政治哲学家及社会理论家、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卡尔·亨利希·马克思(Karl Heinrich Marx,1818-1883,这是全名,你知道否?)曾经指出:“研究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式,探索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只有这项工作完成以后,现实的运动才能适当地叙述出来。”(图4-1)这里说的“占有材料”就是指收集到的各种各样的资料。

图4-1 马克思(1818-1883)像

资料来源之广,几乎无所不在。上至日月星辰,下至山水风景、树木花草、鱼虫鸟兽、楼台亭阁等,还有历史典故、传说神话、寺庙教堂、地方戏曲、民间故事、现实新闻,等等。是不是不分皂白地什么都收集呢?不论何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尤其是一个专业工作者,必须细心选择、把重点集中在本行业上。例如,拿我来说,凡是有关纸和造纸的相关的资料,我都收集,采取的办法如下。

(1)卡片

又称资料卡片,这是过去一种老式的积累资料的形式,现在已经少见了(图4-2)。常用的普通卡片尺寸为7.5cm ×12.5cm,面积不大,容纳的字数不多。但其优点是方便、简明、灵活,可以随意抽取、插入、排列和整理。每张卡片一般只抄摘一篇文章或书籍的文题、简介和来源。卡片可以先行编号或者不编号。抄写好的卡片要放入卡片盒中,用“指引卡”(比普通卡片的面积上边多出一块,可以写上主题名称,如长网纸机、中性施胶等)把不同内容的卡片隔开。

图4-2 卡片

1977年7月科学出版社出版了我写的《造纸与纸张》这本书,共有221页,近14万字,就是参考我摘抄的500多张卡片所完成的。这些年来,我已经积累的卡片竟达三四千张,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加。

虽然卡片的容量较小,但作为题名索引是可以的。必要时可用它去找查原文。而且随时抽出或插入卡片(过去的文题按笔划,现在则按汉语拼音排序),自然也十分顺手。卡片对于今天的青年学子而言,已经是个“遥远的”名词。他们对Card的理解,以为是金卡、银卡、信用卡等,与资料卡片完全是两码子事。

(2)剪报

剪报就是把报刊上有关纸和造纸的相关的资料,如果是自己个人的报刊,见到后要立即剪下来,然后分门类地粘贴在剪报本上。如果是公家的,要借出来复印、剪贴、留存。切勿忘记,在一些重要资料的剪报空白处,必须注明报(刊)名、日期、版次。

剪报的作用常被人忽视。有人以为科技资料必须是长篇大论的东西才够味儿,才有收集的价值,其实这是误解。有时越是大块的文章,引用他人的东西越多。报纸的版面有限,要求短小精悍,挤去“水分”,留下“干货”。因此,有时在报上我们会读到确有见地的好文章,冒出的新思路、新技术和新点子,完全可以作为资料保存下来。

我收集的剪报本共有30多本,它们分别是:B造纸通论;C纸史资料;D手工纸·非遗名录;E中国纸名;F纸业人物;G纸业商情;H造纸原料志;I书画纸与美术;J少数民族造纸;K科学·科普·文化,等等(图4-3)。此外,还有其他诸如汉字、文物、发明史、化学品、文房四宝、化验分析,诸多方面。我把平时见到的有关资料分别地剪贴在不同幅面的大开本(多数是作废了的大厚书或纪念册)里,主题明确,内容集中,翻阅比较方便。

(3)资料袋

图4-3 我的剪报簿样本

由于收集到的资料具有时间性,而且有的内容较多时,就把它们装入一个个“档案袋”(牛皮纸袋)中。按时间先后编列号码,一旦有需要便查到号码抽出资料袋即可。从1974年起,我依年度顺序编列资料袋,迄今已有700多个资料袋了。例如,No.2袋的标题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造纸(1974年)。No.86袋是废纸脱墨(1979年)。No.132袋是中野准三讲课(1984年)。No.218袋是妇女卫生巾(1985年)。No.310袋是广州(瑞典)伊诺夫汉臣造纸技术交流会(1986年)。No.433袋是机能纸(1992年)。No.506袋是手工纸纸药(1995年)。No.610袋是滤纸技术(2003年)。No.714袋是汉王电纸书(2010年)。

每一个资料袋内包含有相关的材料,如会议资料、个人记录、技术数字、设备图纸等。如果要做好每一项工作的收集,应当特别细心,因此事先甭管资料有用或无用,暂且装入袋内。等到阅读后再做处理。当然,资料袋要专门搞一个索引,或用一个本子记录编号、题目、时间,必要时还加注袋内的特别资料名称,借以记牢。

(4)专题册

所谓专题册,就是一个个普通学生练习本。它既是我的学习笔记,也是我平时想到的研究课题,同时又是我写文章的草稿来源。这些专题册也要编号,例如No.101册是数理统计(1965年)。No.133册是中国文化之谜(1986年)。No.144册是造纸人物志(1988年)。No.168册是防伪纸调查(1992)。No.178册是纤维分析与纸的物检(1993年),等等。同样,专题册也要专门搞一个索引,以备随时查找。

(5)备忘录

我是从2007年5月才开始搞一个“备忘录”的。这可能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我的年岁偏大,记忆力日渐衰退,好多事情会被遗忘(特别是近期的)。于是,我便准备了一个特别的开本(向上翻开纸页的),专门记载日常交往的、比较要紧的、容易忘却的事情。比如,1937年南京中华农学会出版的陈嵘著《中国树木分类学》一书,经友人从国家图书馆借到了。顺告:1957年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又重印了此书,可以容易找到。又如,某些写作规范常忘却,-长划线是破折号;─短划线是指延续;~波浪线表示范围。百分数应写为2%~3%,而不能写2~3%。温度区间要写10~20℃,而不应写成10℃~20℃。时间可以写1─2h(小时),不必写成1h─2h。角度表示为3°~5°,不可写成3~5°,凡此等等,记不住,写完再核对。反复使用,便记住了。再如,某些孤僻字往往要来回查大字典(如《辞海》《康熙字典》《汉语大词典》《中华大字典》),很麻烦。如果查一次在备忘录中记录下来,以后就简便多了。像糸(mi,音密)、楻(heng,音横)、鳦(yi,音乙)等。

以上仅是我个人这些年来收集资料的几种“老办法”,对于今天的青年朋友来说,似乎是昨日的“黄花”-太过时了。现在,有了iPhone、电脑,找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困难。不过,老汉要提醒诸位一句:网上的有些东西,可靠吗?可信吗?在遇到特殊的情况下(如停电、发生故障等),能够顺利完成吗?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这些攒来的资料,对我个人而言是相当宝贵的。然而,对别人而言,可能只是一些废纸。因为只有我才了解这些资料是从何处收来的、有什么参考价值,所以如果要用的时候,便能驾轻就熟地拿到它、读得懂、用得上。

经常查阅思量

对待资料不能让它老是在那里躺着“睡觉”,而应该使它“苏醒”起来。用什么办法能使死资料变成活资料呢?那就是要经常地翻一翻资料本、想一想遇到一些什么问题。具体地说,必须时刻力争做到“三问”:

第一是善于自问。曾子曾有“吾日三省吾身”之名言。这里所说的“三”是虚词,表示次数多。这句名言的意思是,我每天都要多次地反省自己的所言、所做、所想出现了什么问题,又如何加以改正。比较大的问题还要随时记下来,予以备忘。

第二是勇于提问。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有时候会想到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但是,对待它们应该采取何种态度?很值得深入一步地考虑。有时候也会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问题而被忽略掉,或者以为这个问题太棘手,绕个弯子而被放弃了。有人说:须知提出问题,有时比解决问题还要难。依我看,这一定是亲身碰过钉子之后的至理名言。

第三是不耻下问。《论语·公冶长》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句话是鼓励人的谦虚好学,不以向学识、年龄、地位比自己低的人请教为羞耻。学海浩瀚无边,只有不耻下问,才能使德业更加精进。五个手指各有长短,什么事情都不能以偏概全。我现在玩电脑就不如自己的学生,遇到了困难我就打电话,请他们来帮助解决。

俗话说:温故而知新,到底怎么理解?这句话来源于《论语·为政》:“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是用来形容人求学的认真,反复学习而不厌倦。简而言之,即温习旧学,求取新知。

一个人的“思量”,我不说思考、思虑、思想而选用思量这个名词。是由多年来我体会到:当自己在静静地想着某个问题时,一瞬间总是有许多影像混杂在一起,眼前的、昨天的、过去的,像在冒泡似的不停地跳动着、变化着,仿佛要发出吱吱声。这时候,捕捉一个最清晰的亮点,就是最好的收获。如果稀里胡涂什么也抓不到,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也说不上到底是啥滋味。读者朋友你有过如此的感受吗?

许多前辈学者指出:在进行科学研究时,详细占有资料的必要性。但这并不是目的,而是桥梁。当开始着手研究一项课题之前,必须掌握这个问题是如何提出来的?前人在这方面做了哪些工作,如何做的?还存在什么问题?等等。科技文献是科学技术研究的记录。系统地掌握国内外科技文献的状况,迅速准确地为生产与科研课题搜集有关资料,这对于摸清科学术术发展的水平动向、吸取已有的科技成果、避免科研工作的重复劳动和走弯路的现象,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科学是运用范畴、定理、定律等思维形式反映现实世界各种现象的本质和规律的知识体系,是社会意识形态之一。科学是人类智慧结晶的分门别类的学问。科学就是讲求证据,逻辑严密的人类认知。科学的定义:对一定条件下物质变化规律的总结。科学的特点即是可以重复验证、指出伪证、自身没有矛盾的。科普是科学普及的简称,也有人叫它科学传播。它的意思是,讲述科学的论据和结论,让读者明了此结论是可重复的规律的过程。

与之相反的是迷信,因为它就是不希望听者去验证,迳直让听者、毫不怀疑地接受讲述的观点。所以不经验证的接受方式,也是迷信。回想一下,我这大半生的经历遭遇过多少次、各种各样的迷信?!令人汗颜。迷信的敌人是科学,科学的追求目标是真理。科学的研究内容有二:第一是揭示世界万物的本质、特性和规律;第二是对万物的原有状态进行重组,使其成为有益于人类某种实践需求的物件。在对没有能力理解或验证的人们讲科学,应该叫启蒙教育或科普宣传。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天才、全才、奇才,都会或多或少地曾向迷信权威、专家去顶礼膜拜,甚至不经验证而盲目相信。迷信并不可怕,研究之后便能用科学去破解它。

对于任何一个要研究的问题,甚至小到一个名词,都要寻找有关的资料弄清楚它的来龙去脉,就好像看到一片树叶,为了明白为什么这片叶子不是那样而是这样的。我们必须先研究这株树是怎样生长起来的,什么气候环境、什么土壤条件、什么开花结果,这才是开启一切知识之锁的钥匙。也才能够实打实地利用资料。

我攒资料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研究、为了写作,为了工作。并努力地、细心地把资料加以充分利用。在结束本文之前,我突然想起俄国评论家普列汉诺夫说过一句调侃的话:(在利用资料进行写作时)“如果把红颜色抹在少女的脸颊上那将是美丽的;倘若搞错了地方,抹在鼻子上那就糟糕了。你说是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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