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害怕的东西

每个小孩子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或人或物。

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害怕“疯改仙”（音）。疯改仙是我们村的一个女疯子，跟奶奶年龄差不多，是嫁到我们村来的，不姓赵，当然也不姓疯，极少有人知道她姓什么，也极少有人在乎她姓什么，只在乎她是疯子，所以无论男女老少都称她“疯改仙”。“改仙”应该是她的名字，我是猜测的，所以只能根据发音写出可能是的名字来。

疯改仙不是生来就是疯子，据说要强好胜，但经常事与愿违，在十年动乱期间被气疯了，所以经常奔跑在街道高呼打倒某某某、打倒某某某。

疯改仙害怕奶奶。奶奶说，疯改仙曾经把我们土地爷堂子的土地爷偷走了，被她骂过，所以害怕她。

奶奶也有用得着疯改仙的时候。我家有个红白喜事，疯改仙就溜达来了，才被当人看待，不被撵走，反而会被施舍一碗饸饹。奶奶说，让疯改仙吃好，她才会逢人就宣传，某某家的饸饹长得很，好吃得很。

疯改仙在街道奔跑高呼的时候，后面跟着一群小孩子，有拿棍子撵她的，有拿土块砸她的。我害怕疯改仙，一见到她赶紧跑回家把大门关上，趴在门缝看，但还担心疯改仙会从门缝里钻进来，尽管那门缝只有一二厘米，但是觉得疯改仙是疯子，应该有常人没有的特异功能。

后来我长大了，不害怕疯改仙了，到村子以外的地方去上学了，就不知道关于疯改仙的消息了。疯改仙大概去世了吧。

我是大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吓唬小孩子。邻居家有一个小孩子，害怕哑巴——就是我们村子的一个年长的哑巴。哑巴喜欢邻居家的小孩子，每次从邻居家门口路过，就会逗邻居家的小孩子，但是弄巧成拙，把那小孩子吓得魂飞魄散，失声痛哭，撒腿逃命……这一幕幕经常被我目睹，耳濡目染，我也学会了。我友善地走到邻居家小孩子跟前，再突然模仿哑巴，口中支支吾吾，手上指指点点，把那小孩子吓得丢掉饭碗，撒腿就往家里跑，比被哑巴吓得更甚。

森林是所谓的城市娃，周围没有疯改仙，也没有哑巴，但依然有害怕的东西。洗完澡，我在卧室准备拿吹风机吹头发，被森林看到了。森林似乎对吹风机很好奇，左摸摸，右摸摸。我插上吹风机插头，扳下开关，给森林吹头发，巨大的轰鸣声和源源不断的热气把森林吓得赶紧往我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