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你好,妹妹

壹 你好,妹妹

你是我生命里的一首歌

以前很喜欢写日志和博客,常常一个月会发个十几篇,即便没有什么特别想表达的,也记录下了自己的日常,每次读起来,过去的事情便扑面而来,常常令自己感慨。但是从去年开始,我就不怎么写日志了,当有朋友复制以前写的东西给我看时,看到自己曾经描述的心情,心里其实还会一阵阵地难过。

估计回忆是写东西最好的催化剂吧。以前秦昊在无锡和我同住的时候,常常说我每日无所事事,建议我若闲着无聊,去写写博客也是好的。可自己还是懒得去写,总觉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怕以后读起来觉得尴尬,还不如不写,很随意地就开始自暴自弃了。不过,心情总是在变化的。当你孤身一人时,就会怀念过去,就会想,多记录下生活里的片段也挺好的。写下来,免得日子被填满时,再也找不回这些闪光的片段。

我洗完了澡,打开电暖气,泡了一杯茶,播了一首歌,歌名叫《细说往事》,开始,坐在西园里的出租屋里,慢慢地记录过去的时光。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习惯孤独的人,在无锡独自生活快3年,刚开始的日子非常苦闷和无趣,自己对生活和爱情都丧失了斗志,直到后来遇到了秦昊。

他的热情、他的能量让我明白了很重要的一点,人要用力地拥抱生活。

他独自背着书包从北方往南方流浪,一个人看风景。从北京开始,秦昊站在北京火车站的售票窗口前,看到了“菏泽”这个地名,便买了一张去菏泽的火车票。

3月,菏泽很冷,风吹得他非常凌乱。为了省钱,他住在一个没有暖气的招待所里,只睡了一夜,便冻感冒了。继续往南,到了徐州,从徐州再到南京。他在南京时给我打了电话,问无锡在哪里,离南京远不远。他要来找我。

我们在网络上认识了3年后,网友正式见面了,在无锡滨湖区滴翠路西园里小区西门门口。我们见面时有点尴尬,大家是很熟悉的朋友了,大学时代开始的“网络情缘”,见面时竟然有了一丝“奔现”的感觉。我俩都很害羞,彼此打了个招呼,很快便恢复了网上相处的模式,开始攻击对方。

“秦昊,你比我想象的要矮呀!”

“别说我了,你皮肤也没有照片里看着那么水灵!”

我新买了一把吉他,型号是YAMAHA F370C,秦昊进门就抱了起来,拨弹了几下之后,对我一甩头说,咱们以前都在网上唱歌给对方听,一起唱首歌如何?

大学时代,宿舍里的同学们都在打游戏。那时我和秦昊还有其他几个网友,我们常组一个QQ语音聊天室,天南海北地扯闲篇,大家在做作业,我和秦昊就唱歌给他们听。今天好不容易碰面了,一起唱首歌的提议,立马得到了我热情的回应。

我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他对面,然后两个人便面面相觑,唱什么歌好呢?

秦昊打开了我的电脑,随意在网页上搜索了“吉他谱”三个字,随便点了几下之后,扭过头问我,《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你会不会唱?我说OK。

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女子,最后都成为你的妹妹

她的心碎我的心碎,是否都是你呀你收集的伤悲

一起唱完这首1993年创作的经典情歌时,我俩都笑了。为啥我们要唱这首歌啊?谁知道呢,是个缘分吧。当时的我俩并不知道,这首歌对我们的意义。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一起唱完第一首歌那一刻,就已经开启了一段我们始料未及的生活。

秦昊在杭州做一家淘宝网店的摄影师,我在无锡市政设计院公用工程所做工程造价。因为杭州和无锡相隔得并不算远,我们开始在江浙沪地区常常碰面,有时去上海,有时在无锡。直到有一天,他打电话让我去杭州找他,去参加唱歌比赛。

秦昊在大学时代就跑去外地参加过唱歌比赛。他唱歌很好听,我只是喜欢唱歌,除了平时弹吉他哼唱,从没想过在KTV之外的地方唱给别人听。我们去参加的比赛是2010年的《快乐男声》,在杭州赛区。

在秦昊的出租屋里,我们排练了《红布绿花朵》和《花房姑娘》,第二天兴冲冲地跑到麦乐迪参加海选。海选现场有很多选手,着奇装异服的人很多,有人穿舞台装扮的亮片套装,也有人穿个性十足的豹纹皮短裤。我们俩互相看了看对方,帽衫牛仔裤和运动鞋,我们简直太普通了,普通到在人堆里根本没有人想多看我们一眼。

填报名表的时候,工作人员问我们,你们两个人参加的话,组合名称叫什么?我还在纳闷,秦昊用一种不服气的口吻大声地说,你好,我们是“好妹妹二重唱”!工作人员抬头看他的时候,我还没怎么听清,拉他胳膊问,什么什么二重唱?

好妹妹二重唱,成立了。在2010年3月28日。

我后来问秦昊,为什么要叫“好妹妹”?他说没想太多,觉得别的选手都很有记忆亮点,我们太平凡,想叫一个响亮点的名字。他脑海中闪过另一个名字,叫“薰衣草男孩”,想想又觉得太像10年前的QQ昵称了,就想到我们第一次一起唱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因为我俩都喜欢南方二重唱,便想到了“好妹妹二重唱”这个名字。

没想到隔了几年后,为什么要叫“好妹妹”这个名字,成为了我们出道之后最常被问起的问题。没有那么多深思熟虑,就是这样一个随意的决定,一个随意的契机,一个随意的名字。用秦昊的话来说,谁能想到呢,我们会红。

那场比赛,因为我俩太普通了,很快就被淘汰了。淘汰后我俩也没有多么失落,反而是觉得因为比赛,我们搞了一个二人组合也不错。“好妹妹”,听起来怪怪的,还经常被人念成“好姐妹”。管他呢,一起唱歌开心就好吧。

我和秦昊一起去了上海,跑去了一个薰衣草庄园。那天阳光很灿烂,晒得让人有点睁不开眼睛。我俩在薰衣草田间跑来跑去,庆祝我们的歌手梦被暂时断送了。同行的朋友帮我们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我们很年轻,眼神是不知道明天将会怎样的迷茫,那时候我俩都很瘦,薰衣草铺成一大片的紫,我们坐在中间,两个人都笑着。

那一瞬间,我有点恍惚,分不清我们是“薰衣草男孩”还是“好妹妹”。

2011.04.06

往事只能回味

2010年,从无锡去杭州没有高铁,坐大巴车可以到杭州北站,也可以选择坐火车。我记得第一次去杭州找秦昊时坐了一夜的硬座,睡醒时天已经亮了,早晨的阳光洒进车厢。

记不清是路过桐乡还是哪里,铁路边是一片片金黄的油菜田,映得人金灿灿的,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感觉就像是春天朝脸上撒了一团玉米色的颜料,浓烈又不讨厌,使人心生欢喜。耳机里放的是《但愿永远这样好》,“来吧来吧,来吧来吧,不后悔。”

秦昊去火车站接了我,我们一起去了他新租的房子,在城站火车站的背后,一个叫海潮路的地方。怎么说呢,如果说有一种东西比他屋子里的霉菌更多,那一定就是蟑螂了。房子在顶楼,除去简单的桌椅,啥都没有,只有一个小的电饭锅可以煮东西吃。晚上我们就挤在那个破破的木板床上,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聊天。我不停地惊叹,这样破旧不堪的房子和一个落魄的画家还蛮搭的。

在杭州,我们去逛了西湖、河坊街、吴山广场,走了一整个白天,我们都觉得很没意思,到处都是义乌生产的旅游纪念小商品和味道模糊的小吃。秦昊也觉得无趣,提议晚上去南山路喝酒,南山路上有很多酒吧,我们随意挑了一家进去坐了会。台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唱爵士,长得很像以前《快乐女声》的选手郝菲尔,女孩一直在唱英文歌。因为我们都喝了点酒,我怂恿秦昊上台唱首歌,他大大方方地就给大家唱了一首《绿岛小夜曲》。酒吧里其实没什么人,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敢上台,我在台下使劲为他鼓掌。

好像他在杭州生活得并不如意,住得一般,收入一般。甚至在我准备回无锡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你可以把你卫衣外套留给我穿吗?我没有别的外套了。”我默默把衣服从包里掏出来,并没有说什么话,然后装作没事的样子递给他。

秦昊在杭州做的工作是网拍摄影师,每天要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去滨江区的工作室。他老是迷路或者坐错车,迟了还会被扣工资。快临近秦昊生日的时候,在无锡的几个朋友张罗着帮他庆祝。到了晚上,只剩我俩在房间里抱着琴坐在地上喝酒聊天,只点了几盏蜡烛,屋子是昏黄的,心情却很复杂,开心又不开心,说不清为什么。

秦昊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便挂了,抬起头对我说,小厚,我分手了。

我举起酒杯说,那恭喜你。

电话又响,这次是他的老板打来,挂断后,秦昊笑着说,我失业了。

我看着他说,你搬来无锡吧。

我无法体会一个人在24岁生日那天同时失业和失恋会有怎样的情绪,要是我的话,应该会哭得很大声,但秦昊越是无所谓的样子越是让人觉得他需要拥抱。我没有提议要一起喝醉或者一起抱头痛哭,一起骂老板和前任,我提议一起唱首歌好了。

我说,唱《往事只能回味》吧,让我们记住过去,好的那部分。

他说,好,从现在开始,过去就过去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那一天的很多片段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俩一起轻轻唱这首歌时的复杂心情。当过去跟自己说再见,因为并不是我们主动挥别,而是因为被生活踹了一脚,自己还得笑着爬起来,揉揉脑袋说我还好。我当时很想哭,我想如果我先哭了,秦昊会不会放下用力伪装的外壳,可以和自己柔弱地相处一会,男孩子也可以没那么坚强。可是他静静坐着,慢慢唱这首歌时,嘴角扬起的并不是一个年轻人失意的苦涩,而是觉得眼前这一切也还不错的浅笑。

在我们无比困惑为什么活得这么失败的时候,两个很吃力的人在一个不寒不暖的夜晚唱了一首歌,意外地收获了一点点勇气,给了彼此一点点支撑。还好,你在对面,我也不会那么害怕了。《往事只能回味》这首歌对我们也有了别样的意义。

我们常常在演唱会上安排最后一首歌是《往事只能回味》,每次演唱会时长两个半小时左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很多人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赴约,当演出结束那一刹那,我们和观众一样有很空虚的感觉。就要说再见了,可再见到底是何时,谁也不知道。

可是,唱完《往事只能回味》,大家在回去的路上,脑海中会记着这首歌吧,会记着我们刚刚一起度过的那个夜晚,跟我们一起把那两个半小时的短暂时光珍藏在心里,成为我们共有的回忆。

对过去的怀念会存在,不舍和怀念都在,但大家继续往前走吧,就像多年前在出租屋里的那两个小伙子一样。想起过去,记得更多的是温暖闪光的片段,其他的,就留在这首歌里,让过去在这首歌结束的一刹那成为过去。

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那些断断续续的音符,幻化的美好

冬天很真切地来了,呼吸时会吐出一团团白雾。

行走在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仿佛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冬季里形形色色的孤独个体。我们一口一口地呼吸,消耗掉了温度,不知不觉地,愈加寒冷、孤独。

2011年冬天,我从南京到了北京,穿着不够暖和的冬衣跟一群朋友窝在没有暖气的厂房排练编曲,信誓旦旦地说要自己制作和发行一张唱片,当时觉得这是一件既荒诞又刺激的事。在经历了一些并不愉快的争吵之后,我和秦昊回到南京,两个人做完了“好妹妹”的第一张专辑,并开始了第一次巡演。

在无锡演出的时候,我见到了很多以前的同事和朋友,那天我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

2009年,朋友带我去看了一个演出,民谣合辑《速写穿越》全国巡演的无锡站演出,那次巡演乔小刀带着赵雷、赵照、曹秦、小猛等来自北京的音乐人。

那天晚上,我戴着草帽,坐在小小的酒吧里。看着乔小刀老师把《小乌龟》这样一首简单又安静的歌,唱出了无比坚韧强大的力量,我变得亢奋而激动。演出结束后,我兴冲冲地跟乔老师说,我也很想写歌学弹吉他。乔老师告诉我,他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的,3个和弦也可以写一首歌,任何事情都需要去试试。

乔小刀有一句格言,叫“坚持挖鼻孔,一定会挖出鼻屎”。秦昊在西安的时候去参加过乔小刀的签售会,当时乔小刀给秦昊写的寄语就是这句话。后来我们成立组合、出唱片,都曾受到乔小刀的影响。后来有一天,大乔小乔新专辑在北京开发布会,乔小刀突然邀请我们去做嘉宾。那时,一种奇妙的感觉萦绕心头,可以和影响过自己的人成为朋友,真是一件令人很愉悦的事情。

和乔小刀一样影响我的,还有一个乐队,叫拇指姑娘,也是一群爷们组成的乐队。在巡演途中,坐火车或者坐飞机,我耳机里播的大多数都是拇指姑娘的歌。

拇指姑娘的主唱叫刘子芙,据说子芙这个名字是他和他初恋女友为他们未来的孩子起的名字。后来他们分手了,他说,既然这个孩子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他就变成子芙,替子芙活下去。

应该有很多朋友听过《云的衣裳》这首歌,很多次旅行途中,当子芙缓缓地唱道,“我行走在未知的路上,你消失在人海茫茫,我停留在深深的记忆里,无法改变最初。我们,走到了头,爱的尽头”,我就会难过得流泪。

谢谢他写出这么美丽又忧伤的歌,给每个心里有故事的人一些温暖和理解。有时候,对待爱情和生活,我们都是那么无能为力,却又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有时候觉得生命被安排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天让我们在短暂的时光中尽量体会,体会欢喜忧伤,再自我救赎。享受恋爱中每一分钟的欢愉,以及每一丝痛苦。一次次受伤害后,我们就长大了。

我和秦昊充满疲惫,带着收获结束了专辑的巡演。走完一万多公里,“好妹妹”的第一张唱片《春生》,以这样一种形式,边走边唱地传播给了大家。

坦白说,这张专辑里的8首歌,除了《冬》在录制时是非常考究地一遍遍琢磨的,其他的7首歌都只录了两三遍就过了,录制的棚时总共只有15个小时。很多唱片公司的制作人得知这个情况后,都表示很惊讶。可能在专业领域里,我们的做法显得很粗糙和不够用心,但我们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了最大的努力。有一些歌的音准和节奏都出现了问题,只能以后找机会重新编曲重新录制。

《你飞到城市的另一边》是秦昊在专辑制作期间,往返于南京和北京之间的创作,也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美好希望。常常会在各种场合听到所谓的“老师”不断地告诫年轻人,他们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告诉年轻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我觉得,年轻人就应该在年轻时去尝试自己想做的事情,画出自己的人生轨迹,而不是去复制别人的生活。做一个自在如风的少年,飞在天地间,比梦还遥远。

《春生》里的歌都在传递一种温暖的感觉,我们用这些歌书写生活。这些歌的音符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断,却组成了2012年对我而言最美好的风景。

2012.12.19

原来我们都是爱着的

当我扛着吉他箱子拎着袋子又翻包找钥匙,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打开北京的家门时,室友王小熊猫正光着身子打电话,门开了,我俩对视了几秒后都愣住了。

王老师说,你咋突然就回来了?我说,你咋光着?

出门巡演了两个月,终于回到了北京,终于第一次去了东北。

浅浅地睡了一觉后,我躺在北京的早晨里听窗外的鸟鸣,静静地想着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和一个在远方的朋友。刚刚结束的《春生》巡演去了东北,一个想了很久的地方,终于如愿了,那心里一定留下了特别的记忆吧。但现在想想,在东北发生的一切好像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令人难忘。

我和秦昊是坐船到的东北,结束了在山东的巡演后,我们在烟台考虑如何去下一站。研究之后,发现烟台有轮渡可以到大连,便决定买船票过海。船还没开,秦昊已经晕船了,躲在船舱里死活都不出来。而我则对航程兴奋不已,在船舱里跳上跳下。

正午的阳光把海面映得波光粼粼,美到让人想在甲板上迎着海风跳舞。我趴在栏杆上,和同行的朋友一起在甲板上看海。我看着天上跟随客轮一起飞的海鸥,有游客向空中抛掷食物,海鸥可以在空中利落地接到食物,像狗。

船体庞大,像一只巨大的机械怪兽在水面前行,航路上的船只交错,远远看去,每只船都在平静又深邃的海洋上漂浮,那么渺小。低头看,海水是绿色的,墨绿色。有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拉着我的手问我,为什么这里的天是蓝色的,海却是绿色的?因为海水中有含有叶绿素的浮游生物,所以红光和蓝光被吸收了,绿光反射出来,因此我们看到海是绿色的。天是蓝色的,因为有鱼?所以,blue、blue?我想了想,觉得好难跟小孩子解释,就回避了问题,拉着小朋友在甲板上玩起了转圈圈的游戏。她妈在旁边一直很慈爱地看着我们玩,眼神中带着一点点警惕,被我看出来了。

我踩过布满石头的海滩,穿行在一个在我看来安静又温和的城市里。大连有好吃的日料和令我着迷的口音,朋友带我去了发现王国,和欢乐谷并没有什么两样,在过山车上朋友拉着我的手,我一边大声尖叫一边想起第一次去游乐园时的情景,和现在也差不多。

在大连演出完后,我们去了沈阳,一个正在全城修地铁的地方。巡演还剩下沈阳、长春、哈尔滨三个城市,我和秦昊早早地预约了王老师,一个来自长春的东北人。从沈阳开始,王小熊猫加入了我们的巡演,给我们做嘉宾。

说起和王小熊猫相识的缘分真是很妙,在王老师还是一个漫画家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他,秦昊也是看着他的漫画长大的,后来还专门考到长春,和王老师成了校友。王老师在望京的住处是我们常常聚会的场所,我们在那儿喝酒聊天唱歌。我刚来北京的时候,王老师收留了我,带我一起租了房,给了我一个家。

王老师有首歌叫《少年之夏》,巡演路上他唱这首歌的时候轻柔得像一团棉花,而我总在他唱到某一句歌词的时候不怀好意地笑出声音。他带着我们吃遍了东北,最地道的锅包肉和酸菜锅,东北的一切让我感觉亲切。我们喝啤酒吃烧烤,王老师带我们去了光阴咖啡馆。我和秦昊背着巡演赚来的现金,半夜跑到长春万达广场的一个ATM柜存钱,好多好多一百元,把我俩乐坏了。

哈尔滨的演出在一个创意园区里,一个走秀的场地,舞台中央有一条长长的T台,两侧是观众的座席。演出到一半时,我拿出了在大连买的两个头箍,一个自己戴上,一个强行扣在秦昊的脑袋上。

结束了最后一场在哈尔滨的演出,巡演终于暂告一段落。巡演对于我和秦昊而言像是一场人生的旅行,过程虽精彩刺激,但终归败给了每天的奔波。在大连跟朋友喝酒聊以前上学时的日子,讲大家这几年的变化,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一直都不孤单,以前的朋友并没有走远。原来我们都是爱着的,爱着各自的生活。

在东北的那几天我睡得很安稳,很平实,是巡演路上睡得最好的几晚。我们在旅途中照顾自己,关照彼此,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在七夕那一天,飞到城市的另一边,继续旅程。

起床后的王老师敲门问我要不要喝咖啡,我说好。过了一会他端着咖啡走进我的房间,对我笑意盈盈地说,第一次去东北感觉怎么样?

我接过咖啡抿了一小口,用东北话回他,老带劲了!

2012.08.27

你曾是少年

2013年12月,我和秦昊开始第一次剧院巡演。演出前,我们把巡演主题定为“你曾是少年”。这次演出完成了我们一直以来正式组建乐队的想法,并第一次展开在剧院和音乐厅的巡演,对我和秦昊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在开始北京的最后一场演出之前,我写下这些文字,回顾了刚刚过去的一个月的生活。

雪松路的蟹脚热干面

第一次剧院演唱会巡回要开始了,我们组织乐队到北京排练。鼓手李罡和贝斯手顾小鹅都相继从南京到了北京,因为我和秦昊在武汉有一整天的通告,所以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和乐队其他成员汇合。《春生》巡演时我曾到过武汉,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次来宣传演唱会,是第二次来到武汉。

工作人员把第二天的通告表递给我和秦昊看,我坐在车上,看了一眼之后发出一声哀号。秦昊见我如此反应,赶紧抢过来看,又一声哀号。第一个工作是参加武汉早高峰的电台直播,最后一个是晚上11点。车上的工作人员见我俩如此反应,也都笑了。

早上做通告有一个好处,就是必须早早起床,然后可以吃到武汉的经典早餐热干面。热气腾腾的食物总是可以给人很多能量,所以上午的工作我俩都是热情满满的。到下午的时候,我脸贴着车窗,看着车窗外因为修地铁被挖开的路面,开始抱怨说,真的有点累了。平时嘻嘻哈哈的秦昊见我如此颓,突然开始演起来,他捏尖了嗓子,很积极很热情地对我尖叫:“小厚!我们要拿出燃烧生命的热情,全力以赴今天所有剩下的通告,我们很努力的。”我看着他故作励志的样子,心里骂了一句土死了,还是笑着说:“好呀!”

下午做通告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把两个直播的节目时段重叠了。前一个直播电台还没完结,对面直播间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催我们直播了。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傻眼了。幸好我们是两个人,我临时提议说,那我先去这个马上要开始的直播节目吧,秦昊负责上一个,结束后火速加入下一场。工作人员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就答应了。当我战战兢兢推开直播间大门的时候,正听到主持人打电话发脾气,吐槽统筹工作的不靠谱。我不停地道歉,很努力地很活跃地参与节目,同时心里还在嘀咕自己推开门时听到的那句抱怨,“张惠妹都没有这么大牌!”哈哈。节目组去很多大学采访了学生,录下了他们跟我们说的话,我和秦昊在节目之后也一直感谢主持人做了这期很用心的节目。

武汉太大了,满城奔波中,开始慢慢对这个城市有了一点点认识,就像脑子里一块块区域的地图连接了。通告结束后已经是夜里11点30分,我们坐在雪松路的沈记蟹脚面店,开心得像两个二傻子。然后,我们带着满足的胃和疲惫不堪的身体,赶第二天的早班机离开了这个城市。

我们走过很多城市,有些第一次去便知道再也不会来,而有些地方,第一次便喜欢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不同的城市记住的总是一些碎片化的画面,一些无关紧要的故事,一些留在唇齿边的味道。武汉去过的次数并不多,但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回忆。

灯火照散孤单

到达上海后,乐队提议还是要再次排练一下,毕竟是巡演的第一场。我找了上海的朋友帮忙预订了排练房,在共和新路上。排练很顺利,但是感觉大家都很疲惫,秦昊也不是特别高兴,觉得人一多就要和很多人打交道,这样很累。

演出的前一天,天儿要去场地看一下设备情况。这次巡演,他负责乐队所有的统筹工作,吃饭的时候我跟他说,明早我跟你一块去看场地吧。天儿说他6点就得起床,担心我并没有办法那么早起床。我俩约定让他早上打电话叫我起床,我俩在门口的馄饨摊吃了早饭后,便打车去了演出场地。

或许是因为周六,早上7点多的上海一点也不堵车,但是因为当天雾霾超严重,我和天儿都恍惚觉得好像还在北京。在车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好好睡觉,兴冲冲地跑去现场干吗。可能是因为太过期待,想第一时间去看看巡演第一场会在什么样的地方吧。

东方艺术中心有很多出口,我和天儿在门口抽烟时看到叶子远远地冲我们打招呼。叶子是演出主办方的负责人,“你曾是少年”的巡演也是她谈定的。我也冲叶子挥了挥手,天儿虽然在微信上一直和叶子对接工作事宜,但并没有见过她本人。当叶子靠近我们时,天儿突然掐灭了烟,跟我说,有歌迷过来,咱们进去吧。我和叶子当场爆笑。

走进场地时,碰到了王铁群老师。王老师是我们这次演唱会的调音师,第一次合作是我们7月20日在杭州大剧院的演唱会。那次演唱会是我和秦昊第一次使用高规格的演出设备,演出完兴奋不已的我俩还一直追问王老师听起来怎么样,他很严肃地说了很多不满意之处,包括场地的扩音和设备的限制等问题,我俩都超级怕他。

他看见了我便问:“大早上的,你跑来干什么?”

我说:“演出前来看一下场地,找找感觉。”

爸妈都来了上海,自从看完杭州的演唱会,他们就表达了想看更多场的意愿。我在后台完成了妆发,换完衣服后,走到他们面前,神情十分嘚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超酷的事情。

我刚辞职那阵子,我妈总是担心我会不务正业,常常给我打电话,打着打着就哭了起来。我老跟他们讲,你们要相信我,我不会学坏的,我会努力生活啊。后来直到我拉着他们来看我的演出,看我和秦昊在舞台上唱的那些故事,听我们讲的那些青春,爸妈都好像重新认识了我,原来他们心中的那个小孩,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经历,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在上海唱了重新编曲的《西园里的猫》,只在这一场唱了,因为蒋总坐在台下。在无锡生活的时候,蒋总在一个夏日午后,拿着吉他在我租住的小屋里轻轻哼着歌,窗外是7月的盛夏,有香樟叶子,和一瓶放了很久的可乐瓶子,太阳晒在透明的瓶子上,里面氲起了很多水珠。那个画面是我脑海中对于2009年夏天的全部记忆。后来因为他要回老家,便开车把自己的两只猫送到无锡我的家里。我和秦昊开始照顾这两个小家伙,给它们买了很多罐头。

后来母猫病得很重,蒋总就把两只猫都接回去。没多久母猫去世了,又过了一年,公猫也生病去世了。那时候我在南京,躲在被窝里哭惨了。第一次养猫,两只都离开了,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家里有长辈去世一样。小时候小,对死亡没什么感觉,等到后来知道死亡就是意味着对方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心里才彻底崩溃,无法抑制地难过。

蒋总离开无锡的时候,我买了一个小小的盆栽,似乎是想依靠这小小的绿色重新适应没有朋友的生活。27天后,我看着枯萎的叶子,独自度过了那年的冬天。

西园里,是无锡滨湖区的一个小区,我在那里生活了3年。小区有很多流浪猫,因为养猫的缘故,我把剩下的猫粮和在菜场买的小鱼都拿到绿化带旁边去喂流浪猫。有些胆大的,会冲着我叫,还会蹭一下裤脚。更多的还是远远看着,等你走远了,跑过去把煮熟的鱼叼着跑掉。那个时候我就站着,看它们躲在树丛后面吃东西,心里思量这无聊的一个人的生活,站久了还是一个人回屋待着。

蒋总病了,我去医院看他。他刚刚做完手术,平时热情开朗的他变得很憔悴。晚上他伤口发痛,浑身都是汗,忍不住冲我说:“你救救我,我好痛。”身边的朋友们都忍着眼泪,忙着安抚他。后来蒋总出院了,我有一天心情很差,给他打电话,随后说了一句:“我好想去死。”他淡淡地回道:“别老死不死的,好好活着最好。”我突然怔住了,心里好酸。

在上海开演唱会的时候,我说,这首歌送给你。其实我还想讲很多别的话,但是我忍住了,因为,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你也都听得懂。最后是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属于你的春天一定会来的。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音乐厅举办演唱会,我和秦昊都很兴奋,格外卖力。慢慢地,时间都过去了两个小时,我和秦昊对视一眼,然后我们开始唱:“你呀你,是自在如风的少年,飞在天地间,比梦还遥远。”这首歌重新编曲后,变得更加悠扬。我和秦昊看着并不遥远的观众的脸,唱着这首歌,一年多前的躁郁时光全都闪回到了脑中。

有几个听众,把手机的闪光灯打开了,跟着节奏轻轻地摇着。因为场地是360度的环绕坐席,四周都有观众,所以大家都效仿起来。我看着满场的灯一颗颗亮了起来,嘴里唱着:“你飞到城市另一边,飞了好远好远,飞过了蓝色的海岸线,飞过我们的昨天……”那种感觉好像你走在一条孤单又黑暗的路上,突然有一个好心的路人帮你照了一盏灯,可以让你看清脚下的路,然后越来越多的人不约而同都为你点了灯,最终他们变成了一片温暖的灯海。

我后来几乎是哼完整首歌的,泪都流到嘴里。那片灯海让我和秦昊感动不已,灯火照散了我们在异乡的孤单。

理发店里的小哥

上海演出结束之后,韬哥回了广州,乐手们也都回到各自的城市。我们回到北京休整。

我找了个时间去理发,理发店的小哥两个月前怂恿我把头发漂了色,所以颜色很浅很黄。在杭州参加西湖音乐节时被很多人讲头发颜色像屎,还有很多听众朋友“威胁”我,说再不染黑就转“黑粉”了。后来我把头发染回深色,气质立马清新脱俗了起来,变得质朴又憨厚。但麻烦的是,过段时间颜色就会自动变浅,只能定期去染。

12月的北京已经很冷了,店里客人不是很多,音响里一直放着中学时代的歌,整个气场变得很复古,让人恍惚以为回到了1999年。染头发的时候,我一直在刷微信和朋友圈。有个朋友正好在跟我讲瑞士的一种断食排毒减肥法,我就在手机上各种搜索。然后美容院的姑娘瞄了眼我的手机,看我一直在看排毒相关的讯息,就热情地跟我说,大哥,你想试试我们美容院里的一个畅销项目吗,大肠水疗,排毒很好的。我满脸错愕地看着她,她依然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他们是怎么操作的,怎么揉肚子,用什么样的试剂,怎么灌肠等等,持续了半个小时的大力推荐。最后,我只好跟她说,我考虑一下吧,我要是下定决心了再找你。

染发时间都比较久,一直看手机,头都开始发昏,陪我去发廊的同事在沙发上已经睡着打呼了。这时候,一直站在我身后帮我检查发色的小伙子突然开始主动跟我聊天。

他说,哥,我1996年的,初中刚毕业,没考上高中就来北京了,刚来4个月。我愣了一下,说,然后呢?他说,其实我还挺想读书的,但是成绩不好,我爸不让我读职高,普通高中也上不了,就从河南来北京了,学美容美发。我当时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但又不好打断他,这个小伙子估计很想分享心情,但并不知道跟谁说吧。我初中毕业那么大时,和陌生人说话都不太敢,那时候我还每天嚷着让我妈给我煮方便面加蛋当营养早餐。

他见我在听,便继续说,哥你知道吗,我们学美容美发还会定期培训的,我们在通州集体培训,学校里规章制度很严格,在食堂吃饭不能剩下饭菜,特别是还不能迟到,迟到一次要扣50块钱的。他讲着讲着自己也笑,嘴上埋怨着,但我估计这种类似校园的集体生活,也是他最习惯和熟悉的氛围吧。

我抬头眯着眼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这个青年,个子小小的,仿佛是哪个亲戚家的小孩,青涩的脸被北京初冬的寒风吹得红彤彤的。他接着跟我说,我刚来北京三四个月,第一次出家门就来首都,我还挺高兴的,但是我们每个月只休息4天,我抓住时间,还到处看了看,北京太大了,故宫是挺霸气的,但是八达岭太远了,赶上同事调班,想去也去不了,自己也不是很敢去太远的地方。现在都12月中旬了,我算着日子呢,还有48天就过年了,到时候买点特产回去跟我爸讲讲,看还能不能继续上学。虽然学美容美发也挺好的,但是一个人在北京,有点害怕。

他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说到好玩的地方就笑笑,我一直托着腮看着对面镜子里这个小孩,眼前只有他的轮廓,摘了眼镜的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突然想到了我们的歌《一个人的北京》,“许多人来来去去,相聚又别离,让我拥抱你,在晴朗的天气。”

我曾去过尖沙咀

在去深圳演出之前,有香港的媒体约我们去凤凰卫视总部做电台采访。我和秦昊坐飞机到深圳宝安机场,拎着吉他,坐大巴转地铁,终于赶到凤凰卫视的总部。

我们第一次接受香港的媒体访问,特别是对凤凰卫视的总部很好奇。工作人员接我们去电台直播间的时候,路过了他们的演播大厅,那是一个很大的开放式摄影棚,工位在正中间,四周则是不同的节目live现场,有新闻节目,有评论节目,看起来比电视上的新闻演播厅还要酷一些。

节目很顺利,我们俩也聊得挺开心,主持人突然问,在香港做节目和在内地有什么不同的感受?我还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次访谈让我们知道,香港人民也超级爱听凤凰传奇的歌,《最炫民族风》传遍了大街小巷。

节目结束后,我和秦昊去找同事会合,我们做节目时,他们去海港城逛街了。我和秦昊先是打车到了地铁站,然后搭地铁到了尖沙咀。上一次来香港,是我和秦昊准备从香港出发去台湾看春浪音乐节,结果因为我的入台证出了问题,自己滞留香港。那次我在尖沙咀闲逛了4天,附近的街巷基本都走过一遍。所以我和秦昊就冒着小雨在人群中凭着记忆往会合地点赶去。

尖沙咀有一个很有名的琴行,叫通利琴行。每次来香港,我都会去逛一下,虽然我们也不会弹什么乐器,但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打击乐器,非常有趣。这次我们在通利琴行买了副会发光的鼓棒,打算送给鼓手李罡。

在香港吃吃喝喝了一个下午,晚上我们就赶小火车回了深圳。从香港回程的时候,路过红磡体育馆,当时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好妹妹”会不会有一天在这里唱歌。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刚刚完成了彩排,在离开场馆的时候,送我们回宾馆的车卡在了深圳音乐厅的停车场门口。司机师傅在跟停车场的大哥说着听不懂的粤语,可能在沟通车证之类的事情。

觉得闷,我就打开了车窗透气。车旁有几个阿姨像是在散步,正好站在停车场门口,有个阿姨透过停车场往里面看,边看边和姐妹们搭腔道,听说明天这里有演唱会,是个什么“小妹妹组合”,我已经让小孩帮我买了票,我要去看的呀。

我和秦昊同时扭头看向对方,嘴角抽搐,已经是快要无法抑制的状态,准备随时爆笑出声。我心生好奇,探出头问阿姨,怎么知道明天会有演出的。虽然对“小妹妹”这个叫法觉得好笑,但也真的好奇为什么会有妈妈级的听众。阿姨说,听广播里讲的呀,那个什么另一边的,广播里听到觉得很好听的。

演出开始前,叶子带了一个朋友来后台,一个戴着眼镜高高胖胖的男生,抱着一束玫瑰花,表情拘谨。我知道那束花并不是送给我们的,他要在演唱会中途求婚,希望我们演唱他们的定情曲《一生有你》。

我和秦昊都很害怕意料之外的状况,我们以前逛三里屯看到有人在路边求婚都觉得十分尴尬,会在心里默念:快拒绝他!虽然我们有首歌叫《祝天下所有的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但请相信我,我们都是内心纯良之人,绝非恶毒的家伙。

但这次,因为是好友叶子的朋友,同时也信誓旦旦保证他们有打算结婚的共识,只是想多一个特别的仪式。我真的很害怕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一个女孩子做选择做决定,得知他们情深意浓,成人之美倒也无妨。

演出中途,我突然想起以前看演出时别人讲的一句话:相爱的人在一起,牵起对方的手这件事太难了,这么难就不要轻易松开了。便说了这段话,话音刚落,钢琴声就飘了出来,几个音符之后全场都尖叫起来,大家听出这并非我们歌单里的歌,而是《一生有你》。

聚光灯打向要求婚的男生,他的女友紧紧捂住了嘴。我和秦昊还没开始唱第一句歌词,就已经很想哭了。求婚耶,嘴上说着很做作很尴尬,看到这一幕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泪眼婆娑,同时心头酸楚。

我相信全场的人都在盯着那两个人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举动。其实你也猜得到吧,一段深情的告白,单膝下跪,送上玫瑰和钻戒,大声地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女孩哭到泣不成声,用力点头,抢过麦克风说,我愿意。

好像求婚的过程都一样,脚本也不需要添加别的桥段,已经够杀够催泪。莫不是因为每个人都在感情里被打败过,都渴望这样一个打怪升级的最终结局?

我身边有几个朋友,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我不需要恋爱,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可是形单影只的寂寞也是如影随形的,并不是我觉得单身不好,而是,我这样一个害怕孤单的人,真的很羡慕相爱的人走到一起这样的结局。至于那些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狗屁,爱情最伟大,爱就拥抱,喜欢就永远在一起吧。我们都知道,很难,白头偕老的成功率太低了。但在说出我爱你这一刻的时候,纯粹地爱你,纯粹地想要一个那样的结局。

求婚成功了,全场沸腾尖叫。我和秦昊赶紧擦干眼泪,准备下一首歌,作为他求婚成功的礼物送给他,他也并不知情。我们唱的是《祝天下所有的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摇滚版。

听说过一个魔咒,听“好妹妹”演唱会的情侣都会分手,这首歌就是咒语。不知道这个男生大喜之后,听到这个祝福时心情如何,会不会握拳暗骂一句。

希望相爱的人一直在一起,至于“分手魔咒”,我想的是,提供一个借口给大家好了。如果有一天,那个要陪你一起听风一起看海的人终要离开时,不要怪对方,也不要怪自己,想起你们一起去看过“好妹妹”的演唱会,心里会轻松一些。

都怪“好妹妹”,早知道不去看他们演唱会了。

(几年后在北京,有一次我们去看一个爵士乐的演出,叶子又带来了她的朋友,他们婚后很幸福,也没有分开。我和秦昊都长舒了一口气。)

脑海中的一串数字

娇娇提议我们去长隆乐园玩,我兴致很高。游乐园太好玩了,我喜欢在各种季节里去游乐园,吃爆米花棉花糖,光明正大地在过山车上拉手。

长隆的游乐园没去过,之前去看过长隆的大马戏。听说大马戏团的动物,就是白天在隔壁野生动物园里悠哉散步的那些动物。突然觉得这一切很像《白熊咖啡馆》里上班情节的设定,白天动物们在园区里吃吃喝喝,到了傍晚,大家就去隔壁的大马戏团化妆换衣服。嘿,准备上班了。

游乐场里项目很多,但有一个是最刺激的,长隆的过山车有一段接近90度的垂直下落。同行的其他同事都反复摆手确定自己不想玩这个项目,只有我和娇娇两个人不怕死。

之前我们一起玩了好多项目,嗓子喊得生疼。我和娇娇冲到过山车第一排,想看看这个声名在外的项目到底有多恐怖。娇娇问我,这次喊不喊?我心想,这哪里能控制,估计一个转弯自然就会放声尖叫,还得张开双臂呢。

车启动了,缓缓爬坡升至顶端,在大部分的车身都越过最顶端,往下俯瞰时,车突然停住。我看了一眼前面接近于垂直地面的轨道,心里莫名开始害怕,真的有点吓人啊。娇娇和我一样,满脸死样,她不停地说,这个吓人吓人,得喊出来,太吓人了,喊出来才行……

车动了,风一下子灌进耳朵,除了呼啸的风声听不到别的动静。迅速的下坠让人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一起,我努力地把头靠向椅背,寻求一丝丝安全感。应该只有几秒而已,就开始转弯了,但这个下坠的过程里,我一直对自己说,别闭眼别闭眼,全程都别把眼睛闭上。这一遭到底是怎样,看个究竟吧,以后可别再来了。

车停了,我和娇娇互看了一眼,我们真的全程没有发出声音,都是紧闭嘴唇,双手紧握着胸前的安全杠,同样的还有,一脸的眼泪。其他同事一直站在路边看我们,见到我们之后问,为什么你们坐过山车没有尖叫声啊。娇娇摆摆手说,真的喊不出声音。谁愿意一起去坐这个过山车,坐完了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回到市区,晚上去星海音乐厅调音彩排,彩排结束后,我跑到门口吹风,和秦昊奚韬。二沙岛的夜晚清清凉凉,吹着南方城市特有的12月暖风。夜已经深了,街边的弹唱歌手和散步的人们都已经散去了,只有珠江的水声和路灯下香樟的树影。

一年前,我们刚和奚韬认识,有一次在广州,奚韬带我和秦昊来这里散步。秦昊看到很多人拿着吉他在路边卖唱,很激动,他说他也要来这里支个摊,唱歌赚钱。奚韬随手指了指路边的星海音乐厅,问我们,你俩想没想过以后来这里开演唱会啊?我还记得我和秦昊反应超夸张,觉得别闹了。

奚韬说,时间很快啊,一年就过去了,一年,你们也把演唱会开到星海音乐厅了呢。我和秦昊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都笑了,我们仨就在珠江边吹了很久的风。

一年,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我们真的经历了很多事情,真的是一步步在走向更大的舞台。这个过程充满了挑战,也让我们享受了很多乐趣。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努力,一步步做好眼前的事,可能未来就突然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奚韬问我,白天去游乐园好玩吗?

我瘪瘪嘴说,也就那样吧。

我总觉得游乐园是创造爱情的地方,我第一次去北京欢乐谷,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第一次拉手就是在那里,游乐园正播放梁静茹唱的《小手拉大手》。从游乐园出来之后,我们一起搭公车。我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对方挎着我的胳膊,把手也揣进我的衣服口袋,像白天在游乐园时那样,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车上人很多,路上摇摇晃晃的,我俩各拿了一个耳机,听手机里的歌。然后我轻轻捏一下对方的手,对方轻轻回捏我一下。你一下,我一下,公车开向哪里都不重要。

我脑子里经常会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几天是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我毫不费力就可以背出来,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是什么。直到在珠江边吹风时,我猛然觉得这串数字很像一个QQ号码,9位的。我拿出手机,打开很久都没有登录的QQ,输入这串数字,跳出来的竟然是你久未登录的灰色头像,和我们相识时你的QQ昵称。

我突然想起了你,好久没有联络的你。我看了一下表,这才想起来,昨天是你的生日。这个以往每一年都对我意味着些什么的日子,我今年忘掉了。

我能记得你的QQ号码,可我却第一次忘记了你的生日。

冬至应该吃饺子

武汉的演出是广州场的隔天,早上赶飞机的时候,真的觉得好困,睁不开眼。到机场时还不到7点,我坐在候机厅里刷微博,看见我妈在发微博,便打了一个电话给她。

老妈很诧异我会这么早打电话,问我累不累。

我故作精神抖擞状,说,杨女士早上好呀。

闲聊了几句,说了点演出的事,我妈提醒我,今天冬至,记得吃饺子。啊,又过节了,一过节就要吃饺子,冬至吃饺子,春节吃饺子,还有一些不知道该吃什么的节日,总能看到微博和朋友圈里有人发:“今天过节哦,记得吃饺子!”

还好我喜欢吃饺子,除了饺子,我无法对任何冠以“节日必吃”的食物提起兴趣。南方清明要吃青团,正月十五得吃汤圆,中秋要吃月饼,端午要吃粽子。那些食物我统统不爱,除了水饺。韭菜馅儿尤其爱,配肉或者配鸡蛋都可以。在青岛吃到过鲅鱼馅儿的饺子,第一口咬下去,我放下筷子在桌子边起立鼓掌,大呼过瘾。

但是今天行程密集,到了武汉,设备要迅速搭建,然后调音彩排,晚上直接就演出,我们又严重缺眠,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时间去吃水饺。

刚出武汉机场就碰到武汉歌迷来接机。大家给我们送了礼物,秦昊的礼物是吃的,我的礼物是大冰的书,讲述他做流浪歌手的故事。我在去酒店的路上和秦昊说,这两种礼物对我都不友好,秦昊一头雾水地问我何解。我告诉他,送他吃的没有送我,意思是秦昊哥哥太瘦了多吃点注意身体,小厚看起来很壮实,少吃点吧。送我书的意思是,让我多读点书。秦昊在车上乐得咯咯笑。

调音是个非常枯燥又漫长的过程。武汉的琴台音乐厅有一个很高很高的穹顶,装修得金碧辉煌。站在里面,我和秦昊都觉得我们应该穿上西装,还得打好领带,不对,得是领结。而且,我们演出的时候要是一不留神又开始开黄腔,那违和感就更强了。

台上的音响一直出问题,内场的参数也很混乱,我们都在努力去调试,直至演出即将开始。演出是7点半开始,我7点20分才换好衣服。时间太短了,化妆师准备帮我抓下头发,先往我头上抹了一堆啫喱发胶,刚抓了几下,导演就过来催场了。工作人员在旁边看着我那狼狈得像尖叫鸡一样的头发说,挺好的,就这样吧,开始吧。所有人都笑了。

这一场演出真是匆促狼狈。演出的时候,我和秦昊又一次从人群中走了下来。这样的开场设计是最早我们在家里讨论开场曲时商定的,觉得还是挺有效果的。这次的巡演开场曲叫《无字静心曲》,是秦昊一直没有发表的一段旋律创作。

我们开始唱第一句,台上看不到我们。于是大家都盯着舞台,用目光搜寻人究竟在哪里。我们从观众入场的两个入口,一起开始往场内走。这时候,后面的观众才发现我,大家听到喧闹声,开始回头看。我每走一段路,都会偷偷用没有拿麦的那只手和通道旁的观众击掌。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是两个普通的青年,一直在人群中唱歌。一步步从大家的身边走向舞台,更像一个仪式。

演出结束了,我们从后台准备回酒店,看到很多人围在车旁,大家尖叫着,喊我们的名字。我那时候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大家在这个冬天给予我们的鼓励和支持真的很温暖。上车后,我在车窗上哈了哈气,用手画了一个爱心。有几个姑娘看到了,她们纷纷拿出手机要拍。除了想说谢谢,那个心也提醒大家要记得修图,不用把我修得太瘦。

对了,下午在彩排间隙中,工作人员拿了一个饭盒给我,对我说,今天是冬至,要记得吃水饺哦,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买了白菜猪肉馅儿的。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的我,打开饭盒,看着已经成了面疙瘩的水饺,毫不犹豫地扯出一颗已经破掉的水饺,大口吃下去。

掏出手机给妈妈发了个消息,吃到水饺咯。

大明湖畔的“好妹妹”

我第一次去济南时应该是5岁那年,爸爸妈妈工作的学校租了一辆大巴,从江苏开车到北京旅游,途经济南,去了一次趵突泉公园。我只记得我去过那里,然后脑海中完全没有任何关于济南的其他印象了。

印象中济南是三面环山的,好像是小学课本里讲的。当飞机降落在机场的时候,我还挺兴奋的,不停和秦昊说,我很小的时候来过这儿,这里三面环山哟。秦昊一脸木讷,说,哦。

我俩拿好行李和吉他,打车前往市区。这是巡演的第19站了。我掰着手指头数的,第19站。

这一站演出的地方叫盒子酒吧,老板叫武哥,我和秦昊安顿好便去了酒吧找武哥。巡演路上为了省钱,我们住的都是特别便宜的小旅馆。武哥打了个电话,说派人开车来接我们,我和秦昊站在路边看到一辆豪车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可以想象,巡演一路都是买通宵硬座火车票的消费水平,突然看到豪车时的那种强烈冲突感。我当时心想,这一会见面了,岂不得是一身黑西装的大老板范儿啊,肯定是音乐情怀爆棚了,顺带着打理一个音乐酒吧而已。

见到武哥的时候,武哥一身青衫大褂,和我俩一样,在夏天穿着拖鞋随意得很,就是一个憨厚的中年大叔,看不出身家地位,脸上堆着笑,让人一下子就觉得亲切。武哥正拎着几兜子馒头,说,走,我带你俩喂鱼去。

秦昊拉着我问,这么多馒头,是喂鱼的吗,吃到啥时候啊?我说我也不知道啊,先看看吧。说完,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咬了一口。秦昊接过另一半,也吃了起来。武哥在前面走,也不知道他瞅没瞅见。然后我们仨就在趵突泉公园里喂起了鱼,公园里的锦鲤都很肥,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把一整块馒头掰成几块,扔到湖里,就一群鱼围上来,场面煞是壮观。秦昊一边很担心自己离岸太近掉下去,一边疯狂地喂鱼,尖叫连连,武哥看着也直乐呵。

第二天演出,来了100人左右。巡演都过半了,我和秦昊也算是轻车熟路,当然吉他弹得不好,我唱得也很一般,但是大家好像都很给面子,合唱的时候合唱,每一段无聊又精彩的聊天,也都配合着哈哈大笑。演出结束后,武哥拿着盒子酒吧特别出名的蒸花蛤和花生给我俩吃,还有一堆烧烤和数不清的啤酒。

武哥说,你俩挺逗的,好好唱,喜欢就继续玩下去。然后,把演出的门票钱一共5700块全给了我。我说武哥,还没算场地分成呢。他说,不要了,给你们小哥俩当路费了。我先是坚持不同意,觉得演出归演出,交情归交情,秦昊也愣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武哥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武哥看不上分成那几千块钱,是我和秦昊被当成了武哥真正的小兄弟。我也不清楚一个音乐酒吧的收入是多少,我明白,武哥会觉得这些钱对于我和秦昊而言,更需要。我把钱揣兜里,说,谢谢武哥。继续喝了一夜的酒。

时隔一年又去了一次济南,武哥还是带着我们吃喝玩乐,那次来看我们的人特别多,挤得酒吧里都站不下人。好多朋友找我们签名合影什么的,我也挺美滋滋的。秦昊兴致勃勃地要认武哥做干爹,后来武哥的爱人还专门出来和我们见面,给了秦昊一块玉,算是正式收他做干儿子。我挺惊讶的,但也觉得是件好事,不停拉着武哥喊哥,让秦昊喊爹。那次见面,人也多,时间也少,不知道在武哥眼里,我变了没有,在他心里和我们生分了没有。

人生旅途漫长,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偶有交集后成为整日厮混在一起的密友,而更多的则是萍水相逢,不确定是否还有下一次见面。我很感谢自己这个记忆力充沛的大脑,可以记得那些遇到过的人,记得别人对我释出的善意。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给武哥发了一条短信息,说,心里一直感激武哥以往的照顾,虽然事情多联络较少,但希望武哥一切都好,抽空再去济南相会。

武哥回了:好的,恭候,多谢。

关于郑州……

从长沙演出完毕,我和秦昊火速结束了签售,因为要赶晚上12点的火车,从长沙到郑州,大概有9个小时。在火车站门口纪念性地拍完照片,我俩捏着手里的硬座车票,满脸愁容地检票进站了。

一上车,硬座车厢里扑面而来的是人的味道。后来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形容,说在北京上了出租车,那味道,跟钻了一个陌生男人被窝一样。那么当时我俩上了火车的感觉,就像钻了一个大通铺一样吧。车厢里有熟睡的小孩,无聊的年轻人拿着手机看电视剧。因为太累了,我放好行李,和秦昊说,我去找找列车员看能不能补到卧铺票吧。

硬座车厢一共也就两三节的样子,夜深了,很多人都找到一个尽可能舒服的地方睡着了。也有我这样的,两只眼睛里都写满精力两个字,守在列车员的小门口,等着排两张卧铺票。有个小伙子,站我旁边说,你长沙站上来的啊?我说,嗯。他说,那你估计今晚排不到了,我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也不见有卧铺下车的。我伸了伸脖子,看见有个小本子,里面是在排卧铺的人名。果然没戏了,我巨失望,溜达回座位,对着满脸期待的秦昊说,算了,咱们就将就一夜吧。

火车咣叽咣叽地发出很有节奏的声音,车厢连接处,可能有零件磨损,会固定频率发出一声弱弱的哼哼声,乍听之下还以为是谁不舒服,在偷偷哼唧。这些恼人的声音,吵得我和秦昊根本睡不着。我的座位靠近列车员休息室,夜深了,也没什么人走动,头靠着椅背看着车厢门口发呆,然后看到了列车长站在不远处。

我站起来,走到列车长身旁,想问问还能不能补卧铺。列车长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询问列车员姑娘车厢里的情况。当时身边也没有别人,我就跟个猴一样,眼巴巴站在旁边,准备等他们聊完工作插嘴问一句。列车长问,卧铺还有吗?列车员说,现在没有,等到有估计也天亮了。列车长又问,休息间铺还有吗?姑娘说还有四五个。这时,列车长转头看我问道,两人?我仿佛看到了曙光,说,是两个人。行李多吗?不是很多,有把琴还有手鼓。列车长对那姑娘说,小李,给这小伙子补两张卧铺。你拿着行李叫上人,跟我走吧,声儿小点。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弄得很是兴奋,淡定地走回座位,和秦昊说,拿上行李,跟我走,补到票了。那一刻秦昊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拜。我俩跟着列车长,一声不吭,拿着行李箱和乐器,从硬座车厢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卧铺车厢,看着列车长大叔打开一道又一道上锁的门,直到把我俩送到列车员休息的那半节车厢。送到后,列车长大叔问,演出演完了?我说,啊。演得咋样啊?我说,啊,还行。那你们休息吧。好的,谢谢。大叔走了,我俩傻了。

这是歌迷?也可能是一个在半夜对两个背着乐器的小伙子心生怜悯的陌生人吧,但是不管他是谁,我和秦昊都在这个疲惫的夜晚感到极其温暖。躺下来后,秦昊说,你认识啊?我压低声音说,不认识,但可能他听过你的歌。

到达郑州的时候,沈毅和田淼开车来车站接我俩。沈毅是特别纯正的郑州汉子,是郑州最大最专业的音乐现场7’Live House的老板,田淼姑娘则是负责人。场地方来接站,在我和秦昊眼里,简直是太感人了。因为巡演每次到火车站都打不到出租车,拿着一堆东西,还扛着乐器,显得特别落魄。

第一次见面,总是有些生疏和紧张,好在我和秦昊都是怕冷场的人,会很热络地主动聊天。当时不知道沈毅是啥性格,总觉得,小小的个子,人看着很靠谱值得信任,但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笑话和点子的感觉。

秦昊一般的聊天开场白是,你是哪年的啊?哦?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几几年的呢!这个套路其实很安全,表达完疑问后,对面相显小的人,可以尽情夸赞,哎呦你皮肤怎么那么好啊。对于面相显老的,则可以调侃玩笑。怎么说都可以迅速拉近彼此距离。

上车没多会,沈毅说,带你们吃烩面吧,有一家店叫“76人”,1976年出生的人去吃的话,可以打折的。秦昊说,那你不会正好就是1976年出生的吧?沈毅笑得很邪魅,说,你猜呢。烩面好吃,呼噜噜吃完了饭。我管田淼叫田螺姑娘,问票卖得好不好,她说,还不错,快300张了。我说,那踏实了!郑州的演出和其他站一样,活泼生动,感人又动听。

演出完,我和沈毅边喝着啤酒,边拿着计算器算账。沈毅按着计算器感叹道:“这几年是比以前演出市场好多了,观众也愿意买票,行业里也有规矩了。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有一个摇滚大咖,被邀请去东北演出。演出结束后,那个老板带着一帮小弟请这大咖喝酒吃饭,饭桌上掏出了回去的火车卧铺票。意思是,这演也演完了,可以好吃好喝招待着,演出费什么的识相的人就别惦记了。那个大咖也没多说什么,接过票,鸟悄儿地回了北京。”我听得入神,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但又那么刺激。沈毅看我听故事听进去了,正好点完了手里的钞票,拍了拍桌子,说,你明白我刚才那个故事什么意思了吗?说完,我俩瞅着对方笑得丧心病狂。

秦昊那段时间特别喜欢喝酒,于是乎,在上台一首歌后,他就说,我好想喝酒呀!吧台的哥们可以给我来一杯长岛冰茶吗?酒帮我double!两杯下肚后,秦昊已经呈现迷离的状态了,开始发浪。先是站起来用嘴蹭着麦克风说,我,今天,好高兴啊。说一句,踉跄一下,整个麦克风就被他开心的嘴唇舔来舔去,也没一句话说完整。我问他,还行吗?还有七八首歌没唱呢。秦昊笑眼迷离地说,我没醉。一听这话,我生怕他再语出惊人说点啥不该说的,便直接把他拖下舞台,交给了经纪人。后台传来秦昊的叫声,啊,我好傻X啊,我怎么演出一半就喝醉了!台下哄笑一片。

我一直很庆幸,“好妹妹”的听众都是很宽容的,但我俩都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件特别特别不专业的事情,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挽救了。于是我回到台上说,抱歉了,最后几首歌没法唱了,大家凭着今天演出的票根,过段日子我们专门回来重新免费演一场。人散了,沈毅一直安慰我们说,没事的,啥时候回来随时跟我说就行,地方随便用。秦昊则开心地抱着刘子芙,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离开郑州时,我们也是坐火车,但这次没有买硬座车票,买了动车车票。火车整洁又宽敞,和来时的心情相差很远。铁轨是两条平行的轨道,从固定的地点通向远方。我们都看着车窗外面,安静地感受着被铁路慢慢拉长的疲惫。秦昊突然咕哝了一句,得戒酒了。

孤独的周末没人陪,只好在家听“你妹”

“孤独的周末没人陪,只好在家听你妹。”这是一个暗号,相信很多听过我们电台节目的听众朋友们都知道,后两句是,“流下两行辛酸泪,擦掉一切陪你睡。”

这个顺口溜,又土又酷,还很押韵。但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这个口号其实已经传播得很广泛了。你说了第一句,会有人自动去对第二句,这一切都源自我们的电台——《你妹电台》。

我上大学时就很喜欢听广播,江浙沪的同学们估计都差不多,大学寝室熄灯之后,一定会打开收音机,准点收听万峰老师的《伊甸园信箱》,估计东北地区的同学们收听的是《叶文有话说》。

后来有一天在广州,我和秦昊在经纪人家里,决定自己做一个电台节目,把平时聊天的内容录下来分享给大家,也可以专门找一些话题在节目中讨论,变成一个专属于“好妹妹”的电台空间。于是,第一期节目就在2013年3月8日播出了,从那一天开始,越来越多的朋友通过这个节目认识了我们。

最早,我和秦昊是拿着录音笔随便找一个地方录音,反正就是两个人聊天嘛,轻松自在就好。所以,我们窝在沙发里录音,有零食有咖啡。我们也曾在火锅店录音,一边涮着毛肚,一边喝着啤酒,录得太久了,秦昊跑了六七趟厕所。后来最多的还是在我们的办公室里录音,但是每次都会折腾好久,不是声卡坏了,就是麦克风有问题。前几天,我和秦昊在研究录音软件时感叹了一句,都5年了,我们还在折腾这些破玩意,每次都没弄明白,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录《你妹电台》,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们两个人瞎聊天,聊天气聊旅行,说得最多的还是吃。光是聊面条,就可以说上一整期。南京皮肚面、重庆小面、兰州牛肉面、河南烩面、广东竹升面、北京炸酱面……我爱吃面,秦昊啥都爱吃,又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聊到我们去了哪些地方,说得最多的就是在当地吃了些什么,哪些令人印象深刻……一度怀疑这个节目变成了美食类行脚节目。

也曾试图很正经地聊一些情感类话题,或者大学生就业的话题;也聊过春节回家过年碰到七大姑八大姨催问婚配追问薪水时的应对方法;最有趣的就是什么主题也没有,直接把电台当成KTV包间,我们欢唱一小时,自备酒水。把我们在KTV里玩闹的场景直接搬到电台里,这也是点击率最高的一期,看来大家真的都很喜欢去KTV。

我和秦昊除了在电台里东拉西扯,也因为录节目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这个节目有魅力的地方,就是形形色色的嘉宾。很多人是来宣传作品,也有些人就是纯粹来聊聊天。来的嘉宾,大多数本就和我们是好朋友,也有些嘉宾,本不相熟,后来变成了朋友。

电台的第一个嘉宾是阿肆,喜欢在人民广场吃炸鸡的上海少女。我认识阿肆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出道,她在上海,我在无锡。有一年圣诞节,上海的MAO有个拼场演出,我跑过去看,阿肆除了表演还在台上做客串主持人。我当时对她只有两个印象,一是歌真好听,二是她主持得实在太烂了。

阿肆后来签了摩登天空,发了第一张唱片《预谋邂逅》。于是我们就约阿肆来电台里聊聊,具体聊了啥其实我记不清了,或许是因为太久远,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太熟,聊的那些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新鲜的,无非是介绍一下专辑,讲讲来北京生活的感受。毕竟是同时期出道,大家的心路历程都差不多。我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阿肆那张唱片的封面,据说实体专辑是“新裤子”的庞宽设计的。当时我们住在北京火车站对面的一个四合院里,院子里有好多只流浪猫,收到唱片那天,朋友从美国寄了《神偷奶爸》的小黄人玩偶给我。我拿着玩偶和阿肆的唱片,站在院子里,印象中那天北京的天空特别蓝。

《你妹电台》还是一个作家汇聚的地方。刘同来录节目时,每次我们都喝酒,一边录节目一边吃火锅的也是他。丁丁张总是在电台里打趣秦昊,说秦昊穿着像一个香港中环的上班族。大冰来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流浪的话题,还有大冰小屋里朋友们的故事。

小北和极光光,我们一起录过一期,主题叫“不红让人受尽委屈”,讲述我们因为不红曾经受过的委屈。光光说,他曾被时尚杂志约去拍专题,谁知到了现场才发现是搭配一个导演拍摄,那个导演还是通过光光约到的。编辑说预算有限没有给光光准备衣服,气不过的光光跑到IT买了一件华服,拍摄完了,又让经纪人拿着小票去退钱。小北则是在签售的时候,被一个奇怪的人要求在书上写上:“蓝天那么蓝,白云那么白,好运也会随风而来。”

我和秦昊的遭遇更精彩,2014年巡回演唱会去重庆宣传,被主办方公司负责接待的女员工在车上冷言嘲讽,秦昊在车里一脸无措,我立刻打电话给经纪人,让那个女人在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中消失。那些故事真是越说越精彩,最后4个人在节目尾声时一起写下“我要红!!!”的誓言。

通过录电台,我们也和一些本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成了朋友。和姜思达一起喝酒聊《奇葩说》,秦昊和我还试图和姜思达就着一个无聊的事情开始辩论,最后纷纷败下阵来。徐海乔来上节目,他告诉我们,他拍戏间隙特别喜欢听我们节目,每一期都听,最想上的一个通告就是《你妹电台》。阿牛和我们一起在法国旅行过,因为我们都参与了音乐人葡萄酒计划,所以在节目里聊了音乐聊了美酒,阿牛还讲了他在北欧旅行时滑雪的趣事,以及夜晚的极光是多么美。当阿牛说他有一个15岁的女儿时,我和秦昊都吓呆了,这个唱《爱我久久》的少年已经陪伴我们那么久了吗?!我们约好了下次去吉隆坡一起骑单车。

录电台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情,现在写这篇文章,那些魔性的欢笑声一直都在我脑海中。此外,《你妹电台》还有一些不为人知(众人皆知)的情况:

1.电台有很多不合时宜的玩笑,但都播出了,是因为懒得去剪辑。

2.电台每次中间播歌都是因为秦昊想尿尿。

3.我刚开始录电台的时候,会写节目流程,紧张的时候就打嗝。

4.电台有一期节目评论量破了10万,是因为放话破10万就录下期。

5.从2018年开始,每周二晚上8点都会更新!感天动地!

其实录《你妹电台》在某一段时间曾经是负担,总觉得工作已经很忙碌了,还要抽时间去录节目,好累,所以更新特别慢。有一度我们在各种颁奖礼遇到记者提问环节时,记者朋友们并不问我们拿到这个“最受欢迎组合”有什么感受,却很多次都在问:“请问,《你妹电台》什么时候更新啊?”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这个节目,但我慢慢意识到,这个节目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轻松和有趣的存在。

很多时候,我会在节目的评论区看大家的留言。有些人在上学的公交车上听,有些人在下班的地铁里听,有些人在准备考研的自习教室里听,有些人在一个人有点孤独的被窝里听……大家都说,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或许我们的节目内容没有很精彩,但也不知不觉地陪伴了很多人。如果我们还能继续自在如风地面对之后的每一天,这个节目就会一直在吧。在沮丧和失去希望的时候,听听自己的节目,我也会被鼓舞一下吧。

最后,如果孤独的周末没人陪,不如打开这个电台节目吧。

勿忘初心

经常会看到一些歌迷朋友留言说,你们变了。

这样的留言,往往看起来有点刺眼,好像对方对我们的期待又一次落空,是充满失落的,好像属于彼此之间的美好时刻真的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了。

有时候看到一些评论说要粉转黑啊什么的,会忍不住回嘴:不要给自己加戏了,你转成陀螺也没有人在乎。有时候看到“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吗”之类的评论时,经常忍不住地想回复对方:对,只有你。冷静下来之后想,人一直是会变的,音乐只是记录生命的一种方式而已,哪有什么是不变的呢?体重的数值会越来越大,发际线会越来越高,年轻时发誓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爱人也不在身边了,好像一切都无法阻拦,无法永远不变。

做音乐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网友可以用一些简单的词语去贴标签。这些标签,是很主观的事情,它与我们既是有关联的,但也好像没有关系。很多人都会在“好妹妹”新歌链接下留言:说好的民谣呢?常常,我会盯着屏幕,嘟囔着:我们什么时候有过“说好的”这样的约定啊?

民谣,是“好妹妹”身上特别大的一个标签。发完第一张专辑后,很多选秀节目邀约我们,我和秦昊就是害怕被标签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而不敢去参加。但是民谣这个标签,确实是实打实和我们自己有关系的。我和秦昊都非常喜欢民谣,喜欢很多民谣音乐人的作品。因为穷,第一张专辑配器基本上是吉他弹唱,所以大家对我们有了民谣音乐人的初步印象。但“民歌”这个标签,似乎更符合实际情况。我们写的那些芭拉情歌,大多数都有中国台湾民歌的影子。如果你现在问我,“好妹妹”是做什么风格的音乐的,我或许还是说不出来,可能最后只能回一个: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吧。放心,新专辑里一定会有民谣的成分,因为自己喜欢。如果还有别的音乐风格,也是因为喜欢,想要尝试。

大家都很喜欢音乐,然而做音乐真的没有想得那么容易,这是一个有着极高工业标准的行业。声音的频率、声音的均衡,看起来都是一些冷冰冰的数值,但恰恰是这些充满理性的排列组合,打动我们,陪伴我们。所以,面对音乐,特别是制作音乐之前,往往要有理性的克制,同时保持很感性、很软弱的情绪。

我可以和大家聊聊我们做音乐时的一些心态和挣扎的心理过程。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正确面对自己”。六个字看起来简单,其实很残酷。面对自己,首先要放下那些不好意思。我并不擅长写歌,唱得也一般,我一直都知道。以往的专辑里,很多时候进录音棚是一种折磨,必须要完成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人是可以进步的,学习视唱练耳,一遍遍练习声带的控制力,等等。还有一个笨笨的办法,如果这首歌唱不好,那你唱500遍甚至更多,就一定会比之前好非常多(亲测有效)。面对自己的不足,也要面对自己的优点,这样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果断,哪种情况下要引领团队。我和秦昊都算可以正确面对自己的,所以,在做音乐的过程中,配合默契,你做设计师我做经纪人,你做助理我做化妆师,我吃肉你吃糙米糊。也是因为正确面对自己,才懂得保持谦逊,偶尔傲娇。对我而言,所谓正确面对,就是觉得自己好厉害,和秦昊这种人肉唱片机器组一个唱歌组合,还没有崩溃掉。歌手这个身份,我正在努力做好。

做音乐也要保持特性,提升专业。

特性是什么?任何一个产品都是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的。秦昊经常说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是美,我一直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但是这个事他说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他是认真的。所以歌迷说他黑了,他会疯狂买保养品做美白,身边的人说他哪件衣服丑,慢慢也就不穿了。但是谁要是说这首歌不好听,他会翻白眼。好妹妹的特性特别综合,特别复杂,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有趣的人。综合起来,让人觉得很真实。无论是创作歌曲,还是销售歌曲,我们都表现得很真实。哪怕让人觉得做作,但只要稍微了解我们的人,都可能会心一笑:这两个做作鬼要开始玩煽情了。好妹妹的歌一直想传递的,就是真实的陪伴感。从来都不想用音乐来传递太过强大的能量,我不喜欢批判,不喜欢举旗帜,不喜欢让人觉得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因为你我都是一样平凡又普通的人。所以,我们音乐上的特性,也会保持和人更多的一致性。

专业上的提升,很复杂,很难解释清楚。如果大家有兴趣,我们或许会把第六张专辑制作的过程分享给大家,用直播或者纪录片的方式。这样,或许更直接,更接近真相。简单地说,听感上的提升,就是,听起来贵了。但绝非仅此而己,这里就不多说了。

这些年因为音乐,结识了很多美好的人,有了很多美好的经历,在台上可以唱一些平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而台下的人,都听懂了你说的。

我喜欢去看演唱会,特别是做了歌手之后。去看自己喜欢的音乐人的表演,很有趣很感动。前两天杭州的演唱会上,我唱了《你是如此难以忘记》,想弥补自己看不了“野蛮生长”南京场的遗憾。前段时间,苏打绿休团之前巡回演出,我运气很好,拜托一位朋友抢到了票。

这次巡演,每一场唱一张专辑,相当于每一场的演出内容都完全不同,我听到青峰唱《无言歌》时,最后哽咽了。当时我眼泪就流了下来,那一刻我真切感受到了台上几位的心情,不要荧光棒,不要拍照,而是用音乐,用每一张专辑,亲自表演给支持者们,用这样的方式用力告别。我们一起来唱那些歌吧,那些歌让我们相识,让我们一起经历欢笑与泪水,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们都已经变了,可是歌还在,你们在唱,我们在听。这样的告别太催泪,太温暖。那一刻,真的,真的只想哭,然后感叹,自己喜欢的那些温暖又可爱的人,真的是这样好。

宇宙是很大的,人与人的相识充满了奇妙的缘分。或许因为我们都是温暖的人,才会遇见吧。面对很多喜欢我的人,我当然也能体会种种感受。不管是在音乐节还是演唱会上,我们都在努力做得更好一些。还有很多不足,但大家都包容着陪我们走过了很多自己不敢走的路。

未来会更好的,你也会更好的,我也会。

2016.11.17

你没有如期归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1月份的北京好冷,一直都不下雪。朋友圈里看到上海在下雪,后来看到昆明也开始下了,北京则依然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临时买了机票去南方看雪,顺便去看一个演出。我们在全网发了新歌《如期》,睡醒后便开始单曲循环。听多了,很多微小的音乐细节被耳朵注意到,也想起这次合作中的有趣小事,越发喜欢这次的新歌,也想顺便分享给大家。

这首歌和以往的单曲或者专辑内的歌曲都不太一样,是我们第一次尝试和我们不熟悉的词作人合作。最早,姚谦老师提出要做这样一首歌,让秦昊先写了一个曲,然后接受大家的词作投稿。最后我们在近千首投稿里,选出了一个名叫“蔫小坏”的女孩的作品。

开始看到的投稿,这篇歌词就叫做《离别的意义》。“你没有如期归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这两句来自北岛先生的《白日梦》。词作者蔫小坏开始还起了一个名字,叫《等等等等》,我们讨论后,决定将歌名定为《如期》,离别的意义是没有如期归来,而若能如期而至,则是离别之后的美好愿景。

蔫小坏的词作,主歌A段文笔极美,我和秦昊都非常喜欢,特别是开头第一句,“弯弯曲曲巷弄里馄饨冒着热气”,画面感极强,而“针脚密密将思念纳进了鞋底”,又给整首歌的主题做了升华。我没有很直白地去问词作者,整首歌写的是什么,但是看完主歌部分的歌词之后,心中已了然。或许,缥缈朦胧的写法也是因为作者受到了北岛先生风格的影响。

B段是四句“等”,“杨柳依依到夏雨涟漪,再等秋风再起到雪掩叹息”,在进入副歌之前,有这四句的“等”,让整首歌曲更具意境。春秋四季,离别的愁绪就在时光中被消磨,被岁月剥蚀。

副歌部分,本来蔫小坏写的是“海那边有一座船,停泊在离人梦境里”,因为姑娘的文笔太好了,一直都用短短几个字给我们很美的感受,我和秦昊便觉得,“海那边有一座船”,这一句略显白话。离人梦境的这艘船,或许有很多过往,因为太久了,不知道有谁还记得,不知谁还会盼着汽笛声响起。于是蔫小坏改成了“浮沉着悲欢的船,停泊在离人梦境里”。

这首歌的制作人是刘胡轶,编曲是胡洋,相信这个组合大家都很熟悉了。但越是熟悉的合作伙伴,往往会在不自觉中走入思维的安全区。太了解对方的喜好,会失去挑战和突破的空间。于是在开始编曲前,我们结合姚谦老师的建议,进行了很多讨论,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向。

这次的编曲,和以往“好妹妹”的音乐有一点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打击乐的音色,和整体偏冷的配器音色,再结合人声比较温暖的表达,反而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主歌的部分,有一个听起来遥远离调的pad音,仿佛故意在人声之外抽离出一个思绪,很缥缈虚无。副歌的打击乐的鼓组,是制作人刘胡轶找人专门做的音色,做了很多选择。前几日在为台北的演唱会进行排练,排练后已经晚上10点多,之后我们去了录音棚录这首歌的vocal。我们在录音棚里,针对这首歌的意境,特意用了一种中和的情绪和唱法,口语化的表达,以及尽量减少过于抒情的和过于婉转的唱法,让人声作为主频段,融合于整首歌营造的氛围之中。

我在飞机上写下这些制作过程的时候,耳机里一直放着这首新歌,不知为何,鼻子骤然一酸。离别的意义是什么?绝对不是为了安慰自己,而说成是“没有如期归来”。离别就是充满悲伤情绪的,换个方向去想,用一种似乎轻描淡写的语气唱着这两句,正是为了让自己接受离别。我们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喜欢的人。离别切割了跌跌撞撞的人生,这样一次次接受,我们也就经历了岁月。

如期,更多的意象会让我想到,如期而至。

即使我们不得不接受离别,也希望生命中在乎的那些人,最终,都如期而至。

2018.01.29

追梦人

“和10位女歌手合唱如何?”奚韬开口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闭上眼,心中阵阵翻腾,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害怕。耳朵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犹豫复杂的。房间里只有3个人,我和秦昊,还有刚刚故作淡定说出这个计划的奚先生,他在观察我们的反应。

当伙伴挥舞旗帜的时候,我很容易振臂高呼跟着呐喊。这个企划很有趣很喜欢,但是很难实现吧。或许和女歌手合唱这件事本身没有太稀奇的地方,可是当我们开始逐一列举想要合作的女歌手名单时,才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疯狂,有多梦幻。

有些歌手早已退出江湖,还有一些不见得会愿意和别人合唱自己的代表作。把经典歌曲改编成男女对唱,第一个困难就是如何设计合适的key,这仅仅是制作上的难点,而前期准备的工作量会更加庞大。

首先,要建立工作团队,负责厘清版权。诸多华语乐坛的经典歌曲版权归属非常复杂,词曲作者的版权代理归属哪家公司需要逐一联络。其次,我们委托台湾的团队负责对接合作的歌手,包括曲目的选择和编曲的确定。这次专辑的制作人是荒井十一,也与许多国外的音乐家合作,希望在编曲上呈现出独特的风格。专辑中收录的10首歌,既传承经典,也表达了当下对这些老歌的时代理解。

我和秦昊飞了4次中国台湾,在台北白金录音棚完成了录唱工作,这是我们音乐之路上最美妙的工作旅程。

很多时候我都在恍惚。身边坐着你从小喜欢的歌手,她在跟你闲聊,教你说台语,聊八卦,聊自己的小孩在学什么专业,问我和秦昊从哪里来。工作间隙,我们就拿起吉他,唱她们的歌,一般她们都会慢慢跟着唱起来,我们还会唱我们的歌给她们听……这一切都给我很不真实的感觉。

有一天夜里,我和奚先生漫步在台北街头,我用谷歌地图帮他导航最近的夜市,他一边奔向目的地一边跟我感叹,这一切真的在发生了。是啊,那个充满忐忑和犹豫的计划,开始一点点画出了自己的模样,过程中充满选择和拒绝,也收获了巨大的感动和纯粹。

奚先生又问:“如果再有翻唱专辑,还要合唱吗?”

我嬉皮笑脸地说:“好啊,如果再有的话。”

2018.07.19

如果这也可以是种生活

姚谦老师新写了一本书,叫做《如果这也是首歌》,在上海做一个分享会,邀请我和秦昊参加。

作为一位音乐界的前辈,姚谦老师一直对我俩关爱有加。对我而言,除了姚老师在音乐界几十年创作的大量优秀作品,我也非常喜欢他的文章,仿佛可以窥探到另一个双子座的灵魂和他充满细腻感知的生活。

几年前去哈尔滨旅行,随身带着姚谦老师的一本随笔,叫做《品味》。在冰天雪地的北方,窝在房间里翻看这本书,给我留下十分难忘的美好体验。

书中讲述年轻的姚谦第一次喝咖啡的回忆,因为咖啡缓解了偏头痛的症状,姚老师就爱上了咖啡。正好自己手边有一杯热咖啡,却想不起来第一次喝咖啡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固定了口味和习惯。想想觉得有趣,不自觉就笑了起来。还有一篇讲睡眠,屋子里必须很黑,对窗帘的遮光性要求很高,包括枕头的软硬程度、床品的舒适度、床垫支撑力,等等。或许因为工作环境类似,也常常出差住在酒店,我竟有很多习惯和姚老师相似。越是忙碌,越得在生活细节上对自己好一些。住好些的酒店,自己带上舒服的睡衣,入睡前在枕头上洒一点助眠的精油……突然想到,有些对睡眠要求严苛的人会自带枕头,也是很厉害的。

在上海的这次活动,我们住在新天地附近的一个公寓酒店,旁边就是K11商场,以艺术品和商业结合为人称道。我曾陪经纪人奚先生在香港逛过K11商场,琳琅满目的店铺之间,会有很多雕塑或者画作陈列,也有很多当代艺术展示。还记得有个连廊中间陈列着一团云的切片,每隔几十公分,就有一块亚克力的透明板,里面是一小片云,站在侧端,视线里几十片云朵竟然连成一团,仿佛走廊中飘浮着一团并不流动的云朵。晚餐后,决定去逛下上海的K11。

走进大厅,看到了一片绿色。因为开始热衷养植物,看到艺术商场出现花园,第一反应总是特别惊喜。但走近之后,顿时有点失望。地上做了很多的石阶走廊,各个区块都是微型的植物花园,头顶的天花板倒吊着很多干花。远远看着,觉得绿意盎然,在初冬的上海显得充满生机。近看却有许多可惜之处,总感觉,很勉强很凑合。植物的株型选得不是很好看,又摆放得零零散散。我的第一直觉就是预算不够,本该是一团团或者片状的花草,最后呈现出来都很零落。为了遮掩花盆,基本都用陶土粒覆盖。但是因为花盆也有高低,就变得有些地方陶土粒堆叠太高,而其他地方又遮掩不够。

第一反应是从欣喜到失落。植物在空间里的展示,在上海这个最前沿的城市之一,开始在商业地产中展现可能性了。艺术的形态,影响着大家的生活。当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在艺术领域的尝试,总是兴奋和激动的,也越发觉得,大众对艺术领域的第一感知永远是美。审美的建立和延展,都极其重要,这也是自己这一年养花养草慢慢树立的一种植物审美意识。

第二天午餐后,和姚老师在前往活动场地途中闲聊起这个感受。姚老师似乎一直对植物美学空间在国内的发展有所关注,他很意外我对这个领域颇感兴趣,结合艺术的形态和概念,植物一定有很多的空间和可能。

从热爱生活开始,一盆盆的绿植被搬进我家。一抹抹的绿意,也装点了自己的生活。有机会的话,我想再多去国内外的一些植物园,多了解一些植物的品类品种。

就像姚谦老师书中说的那样,生活里的很多事情,最后都可以是首歌。对我来说,养植物,就是我现阶段热爱着的生活。

山谷的家,是他们圈起的一块小地方

在北京,晚上想喝碗豆浆吃根油条是件不那么容易的事,后来三里屯开了一家“桃园眷村”,每天开到凌晨3点。晚上饿了,我便会去那儿买一个饭团,一根油条,一碗豆浆,来填饱肚子。第一次走进这家店的时候,就听到了我们的一首歌《晚风》。

《晚风》是2013年我们第二张唱片里的歌,跟小娟和山谷里的居民合作的一首歌。

这首歌的合作,算是我和秦昊通过音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靠近自己喜欢的音乐人。

还在做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我们每天都在听《C大调的城》,里面很多歌都很好听,我们还会一直讨论《一个人在海边》那首歌里唱的为什么是“一个人在海边pogo”,翻了歌词才发现是“活过”。做《南北》的时候,选歌选到《晚风》,我们都觉得应该找一个女声来合唱。这时经纪人奚先生突然提议找小娟,我和秦昊都有点忐忑,对方也不认识我们,会答应吗?

那时候小娟和山谷里的居民的经纪人是公路姐姐,没想到他们听了这首歌很喜欢,竟答应了合作。等到正式录制那一天,我和秦昊仿佛去面试一般,紧张又忐忑。

我们当时在五道口的O2录音棚录音,提前预定了蛋糕和鲜花,早早在楼下等他们。小娟和小强第一次见我们便亲切又和煦,一见面就拥抱了我们。晓光老师一脸父亲般的慈祥,后来我才知道,就在前两天晓光的女儿刚刚出生。而荒井,则一如既往地潇洒。我们有点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看了看秦昊,秦昊缩着肩膀,像一只鹌鹑,在不停踱步。看到他们开始从后备箱搬运乐器,我和秦昊赶紧冲上去,帮忙抬东西。

录制的过程非常享受,晓光老师带着父爱脸,录键盘,录口琴。荒井摆弄着各种打击乐,挥舞着头发。强哥则是淡定又儒雅,拨弹着吉他。小娟录唱更如天籁一般。

我和秦昊在沙发上坐着,不敢多说话,就这么看着。觉得这一切都特别美好,耳机里那些声音,就在我们眼前真实发生着。和小娟就这么相识了,因为这首歌的缘分。后来我们常常聚在一起,去她家喝茶。当我们走进小娟的家,我和秦昊相视一笑,原来《红布绿花朵》那张专辑的封面,就是小娟家的客厅。小娟家没有很复杂的装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装修,但是有很多很好看的地毯,布满各种花和植物。阳光最好的地方摆着一个长长的茶几,小娟就坐在客厅里给我们泡茶。我们聊各自的喜好,聊我们在各地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小娟很传奇,二十多年前,她打电话到电台,连线去宣传演唱会的崔健。她在电话里说,我要给你做演唱会的嘉宾,崔健说好啊,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年轻时,小娟和小强相爱,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一直到今天。他俩在家里养了很多猫,都是流浪猫,书房的窗户上还有一个双向可打开的小入口,就是为了方便流浪猫天冷的时候进屋取暖。小娟和小强在歌里会唱“和一个女孩子结婚吧”,“你的名字叫娟呐,他的名字叫强”。他们最喜欢看《快乐大本营》,常常两个人在客厅里笑得前仰后合,以至于被邻居投诉他们笑声太响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一定牵着手,带着我和秦昊,去很多好吃的餐厅吃东西。小娟天天都穿得很漂亮,然后旁边站着小强,我看着他们常常恍神,心里觉得这才是爱情吧。小娟喜欢我和秦昊,说我们是一家人。因为我们是好妹妹,所以她要做三妹,强哥就成了妹夫。山谷的演唱会,我和秦昊去做过两次嘉宾。演出内容不太记得了,但是每次演出完,我都会像第一次见他们时一样,在观众散场后,在台上默默地帮大家一起收拾整理乐器。

晓光开始帮我们制作唱片,《西窗》和《说时依旧》都是晓光来做制作人。后来,他开始做我们的乐队总监,带着我们在全国各地出席音乐节,开演唱会。荒井做了我们2018年最新的唱片,我们第一次登上工人体育场的时候,也是荒井做音乐总监。我和秦昊在不知不觉间和大家一起经历了人生很多精彩的瞬间。

去年,小娟他们在通州开了一个店,叫“山谷的家”,那里很舒服,有满屋子的植物,有一个漂亮的鱼池,可以在里面弹琴唱歌,在茶室里待到半夜。我们坐着随意聊天,小娟开开心心地给我们泡茶,略作神秘地教我们点香,还会突然端进来一盘炒饭,我们几个人就拿着勺子,抢着要吃。小娟跟我说,等春天来的时候,要在茶室前面重新做一个花园,我说我要来帮忙一起建这个花园。山谷里的居民有首歌,叫《我的家》,我想,山谷的家,就是他们歌里唱的地方。

前几天,我们在小娟的茶室喝茶喝到凌晨2点,秦昊突然问我第一次看山谷的演出是什么时候,我说,是7年前在南京。那阵子我是个无业青年,在南京无所事事。那晚去一个户外的广场看山谷的专场音乐会,小娟给我们唱完了一首歌之后,恰好有烟花升空,我们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一边,大家不约而同一起喊出了“哇”。小娟和小强都很开心,于是小娟说,我们一起看烟花吧。然后大家暂停了演出,台上台下的人都被花火映照,忽红忽蓝,绚烂多彩。

那一瞬间,我觉得当时糟糕的生活似乎也没那么灰暗。于是,我便看着小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在2011年的平安夜。

谁的青春不迷茫,其实我们都一样

刘同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我给他泡了一杯茶,他带着紧张和期待的心情,给我们读电影版《谁的青春不迷茫》的剧本,大概读到高翔起飞那一段时,没错,他又哭了。

我忘记和刘同是怎么认识的,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告诉我们,他有一次和朋友们在船上,播了《一个人的北京》给大家听,然后自己泪流满面。他说,这个歌他完全可以get到。之后应该是工作中碰到了,然后大家就认识了。我对他的最初印象是,爱喝酒爱哭。他对我的最初印象是,胖。

有一天,刘同找我和秦昊,说要拍《谁的青春不迷茫》电影,想找我们做一首主题曲,他来写歌词。然后发过来一篇好几百字的散文诗,我和秦昊看着一堆歌词原地崩溃。我们三个人对这首歌讨论了很久,包括编曲的方向和结构的设计。这首歌听起来应该是有一群高中生在夕阳下的河堤上奔跑的画面,他们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的下装,有男生骑着单车带着梳双马尾的女同学,大家青春蓬勃,但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集体旅行,接下来的人生,大家要散开了,去不同的城市上学,带着各种情绪,逃离也好,不舍也罢,最终是一群17岁少男少女对夏天的告别。

要有弦乐和管乐,得是full band的配器,编曲找的参考是无限开关和Mr.Children的乐团风格。录制也很顺利,可能因为我们之前很少写这种外放式情感表达的歌曲,这首歌反而有一种很过瘾的感觉,可以大声喊出来的感觉。最终这首歌完成了,叫《不说再见》。

把初混歌曲的音频发给刘同时,他正在厦门的剧组里,5分钟后他回我们,我哭了!“青茫班”里的同学们也都哭了。哭了,这个词真的很奇妙。很多感受我们不知道如何表达时,自己的情绪反应身体反应或许最真实。刘同好像就是这样,他判断那个东西有没有“对”,哭了与否是他的一个参考指标。他哭了,我很开心。

《不说再见》要拍MV,我和秦昊去了厦门,第一次见到了“青茫班”的同学。这些同学不是真的在校学生,是刘同为了电影里的那个班级,专门招募的演员。也就是说,“青茫班”是一个完整的班,每个同学都是固定的演员,而他们有可能在电影里只是个背景,只有一个路过的镜头,甚至没有台词。他们不是主角,但是同样认真严肃地为这部电影花了3个多月的时间。我和秦昊到片场时,有个叫小蔡的同学被刘同拉了出来,他当时买了我们演唱会的门票,但是为了拍这部戏,他没能去工体看我们的演唱会。当我和秦昊突然站在他面前时,小蔡立马转身捂住嘴哭了出来。你看,刘同找的演员也爱哭。

拍完《不说再见》的MV之后,我们在厦门海边的一个酒吧喝到半夜,刘同特别开心,一直不停地跟我们干杯,直到大家都醉了。喝醉的时候,人会变得勇敢很多,冷静的时候不敢说出口的话也都有勇气去分享了。我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乐观,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不是真的不爱对方了,我是一个会半夜边听歌边哭的胆小鬼。你们喝醉了会说什么呢,是一个同样这样脆弱的自己吗?刘同喝醉了告诉我,他一开始对这首歌没有底气,直到看到我们在认真地全力以赴时,他才重新鼓起信心,相信我们这群彼此认同的朋友。当一群人一起为同一件事情付出全力的时候,结果已经慢慢变得不重要了,但我们同时又更笃定,我们一定会很好,这个事情一定会很好。

电影很快完成了拍摄,进入后制阶段和宣传阶段。我和秦昊在电影里客串了电台节目的主持人,那个节目叫《音乐天堂》,是剧中同学们一直在收听的节目。第一次客串电影,我俩演得很烂,在电影院看到自己的瞬间,我和秦昊都缩在电影院的座位上尴尬地笑了起来。我们也参与了两场路演,和主创们一起。导演姚婷婷是个乐观的女孩,我们也能察觉出她对自己第一部电影的忐忑。女主角郭姝彤是个东北女汉子,大大咧咧活泼开朗,是我的快乐源泉,我戏称她为“杨树林”,酒后的我们打闹游戏,演“壁咚”的戏码,等到她和秦昊搭戏时,练过舞蹈的“杨树林”直接把腿踢到墙上,“腿咚”了秦昊,秦昊满脸臊红。男主角白敬亭很烦人,一见到我们,就喊我们“筷子兄弟”或者“羽泉老师”,然后表示从小就听我们的歌。刘同很像一个旅行团的领队,到每个学校领着大家跟同学们见面,我们一起跟同学们分享电影背后的故事。

电影上映了,成绩很好,我在上映之前写了一段话鼓励刘同,他忙到没空回我。然后,《不说再见》这首歌就红了。2016年的那个夏天,各个大学和高中的广播里都在播这首歌,6月的毕业季,这首歌成了最合适的背景音乐。我不知道多少人第一次听到好妹妹是因为这首歌,但这首歌一定成了很多同学对毕业这件事最深刻的回忆。

托刘同的福,我们有了第一支制作精良的MV,《不说再见》也成了好妹妹最“出圈”的一首歌,在很多排行榜都霸占了很好的位置,好妹妹也多了一个代名词“六月李谷一”——春晚要唱《难忘今宵》,毕业要唱《不说再见》。电影项目结束了,但我们共同完成的这首歌却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旅程。我们在演唱会唱这首歌时,全场几万人都会跟着唱,大家一起用力挥手。2016年成都演唱会的时候,我和秦昊站在台上看到了前排的刘同,我用手指着他,安排好的机位迅速冲过去捕捉他的镜头,焰火和纸花全场飞舞,台下的观众手拉着手,跟着音乐一起左右晃动。大屏幕切播了刘同的画面,他又哭了。

谁的青春不迷茫,其实我们都一样。

这句话简简单单,却戳中了很多人的心,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长大了,即便青春里充满了迷茫和狼狈,还是要爱自己啊,先拥抱过去不完美的自己,再努力长大。

刘同后来又出了一本书,叫《我在未来等你》,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我们开启了“青茫”之后的第二次合作,又一起创作了同名主题曲。这个故事已经被拍成电视剧,我和秦昊再一次在剧中客串,这次我们扮演的是我们自己。这次的表演会不会超越上一次,大家可以在剧中找到答案。进组拍戏的那天,跟我们演对手戏的演员是李光洁和费启鸣,道具是瓜子和花生,我们拍完时,瓜子已经被我吃得差不多了。我发微信给刘同,问他在哪。他说他正在全国签售击掌,和《我在未来等你》的读者们见面。我又抓了一把瓜子,对秦昊说,他真的好拼啊。

刘同就是这样一个怀抱热情奋力奔跑的人,好像不知疲惫。其实他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对待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全力以赴,尽力做到最好。虽然他经常在签售会上面对我们的歌迷说我们很low,但是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跟我说要做个什么的时候,我们还是会一样,认真面对,一起加油。

某天晚上,我在小区散步,看到刘同在遛他的宠物狗刘同喜,我一见他就连忙抢着说,哎,你胖了,赶紧减肥吧。

说完我就走了,小区里回荡着刘同魔性的哈哈声。

但愿永远这样好

每个人在某段时期都有一些歌陪伴过自己,在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那时候的记忆总是残酷和现实的,但也是最难忘怀的。所以那些歌对你而言,是鲜活的,有生命的。我残破的青春里,有许多拇指姑娘的歌。

在百度上搜索“拇指姑娘—吉他谱”,出来最多的是《亲爱的苏》这首歌的谱。我最初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正好认识了一个叫“苏”的女孩,和这个女孩最大的交集是我们一起去无锡郊区,站在茶园和古朴的街道上拍了几张合影。我记住这首歌,是因为那时候遇到的一败涂地的爱情。歌的开头是《苏州河》的念白:“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会啊。会一直找吗?会啊。会一直找到死吗?会啊。你撒谎……”我那会也在找,找了好久,每天都在找,也找不到人去了哪里,仿佛就从自己生命里消失了一般。于是我每天都坐在家里看着窗外听刘子芙唱:“我该拿什么来爱你,是想念你还是忘记……”

拇指姑娘那时候还巡演,在南京CD-PUB。我拉着两个朋友去看演出,我忘不了刘子芙在台上深情的模样。他那天说要唱最后一次《曼哈顿恋人》,因为女主角已经嫁人了,嫁到很远的地方。而且刘子芙也不是他自己的本名,是他和女主角给他们的孩子起的名字,但是这个孩子没有机会来到世界上,于是他就成了刘子芙。唱歌前,他说:相爱的人牵了手就努力一直在一起,牵了手就别分开了。我躲在第一排最靠边的沙发里,在心里记下了这句话。

忘记了我后来怎么就有了刘子芙的电话的,天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有一个明星的电话号码啊。大概是因为我和秦昊翻唱了子芙的歌,慢慢在微博上就互相勾搭上了。后来拇指姑娘又一次巡演,刘子芙让我上台唱《寻找草泥马》,介绍我认识了很多他在南京的朋友,时剑波、赵元都是在那次认识的。演出结束后还和很多人一起吃了顿饭,那时正是我开始在南京努力生活的日子。刘子芙把南京叫做自己的第二故乡,我也如此。那次分别时,子芙祝我一切都好,并邀我去郑州的时候一定要找他。那感觉,挺复杂的,可能因为我自己很意外子芙是如此随和又仗义。

于是我每次要去郑州时,都会给子芙打电话,除了几次他在外地演出没法碰面,基本上,在郑州的日子都有刘子芙陪着。后来发现身边的朋友在郑州演出,子芙都会尽地主之谊,没空喝大酒,一顿烩面怎么都是要招待的。那次在郑州演出,秦昊喝大了,在后台开心地抱着子芙,大喊:刘科长,您亲自来捧场真是太好了!说完,狠狠又甜蜜地咬了刘科长一口,在后台的我们都惊呆了。子芙笑得花枝乱颤,我也不知道他是觉得秦昊太有意思,还是因为第一次被大老爷们咬了一口。这一口,是史上两支男子组成的“女子乐队”间最亲密的身体接触。

和刘子芙不能经常见面喝酒聊天,但是开心时总是可以想到对方。他在郑州和朋友们喝high了,会打电话给我说,很想念。我在南京和赵元撸串的时候,会一起拍着桌子八卦刘子芙的女朋友竟然是一个1996年出生的少女。子芙出了自己标志性的帽子,我们也毫不客气地要了两顶。虽然大家都忙碌,但总会惦念对方。

虽然子芙有很多朋友,我们也认识得并不久,但我总觉得自己认识子芙很长很长时间。可能因为他的声音的陪伴,可能因为看到他歌词时的感动。从歌迷变成刘子芙的朋友,我感叹的不是时光,而是我认识的刘子芙,就是这样一个成天笑嘻嘻的音乐人,唱着儿歌,唱着爱情,他在台上努力地笑,歌却让无数人流泪,在我们都已不再稚嫩的岁数唱着最简单的感情。写下这些或许与音乐有关,或许与生活有关。而,我,一个理工科的戴着眼镜的圆脸胖子,在跌跌撞撞的生活里,被刘子芙使劲地温暖了很久。

最后,我想说,刘子芙,但愿我们永远这样好。

滤镜人生

不喜欢以貌取人的人,也讨厌长得丑的。

手机里下载了一些五花八门的图片应用软件,下载这些程序的唯一用途,就是修图和加滤镜。拍完一张图片后,先打开修图软件,去掉痘痘,把脸推小些,然后再加上一个心仪的滤镜,甚至是好几个。做完这些之后,自己往往要对比一下原来的样子,再看看修完的照片,然后心满意足地发到社交网络上。

现如今很多朋友很难得见面,了解别人的生活都是从朋友圈或者微博,聚会时聊起谁谁谁,越是眉飞色舞说得跟真事儿一样,聊的内容基本都是自己依据别人发在网上的文字和图片阅读理解而来,越邪乎越精彩,最后大家哄堂大笑,一起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这时候,加过滤镜的人生,仿佛才拿得出手。

加过了滤镜,仿佛自己的生活才有了色彩,这并非鼓吹人要虚伪,恰是因为每个人本来都平凡又普通。

长相平庸的安妮,小姐妹约她一起逛街,在大悦城里逛了一层又一层,看好的洋装没有一件买得起,那个除了体力不错没啥优点的男朋友最近好像和好看又洋气的闺蜜勾勾搭搭的。

出租屋里的水管昨晚爆掉后,现在还不知道找谁来修。安妮假装自己还是快乐的,和姐妹们在负一楼的星巴克买了一大杯美式咖啡,自拍了一张鼓励自己坚强的照片,照片先用美图秀秀磨了皮,然后把下巴推得尖一些,放大了自己的小眼睛。照片里的安妮变得鲜艳,有着明媚的笑。

本来也没有很熟,但是很久没有见面的琳达,约我去吃饭。见面时,她很明显垫了下巴,打了玻尿酸。琳达问我她气色如何,我讪讪笑道,特别饱满。以前的琳达是个穿波西米亚长裙头上包裹头巾的文艺女青年,假期会到云南的古城撩猫逗狗。现在也不知道是去了第几次美国后,完全变成贵妇的样子。琳达叫服务员,要今天的House Wine,然后问我,厚,你来试这个酒如何?我傻眼,什么是House Wine?我没去过美国,也没吃过几顿西餐。看着琳达优雅又自如,和服务员讨论着菜品和那个该死的House Wine,我那会觉得琳达其实也挺美的,进阶了,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了一层美丽的滤镜。

其实,何止是拍照需要滤镜,生活哪里不需要滤镜?

我有个好朋友,叫极光光,是我认识的作家里面最勤奋最臭美的一个家伙。他经常不定期自拍些照片发到微信里,得到赞美后,我们就会在朋友圈里看到那张自拍:极光光在餐桌前,极光光侧卧在床上,极光光起床了,极光光夜里赶稿饿了……我喜欢和他一起玩,一起聊天,一起吹牛。凌晨3点饿了,打电话可以立马跑到火锅店吃东西聊天到天亮。有一天夜里,他来我家找我玩,在楼下准备按门铃时忘掉了我告诉他的门牌号,手机又恰巧没电关机了。然后他正犹豫是否作罢回家时,小区的保安把他当成不法分子,开始盘问他。极光光很气,和保安吵了起来,最后在管理室闹了很久,最终借到了充电器,才和我联系上。当我把气鼓鼓的极光光迎进门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地生气,他字正腔圆,把身体展开,伸出双臂,大声问我:“请问我这样的气质,怎么会被认成不法分子?!”我笑成一摊肉,心里想着,这就是滤镜碎了吧。

秦昊和我第一次去央视录节目是2013年,录一台晚会(虽然唱得不好,但坚持了真唱)。当时我们并不懂什么化妆,也不知道穿什么,随便抓了两件衬衫就去了。特别紧张的我们正在录第一首歌,突然导演喊停,然后拿起麦克风笑着说,你们这俩小伙子,也不化妆也不弄下头发,右边的那个小伙子眼袋也太大了,镜头不好看,下来快找个人简单遮盖一下。我俩灰头土脸地下了台,借了女编导的化妆品赶紧拾掇拾掇。后来看节目播出,我俩穿得又土,也没好好化妆,难看得要命,真是难为电视台的导演了。

自从那次录制之后,秦昊就开始戴黑框眼镜。一开始是要拍照录节目什么的才戴上,再后来变成只要出门必须得戴个眼镜。我笑着打趣他,偶像包袱越来越重了。秦昊说,他从小就有过敏性鼻炎,从小到大不知道两个鼻孔出气是什么感觉,经常鼻炎犯了,两个鼻孔就都堵上了,所以从小就有很大的眼袋,后来他画里的人物也都会有一个大大的眼袋。久了之后,反而变成一种特色。有次我和秦昊去小娟家喝茶,当时秦昊已经会因为出门找不到眼镜而焦虑。眼镜成了他的滤镜,成为他让自己更安全的一个道具。我和小娟一起夸他眼袋很有特色,只是希望他可以放松些,不要因为这个东西让自己太紧绷。喝完茶从小娟家出来,秦昊摘掉了眼镜,赤裸裸挂着眼袋,自在如风,我们都挺开心的。然后又过了几年,就在前段时间,秦昊去医院把眼袋割掉了。

很多在北京的朋友来自天南海北,但都说着一口蹩脚的北京话,北京腔比北京人重上好几倍。身边的人都这样说话,自己也就被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有一次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北京腔浓得让自己直起鸡皮疙瘩,那叫一个难受。从那之后,我开始注意到身边人讲话,常有人捏着嗓子说:“找个地儿呗,咱可以把那个事儿聊聊。”“嘿!您太逗了这哎,甭跟我这儿里个啷的,爷不吃这套。”那个感觉,就是听到港台明星故意讲儿化音的感觉吧。

几年前我发过一条微博:

有方言口音是一件非常非常可爱的事情。几年前老去北京,莫名其妙地周围所有人都在讲北京话,自己也不免讲很多儿化音。后来我意识到自己那样讲话非常做作恶心,也劝诫身边在北京的外地朋友好好说普通话。新认识朋友,从口音辨别大家来自哪里是很有趣的事。请大家不要再讲一口蹩脚的外地北京话。

融入一个地区,融入地区的语言环境,自然会受到影响。这或许就是大家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一层小小滤镜,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找到那么一点虚幻的归属感。我不会再那么咄咄逼人地和朋友们强调别那么说话,不去撕破每个人简单也并无恶意的伪装。因为,要求别人好好说普通话,很霸道。而且,普通话很难说!

人和人有时会成为特别好的朋友,不是因为大家有那么那么多的共同话题,有时也是因为大家往各自生活中添加滤镜时,我们不会毒舌地一个一个拆穿对方,反而是看到一个又一个更好的你时,真心实意地为你开心。相比那些觉得自己毒舌就是直率的人,我更愿意和面对这些滤镜时包容你的人做朋友。既不虚伪,也充满善意。滤镜到底是在粉饰美好,还是掩盖真实?这个想法本身并无意义,意义在于自己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滤镜没什么特别,人人都在用。有的人把生活加了一层滤镜,光鲜亮丽脸小腿长,活得风生水起,自己高兴别人眼红。有的人把生活弄得素雅寡淡,透出一股子我和你们不一样的气场,其实吧,他们也用了一种性冷淡风格的滤镜呢。

最后送大家一句十六字真言,忘了在哪儿看到的——

滤镜越冷,性欲越浓。

滤镜越浓,生活越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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