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玛·德·伊萨耶娃

给玛·德·伊萨耶娃[1]

塞米巴拉金斯克 一八五五年六月四日*

……你们是怎样到库兹涅茨克的啊,愿上帝保佑你们一路平安!您来信说您心绪不佳,甚至病了。我至今为您非常担心。有多少麻烦,多少难以避免的不愉快,仅仅是搬一次家便够受的了,加上还有病,怎么受得了啊!我现在只想着您。而且您也知道我多疑;您可以想象我是多么不安。天哪!这样的命运,这些麻烦,这些无谓的争吵难道与您相称吗?您可以为任何社交界增添光彩!可诅咒的命运啊!我焦急地等您来信……您来信问我怎样消磨时光,还说您不知道你们走了以后[2]我的时间是怎样安排的。我因为忧伤而六神无主已经有两星期了。但愿您能知道我在这里是多么孤苦伶仃啊!真的,这种情景就像我在四九年被捕后入狱,使我和可亲可爱的一切分开一般。我和你们已经习惯了。我从来也没有把我们的相识当成普通的交往,现在你们离开了,我根据经验猜到了许多东西。我有五年没有和人在一起生活,我孑然一身,确是没有一个我可以在他面前吐露衷情的人。你们把我当做了亲人。我还记得,我在你们家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3]对我照顾得比亲兄弟还好。我性情沉闷,给你们招来许多不快,但你们俩都爱我,而且我也理解并感觉到了这一切,我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您可是一位非凡的妇女,有一颗非凡的、孩童般的心,您是我的亲姐妹。一位妇女向我伸出手来,这事本身就构成我一生中的大事。男人,甚至是最优秀的,请恕我直言,有时候也无非是木瓜。妇女的心、妇女的怜悯、妇女的同情,无比的善良,这是无可取代的,但却不为我们所理解,我们常常因为愚蠢而觉察不到。这一切我在您身上都看到了;你对我的缺点那样仁慈和宽容,恐怕连我的亲姐妹也做不到。如果我们之间突然闹得面红耳赤,那首先因为我是忘恩负义的畜生,其次是您有病,肝火旺,有气,因为可恶的社交界没有给您应有的评价,不理解您,而像您这样有毅力的人对这种不公平不能不感到愤慨;这是高尚和光明正大的。这是您性格的基础;但痛苦和生活当然也过分地夸大了您的许多品质,激起了您的许多愤懑,可是天啊,这一切都加倍地、三倍地得到了补偿。由于我并非总是愚蠢的,所以我看到了并器重这一点。总之,我不能不以整个身心像对家园那样眷恋你们的家。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俩,永远感谢你们。因为我深信,你们俩不理解你们为我所作出的一切的意义,不理解像你们这样的人对于我是多么需要。这只有亲身体验以后才会理解。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已完全麻木不仁了,而现在我又成为一个人。不过到此为止吧,这一切是讲不完的,特别是在信上……


[1] 玛丽娅·德米特里耶夫娜·伊萨耶娃(1826—1864),娘家姓康斯坦特,西伯利亚官吏亚·伊·伊萨耶夫的妻子,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伊萨耶夫病故后,陀思妥耶夫斯基便热情地追求伊萨耶娃,二人于一八五七年结婚,但婚后感情并不融洽,家庭生活很不幸福。

[2] 伊萨耶夫于一八五五年五月离开塞米巴拉金斯克去库兹涅茨克工作。

[3] 伊萨耶娃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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