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路
2011年8月,我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一个人坐了火车又坐飞机,然后又是火车又是汽车,只为亲身感受电力天路的壮美。
一个月明星稀、清风习习的夜晚,国家电网报的记者江莹和郎佩剑帮我拉着行李箱步行前往火车站。一路上,大家似乎有些沉默。如水的月光、清冽的秋风以及月光下随风摇曳的格桑花儿,那个夜晚的情景,之后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就这样单飞了,这是出发之前不曾料到的。原来我一直以为,此行是从青海到西藏,要不怎么叫“青藏联网工程采风”呢。来了才知道,因为之前的几批诗人,每次进藏都有人出现高原反应而倒下,然后是住院、输液,所以我们这一批就没有再安排西藏地区的活动。
独自踏上由格尔木开往拉萨的列车,在车厢内坐定后闭上眼睛,心想,这已是我今年第三次独自坐火车了!
我在黑暗中沉沉睡去,又在唐古拉山口的黎明中醒来,我知道,电力天路就在不远处与我一路同行。
初到高原的头痛与不适,很快被眼前的美景带来的震撼所取代。我取出随身携带的相机,对着车窗外“咔嚓、咔嚓”一阵狂拍。
望着窗外绿毯一般的草原和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我不由想起柏杨在《中国人史纲》开篇中所描述的中国地理特征,想起那个形象的“太空船上看中国”的比喻。
书上说,假如我们搭乘太空船,自东向西以4000米的高度进入中国而一直保持这个高度不变,那么此时太空船已经撞到地面,因为我们已到了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也就是世界上最高的高原,被称为世界屋脊,太空船必须升高。在青藏高原上看不到什么,它在20世纪前,是中国最寂寞的地区,目光所及全是终年覆雪的山头和寒冷贫瘠的砂砾丘陵。
而如今,自然之美、宗教之魅如此和谐地融为一体,所谓天人合一,就是这般境界吧。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路上,我们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观:形形色色的人流中,各种各样的表情,旅客更多的是兴奋和新奇,而归人则是平静与安详。大家有着同一个目的地——拉萨。
即使是一个人的旅程,此时此刻你也看不到寂寥,除了新奇,更多的则是安然、安静、安详。
仅仅从格尔木到拉萨,坐火车就长达14个小时,如果从郑州甚至从北京出发,又该是怎样漫长的旅程。如今也只有在这样的旅途中,我们才有闲情聆听内心的声音与感动。
而这种感觉,在人来人往的日常生活中似乎是难以拥有的。难怪会有那么多的驴友,总是想方设法抛开俗世的一切,扛起背包踏上旅程。也难怪那天在可可西里那个武警医疗站,我在女护士年轻红润的脸庞上看到的是那样一种不负此生的神情。而以其为代表的青藏联网工程生命保障系统,不仅创造了高原施工零死亡、零伤残的纪录,也给到过电力天路的人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四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独自一人在家打扫卫生,突然在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看到电力天路投入试运行的报道,我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跑到电视机前坐下,看着电视机上曾经熟悉的画面,记忆的影集重新一页页翻开。
抵达拉萨的当天晚上,在夺底路上的一家小饭馆里,我与省电力公司的援藏干部刘宏达相对而坐。望着身材高大的他那微笑的、黝黑的脸庞,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之前我已读过讲述其援藏经历的相关报道,但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与现实相比,文字是何等苍白!
“听说你来援藏,以为你可能是在拉萨。看了那篇文章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安多。一定很艰苦吧?”
“当时只说是援藏帮扶,具体做什么并不十分清楚。来了之后才知道是去安多参加青藏联网工程线路施工,而我本来是搞变电的。所以,当时的困难可想而知。”谈到这里,刘宏达轻叹一口气,然后又接着说下去,“但是既然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啊!因为我代表的是河南公司。所以,再大的困难也只能咬牙坚持。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说到这儿,他咧嘴笑了,那笑中,有些许无奈,更有一种男人的担当。
可以想象,在那终年积雪的荒原、高寒缺氧的唐古拉山口,刘宏达他们是顶着怎样的寒风在艰难跋涉。我昨夜今晨所走过的路线,他们曾无数次往返……唐古拉山上的援藏干部、可可西里的项目总工、武警医院的医生护士、昆仑山口的驻地记者……一个个风尘仆仆又年轻生动的脸庞和身影重又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
从拉萨到安多再到格尔木,那是刘宏达一个人的天路,更是无数电网建设者青春和热血铺就的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