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

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

此诗凡用七解成篇:一解洛城北,二解庙貌,三解玄元皇帝,四解吴道子,五解壁画五圣,六解先生冬日入谒,七解用史公《封禅书》笔法结之,最得讥讽之体。〇只为与之同姓,便以巍巍天王之尊,遥认一千余年前茫茫不可知之人,尊之曰“圣太祖玄元皇帝”,又为立庙,已极可笑。乃又甚而至于画其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五世祖考之像于其庙壁。嗟乎!汉武好仙,尚冀长生,今此又为何哉?

配极玄都,凭高禁御长。

守祧严具礼,掌节镇非常。

第一解,写洛城北。上配北极,为帝城之玄都。悬绳连竹,禁御来往,此其严闭,非可聊尔。若为本宗藏主,则分宫守祧,旧有严礼。如或外道惑民,则地官掌节,弹压非常。只四语,却写得凛凛然,使玄元立庙,五圣画壁,更是使不得。

碧瓦初寒外,金茎一气旁。

山河扶绣户,日月近雕梁。

第二解,写庙之壮丽。碧琉璃瓦,则上薄初寒之外。承露金茎,则高出一气之旁。名山大河,双扶绣户。日升月恒,互缠雕梁。不图洛城之北,有此巍巍一庙也。〇“碧瓦”“金茎”“绣户”“雕梁”,是庙;“初寒外”“一气旁”“山河扶”“日月近”,是庙之壮丽。四语总成一样句法,只以倒转为异耳。

仙李盘根大,猗兰奕叶光。

世家遗旧史,《道德》付今王。

第三解,承上。洛城北如此严闭之地,忽有如是巍巍庙貌,实祀何人乎?因云老氏姓李,李氏之盘根大哉,安知今皇之非其苗裔也?汉孝景皇后以七月七日生武帝于猗兰殿,今奕叶而上,安知非于不可知之一日,吾之先人,为其后人所生也?据今日子孙为帝王,则前者史公必应列之世家,而仅入列传者,此自是马迁遗误耳!若其《道德》一经,今皇御注,便是一片嫡血,安得不谓有唐真苦县遗体也?初诵之,极是谀语,细寻,乃见其讥极。

画手看前辈,吴生远擅场。

森罗移地轴,妙绝动宫墙。

第四解,本欲便写壁画五圣,却恐太促,便嫌板实,因先叹吴生妙画,略作虚衍。“地轴”句,是述其昔画睒罗变相。“宫墙”句,是述其又画七十二子。“地轴”句妙于“森罗”二字,便可想见地轴之出奇。“宫墙”句妙于“妙绝”二字,便可想见宫墙之不同也。吴生妙手,较之前辈,擅场远甚。盖极赞之。通篇只此一解四语为衬句。

五圣联龙衮,千官列雁行。

冕旒俱秀发,旌旆尽飞扬。

第五解,写吴生所画壁,可笑在一“联”字。盖使五圣各占一壁,犹有可解。今既画作连衮,则与千官列成雁行,君臣无分,并为老子所隶。将欲尊之,辱莫大焉!或问亦可不画千官否?此则不免寒俭无气力。画千官,亦可画五圣作坐像否?则又非画于老子庙壁初意也。看先生下句,接用“冕旒”“旌旆”字,皆是故作洗剔。“冕旒”则定应穆穆皇皇,深坐九重之上;“旌旆”则不免意色匆匆,将有远行之势。天下岂有着“冕旒”而远行者?今既不可降五庙为诸侯之服,又甚欲跻五庙于群真之后,于是“冕旒”“旌旆”遂画出一片无理,真欲笑杀人!

翠柏深留景,红梨迥得霜。

风筝吹玉柱,露井冻银床。

第六解,柏景、梨霜、风吹、井冻,只是写冬日景色。

身退卑周室,经传拱汉皇。

谷神如不死,养拙更何乡?

第七解,结今尊老子为玄元皇帝,老子乐耶?据其退处藏室,殊似无意世荣者。即五千言之盛传,亦在汉文、景之世,老子初不自意也。今辱承本朝如许隆礼,老子死而无灵,则我不复能知;若果谷神尚存,则无名养晦,定不知何处水边,黝然一老耳。想决不在此庙之中,受其盼蚃也!写得半非半是,若有若无,滑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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