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四年二月十日
孩子:
七日两信同时收到。北京当地钢琴运费,过几日中旅会派人来收,届时必有图章(此章务必妥存!)及迁出证等交给你。(琴上用的粗麻索——非草绳——望妥存,前有明信片提及。)
屋内要些图片,只能拣几张印刷品。北京风沙大,没有玻璃框子,好一些的东西不能挂;黄宾翁的作品,小幅的也有,尽可给你;只是不装框不行。好在你此次留京时期并不长,马虎一下再说。Chopin肖像是我二十三岁时在巴黎买的,又是浪漫派大画家Delacroix [德拉克洛瓦]名作的照相;Mozart [莫扎特]那幅是Paci [百器]遗物,也是好镌版,都不忍让它们到北京光秃秃地吃灰土,故均不给你。
读俄文别太快,太快了记不牢,将来又要从头来过,犯不上。一开头必须从容不迫,位与格均须要记忆,像应付考试般临时强记是没用的。现在读俄文只好求一个概念,勿野心太大。主要仍须加功夫在乐理方面。外文总是到国外去念进步更快。目前贪多务得,实际也不会如何得益,切记切记!望主动向老师说明,至少过二三月方可加快速度。……
上海这两天忽然奇暖,东南风加沙土,很像昆明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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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预备一样小小的礼物,将来给你带出国的,预料你一定很欢喜。再过一星期是你妈妈的生日,再过一个月是你的生日,想到此不由得悲喜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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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争取睡眠时间,希望尽量逼逼自己,把刷牙及大便时间减少。早上起来有没有参加早操?若然,甚望将我们的基本姿势[5]带进去。
这几日开始看服尔德[即 Voltaire,今译伏尔泰]的作品,他的故事性不强,全靠文章内若有若无的讽喻。我看了真是栗栗危惧,觉得没能力表达出来。那种风格最好要必姨、钱伯母[6]那一套。我的文字太死板,太“实”,不够俏皮,不够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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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穿的西装仍放在衣箱里,免吃灰。
[5]指太极拳。
[6]必姨指杨必,钱伯母指杨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