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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纯是在名正大学学哲学的。秀瘦的一张脸,脑门微向前杓着一点。两只眼睛分外的精神,由秀弱之中带出一股坚毅的气象来。身量不高,背儿略微向前探着一些。身上一件蓝布棉袍,罩着青呢马褂,把沉毅的态度更作足了几分。天台公寓的人们,有的钦佩他,有的由嫉妒而恨他,可是他自己永远是很温和有礼的。

“老赵!早晨没有功课?”李景纯踏雪回来,在第三号窗外问。

“进来,老李!我该死,一合眼把一块雪景丢了!”赵子曰不一定准后悔而带着后悔的样子说。

“等再下吧!”李景纯进去,把一只小椅搬到炉旁,坐下。

“老李,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过来会议?”赵子曰笑着问。

“我说话便得罪人,不如不来!”李景纯回答:“再说,会议的结果出不去‘打’,我根本不赞成!”

“是吗?好!老李你坐着,我温习温习英文。”赵子曰对李景纯不知为什么总有几分畏惧的样子。更奇怪的是他不见着李景纯也想不起念书,一见李景纯立刻就把书瘾引起来。他从桌上拿起一本小书,嗽了两声,又耸了耸肩,面对着墙郑重的念起来:“Aboy,Apeach”,他又嗽了两声,跟着低声的沉吟:“一个‘博爱’,一个‘屁吃’!”

“把书放下!”李景纯忍不住的笑了,“我和你谈一谈!”

“这可是你叫我放下书?”赵子曰板着面孔问。

李景纯没回答。

“得!”赵子曰噗哧一笑:“放下就放下吧!”他把那本小书往桌一扔,就手拿起一支烟卷;自然“踢着我走!”的誓谁也没有他自己记的清楚,可是——不在乎!

李景纯低着头静默了半天,把要说的话自己先在心中读了一遍,然后低声的问:

“老赵!你到年底二十六岁了?”

“不错呀!”赵子曰说着用手摸了摸唇上的胡子茬,不错,是!是个年壮力足虎头虎脑的英雄。

“比我大两岁!”

“是你的老大哥!哈哈!”赵子曰老气横秋的用食指弹了弹烟灰,真带出一些老大哥的派头。好像老大哥应当吃烟卷,和老爷子该吸鸦片,都应该定在“宪法”上似的。

“老大哥将来作什么呢?”李景纯立起来,低着头来回走。

“谁知道呢!”

“不该知道?”李景纯看了赵子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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