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轰出校花的生日宴会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我的耳边却仍旧一直回荡着宴会上那刺耳的笑声:
“明明是掉毛的鸡,还想假扮凤凰?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我的心就像愤怒的活火山,正源源不断地喷发着炽烈的岩浆。
“该死该死该死!那个丑女人,气死我啦!”我飞起一脚踢向电线桩,不料“嗖”的一声,鞋子飞出五米远,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只听“哎哟”一声惨叫,老板捂着额头大声斥骂:
“优悠,我叫你给我去打扫厕所,你在门口磨蹭什么?刚才是什么?”徐娘半老的老板斜眼瞄到我的旧鞋子,顿时火冒三丈。
“你居然拿鞋子扔我?你这个臭丫头……啊哟,我就说谁家生的女儿这么没教养……”
顶着老板呼天抢地的斥骂声,我一边刷洗着地狱般的肮脏卫生间,一边喃喃自语:“如果有钱的话谁愿意穿不合脚的鞋呀?这种比灰姑娘还惨的生活……咦,灰姑娘?”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光,就像夏日的烟花“砰”的一声,射向高空然后绚丽绽放。
对呀,我怎么会没想到呢?我这么漂亮,距离十全十美最多只差0.5个百分点。
而那小小一丁点的缺憾,不就是我没钱吗?
灰姑娘之所以能变成王妃,就是因为遇到了爱她的王子。那么如果我也能遇到一个爱我的王子,不就能变成王妃了吗?
可是要去哪里才能遇到我的王子呢?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老板冲了进来:“有客人在等着用厕所呢,你还不快点刷?”
“知道啦。”
我叫优悠,是个美貌值高达99.5%的穷人。我是个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啊啊啊……把你同情的眼神给我收起来吧。
我不要你泛滥的爱心。当然,如果你愿意给我现金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我所在的高中有一个校花,她有个非常有钱的男朋友,每周五下午都会开车在门口接她。
每到这个时候,校门口都会围满了两眼冒星星的女生们,个个都是一脸羡慕嫉妒恨——当然不包括我。
她的男友有没有钱,跟我又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羡慕?
但是让我生气的是她每次得意扬扬地坐进车里时,都会特意对我说一句:
“优悠,什么时候你也找个优秀的男朋友吧,我等着和你一起四人约会的日子……不过就你这样的穷光蛋,永远也不可能遇到王子的,哈哈哈哈。”
真是气死我啦!
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王子,让所有人惊讶得满地找眼镜。
不过当好运要降临的时候,真是城墙都挡不住。
“嗨,小美女,要不要和我去喝茶?名尚罗兰你喜欢吗?”
我正拖着懒洋洋的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时,一辆跑车停在我身边,一个男生探出头对我这样说。
哇,哇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降临?
而且我没听错吧,他说的名尚罗兰,是指那个传说本市最顶极最昂贵的会所吗?
听说那里连一杯矿泉水都要五十元钱呢,是我这种穷人根本不敢奢望的地方。现在竟然有人约我去那里喝茶?
我正要点头,却在看到身上已经褪色的T恤和裙子时犹豫起来。
“小美女,你不愿意和我去喝茶的话,那就……”
听到他这充满失望的口气,我的血顿时全涌到头上,慌乱地说:“我当然愿意了,不过你要等我十、不,五分钟就好,可以吗?”
“呵呵,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不要说五分钟,五十分钟都没问题。”
“好的,你一定要等我呀!”
我拔腿就朝酒馆冲去——虽然我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但我可以向别人借。
这也许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遇到“王子”的时刻,我不能错过。
但是,一切似乎不像我想得那么简单——
“小美人儿,我们去那边喝一杯怎么样?”带着酒意的气息混合着轻佻暧昧的声音,猛地凑到我耳边。
我还来不及躲闪,湿漉漉热腾腾的咸猪手就已经巴到了我的腰上。
“放开……”
我以为这是一次美好的邂逅,更是美丽恋情的开端,没想到遇到的是色狼。
当我傻乎乎地跟着他来到这所传说中的高级会所后,他就露出了真面目。
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呢,直接推开他。
他被我狠狠推开后破口大骂:“死丫头,穿成这样还装什么纯洁?!”
我下意识偏头看着墙壁,被无数水晶银镜装饰的墙壁,映照着我的样子:紫色亮片紧身吊带裙,白色的毛毛披肩,浓浓的烟熏眼,油亮亮的唇彩……
这根本不是我真正的模样。
真正的我,眼睛很大,圆圆的杏眼透着古灵精怪的水光;眉毛淡淡的,细如烟柳;小小翘翘的鼻子和天然的珍珠色的唇色,清纯又秀丽……
啊啊啊,我后悔了。
我不该来这里,更不该穿成这样。这里不是我能来的地方,我要出去!
突然,我被扇了一记耳光!
“不识抬举!哼!”那个醉醺醺的家伙装模作样地理了理领带,转身朝舞池走去。
我捂着脸,浑身发抖。
竟然打我?
你打我的脸,我就毁你的车!
2
“哐!”铁皮垃圾桶竟然只把挡风玻璃打出一小片蜘蛛网?
我气呼呼地用脚使劲儿踹着车门。
这车应该很贵吧?刮花你的漆,弄爆你的胎!
“敢吃我豆腐、敢占我便宜,我让你开辆破车回去!哼哼……”
“你的豆腐又酸又臭,送我也不吃!”
冷得像万年寒冰的低沉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哇!”我吓得转身。
花木扶疏的园艺造景背后,慢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然已经是夜晚,但会所外绚丽夺目的霓虹灯还是把他的面容勾勒得清清楚楚。
至少高出我一个头的身材,穿着一身酷黑,T恤的胸前一个硕大的骷髅头看上去非常可怕,但也比不上这位老兄的脸色可怕。
浓眉下一双阴鸷的眼,高挺的鼻子下紧抿的嘴唇像隆起的山脉,而这座山百分之百是冰山!
“干吗要接我的话?关你什么事!”我转身不再看他。
长得帅了不起啊?
戴着钻表了不起啊?
身后跟着几个黑衣服跟班了不起啊?
以为穿一身黑就是黑社会老大吗?
我才不怕呢!
我飞脚继续使劲踢那辆跑车,“啾啾”,这车突然叫了起来,吓得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喂,你差点踩到我!”冷脸酷男咬牙切齿,眼里都快射飞刀了。
他的眼很黑,但沉沉的色泽就像阴霾的天幕,夜色中没有一丝光亮。即便霓虹闪烁,他的双眸也波澜不兴。
我瞄他的脚一眼。鞋子得有多贵重啊,就算踩你一脚又怎么了?
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却轻轻笑了,似乎觉得我的表情很搞笑。
男子被那隐忍的笑声激怒了,眼神如刀般刺向背后的男人,发笑的人立刻乖乖俯首帖耳,严肃地板起脸。
我突然觉得现在的状况有点诡异。
他们难道真的是黑社会?那我还是快溜比较好。
于是我挺起胸:“喂,让一下,我要走了。”
“走?”他线条优美的嘴唇绽出一抹冰花般的冷笑,“砸了我的车,还想溜走?你当我傻啊?”
充满恶意的声音低沉地回荡在我耳边,我呆若木鸡。
我的车我的车我的车我的车……无限循环ing。
“这、这不是那个色狼的车吗?”
他一脸鄙夷:“你砸我的车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这种女人在想什么,这种手段我见得多了。”
他的话哐哐哐地扇得我晕头转向。
天啊,怎么会被我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人?真会朝自己脸上贴金啊!
好女不跟男斗。
我撇撇嘴,直起腰板:“总之我要走了,永不再见!”
刚迈出半步,那些大个子跟班就上前拦住我。
“想走?”他冷冰冰地说,“先把修理费拿出来。”
修理费?
我傻眼了。
“怎么,敢做不敢认?我亲眼看到的事情,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认账?陈一……”
一个跟班应了一声:“在,崇少请吩咐!”
“给我把她拎到警察局去……”
“等一下、等一下!”我慌了,“我不过就是小小地擦了一下你的车吧?而且我不是故意的。”我拼命辩解。
“咦,你刚才不是很神气吗?怎么现在又求饶了?你怕我送你去警局?”他恶意地挑起眉毛。
“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我双手合十,万分后悔——我为什么不看清楚车牌啊?惹到这么凶的路人甲,好倒霉。
没想到“路人甲”劈头盖脸反问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
我抬起头来,只见他那双波澜不兴的沉黑眼眸竟然绽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万里无垠的荒原上燃起的火光,明亮得耀眼!
我下意识就顺口接上:“像我这么有智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这不是一时不小心吗?”
他脸上瞬间僵了。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干了傻事。人家又不是在讲冷笑话,我为什么要用偶像剧里的台词回答啊?
“哼!”高大的黑衣男抬手看了看手表,“这样吧,我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现在是8点20分,距离今天结束还有3小时40分钟,你在今天之内把修理费赔给我,我就放过你。”
他也太抠门了吧?
我张大嘴巴:“那你要多少钱?”
他指了指前挡风玻璃:“你把它砸得都像蜘蛛网了,怎么说也得……”说着,他回头看了跟班一眼,跟班甲上前一步。
“回少爷,送回原厂修理的话大约报价400万吧。”
“什么?”我差点像火箭一样跳起来。
400万?纸钱还是冥币?
“好吧,400万,你还有3小时……36分钟……”这家伙冷酷无情地宣布。
这是在宣布我的死期吗?我绝望地看了那跑车一眼:“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我干脆扎爆你的胎好了!”
“哼,别磨磨蹭蹭了,快点付钱。”这家伙越过我,朝他那辆贵得要死的车走去。
这么大的个子,却走得那么慢。短短几步距离,居然每一步都像在地上磨似的。
我藐视地轻哼:“乌龟爬,慢死了。”
话音未落,那个人竟然用无比凶狠的眼神瞪着我。
瞪什么瞪?慢就是慢,还不准别人说吗?
可为什么那几个跟班用踩到地雷般的惊愕眼神看着我?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最多就是把你家主子的车玻璃弄成了蜘蛛网嘛!
“砰!”
这个走路慢得像乌龟的小气男甩门的声音可真大。
“小姐,我劝你最好还是想办法付钱,否则你会后悔的。”那个报价400万一片玻璃的跟班轻声细语地说。
他五官端正,看起来很正直,再加上说话声音还算温和,我竟然有点相信他了。
我撅着嘴说:“拜托,400万可是你说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敲诈我?”
他失笑:“那这样吧,只要你能办到一件事,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
有这种好事?我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反问:“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是现在你没有选择。我说得没错吧?”
明明他在笑,可为什么我却只看到了阴险?刚才的正直去哪了?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车窗突然摇下来,那个气冲冲的黑面神在车窗后阴阳怪气地说:“把她丢进来,我要她欠债肉偿!”
3
欠债肉偿,什么意思?
在我惊吓过度、糊里糊涂的时候,我已经被一个跟班丢进了车里。
接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一声令下:“开车!我饿了,去吃东西。”
跑车招摇地驶出这个霓虹闪烁的会所,而我则心惊肉跳地坐在后座。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侧脸冷凝得好像冰雕,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我吞了吞口水,正犹疑不定,他突然冷喝一声:“停在这里!”
吱嘎!
急刹车让我直接和前座椅背来了个热吻,额头被撞。
“我口渴了,你在3分钟内买五杯蓝山咖啡来!”
“你一个人喝得完五杯吗?”
“要你管!还有2分30秒!”他冷冰冰地说。
“钱呢?”我刚一摊手,就见他刀子般的眼神扎过来,吓得我慌忙把手收了回来。
我灰溜溜地下车,像神勇小白鼠一样冲过天桥,飞身扑进星巴克,挤过无数排队等候的人,再无比肉痛地数着荷包里不多的钱……
“我居然因为五杯咖啡面临破产……”
装满滚烫液体的五个纸杯差点挤干了我干瘪的钱包。
我一脸悲愤地端着五个纸杯跌跌撞撞地回到车上时,迎接我的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太慢了!蜗牛一样的女人。”
哼,你这个乌龟男根本就是嫉妒我健步如飞!
“到那边的商场三楼西餐馆里给我买个套餐回来,要海鲜套餐。”他突然又有了新主意。
我气急败坏地踢向他的车轮:“你把我当佣人啊?”
“你想当我佣人还不够格!还不去?”
“你这分明是敲诈。”
“陈一,送她去警察局……”
“好啦好啦,我去,我去还不行么?”呜呜呜……苦命!我太苦命了!
于是,在他那“算你识相”的眼神中,我又像风一样冲向那个我从来没胆进去的高价奢侈品商场。在导购小姐鄙夷的目光凌迟下,问路来到三楼的西餐厅——
刹那间,那种满满洋溢着“我很贵”金光的全透明玻璃幕墙西餐厅闪花了我的眼。
当我端着海鲜套餐外卖时,几乎要迎风流泪。
我已经破产了!
就这么一盘比炒饭多两个小菜的外卖,让我彻底破产了——我无语凝咽地望着一张空桌子上的调味盐,恶向胆边生。
“居然把我当奴隶一样折磨,还害我破产了,我让你吃!我让你吃!”满满一瓶调味盐都被我搬进了海鲜饭里。
端着加过料的海鲜饭回到车上,我扬起最可爱的微笑:“来吧,海鲜套餐,趁热吃。”
吃吧,快吃吧,我要看你哭。
“我现在又不饿了,你吃吧。”恶男嘴角轻轻一咧,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而我顿时僵住了。
“我、我现在不想吃,我不饿……”
“咕噜……咕噜噜……”我的肚子非常不合作,马上就出卖了我。
我简直欲哭无泪了。
“你明明饿得都咕咕叫了。”他轻轻笑着,很享受地朝真皮座椅上一躺,黑沉沉的视线像死光一样把我束缚住——
“给我吃!”
三个字,一字一顿,不可违抗不可无视——这是命令!
违抗他绝对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我含着泪打开包装,一勺一勺地舀起食物飞快地朝嘴里塞去。
苦涩的食物刺激着我的口腔,我拼命告诉自己:不难吃,这是我迄今为止吃过的最贵的食物!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一顿能把自己吃穷的海鲜饭呢,我该吃得一粒米都不剩!这是靠我自己的钱买来的,至少比在孤儿院里吃百家饭要美味多了吧?
咸咸的泪水混合着咸得发苦的食物,像毒药似的堵塞着我的呼吸。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使劲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呜哇……”
酸苦的汁液混合着食物,像洪水一样从胃里倒灌出来。
我蹲在路边狂吐,眼泪伴着胃酸不停地涌出。
“喂,擦一擦吧。”
一张湿纸巾递过来,是那个样子长得很正直,笑起来却有点阴险的跟班。
我接过去,狠狠擦拭嘴角,直到皮肤全都变得红通通的。
“你要我办什么事,这笔账就能一笔勾销?”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只要能摆脱那个家伙,我什么都愿意干。
这个跟班点点头:“很简单,我们少爷腿脚不方面,但是他不喜欢复健。只要你能想办法让他进医院复健,这笔账,我来帮你消掉。”
复健?
这么说……他的脚步是故意走得慢……是真的有问题吗?
我心里突然有点内疚,但一想到破产的事实,那点内疚就灰飞烟灭了。
他哪怕是有一点点同情心,我也不会变得这么惨。
“好吧,我试试看。”我点点头正想站起来,却突然弯下腰,同时发出哀嚎:“好痛……我肚子好痛哦……”
这个跟班愣了一下,竟然想过来扶我。
我拼命眨眼皮,用眼神示意他,然后用更大的声音呻吟:“我肚子好痛……我一定吃坏肚子了……痛死了……我不行了,我要上医院……救命啊……”
这个人瞬间明白过来,转身跑去对他的少爷耳语一番。
我继续哀嚎,可那个冷血的混蛋居然一动不动。
好吧,我装晕!
“喂……”耳边传来那低沉冰冷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焦虑不解。
紧接着,我的脸蛋竟然被用力拍打起来。
混蛋,别趁机打我!
“哎哟……我好痛……妈妈……爸爸……我要死了吗?不要丢下我。”我故意喃喃自语,用很凄惨的声音博取同情。
不过我可没撒谎。
我的爸爸妈妈的确不要我——当我还是婴儿时就被他们扔在医院门前,要不是有好心人把我抱去孤儿院,我真的就死了。
那拍打我脸蛋的大手,突然僵了一下。
“爸爸……妈妈……”晶莹的泪珠从我眼角缝隙里滚落。
我微眯着眼,依稀看到那个冷血家伙竟然皱着眉,一脸哀伤地看着我。
哀伤?
错觉,一定是我的错觉啦。
紧接着,我被他拦腰抱起来。
喂喂喂,我才不要你抱呢,我……
“天啊,这女人好重!”
混蛋,这家伙居然敢抱怨起我的重量?本姑娘身高165厘米,体重85斤,很苗条,很标准!
“少爷,还是让我来吧!”那个知道我做戏的跟班,立刻接过我。
作为我的“战友”,他责无旁贷啊。
“别啰嗦,直接去医院。”这家伙居然冷着一张脸,转身回到车上。
即使走得很慢,但我感觉得出,这家伙很心急。
“好演技。”抱着我的跟班朝我挤挤眼睛。
“哎哟……我痛死了……”我用哀嚎回敬他。
彼此彼此。
4
因为是“病号”,我的待遇瞬间从奴隶提高了一个档次,被转移到了黑色的大奔驰车里。
正当我庆幸居然还能坐奔驰时,一个高大的身躯硬塞了进来。
“滚到旁边躺着!”这个恶男居然吼我。
有没有搞错,我都成病号了,你还不放过我?
尽管我在心里怒骂,一路上还要装成要死不活的样子博同情。
车窗外流逝的夜景,遍地霓虹飞逝,唯独他冷峻的侧颜棱角峥嵘。
光华像一道冷冷的金属线,沿着他的轮廓镀上薄薄的镶边。不是华丽的金色,也不是纯洁的银色,而是暧昧暗沉的铅灰,沉重乏味……却透出一股深埋在阴影背后的神秘气息。
不一会儿,两辆车都停了下来,我一抬眼——哇啊,圣玛丽医院?
这是家昂贵的私人大医院,穷人们称这座医院叫“死不起”,意思是有病也别到这家医院看病。因为就算你死在这里,那天价的治疗费也会让你吓得活过来。
看那汉白玉的古希腊宫殿式大门多么气派!看那九位缪斯女神雕像多么优雅!看那比镜子还亮的地板多么闪闪动人!看那比女艺人还美丽的护士小姐笑容多么甜腻!
这根本不是我能来的地方。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来这家医院的?”
没想到还轮不到我抗议,已经有人不满意了。
恶男一张死人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怒气在嗓子里蒸腾,看样子他比我更讨厌这家金碧辉煌的医院。
“抱歉,崇少,附近最近的就是这家医院了。”那个和我有“约定”的跟班说。
恶男听了这话,脸色难看得像吞了黄连。
难道这家医院就是他做复健的医院?那我得再加把劲才行。
“啊啊……我不行了……痛死了……我要死了……”请叫我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因为我的表演,让恶男没有再说要换医院的话。
“算了,进去吧。”
车门被用力打开,恶男双手揽住我的腰,竟然将我抱了出来。
他的手竟然是这么暖?我的心小小地漏跳一拍。
可是下一秒,我就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被扔给了那个跟班,恶男只丢给我一个缓慢前移的背影。
“你挺聪明的嘛。”阴险笑脸的跟班偷偷地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正想得意一番呢,就听那个正打算走进医院的家伙大吼:“慢死了!要是她死了怎么办?本少爷不想给这家伙收尸!”
哼,你才要死呢!你全家都要死!
如果不是还要继续扮演虚弱病人,我真想跳起来给那家伙一巴掌。
“好刺眼……”迷离的水晶灯幻化着无数的七彩光芒,让仰躺的我双眼一阵刺痛。
“喂,你还没死吧?”就在这时,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我睁开眼,上空浮现的那张脸,竟然使我一瞬间失神——他是谁?
一头染成绚丽红色的头发微乱,仿佛一团炽烈的火焰。与艳丽夺目的发色相反的,是苍白如玉的皮肤,略带淡青色的眼角下缘,与浓密纤长的睫毛阴影暧昧缱绻。
上挑的狭长眼睛,有着浓郁的东方风情,可是深邃的眼窝却加深了内敛深沉的气息。挺直的鼻梁比普通人高,却不显得突兀,淡色的嘴唇绷直了隆起的弧线,那是高傲倔强的棱角……
他是谁?我认识吗?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可是他的眼中毫无光泽与波澜,就像暮气沉沉的冬夜,什么也没有,只有茫茫的空虚和寂寞。
好可怕的眼睛,我从没见过这样毫无生气的眼眸。
“少爷问你呢!”陈一突然推了我一下,我这才从惊愕的迷思中清醒。
什么,这是那个恶男?怎么可能!
我一定是眼花了,否则怎会觉得他好看?
“没死就快抱进急诊室。”恶男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可是他的眼神非常专注地盯着我,让我呼吸一窒。
难道他看出我在说谎?
“哎哟……不对,我不是肚子疼……我、我骨折了。”
开玩笑,送去急诊室不就现形了吗?我要把他骗到复健科呢。
不管怎样,复健科应该就是骨科吧?如果错了……管他呢!
“骨折?”
恶男的声音突然拔高。
他声音很低沉,带着天然的磁性,此时猛然扬起声调,隐隐带着怒气。
我感到陈一的双手一紧。
“对啊……我刚才被一个色狼打了,我、我可能骨折了,请送我到……到复健科吧?”
我可怜兮兮地求同情、求安慰。
“复健科?”恶男的脸色诡异起来。
其实他本来肤色就很诡异了:明明身形高大健硕,肤色却白得发青。
“你刚才说肚子疼,到了医院又说骨折?”他咧开嘴,似乎想笑一下。
可是那排整洁雪白的牙齿,映着“死不起医院”那气势辉煌的水晶灯光,我怎么就觉得那是猛兽的獠牙呢?
“呃嗯嗯……对啊……”我胡乱点头,却听到陈一倒抽凉气的声音。
我答错了?
叮咚!
冥冥之中,天音响起:回答错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这个骗子!骨折了就该滚去骨科,去复健科找死啊!”
果然,野兽毫不留情地发怒了!
没有犹豫、没有废话,他转身就走,把我当成个厌恶的垃圾。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扑通一声丢到地上。
“哎哟,痛死啦……”该死的陈一,竟敢把我扔地上。
“少爷、少爷您误会了。”
“你竟然敢找人来骗我?”愤怒的恶男像咆哮的雄狮,把陈一狠狠地甩了出去。
好大的臂力。
“少爷、小的是为了您好啊,您的腿……”陈一连滚带爬地靠近恶男拼命解释。
“少跟我废话,我不想听!给我滚!滚!”说翻脸就翻脸,恶男实在太难伺候了。
这么大火气,难道是缺钙?
我揉揉屁股站起来,眼睁睁看着陈一还有另外几个跟班可怜巴巴地追着那恶男而去……
“那家伙被宠坏了吧?自己的腿不舒服,还要别人哄着他来医院?”我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位小姐,请问您哪里不舒服,需要帮您挂号吗?”导医小姐甜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哇啊!”我吓了一跳。
开玩笑,我怎么忘了这里可是“死不起医院”啊?
“没、没事,我很好!”我边说边朝外狂奔。
当我跑到大门时,停在外边的两辆豪车早已经不见踪影。
圣玛丽医院气势恢弘的大门外,是车水马龙的街景。夜色里的城市,犹如珠光宝气的贵妇人,那么奢华无度,那么冷若冰霜。
我吸吸鼻子,搂紧那条可笑的白毛毛披肩朝自己家走去。
没有色狼少爷,没有灰姑娘奇遇,也没有缺钙的幼稚恶男……
我今天还是挺走运的,至少砸了一辆豪车的挡风玻璃却没有赔偿。
“400万呢……那家伙忘了叫我赔钱的事了……唉,好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