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房旺旺文
昨天,下岗三年的妻子又上岗了。儿子正是读书时候,我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家,旺旺又自由惯了,胡乱拉撒。为减轻家务负担计,今天上午上班前,我将旺旺关进放在阳台的生冷的铁笼子。我想,下班回来再把他放出来,这样可能会省事一些。刚关进铁笼中,他小叫几声,我看他一眼,他也不多说什么。天正下雨,但不曾打雷。雨水打在铁皮雨遮上,嘀嘀嗒嗒、嘀嘀嗒嗒的。看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旺旺一打雷就害怕,这下雨天他会不会害怕呢?又想,大白天,有什么可怕的,他也该锻炼锻炼,于是关门走了。
忙了一上午,竟也没有闪过一丝关于旺旺的念头。
现在回想,旺旺虽然有被关在笼子里的经历,但那笼子是放在屋里,也是我们在家的时候。而且,一般关了一两个钟头,他就吵着要出来的。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在阳台,在嘀嗒嘀嗒的雨天被关起来。从来没有。
中午12点半到家,儿子开门,一开口就说:“旺旺死了!”我心头不由一紧,赶到阳台,妻子正抱着旺旺哭。旺旺张着双眼,眼眶里还湿润着泪水,嘴边有泡沫,鼻外有鼻水,我一摸,身上还热,身子还是软的。儿子说,刚刚他一直喘气,抽气。我说,也许还有救。我想起小时候住在西河里,大家合伙养了那头名叫乌狮的狗,有一回他被人打得快要死了,十五姆说,不要放在石板上,应该放在土里,他接了地气,会活过来的。果然,有了地气,乌狮又活转来了。可是,现在住新村,到处都是水泥地,到哪里找一块土地啊!家的窗台上有一个大花盆,我抱旺旺到花盆上,让他接地气。花盆中的花因为接不上地气,本身就像林黛玉一样病病歪歪,哪有什么地气啊,哪里能留得住他啊?事实上,他已经断气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们这旺旺,真是胆小如鼠。每有客人来,他就人来疯,与客人纠缠不已,有的人喜欢狗倒也罢了,有的人怕狗,这就让人为难。我们把他关在阳台,他会不停地抗议。后来,我发明了一个办法,就是把他抱了放在椅子上,也许,狗有恐高症,如此,他就乖乖地定住了,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不是特别冷也不是特别热的晚上,让他在阳台睡,如果我们把落地窗帘全都拉上,他就十分不安,就叫,非得拉开一尺大的空间,让他能看得到家人,他才脸朝着我们,趴在那儿睡了。要是打雷,旺旺会吓得往你的怀里蹿,你要把他抱紧了,他才安心。如果我们都不在家,他就躲到卫生间抽水马桶后面。不仅是打雷,就是下雨,雨敲雨遮,他也惊惶不已。唉唉,就是这样一只狗,我却把他放在阳台,任雨点声声敲碎他的心,让他在恐惧无助中死去。他的指甲断了一根,这说明,他挣扎着要挤出笼子啊。他的肚子胀那么大,早上他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我甚至怀疑他的心被撕裂了,满肚子都是血!旺旺,旺旺,你张着那么大的眼睛,你死不瞑目啊!
前些日子重读《红楼梦》,我曾对熟读“红楼”的祥荣说,晴雯之死似乎有点突兀,晴雯撕扇时,她还多么有生命力啊,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书的前面对晴雯的病应该有所铺垫,这样才会自然一些。今天旺旺之死,让我恍然大悟,我错怪曹雪芹了,晴雯和旺旺一样,虽是出身卑下,却也习惯了以主人之家为家,晴雯习惯了在宝玉屋里与宝玉的平等,旺旺习惯了在我们家的自由,而当他们失去了他们认为最宝贵的,当他们回到离他们非常遥远的世界,他们伤心而死,他们恐惧而死。生命是多么脆弱啊!
回想起来,这旺旺原来并不叫旺旺,叫点点。他是2000年12月9日星期六这天到我们家的。他刚来时,是个小不点,像一团会滚动的白棉球,可爱煞人,于是,儿子就叫他点点。点点大约出生不多久,不吃东西,就喝牛奶。我翻出了当天的日记,写道:“妹买一小狗给妻。不高兴。没奈何。”可见,当初我并不欢迎他。
点点之前我儿子也曾从我妹家抱回一只小黄狗,那小黄狗才是叫旺旺的。那是2000年8月7日的事。那天的日记写道:“儿子弄回了小狗‘旺旺’,它怕生,一夜怪叫,我起来照料几次,睡得不安分。”那旺旺特别野,也许想参加下一届奥运会,整天在家练跑步,刷刷刷,从屋前冲到屋后,又从屋后冲到屋前。有一回带他到五一广场玩,他竟跳进喷水池中畅游一番,上来后又跟在我、我儿子、我外甥后面,蹦蹦跳跳着。这是一只性格外向的快乐的小狗。一天,我儿子和我外甥同去逛书店,带着旺旺,旺旺叫喊着,要他们快一点看书,他们却不听。等他们看书看够了,回头找旺旺,旺旺却没了踪影。两个孩子找了好一会儿,就是找不到。那几天,我正在琅岐岛开选题会,孩子他妈打电话来,带着哭腔说:“旺旺丢了。”那是2000年11月1日前后的事。我在日记中写道:“旺旺丢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儿子说他会不会被汽车轧死了,妻子说会不会被人煮了吃了……倘真是这样,造化使然,却也无奈。如果活着,也不知在别人家中是否还像从前一样快乐。我眼前历历可见他的四脚朝天状,可见他像《我的父亲母亲》中章子怡一样扭屁股的可掬之态。还有,它一早坚持跑步的活泼劲头儿也是我要学习的。旺旺有时有让人讨厌之处,特别是半夜乱叫。不在了,却甚为牵挂。”黄旺旺也做过错事,我儿子和他游戏,他一时脾气上来,咬了一口,搞得儿子只好去打针,花近三百元钱。便是这样,他不在了,我们还是为他牵肠挂肚啊!他还活在人间吗?他还好吗?
新狗来了以后,叫“点点”,他也点点头,没有不同意见。可妻儿老叫错了,大概忘不了走失了的旺旺吧,总把“点点”叫成“旺旺”。点点也没意见,随叫随到。先是“点点”、“旺旺”地乱叫,久而久之,竟弃了“点点”,又把他叫成了“旺旺”。
新旺旺来家不久,大病一场,几乎死去。2001年3月2日的日记中写道:“点点病,拉肚子,呆站着不肯睡。怕他会死,抚摸了好一阵。”他的身子仿佛都变得僵硬了。妻送他到医院打针,花了大几十元,又活过来了。
我对新旺旺的不欢迎,是因为抹不去旧旺旺的印象,还因为小狗虽好,却经常吵扰,睡眠本来就浅,常常被他折腾得无法入眠。今天,旺旺死了,我从日记中查找旺旺,他留在我日记中的竟没有什么好印象。这都与我的失眠有关——
2002年4月5日 星期五 晴
家中狗打呼噜,天气奇闷,一夜无眠,苦也。
2002年7月16日 星期二 晴
昨晚一夜未眠,空调“吱吱”叫,狗打呼噜。这狗已经好几回搞得我不得入眠了,真应该处理掉。看妻儿对其难舍,只好作罢。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可见身体每况愈下,烦恼太多。唉,生有何乐,死亦何悲。人生苦短,却总为无聊事情折腾。
2002年11月7日 星期四 晴
脚痛,不知是不是痛风又发作了,早早睡了,半夜却被狗吵醒,肚子饿,起来煮面吃。
2002年12月3日 星期二 雨
因天气变化,旺旺不睡,也吵得我一夜无眠。难受。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家的旺旺是气象工作者投胎的,心系人间冷暖。每有天气变化,特别是将要下大雨,他必然耿耿难眠。旺旺仿佛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苦。我曾经就是不知旺旺者,恨他折磨得我神经衰弱。有一回,他不睡,半夜在家里逛来逛去,喘着粗气。我气得不得了,用塑料尺子打他屁股,他哇哇乱叫,尺子都被我打断了。唉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家旺旺,先天下之忧而忧,忧风云变幻,忧人间冷暖,仿佛有无产者的胸怀;但让我十分费解的是,他的生活方式却完全是“亲爱小资”那一套。第一,他的嘴刁,超市里专门为他买的狗食,他不吃,他要狗食和蛋搅在一起,放到微波炉中转几转,这才吃;他太爱卫生,一天不洗澡,就有意见,用在地上打滚的方式提抗议;他对住所要求很高,冬天要有暖和的被窝,夏天要挤到空调间来,不冷不热的时候,他就睡在饭厅的椅子下;他最爱的是自由,绝对不同意被关起来,如果把他关起来了,他甚至会打电话给布什,要求保护他的狗权。我曾对朋友说,我家的狗白领白得厉害,是资产阶级的狗,是自由散漫的狗。旺旺还做过不少错事,我儿子玩电脑,他也要玩,他说他要当现代化的狗,跳到键盘上乱敲一通,把笔记本的键盘弄坏了,花了一千元去修……
我对旺旺真是不好,真的。我多次带他爬鼓山,现在想来,当时他就表现出了体质虚弱,爬了一段路,就喘吁吁的,口吐白沫。上上下下的人们说,这狗好可怜,有的还倒点矿泉水给他喝。我常把他抱着放在石板上,他四脚朝天晒着太阳。有一回,我碰到单位的同事,他说,你这狗这么累,会累死的。我说,不会,要进行素质教育。
有好几回,我下定决心要把他送人了。我找了几个养过狗的朋友,沈用大呀,陈祥荣呀,廖华呀,他们或是怕狗会掉毛(就像我的脑袋),或是家中已有爱犬,都不要。孙曼婷倒是帮我找到一个主人,说是肯定会爱狗的,因为他家里已经有两只狗了。就因为他家里有两只狗了,我们怕主人冷落旺旺,所以不同意。后来还有一家,也说是不缺吃的,因为他是开小饭店的,我们也不同意,饭店油油腻腻,太脏了。有一回,我外甥接他去玩,妻子回来,我对她说,旺旺送人了。她信以为真,闷闷的,伤心落泪。旺旺,旺旺,麻烦的旺旺,讨厌的旺旺,还就只能在我们家待着了。
旺旺和同志们一样,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相处久了,就能容忍毛病,变毛病为亲情了。谁没有毛病呢?何况弱小的狗!何况旺旺对人有那么多的善意!我在外吃饭,总要打包回来,给旺旺弄点好吃的,所以,他看见我,老爱咬我的裤管往饭厅去。我每次出差回来,他都趴在我腿上,甚至四只脚抱住了我的腿,要亲热好久,他才玩自己的。家里人生病了,他似乎也知道,会躺在病床边陪着你。每天下班,我的脚步声还远,他就已经趴在门口叫了,他听得出我们一家人的脚步声。我要摸摸他的头,他就四脚朝天,让你用脚轻踩着他的肚子。妻子天天和他说话,他仿佛都能听懂,我经常这样想,说不定哪一天,他突然就会开口说话了哩。儿子放学回来,叫的第一声便是:“旺旺,旺旺,过来!”然后要抱着他嬉戏一番……
旺旺啊旺旺,你就这样走了,就这样突然地走了。
人是很骄傲的,女人骂男人时说:“跟狗一样!”男人骂男人,也时有“连狗都不如”这样的话。人和狗怎么可能一样呢?人怎么能与狗比呢?狗对人那么忠诚,经常为人献出了生命,人还要骂人是“狗腿子”,骂这些不是人的人,为什么要骂“狗腿子”呢?为什么就不骂“人腿子”呢?无耻的人腿子啊!前些日子,妻子曾对我说,人很可怕,因为“非典”,狗也蒙受不白之冤,很多狗被扫地出门,成了流浪狗。这当然不足为奇,人是多么高贵啊,穿着西装,还会扎领带!
“非典”也影响了旺旺的生活,本来,妻子每天会带他到屋顶上放风的,他拉了大小便,清理后,妻子都会用拖把拖一拖。然后,他在屋顶上撒欢。因为“非典”,人们对动物都有特别的敏感。为了不让别人担心,我交代妻子不要再让旺旺上屋顶。就这样,旺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上屋顶,没有上街。他被困在我的家中,这还不够,还被关进了那生冷生冷的铁笼中。
旺旺至死还是守身如玉,和林黛玉一样,是质本洁来还洁去。旺旺早已成年,但他洁身自好,恪守自己的信念,绝不做苟且之事。我妹妹家有一老姑娘叫吉利,旺旺去时,吉利不时追求他,但终因没有爱情,旺旺总是很绅士地避开,搞得吉利很是生气。人怎么能与狗比?这怎么比!各种各样场面上的人物,桑拿一番,人模人样地走出五星级宾馆,多么骄傲的人啊,岂能与狗相比!
昨晚3点才睡,上午睡迟了,起床时,旺旺还和我打招呼,对着我叫,叫完便朝饭厅跑,这意思我是明白的,他要我给他东西吃。我要穿裤子了,他要和我逗乐,咬着我的裤管就跑。我用裤子甩来甩去,他就前跳后蹿,我在房间里跑,他也跟着跑,我裤子穿上了,他还咬着另一个裤管。好开心的一个上午,怎么突然就死了?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儿子的脸素素的,他也不说什么话,呆看着旺旺,然后独自上床,想着他的心思。这旺旺是他的至爱,儿子和他一起长大,那时候,旺旺还是一个小棉团。
妻子说,她回来的时候,旺旺脚夹在铁笼子中,头靠在边上直喘粗气。妻子把他弄出来,以为过一会儿就会好了,可是,不多久他就不行了。妻子见他没来由地肚子胀那么大,说会不会因为她去上班,把他独自丢在家里,生气了,给气死了……
我想,肯定是我害死了他!我搓着他的眼睛,想让他闭了眼,可他的眼睛还是张得大大的,他死不瞑目,他是被活活困死的,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我们找了一件绿色的新T恤,为旺旺穿上,然后把他放在凳子上。草草吃了几粒饺子,我对妻子说,来再看一眼吧,我要把他弄到乡下去埋了。妻子抱着他,抚摸着他的眼睛。妻子问,你打算把他埋哪里?我说,你说呢?我们乡下的家,一楼门面有一个花圃,顶楼也有花圃。一楼是在家的大门外,顶楼则是在家里了。妻子说,我看还是埋在顶楼的花圃里。我说好吧。我又找了一个包,把他装进包里。提着旺旺,我下楼去了。情不自禁,我的眼里汪着泪水。
天下着老大的雨,下个不停。我的自行车停在单位车棚,钥匙也扔在办公室。我提着旺旺上楼,我对老黎、小陶、小汤说,你们来看看我的包。小汤说,是书吗?我打开了,却是旺旺。他们无不惊讶,他们都见过还是点点、还是小棉团时的旺旺。我说了几句,不敢再说,怕自己流泪,拿了钥匙,又匆匆提着旺旺下楼了。
从车棚取出车,我没有把旺旺放在车后,也没有放在车前的篮子里,我怕再委屈了他。我把包挂在脖子上,抱着他,抱着他的余温,在雨中,单手骑着车,骑着骑着,一脸雨水,我什么也没想,又满脑子都是旺旺可怜的样子,泪水和着雨水在流着。骑了一会儿,雨衣似乎遮不住包,我怕旺旺淋坏了,干脆把雨衣脱下,把装着旺旺的包完全地包住了。
路上,我又想把他埋在门前的花圃,这样,他也好回到地母的怀抱。然而,想他胆子太小,终于还是不忍让他在家外面,还是决定让他在家里,在顶层的花圃里。旺旺来过桂山的家的,他喜欢趴在顶层晒太阳。将来,我也将老死在这家里。
到家了,我挖了一个坑,把旺旺从包中抱出来,为他理了理毛,把衣服给穿好了……我把他放在椅子上,真不忍就这样埋了他,舍不得。我看看我的鱼,对鱼说,要好好陪着旺旺;我看看我的乌龟,对乌龟说,要好好守着旺旺;我又对桂花树、橡皮树等等的树儿花儿说,要好好地照顾旺旺啊……雨越下越大,我淋了一身湿。我想起小时候,十五姆杀鸡时总要闭上眼,嘴里念叨:“做鸡做鸭很苦喔,下一辈子投胎去做人。”我也闭了眼,也念叨道:“旺旺,旺旺,下辈子投胎去做人。”又想,做人未必不苦,做人又有何趣。我想,不论做什么,但愿我们来生有缘,你在我的家,或者我在你的家。总之,愿我们还是一家。我终于把旺旺埋下。我从花盆中移了一株水红色的玫瑰花,把它栽在旺旺的坟上。此后啊,这玫瑰将长久地长在我家,愿我们的旺旺化作玫瑰的精灵,愿旺旺安息。
安葬了旺旺,我到书房呆坐许久。我看见书柜上有一个狗的树脂工艺品,是金色的,小狗依偎着他的母亲。哦,旺旺,你不晓得你母亲在哪里,我就把这大狗和小狗永远地放在你的坟前吧,愿他们与你相伴,有他们与你相伴,打雷时你应不会再感到害怕。我又从我的书柜上取了一块长长的古树化石,将它插在你的坟头,作为你的墓碑,愿你与古化石一样永恒。旺旺,你将在我们家人的心中——永恒。
插队时,我吃过狗肉的;在长白山时,我吃过狗肉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旺旺死了,我再也不吃狗肉了,永远!愿天下不论养过狗还是没养过狗的人,都不要吃狗肉。狗是人类最亲近最亲近的朋友啊!假如外星人打到地球,人类背叛人类将不足为奇,而我们剩下的最后一个朋友,那就是狗。假如我再吃狗肉,就等于吃自己,吃人。
两年前,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鲁迅门外走狗》,当时,何满子先生写信说,不好把自己比作狗,希望我不要发表这篇文章。后来,我还是发表了。齐白石刻了一枚私章,谓:“青藤门下走狗”,以示对明代徐渭的尊崇;现在又有了“王小波门下走狗”说,我成了鲁迅坟前的守墓狗,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如此,我家旺旺冠之以“房旺旺”,真正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写于2003年6月6日下午4时至6月7日凌晨2时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