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第二版自序
本书的大陆简体字版第一版出版于2005年春天。书出后,美国俄亥俄州扬斯敦州立大学(Youngstown State University)历史系的黄培教授曾撰一英文书评刊于China Review International(《中国书评季刊》,Vol. 14, No.2, Fall 2007),对本书提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批评与建议。他认为第一章“家世”、第二章“幼年”、第三章“父亲钱基博”,这三章可以合并为一章。于是在本次新版中我将第一、第二两章合并为一章,至于“父亲钱基博”一章,我考虑再三,还是想让它独立成一章。他也建议将最后两章即第十五章及第十六章合并为一章,我采纳了,故新版一共只有十四章。
黄教授还指出我在“出国访问”一章里,讲到钱锺书在美国东西两岸访问名校,我对哈佛及芝加哥大学讲得太少。这是我的疏忽。关于芝加哥大学,十多年前我曾写信给在芝大执教的芮效卫(David Roy)教授,他回信说,他因远游而没有参加1979年钱锺书访问芝大的座谈会,但他参加了于1978年访问大陆的美国汉代学者访问团。在北京时他们一行曾与钱锺书、俞平伯及其他学者有一个很愉快的谈话会。芮教授还寄了一份长达58页的旅行日记给我,题为“Journal of a Trip to China, October-November, 1978”。其中第46页至51页,是讲钱锺书的,我利用这些材料在本书里曾有叙述(请阅本书第322页至323页,简体版第二版,下同)。时间隔得那么久,对这两所学校的疏漏,补写已比较困难,尚希望读者朋友能帮我忙。
光阴荏苒,自初版面世以来,俯仰之间已十二三载矣!自上次再版也快要七八年了。但在过去十多年来,我仍不时搜集材料。在这次新版本里,我增加了很多有关钱锺书的新材料,比如陆放翁的“示儿诗”等,但我最“得意”的是找出了在英国史上一年内有三位君王的名字及其年代。当钱锺书1936年在英国的时候,这一年内英国先后有三位君王,此即乔治五世、爱德华八世以及乔治六世,这是极其罕见的。但在英国历史上发生过几次,那时我不知道,在旧版上只能说:“这是极其罕见的。”最后我终于在英国中古史里找到了:1066年也有三位君王,此即爱德华忏悔者、哈罗德二世及威廉一世;在1484年有爱德华四世、爱德华五世及理査德三世。我现在都把这些新材料写在新版里(请阅本书第125页至126页)。
本书里我谈到美国作家厄普代克(John Updike)与钱锺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并做了一个粗略的比较:厄普代克也写畅销小说;在大学毕业后也像钱锺书一样带了新娘子至牛津深造;他的大女儿也是在牛津出生。这位美国畅销作家于2009年1月病逝,以后就没有兔子小说了。我在此次新版里把这些都补进去了(请阅本书第314页至315页)。我补的最新的一条是钱锺书在英国留学读书的牛津大学。去年夏天我在《纽约时报》上看到一条报导牛津的消息,我很感兴趣,把它抄下来。众所周知,哈佛和耶鲁是美国最有名,也是最古老的大学,记者说可是当你到了牛津,则哈佛与耶鲁就像一个baby-faced freshman(娃娃脸的大一学生)了。我觉得这个比喻很好,也很有趣味,所以乘这次再版的机会就加进去了(见本书第112页)。这种例子很多,大大小小约有二三十处之多。常常有人问我,是如何认识钱先生的,所以在本书附录,我加了一篇纪念文章《回忆“魔鬼夜访”过的钱锺书先生》。上述这些新加的材料在过去的版本里是没有的。在某些地方,我也略作些修正与补充,或章节长短之剪裁,所以这本书可以说得上是新版了。
新版有很多特色,最称道的是参与编辑的工作人员,他们很勤苦地为本书编了一份至为完备的索引。编索引是很辛苦的(我也编过)——枯燥乏味,但这对读者好,方便读者,读者会感谢他们的,正如佛家所说“功不唐捐”。黄培教授还建议我应该列有参考书目,我做了,还加了一个传主的年表。此外,书名也改了。这是编辑郝明慧女士的主意,她说这个书名比另外一个待选书名(《清华才子钱锺书》)“稍微丰满些,设计上更丰富些”。我把两个书名对我友吴燕坤教授讲了,他很热心,做了一个survey(征询意见),我从众。他说书名主题应在序言里点出来,因为本书“结语”里的最后几句话就此可以做出交代,就不再赘述,现照录如下:钱锺书“生不逢辰,他生在20世纪动乱频仍的中国——军阀割据,抗日战争,国共内战及‘文化大革命’,因此把一个三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毁了。时代辜负了他。钱锺书有志著述,但今日留下来的著作,不够传述其才华于万一,的是‘千古文章未尽才’,用曹子建的一句话来说,钱锺书是‘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
最后我要感谢龙门书局及郝明慧女士,没有他们的青眼与支持,这本新版书不可能与读者见面。借这个机会我也在此感谢黄培及燕坤两兄的援助。
2013年4月23日下午汤晏序于纽约
(牺牲了一个siesta[1])
[1] Siesta是西班牙文,午睡的意思。西班牙人有午睡的习惯,首府马德里通常是很热闹的,通衢车水马龙,街道来往行人如蚁阵,可是一到中午,马德里一片寂静,商店关门,车辆停驶,平时很热闹的京城,顿如弃市。可是过了午后,这个城市又复苏过来。我年老了,就像西班牙人一样每天都要午睡。为了赶写这篇序言,我今天没有午睡,所以我说“牺牲了一个sies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