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了无痕(代序)
广州同行来上海采访,站在挤成一作堆的新旧商厦下满脸失望,他们说,想看老上海。为了尽地主之谊,立刻打开电脑上网查,就查“老上海”好了。眼前一亮,老上海茶馆,应该不错。
等他们摄影器材一溜摆上,我没事做,就在店堂里踱碎步。店在二楼,楼梯口就是一个高高账台,上面一台老式电话机。顺道往里走,一排排的玻璃柜子里放着些老照片。妓女小照,犯人认罪照,等等等等。
东张西望了一会,就看见两位老人扛着东西进来。不久响起叮叮冬冬声,是古琴吗?我凑上去。是扬琴啊小妹妹,这琴最早是从阿拉伯进来的,所以又叫洋琴。我满眼崇拜坐下来,他们看见大阵仗,向我打听,如实相告,某某杂志在做采访呢。后来东拉西扯了一会,老伯伯说是会八卦,不好意思问姻缘,那就事业吧,我报上两字“求文”,老人掐了掐手指头,说是什么爻字第11卦,池中有物,好卦好卦,心想事成,老头笑得比我还欢。然后把我扯过来,说,小妹妹,可不可以帮我们也拍几张照放到报上?
我点点头,转身,听见他们用上海话说,“啊,这记出名了”。
后来他们演奏广东音乐时就很卖力,老是拿眼瞅着我们咪咪笑,《汉宫秋月》听不出半点幽怨。我开始怀疑我的那一卦。
说这个故事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不再那么地需要上海上世纪的三十年代了,至少在形式上。毕竟七十年已经过去了,我们活在新的上海历史中。而这,正是我写这本《上海夜奔》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