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成吉思汗(外一章)

我看到了成吉思汗(外一章)

王剑冰

我看到了成吉思汗,他依然在草原上驰骋,骑着他的快马,一日飞行千里。他的马鞭指向哪里,哪里就一片欢腾,那是草的欢腾,神的欢腾。

我看到了成吉思汗,在草原牧民的歌声里,那歌声带着眼泪,滚滚流在一个个酒杯中。

成吉思汗啊,我在草原上狂奔,我知道你在我跑过的每一处,我呼唤着你的名字,就像呼唤着风雨雷霆。

一场大雨来临,大雨之后,草原只会更加丰满美丽。那是你的女人,你的血脉。

成吉思汗啊,草原的雄鹰,永远高翔于世界的苍穹。我张开臂膀只是知道歌唱。我唱不好,但我还是放开嗓子,因为我来到了草原,来到了天苍苍野茫茫的地方。

让我就这么奔跑下去,我不知道前面是哪里,到处都有成吉思汗的脚印,有黄河的水流,注淌着成吉思汗的辽阔和奔放。

我看到了成吉思汗,草原有多大他有多大,蓝天有多高他有多高,我知道草原人都那么爱戴他。

当我走进草原的时候,草原的人民手捧着哈达和奶茶向我走来,我就知道,我来到了成吉思汗的家乡。我亲切地和他们一起起舞,拉着他们的手臂,那种温暖迅速通过血脉涌遍我的全身。

书院秋声

我的记忆在涨水,我曾经来过道口镇。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天真地寻找着那个道口。一定是有一个道口的,它在摆渡着来往,引导着方向。

可是我没有找到。

现在,我依然在道口徜徉。有个声音告诉我,欧阳书院就是道口的标志。我看到一扇门无声地开启,一股清风灌了满怀,我的怀里立时温热起来,心里在荡舟。

我曾经找过的那个历史的道口,就芳香四溢地站在四通八达的地方。

滑州,你是作为一个音符在那里发着骨感的声响吗?你的卫国的月光里,飘着许穆夫人的裙裾,一曲未经化妆的绝唱,在时光深深的庭院里舞蹈。

那个在乎山水之间的人找到这里的时候,“星月皎洁,明河在天”,一缕秋风正在流浪。他记住了那个朴素的路碑,正如多少年后我们循着那个路碑,毫无偏差地找到你。

我试着像欧阳修一样在秋声里沙哑地歌唱,真的,我真的在那种歌唱里越过了灵魂的高峡,在一片清澈而亲切的水上飞奔。

水的四周是辽阔的北中原,中原一派玄黄。一个个经过无数次痛苦和愉悦而繁衍的村庄,把这玄黄连缀起来,就如汉赋、唐诗、宋词的连缀一样,将广袤和丰收连缀起来。一个人从广袤和丰收里站直弯着的腰身,甩出一串汗水,那汗水变成了飒飒秋风。

带着秋香的风吹过大地,大地上一片繁忙。欧阳修来的那天,是否也是这样的景象?我去过欧阳修的家乡,正是“白水芦花吹稻香”的季节。

一群学子的声音水一样缱绻在风中,我听到了你们的歌唱,不,不惟是我,我身后那个摇摇晃晃的醉翁也听到了你们的歌唱,他激动得抖动着胡须,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似乎感怀那两次人生短暂的行程,感怀历史的理解和千年中滑州人的感情。欧阳公,六一居士,你始终让心居住在孩童中吗?你的生命里,重叠着那个儿童的节日,我们叫起来是那么亲切。

声音就这么缱绻地流着,我在这流水里偷偷地泡着自己的泪光。我回头看欧阳公,欧阳公的眼睛里映着清澈的天空。

欧阳书院已成卫河边的风景,我在这风景的夜晚久久不能成眠。

秋风拂过大地,我随风扶摇而上,看一个人怎样地对天惆怅,惆怅中又带着怎样的调侃与放浪。你一定流过泪,没有泪水的男人是不真实的,只是我没有看见。故乡沙溪旁,满头白发的芦花摇出的风,一直吹过卫水,抖乱你的衣衫。

“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生不可能长驻春天,那就在秋天里扎下根,把春天重新孕育。绵州、夷陵、扬州、滁州、滑州,欧阳公,你把坦荡和豪情种植在这些山水的深刻部位,让它们长出思想和灵魂,长出文字和墨香,没有人知道你的痛苦,亦如不知道你的快乐。你看,童子都睡了,你露出了宽怀的笑意。

深秋的风重复着重复着,一直重复到现在。

其实我不该想起这些,我应该想起醉翁亭的快意,想起蝶恋花的清香。我还想起你的直率,你的不屈,你的无愧。就让我这样的多想一些吧,想得多了,我就离你越来越近了。

不,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意志,你只是借助秋风放飞一下自己的思绪,就如你放飞吹落的一根胡须。“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谗佞的草在你的跟前,早拂之而色变,《秋声赋》后不知去向。

滑州,让我搬运些秋声走吧,我要把它扎成生命的篱笆。

在欧阳中学,我看见那些不老的风,在雨中丝丝落地,长出又一茬嫩苗。风雨之间,千岁欧阳依然“子夜读书”。

欧阳书院,请允许我作为你的一位晚来的学子,让我再坐在那方舢板样的小桌前,用我满腹的激情诵出:“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

选自《山东文学》下半月刊2016年第1期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