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樊川集注序

杜樊川集注序

义山、牧之,世亦以“李杜”并称,而玉溪生诗,注释者多,词旨愈晦。自吾师冯孟亭先生,澡雪精神,荡涤繁秽,凡《锦瑟》、《碧城》之什,《井泥》、《镜槛》之篇,如烛照幽,若针通结,郑笺有伦,楚艳斯张。

今鹭庭编修,其贤嗣也,班固能续父书,颜为得臣义。尝以樊川一集,前人未有发明,取饫群言,积牍盈尺,既蒇功有日矣,新宫不戒,余烬莫收,又复寒暑勤劬,左右采获,迟之一纪,始得醒焦桐于爨下,回幸草于春余。注成,属余为序。

余惟牧之内怀经济之略,外骋豪宕之才。当其时,藩镇方张,朝廷多事:五诸侯并起,欲逼天阊;十常侍未除,先惊帝座。屯蜂昼聚,社鼠宵行。江充既兆乱于犬台,贾谊转埋忠于舍。往往激昂狂节,摇荡愁旌。陈兵事之书,一麾愿乞;揭《罪言》之目,三刖奚辞。观其《独酌》成谣,《感怀》发咏,固非徒以一己牢愁之语,托之无端绮靡之词者也。而乃偃蹇幕僚,浮沉朝籍,揽霜毛于春镜,裹雨褐于秋船,茹鲠空忧,叫阍无助。惟是留云梦里,中酒花前,凭街子而说生平,对樗蒱而论心事。绿叶成阴之慨,青楼薄倖之名。壮志飘萧,才人落魄。此又写深情之帖,莫喻缠绵;读《小雅》之篇,难名悱恻也已。

鹭庭博采史编,综核时事。伫伊人于湓浦,眷往迹于朱坡,浥彼余波,节之杂佩。花红玉白,能通讽谕之心;酒醒灯残,为揾英雄之泪。不穿凿以侧附,不濛汞以诡随,情貌无遗,诠贯有叙。起古人而亦感,俾后学之不迷。是一编也,可以不朽矣!

独念义山、牧之,实为有唐一代诗人之殿。莅中原之牛耳,张大国之蝥弧,并号霸才,足推余勇。然而风流已远,文采仅存,诚不意时阅乎千载之余,而注成于一家之手。灵源得濬,幽径重搜。若鹭庭者,在小杜为功臣,在吾师为肖子。兰陔养志,胜赓束晳之诗;《水调》传声,待续扬州之梦。

嘉庆辛酉春二月既望钱唐吴锡麒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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