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学生时代
1、到伦敦去
很快，戴爱莲在舞蹈班里成了耀眼的小明星。
刚进舞蹈班时，爱莲因为个子小，皮肤又是黄色的，这与众不同的特点引来了同学们诧异的目光——在这所白人学校里，只有小爱莲一个人的皮肤是黄色的。他们以为她跳不好。她的身高也不适合跳芭蕾。她个子矮，而且有些胖。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倔犟的小姑娘第一节课就把其他同学甩在了后面。当时的舞蹈老师站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敢相信，这个长着麦黄色肤色的小女孩竟然把一些基本舞蹈动作做得非常标准。
“在这之前你学过芭蕾吗？”老师问爱莲。
“没有，但是，我站在那里……”小爱莲指了指右边的一扇窗户，说：“看您上课有一个月了……”
“是吗？”老师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她太喜欢这个孩子了。后来，每次做示范动作，老师都让戴爱莲上台表演。
因为受到了鼓励，戴爱莲更加勤奋了。虽然那时她并不是芭蕾舞演员，也不知道专业的芭蕾舞演员需要天天练功，但是出于对舞蹈自发的热爱，从进入舞蹈班的那一天开始，戴爱莲每天都要早起练功。这个习惯伴随了她一生，“一天不练舞，我的身体就不舒服”。戴爱莲说。同时，她也非常感激那位老师，她认为自己的舞蹈基础打得好，是与第一位老师的指点和鼓舞密不可分的。
1927年，戴爱莲11岁，她已经开始在城里演出，并且自编自演了好几个舞蹈节目。当时，爱莲在学芭蕾舞的同时也接触到了美国的踢踏舞。十一舅买了一双足尖鞋送给她，那是一双黑缎子舞鞋，鞋头上镶有跳踢踏舞的金属片。小爱莲喜欢极了。有一天，在舅舅的一本健美杂志上，她看到了身穿礼服、头戴高帽的山姆大叔形象，她兴奋地告诉舅舅：“我要编一个足尖踢踏舞，名字就叫《山姆大叔》！”她真的自己编了一个舞蹈，天天对着镜子认真地练习。到了表演的那一天，她身穿美国山姆大叔的装束，脚上穿着十一舅送给她的那双漂亮的踢踏舞鞋，演出相当出色，老师和同学们都站起来为她鼓掌。
过了不久，爱莲又和同学们编排了一个《快乐的脚》的舞蹈晚会。开场节目就是爱莲的《快乐的脚》。她在舞台离地面之上的一段距离处拉上幕布，幕布上开了许多洞，观众从幕布洞口可以看到舞者的头，听到舞者的歌声，而舞者的身子是看不见的，然而观众能看到的是幕布下面舞者们欢快跃动的双脚。这个富有想象力的舞蹈得到了观众们的热烈掌声。
同一年的复活节，小爱莲又编了一个舞蹈《复活节的蛋》。她打扮成小鸡的模样，躲在用藤条和纸做成的蛋壳后面，只待舞蹈音乐响起，她就破壳而出。台下的观众被她的表演感染了，许多人在喊：“看，那个小女孩，那个中国小女孩，她跳得真好！”
那一天，戴爱莲的父母都坐在舞台下面，当听见身边的人这样赞叹时，戴爱莲的父亲像以前那样，高兴地回过头去，大声说：“那是我女儿！”
舞会结束后，父亲不见了，等他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双旱冰鞋——小爱莲渴盼已久的礼物！她兴奋地跳了起来。
“好好跳吧！女儿。”父亲说。
戴爱莲从父亲脸上看到一种极大的荣誉和满足感。这是小爱莲第一次感受到舞蹈除了快乐，还能为自身带来难以言明的成就感。这更加坚定了她学习舞蹈的信心。
除舞蹈之外，在这段时期的学习中，戴爱莲还接触了绘画、体育和电影，这都是小爱莲所喜欢的。此外，她对手工艺制作也非常感兴趣。在爱莲上小学之前，她家隔壁有一个小板棚，里面住着一个印度人。小爱莲感觉这个人太神奇了，他手里拿着一把小锤子，脚边有一个小火炉，里面的炭火烧得很旺，炉子上面的锅子里沸腾着，小爱莲蹲在一边，看着他把零碎的金块、银块放进去，转瞬间它们就溶化成了红色的液体，只需一小会儿，工匠把液体取出，敲敲打打，漂亮的戒指、耳环、手镯，就变戏法一样从工匠手里变了出来。小爱莲看得着迷了，她觉得这个工匠像魔术师一样神奇。后来，戴爱莲成为著名舞蹈家以后，还是不忘工艺美术，她的许多朋友都是工艺美术大师。
转眼间，戴爱莲已经14岁了。她面临着新的选择，舞蹈学习要想继续下去，必须找到一个更高的平台，也就是一个更好的学校。而此时，她家的经济状况更加恶化，父亲赌钱屡赌屡输，家里已入不敷出。母亲为了提高生存能力，再次去学习当时的热门行业，她先去英国学习裁剪，又去巴黎学习做毡帽。当这两门手艺学到手后，她又回到了特立尼达岛。这时的小爱莲已是懂事的少女了，家里的生活境遇她很清楚。母亲的坚强让她内心非常敬佩，她打算帮母亲做一些活计以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母亲回来的那一天，小爱莲正在制作广柑酱，现在的爱莲已不是当初那个躲在后台偷吃甜柑酱、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家中店铺里卖的大部分柑酱都是出自爱莲的双手，她做的柑酱卖得很好。
“爱莲！”母亲一进门就叫自己的小女儿。
“妈妈回来了！”爱莲去拥抱母亲，她张着双手，怕手上的酱汁污染了母亲的衣服。
“爱莲，你会做柑酱了？”母亲有些惊讶。不仅如此，她发现，半年不见，自己的小女儿瘦了，个子却长高了。
“是的，妈妈，他们都爱吃，卖得很好。”
母亲笑了。“爱莲，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母亲打开行李，拿出一本英文杂志。
“《舞蹈时代》！”爱莲惊呼起来。她翻开杂志，一幅幅舞蹈图片展现在她的眼前，除了图片，她还看到了大量有关当代舞蹈的评论文章。小爱莲兴奋地抱住了母亲，她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您！妈妈，谢谢您！”
晚上，小爱莲如痴如醉地读着那本杂志。在评论文章里，小爱莲知道了当时两位最著名的芭蕾舞艺术家，一位叫阿莉西娅·玛科娃，另一位叫安东·道林。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戴爱莲在激动之余提起笔，开始给这两位艺术家写信，并且向他们索要签名照片作为留念。她在给安东·道林的信中，这样表述了自己对未来的向往——从《舞蹈时代》上，我看到有关您少年时代的学习经历，它极大地鼓舞了我，给了我战胜困难的决心和勇气，一个人不能抛弃理想。不管我有多少困难，我都要准备到伦敦去，到您曾经求学过的那所芭蕾舞学校学习。但是，我不知那所学校现在还有没有？我冒昧地请求您抽时间给我一个指导。(摘自戴爱莲《我的艺术与生活》)
信发出后，戴爱莲并不指望什么，她以为十有八九大师们是不会给她回信的。但是，幸运女神照耀了她，安东·道林很快给她写了回信。让她欣喜若狂的是，这位著名的舞蹈家在信里这样说：“那个学校你不用去了。孩子，到伦敦后，你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来找我……”
14岁的戴爱莲手捧着舞蹈家安东·道林的信流下了泪水，那泪水里有激动，也有幸福。
“是的，到伦敦去。”戴爱莲感到自己真是十分幸运。
1930年，戴爱莲的母亲带着三个女儿坐上了一艘普通客船，几经颠簸，到达了英国。下船后，她们又转乘火车去往英国首都伦敦。在那里，她们终于见到了舞蹈艺术家安东·道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