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绍勋曾和龙波来山上看我,那天车开到家里,天已经黑了,一轮月亮悬浮在山顶。“月亮就应该在这样的山上。”绍勋说。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大概凌晨一点,两人从屋里出来。院子里很白,我的几只鹅披着月光,摇摇摆摆地在地上走。抬头又看到了天上的月亮,远处有狗叫。
龙波说:“这样的狗叫,才是狗叫。”
晚上的月光像白天一样明亮时,会让人有种很奇特的感受,因为视觉上,天蓝云白,伸手能看清一道道掌纹,但你的认知又告诉你这是夜晚,而且一切生物也都习惯在夜里休眠。于是当你站在雪白透亮的世界里,活物大都休眠、万物都静止时,突然就会产生一种带有兴奋感的孤独。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得清楚,大概是放眼望去,一切生物都睡着了,只有你醒着。就像白天时,时间突然静止,大面积的世界像图片一样被定格。只有夜间活动的蚊虫在这个镜头里,缓缓游动,孱弱低鸣。
洞彻光明下的静谧、静穆之美,神秘又神圣,令人感动。所以人类在那个情境里,幻想出狼人、月宫,一点儿都不意外。
触景生情的前提是“触”,先有知觉,情感才会有反应。古时有很多写月亮的诗句,而且很多经典和月亮有关,便是因为那个情境确实太特殊了,任何人月下一站,瞬间就会清醒、平和、专注、孤独,月光的气息太温柔、慈悲了。而当代写月光的诗就少了很多,写得好的更是屈指可数。很明显,月亮的地位在现代文明和电灯的夹攻下早已式微,神性和功能性都已弱化了。光怪陆离的城市,彻夜被电灯笼罩,连有感而发的条件都没了,哪还有机会写成诗?不然,抛开童年记忆,现代人多久没有被月亮银白的光瀑震撼过了?
更不用说星辰、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