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医生

第一辑 剧作三种

契诃夫医生

剧中人物

契诃夫 作家、医生

苏沃林 出版商

托尔斯泰 作家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导演

奥尔加 契诃夫之妻、演员

玛莎 契诃夫之妹

丽季娅 契诃夫的追求者

高尔基 作家

患者

邮差

警官

小警察

厨师

商贩

第一幕

【乡间诊所。一张方桌,上面摆放几瓶类似酒精、碘酒、药剂的物品。两边各摆一个长条木凳,六七位候诊的病人或站或坐,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乡下人打扮,穿着简朴甚至有些寒酸破烂。安东·契诃夫医生正弯腰给躺椅上的马车夫看喉咙。】

契诃夫:(一手轻扶患者的头部,一手将压舌板伸进病人张开的嘴里)说“啊……啊……啊……”

马车夫:(发出一串怪声)伊……伊……哎……呜……呀……

契诃夫:(身子向后退了两步,用手在鼻子前扇动)您到底喝了多少酒,我的主啊?难道您一大清早就喝酒?

马车夫:(一手捂着腮帮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亲爱的契诃夫医生,谁规定早晨不能喝酒,难道喝酒还要挑个良辰吉日?其实,不好意思,我早就发誓戒酒了。可实在没办法,早晨一爬起来,我的嗓子眼儿就干渴得厉害,像烟筒蹿出火苗似的,那滋味可难受了。您是有见识的人,您说我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再说了,要是不喝两口,我这牙疼得直钻心。

契诃夫:好了,好了,先漱漱口,我再给您看看。

【马车夫原地转了两圈,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瓶子,拧开盖就往嘴里放。】

契诃夫:快放下,快放下,那是酒精不是水!快吐出来,要烧坏嗓子和胃的!

马车夫:(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咕噜咕噜地漱着口,然后一仰脖子咽了下去)哇,我的上帝,真够劲儿!太棒了!

契诃夫:您这是过酒瘾来着?酒精您也敢喝?

患者女:只要带个酒字,他什么都能喝,大夫,您快把碘酒藏好了,他可是酒鬼中的酒鬼。

契诃夫:快坐下吧,格里戈里,我算服了您啦,我也不用给您再消毒了,让我再仔细看看您那颗坏牙。

马车夫:(重新躺在椅子上)好舒服呀,尊贵的契诃夫大人,您尽管放心地把那颗坏牙敲掉吧,我绝不会吭一声!

契诃夫:(一手端起点亮的蜡烛,一手拿起单柄眼镜)来,张开嘴,张大一点!

马车夫:啊——!(发出一长声惨叫,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契诃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您叫唤什么?!吓死我了,我还没碰到牙呢!您瞧,您把他们(指了指候诊的患者)吓成什么样子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杀猪呢!

马车夫:(用手揉着耳朵)我的医生老爷呀,您是没碰到我的牙,可是您的蜡烛快把我的耳朵烧掉了。

契诃夫:噢?是吗?那太对不起了,我的老伙计,没事吧?

马车夫:(又躺在了椅子上)没什么大事,庄稼汉子不像城里小姐那么娇贵,来吧,烧吧,不,拔吧,我保证不再叫了。

契诃夫:(弯下腰,在马车夫张开的嘴里治疗)好了,好了,马上就好,请您再忍耐一会儿。

患者甲:契诃夫医生真是一个仁慈善良的大好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从京城跑到咱们乡下,为穷苦的人看病,要不是他把我这条断腿接上,我就得瘫在床上,连爬也爬不动。

患者乙:可不是呗,我老婆那年难产,幸亏契诃夫老爷来得及时,救了母子两条命,他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一辈子也报答不尽,愿主保佑他!

患者丙:我得的是痨病,整天咳嗽,肺都快咳炸了,要不是契诃夫医生定期开药,三年前我就变成死鬼了。

契诃夫:(直起腰来,突然一阵咳嗽)好了,格里戈里。治好了,快起来漱漱口,这回不准喝酒精了,用水漱漱口再吐出来。

马车夫:(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吧嗒吧嗒几下嘴巴)嘿,不疼了,真灵,这回又能啃骨头了。

患者女:尽瞎吹牛,连土豆都吃不饱,还啃骨头呢!哼,真会装!

马车夫:是啊,是啊,一家就指望我一个人挣钱吃饭,哪还能闻着肉味儿。真对不起,契诃夫医生,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看病的钱又得欠着了!

契诃夫:(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不收您的钱。下次给我讲个有趣的故事,就算还我钱了。

马车夫: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大老爷!我真想变成一匹健壮的公马,整天驮着您给穷苦人看病,可是我真的很穷,孩子连过冬的衣裤和鞋子都没有,太丢人了,我真不配做一个孩子的父亲,唉。有什么法子呢?

契诃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格里戈里,我知道您的难处,一切都会好的,来,这十卢布您拿上,给孩子添点过冬的鞋子吧,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您也少喝点酒!

马车夫:(接过钱,深深地给契诃夫鞠了一躬)老爷,您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我说什么好呢。

患者女:医生大人,您别听他胡咧咧,他才不管老婆孩子的死活呢,狗改不了吃屎,他改不了喝酒,他一出门保准去酒馆灌马尿去了!

马车夫:臭婆娘,闭上你的大嘴巴!(转身向契诃夫)医生大老爷,我冲天发誓,我绝不会用您的钱去买酒喝的,如果我辜负了您那宽厚的仁慈之心,上帝会惩罚我的。(边说边在胸前画着十字,下)

契诃夫:下一位,请这边坐!

农妇:(快步走到医生跟前)终于轮到我了,亲爱的契诃夫医生。

契诃夫:您请坐,太太,哪儿不舒服?

农妇:肚子,闹肚子,泻起来没完,一天到晚跑一百趟茅房,吃什么拉什么,什么活也干不了,人家地里燕麦都收割完了,我们家的燕麦还有一大半撂在地里呢,您说我上火不上火?我都快急得上吊了。

契诃夫:(拿起听诊器)您躺下,太太,我给您检查一下。

农妇:好的,哎呀,别查我呀,医生,难道您没听明白?不是我闹肚子,是我家那该死的孩子他爸……

契诃夫:(笑了笑)太太,那您应该让他本人来看病呀!

农妇:瞧您说的,契诃夫医生,他要是能来还用得着我吗?我估摸着,他这会儿还在茅房里蹲着呢,您就把我当成他算了,给开点药吧。

契诃夫:好的,太太。我这就给您开点止泻的药,等一会儿,我腾出空来再到您家里看看。千万别忘了,这药是给您丈夫吃的,您可别吃。

农妇:您放心吧,医生,我顶多尝一两粒儿。不过,尊贵的大人,我家也穷得叮当响。

契诃夫:(笑着摆摆手)我知道,快回去吧!

农妇:谢谢您了,先生。

【农妇拿起药包,起身,下。】

契诃夫:轮到哪位了,请坐过来。

青年男子:您好,契诃夫先生,久仰您的大名,见到您我非常激动。

契诃夫:您好,小伙子。请坐在这里,看起来您的身体很棒,说说看您哪儿不舒服。

青年男子:是的,先生,我身体可棒了,我是个伐木工,靠力气吃饭,一顿能吃下半头牛呢!我就是眼睛有点不好,看东西总模模糊糊……

契诃夫:噢,你靠近一点让我看看。什么时候开始视力减退的?

青年男子:您说什么?我听不清。

契诃夫:看来你的耳朵也有问题。(提高声音)我是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清东西了的?

青年男子:是的,先生,我一顿能吃半头牛。

契诃夫:(用手转动青年的脑袋)来,还是让我先瞧瞧你的耳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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