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女庄

巧女庄

咱这里“巧女庄”从前并不叫这个名,现在没有人记得它从前的庄名了。

为什么叫成了这个庄名?那是有个故事的。老人们说,那个庄里有这么一家子人家,只有一个闺女和她后娘两个过日子。这个闺女是七月七日生的,所以叫巧儿。也有人说,是因为她手巧,才都叫她巧儿。巧儿绣的花,放在院子里,能把蜜蜂也引了来。

这闺女不光手巧,模样也好,性情也好,又勤快,又能干,家里、坡里,没一样营生不会做的。就这样她后娘还想折腾死她。

巧儿的后娘是一个又懒又狠毒的坏婆娘,天天吃了耍,耍了吃,真是横草不沾,竖草不拿,家里、坡里的营生全是巧儿做。

谷子熟了,巧儿到坡里去割谷,割了一天,割了两天,后娘一点也不动手。巧儿虽然累得慌,但是看到一尺多长的谷穗,心里高兴,越割越有劲。割着割着,听到一个声音:

“巧儿姑娘,巧儿姑娘,你要我们帮你什么忙?”

声音好像是从地里发出来的。巧儿低头一看,一个蚂蚁王动着长须在跟她说话。

巧儿感激地说:“好心的蚂蚁,我自己能做,不用你们帮忙。”

蚂蚁王跑走啦。

转过年的春天,果树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巧儿从早到晚在果园里松土浇水,后娘一点也不帮她的忙。巧儿想到秋天满树上都是果子,虽然累得慌,心里也高兴,越干越有劲。忙着忙着,听到一个声音:

“巧儿姑娘,巧儿姑娘,你要我们帮你什么忙?”

声音好像是从天上传来的,巧儿抬头一看,一个蜂王动着翅膀在对她说话。

巧儿感激地说:“好心的蜜蜂,我自己能做,不用你们帮忙。”

蜂王飞走了。

可是后娘总想折磨死巧儿。

这一天,后娘想出一个坏门道,她把厢屋里一大堆谷,搅上一大堆沙子,把巧儿叫了去,狠狠地说道:“今黑夜,不许点灯,你给我把这些谷子里的沙,拣得一粒没有,不的话,我就要你的命!”

后娘说完,一扭身子走了出来,回头把厢屋门“呼啦”关上,“嘎吱”锁上了一把锁。

巧儿被关在屋里,看看那么一大堆谷,少说也有一千多斤,天又快黑了,就是有十双手也拣不完呀!她第一次低着头犯了愁。

蚂蚁王忽然又出现在她跟前,把两根长须动了几动,说道:“巧儿姑娘,巧儿姑娘,你要我们帮你什么忙?”

巧儿又惊又喜,把后娘怎么想治死她,怎么把谷里搅上沙子叫她拣,根根梢梢都对蚂蚁王说了。

蚂蚁王听了说道:“好姑娘,不用犯愁,放心睡觉吧!”说完就不见了。

不多一会儿,成群结队的蚂蚁跑进屋里来了。

它们把谷子都拉到一边去了。

明了天,后娘心里的话:“她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拣不净谷里的沙子。”便找了一根大棍子拿着,想去打她,可是开开门一看,她就直瞪了眼啦!谷子和沙子分得一清二白,做两堆儿放在那里,巧儿躺在谷堆旁边,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后娘找不着引子打她,气得转身跑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嚷道:

“还不快点起来!”

巧儿醒了,连忙跑了出去。后娘使棍子指着一口大缸说:“你有本事,就在今天一头午,给我把那缸里的水,弄得和糖那么甜。”

后娘说完,一扭身子走了出去,回头把街门“呼啦”关上,又是“嘎吱”锁上了一把锁。

巧儿走到缸边,看看那满满的一缸水,自己一点糖也没有,这一大缸水,怎么能弄甜了呢?

巧儿愁得没法,就拿出了没有绣完的花,做了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那个蜂王飞了来落在花瓣上,它把两条前腿动了几下说道:“巧儿姑娘,巧儿姑娘,你要我们帮你什么忙?”

巧儿又惊又喜,说道:“蜜蜂呀!俺后娘叫我把这满缸的水,弄得和糖一样甜,我怎么能弄甜呀?”

蜂王听了说道:“好姑娘,不用犯愁,放心绣花吧!”

它说完,嗡嗡地飞走了。不多一会儿,成群结队的蜜蜂飞来了。它们都把用前腿抱来的蜂蜜抖落到缸里。

晌天了,后娘心里的话:“巧手做不出无米的粥来,这次非把她打死不行。”

她开开门一看,巧儿还坐在院子里绣花。她气汹汹地走到缸边,舀起一点水尝了尝,比蜜还甜。她又干生了一顿气。

这两次没有难住巧儿,后娘便买了一只大倒筲[1],天还没亮,就叫巧儿到园子里去挽水浇菜,黑了天也不叫回来。

筲又大,井又深,巧儿的汗珠子滴在井台上。过了些日子,从井台上的石头缝里,长出了一棵红艳艳的草来,霞光晶亮的,看去比花还俊。自从有了这棵草,一只金嘴小鸟天天飞了来,落在井台旁边,叫唤得真好听。

园里的菜长得绿旺旺的,后娘挑不出巧儿的错处来,却不让她回家吃饭了。

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的头上,把巧儿饿得头昏眼花,浇水也没有力气了。

金嘴小鸟把翅膀拍了几拍,对着巧儿叫道:

“巧儿姑娘,要想不饿,吃点井台上的灵芝草……巧儿姑娘,要想不饿,吃点井台上的灵芝草。”

一连叫了好几遍,巧儿听得一清二楚的,她真的蹲下把那棵净亮的草,掐了一点点吃了,只觉得立时不饿了。她直起腰来,比先前还有劲儿浇水了。

后娘寻思不几天就会把巧儿饿死了。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过了半个多月,巧儿不但没饿死,比以前还胖了。后娘猜想一准是她有了相好的给她送饭。“哼!抓着那个人再说。”她便偷偷地走去瞅。

井沿上的金嘴小鸟,把翅膀拍了几拍,对着巧儿叫道:“后娘来瞅,后娘来瞅。”

后娘跳了出来,把金嘴小鸟赶着打死了。

巧儿把金嘴小鸟埋在井台下边。过了几天,从那里发出了一个芽子,不多的日子,长成了一棵小树,好像把伞样罩在井台上面,遮着日头晒不着。

后娘见到这样,找了一把斧子把树砍倒了。

巧儿把树干修理成一个棒槌,用它去捶衣裳。

“噗塌塌,噗塌塌,一捶一枝大莲花。噗塌塌,噗塌塌,一捶一枝大莲花。”旧衣裳捶得也成了新衣裳。

后娘见了也去使它捶衣裳。

“噗塌塌,噗塌塌,一捶一个大窟窿。噗塌塌,噗塌塌,一捶一个大窟窿。”新衣裳也捶成破衣裳了。

后娘气得把棒槌填进锅底下去烧,棒槌着得“叭叭”响。她刚把脸对着灶门口往里望,“嘎巴嘎巴”两声,火炭一齐迸进后娘的眼里,两个眼都烧瞎了。

从这以后,狠毒的后娘看不见了,也没法折磨巧儿了。巧儿干起活儿来更有了劲啦。样样长得那个好法,不必提了,只说果园里的果树,一棵树上结五样果子。

这一方里,谁也知道有这么个好姑娘。天长日久,连那个庄名也不叫了,都叫它“巧女庄”,直到如今也还是叫它“巧女庄”。

[1] 倒筲,是辘轳上用的一种“筲”,为了下到井里以后,容易往里灌水,头很大,底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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