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第一艳遇
好色会出问题吗
据宋代坊间传闻:宋祁长得挺拔俊俏、英姿勃发,没有一点世俗气息,很耐看,越看越像神仙中人。
宋祁做官有自己的一套,他从不参加任何派别,和晏殊的为官风格比较接近。但他无论是在主持财政、建设项目,还是在政治、文化工作中,都成绩斐然。虽然他风流倜傥、喜好声色,仕途上却波澜不惊、顺风顺水。而且,他的文采老早就被广为传播,可谓人尽皆知。这样的人搞事成事又不出问题,是真有水平,不当大官才怪。
关键是他还好色,这就有问题了。
南宋黄昇《花庵词选》记载了宋祁一段轶事。一天,宋祁在汴京城的某大街上行走,迎面遇上了一队皇宫里的车马,碰上这样的车队,官员、百姓都会闪在路旁回避的。
我在北京多次碰上很牛的车队,首车的左边中国国旗,右边是法国、加拿大等国国旗,后面五六十辆一水儿奔驰,之后再跟着几十辆奥迪。如果是安哥拉、菲律宾的贵客,车少一点,但气势和阵仗不减,我都闪在路边看稀奇。
当年宋祁也往路边避让,那会儿中国生活缓慢、人生悠闲、路不宽、车不快。谁知其中一辆官车经过宋祁面前时突然揭开了车帘,露出一位宫女的脸来,这位美女可能修养不好、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啊!这不是小宋嘛。”宋祁听见了,没准还看见了那位宫女的脸,难以平静啊。回家后便写下了这首《鹧鸪天》。
不久,这首词连同宋祁街头偶遇宫女的创作故事一并流传进了皇宫,宋祁,一个大官,一个高考状元,凭着一首情诗再次出名。仁宗皇帝也听说了,他或许很好奇,或许是心生一计,命人查出了这位宫女。
《花庵词选》更是添油加醋地记载道:仁宗皇帝知道这事后,“问内人第几车子,何人呼小宋?有内人自陈:顷侍御宴,见宣翰林学士,左右内臣曰,小宋也,时在车子偶见之,呼一声尔”。皇帝在宫廷里查问那天车队的第几辆车里谁叫了小宋。有位宫女自首说:有一次在宫内侍奉宴会,陛下宣召的翰林学士们出现时,旁边有人说那个人就是小宋,刚好那天在车里看见那个人,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然后仁宗皇帝召宋祁入宫,设宴喝酒,喝酒的中途,皇帝不露声色,故意安排乐手演唱了这首《鹧鸪天》。宋祁听了,自然是如临深渊,慌忙下跪请罪,皇帝却用词中句子调侃:“蓬山确实很远,但今天离你很近啊。”下旨将那位宫女叫来陪酒,之后发给了宋祁。
青春的真谛是什么?就是追美人、耍无赖啊
《鹧鸪天》
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
《鹧鸪天》,词牌名。又名《思佳客》《思越人》《剪朝霞》《骊歌一叠》等。双调,五十五字,押平声韵。前后片各三平韵,前片第三、四句与过片三言两句多作对偶,与七绝相通,后阕换头处稍变。
这首词,读者一看就会觉得十分眼熟。看看唐代诗人李商隐的两首《无题》诗:
其一: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其二: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宋祁的这首《鹧鸪天》基本上就是从李商隐处得来的,只是将“蓬山一万重”改成了“几万重”,改得更远了。“车如流水马如龙”也是来自李煜的《望江南》。这首小词简直就是一首东拼西凑之作。但作者能将前人的诗句,轻巧地几剪刀便裁剪成了新词,熟练地几锤便锻造出了新作品,看似全面抄袭,实是全面融进了自己的寓意,此种情况,是需要才气和智慧的。
写作有时需要神助,有时需要人助,这首词,前人仿佛已经帮他写好,一直等着他去拿回来修改。只是要求要比原诗更生动活泼,比原诗更有新意,比原诗更有故事。有故事,是我选这首词的原因之一。
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
闹市中,和一辆漂亮马车不期而遇,一声勾魂的呼唤从绣花窗帘中传出。
画毂,有画饰的车毂。《隋书·礼仪志五》说:“诸侯及夫人,命夫、命妇之辂车,广六尺有二寸,轮崇六尺有六寸。画毂,以云牙,轼以虡文。”这里指装饰华美的车子。雕鞍,刻饰了花纹的马鞍。如唐骆宾王诗《帝京篇》“宝盖雕鞍金络马,兰窗绣柱玉盘龙”;北宋欧阳修《蝶恋花》词“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宋秦观《水龙吟》词“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这里借指骏马、坐骑。这一句简单一点可以理解为宋祁在街头遇见了一辆豪华的马车,有一女子在车内叫了一声宋祁。如果要死磕字眼,说成女子坐着豪华马车与骑着雕鞍宝马的宋祁在街头相遇也可。不过,我认为这次“狭路逢”如果是艳遇,也绝不是二人第一次“偶遇”,如果第一次偶遇就有一声让人“断肠”的声音传出来,那小宋先生就太自作多情或太滥情了。
我想起李白诗:“白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这个才真牛!李白骑着骏马在落花缤纷的景色中,用马鞭抚摸女子的马车,挑逗得女子很高兴,还告诉了约会的地点。
韩愈也写过骑马跟车的情形:“直把春偿酒,都将命乞花。只知闲信马,不觉误随车。”韩愈这个行为算死乞白赖。
南唐张泌更过分:“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张泌装醉尾随香车,趁风吹开帘子时看见了人家的“娇眼笑盈盈”,女子还啐了他一句“太狂生”,大概说的是“先生你胆子太大了”。
唐代牛峤,这个情色诗人更是过分,他写道:“柳花飞处莺声急,晴街春色香车立。金凤小帘开,脸波和恨来。”有点像同人同车多次跟踪,直跟到别人着急停了车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看来,“跟车”游戏在古人生活中并不少见,跟着马车追美人,是中国古代游手好闲之人生活的一个重要方式,至少应该是中国“风骚”传统文化中的实践课程。遗憾啊遗憾,教科书一概不讲,青春期的孩子,学不到青春的真谛。青春的真谛是什么?就是追美人、耍无赖啊。
唐代崔护的名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说的才是第一次偶遇,第二年再去就没见着了,只见到了和去年一样的桃花,心疼和遗憾可以通过诗歌遗传下来。
我估算了一下:宋祁与车中女子的“偶遇”次数至少应该在李白等人与崔护之间。宋祁也应该是多次跟车了,其行为也应该在无赖和流氓之间,否则很难有以下层面的感叹。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和你没有彩凤那样的羽翼可以自由相会,但有灵犀一样的感应心心相印。
我们一眼对上,就不用语言了。先看看精神装备:彩凤,古人对凤凰的美称,张开一双彩色的翅膀去约会去私奔,这个意淫工具算是很酷了。灵犀,古人相信犀牛是一种神异、有灵性的动物,其角名通天犀,有一条白色如线的东西由角尖连通大脑,使其具有神奇的感应,“一点通”的假想由此引申而来。这是最有名的对偶句,累为后人所借用,常用于两情相悦、相互赏识的人的情感联络过程。“身无”“心有”还可指向对彼此命运认同时的互相激励。外星人一样的装备,普通人一样的快活,甚至让人怀疑,男女的相互吸引会不会是上天哪个界面设计的。
很多人都会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这种二
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
你的居所是金屋深宫,你出行也是坐在白玉鸟笼中,今天啊,车如流水,马像游龙。
金屋藏娇是一个老典故了,汉代班固所作《汉武故事》中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娇: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历史上指汉武帝刘彻的表妹陈阿娇,不是撒娇的那个形容词。
金屋藏娇指以华丽的房屋让所爱的妻妾居住,后多指娶妾,是娶小妾的早期烂漫模式。玉笼,玉饰的鸟笼,多用为鸟笼的美称。
《洞冥记》卷二:“勒毕国贡细鸟,以方尺之玉笼,盛数百头,形如大蝇,状似鹦鹉。”
宋陈师道《木兰花》词:“谁教言语似黄鹂,深闭玉笼千万怨。”
唐朝来鹄有诗写鹦鹉曰:“色白还应及雪衣,嘴红毛绿语仍奇。年年锁在金笼里,何似陇山闲处飞。”
唐韦庄《归国谣》曰:“春欲暮,满地落花红带雨。惆怅玉笼鹦鹉,单栖无伴侣。南望去程何许?问花花不语。早晚得同归去,恨无双翠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