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去,方能触摸真实的中国

蹲下去,方能触摸真实的中国

人民日报记者◎程远州

个人感言

观察一个村庄的脱贫过程,就是观察当下中国乡土社会的运作机理。对于一名记者来说,参与此次蹲点采访,实在幸运。

这一个月,我收获很多,感触也很多。扶贫过程,无论是动态识别、产业培育,还是一户一策的施行、脱贫出列的巩固,每一步都步履维艰。蹲点时我和扶贫干部一起,遍访贫困户,切身体会到扶贫成绩的来之不易,也深入思考扶贫过程中的种种问题。

扶贫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需要各方面的共同努力。如何调动贫困户的能动性,扶贫扶志;如何激发扶贫干部的积极性,善用政策;如何发动能人大户的带动作用,共同致富。每个命题都不轻松,也都是必过之坎。蹲点的责任,就是以纸笔之力找寻答案,为扶贫攻坚添薪加柴。

多年前,读费孝通先生的《江村经济》一书,深有感触。江村虽小,却能见中国基层社会之变迁,能知公序良俗之赓续。80年前的社会学调查,至今仍有烛照历史与现实的光芒。

当时在大学里修新闻学的我笃信,被称为“易碎品”的新闻,也应如此。那时候我就暗下决心,在我的记者生涯中,也要写出如此一笔一画真实记录却也能勾勒出时代面貌的作品。

然而在湖北分社埋头采写了几年新闻后,过去回望,汗颜过去:这几百篇新闻稿绝大多数已随时迁事易迅速“风化”,除了能在网络搜索中找到踪迹外,早已湮没在浩瀚的信息数据中,成了无根之萍。

这让人无奈。在当下迅速变革的时代中,若只追逐新奇的事物,或可做个合格的新闻工作者,却做不了合格的党报新闻人。作为人民日报的记者,我们牢记在心的是“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看问题,深入田间地头找感受”。以我愚见,所谓“天安门城楼”,一方面指的是把握时代大潮、党政方针,另一方面是要求记者有高屋建瓴的眼光,有登高望远的见识;所谓“田间地头”,则指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要求记者沉下心去、蹲下身去,探寻有生命力的新闻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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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恰恰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形象表述。一方面讲究政治家办报,另一方面注重调查研究,崇尚实事求是,是我们党一以贯之的新闻思想。

1942年3月18日,毛泽东为《解放日报》题词“深入群众,不尚空谈”,鼓励解放军的新闻工作者到群众中间找话题、写报道。当时,新闻界有一种空谈的风气,下车伊始便指指点点乱发议论,不动脑筋人云亦云的做法大有人在,甚至有些记者不惜伪造事实写报道,成了造谣生事的能手。

不客气地说,如今这种风气又回来了。在采访中,我们常见一类“材料记者”,奉行的是“拿来主义”,坐在家中搞采访、网文堆里写文章,生花妙笔全凭材料拼凑;更有甚者,凭空杜撰出一个又一个生动细致的故事,以佐证早已定好的结论。

我虽对这种做法不齿,却也苦于现实不能全然幸免。下乡采访调研,常常是当地相关部门选好的点、定好的对象,两三天里辗转几处、走马观花,所见所闻,与当地材料中内容一般无二。这种做法,看似到了基层一线,到了田间地头,却始终未能真正沉下心去,是“浮在下面的上面”。

董时进说:“依着表格到乡下去从事调查,只能得到正式的答案。正式的答案,多半不是正确的答案。”社会学调研如此,新闻又何尝不是如此?扶贫工作中有一种弄虚作假叫作“盆景式扶贫”,新闻工作中这可叫作“盆景式采访”,终究没能将半躬的身子蹲下去,如何能写出真正有价值的新闻?如何能让新闻报道有真正关照现实的能量?

总的来说,纸上得来的“中国”,与用脚步丈量出来的“中国”,其面目可能大相径庭。

而这次蹲点一个月采访扶贫工作,让我真正有了沉下心来观察村庄的机会,收获很多,感触也很多。恰如《江村经济》一书的看法,观察一个村庄的脱贫过程,就是观察当下中国乡土社会的运作机理,就是观察急速变革时代里中国农村的社会变迁,意义可谓重大。

蹲点时我和扶贫干部一起,遍访贫困户,融入其中记录扶贫工作的进展,也深入思考扶贫过程中的种种问题。扶贫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需要各方面的共同努力。如何调动贫困户的能动性,扶贫扶志;如何激发扶贫干部的积极性,善用政策;如何发动能人大户的带动作用,共同致富。每个命题都不轻松,但都是必过之坎。蹲点的责任,就是以纸笔之力找寻答案,为扶贫工程添薪加柴。

蹲下去,方能触摸真实的中国。我深知,仅靠一个月的蹲点采访,远不足以达成我的新闻工作的初衷,在以后的工作中,仍需保持用脚步去丈量土地的作风。如此,才能不负时代,不负记者的身份。

蹲点,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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