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狂风骤雨1937

第一辑 狂风骤雨1937

一九三七年

一月三日 星期日

亡儿啤啤葬于三牌楼广东山庄,只女工阿珍及行政院彭耀往送,并为之立石。

寓所由杨将军巷十六号迁往公园路体育里鼎园一号。为亡儿故,不忍令母亲及振姊在旧寓触景生悲也。振姊由中央医院回新寓。

一月八日 星期五

迁新寓后,布置尚未就绪,诸多不便。因为离院较远,非汽车来接,不得前往,一车数人同乘,至每日非九时半以后,不能到院。

上午十时与柏生同往礼查饭店叙谈,旋同访王东臣【成】[1]、并谈张学良被审判之经过甚详。西安事变,似非经过武力,终不能结束也。下午一时朴生夫妇来寓。朴生[2]新往海外考察华侨教育归来,旋罗秘书君强至,邀往某处看宅地,到院已近五时矣。

一月十二日 星期二

下午五时半偕振姊与滕若渠[3]、李朴生同乘飞快车来沪候迎汪先生。车到常州,因候北上兵车停一小时,至十一时半始到沪,已逾原定时间一小时以上矣。寓新亚酒店。

一月十三日 星期三

昨夜因房里过热,睡眠不好。早起后与甘乃光[4]、李朴生、王志远等十数人到广东酒楼乐陶陶喝早茶。十一时到褚民谊宅,接洽明日接船之通行证。证由海关发出,索者甚多。

下午五时与甘乃光、滕若渠等多人访廖夫人何香凝于辣飞坊八号。廖夫人仍坚持联俄联共之主张,惟病体似稍进步。七时至林柏生寓晚饭,十一时返新亚酒店。

一月十四日 星期四

接船者各出奇策,以为一定可以见面,结果人人皆失望,连中央大员及淞沪警备司令,亦未获于船上相见;到码头迎接之群众及团体代表,则更无论矣。各方面之热心,竟化为冷水,不能不怪褚太极之办事胡涂。余等到公和祥码头迎候不得,急往褚宅,幸获见面,且为最先相见,亦不虚此行矣。淞沪警备司令杨虎,因迎候不获,到褚室大发牢骚。孔副院长亦到码头后,始到褚宅相见。

以今日接船之情形看,充分表现政治活动之形式:各人均就其所认为快捷方式者,急行奔赴,惟恐他人之先我一着,且严守秘密,惟恐他人之得讯也。

一月十五日 星期五

昨日接船之事,均集中攻击褚太极,咎其办事之胡涂失态。次高言褚尝请客于其家,至夜九时未归,及归始知同时请两种不相识之客,卒向一方辞退,而宴其一方。胡涂至此,不难怪昨日之失态也。

上午与甘乃光访曾仲鸣不遇,访张向华又不遇,旋访汤良礼[5],并遇甘介侯,同赴午饭。下午四时,乘特别快车返京。次高、春圃[6]均同车,夜十一时始抵京。

一月十六日 星期六

汪先生定星期一来京。今日与若渠到谷正纲家,商欢迎事:党部方面由谷负责,政府机关由若渠与我负责。回政院后分头分【打】电话。因明日为星期,且到京时间,又在晨间八时以前,恐不能有多数之欢迎人员到场。

一月十七日 星期日

终日下雨,不出门。下午四时再到正纲家,谈欢迎事。五时半与振姊、阿静往大华影戏院,观《赤胆忠魂》一片。夜接秋岳电,汪先生明晨七时三刻到京,到京后参加中央党部纪念周。

一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晨六时起床,六时三刻到明故宫机场,天雨不止。警察与宪兵尚未布岗,欢迎人员仅若渠等三四人先到来,八时左右欢迎者始大集。飞机于八时十分到达,欢迎者既众,能与汪先生握手见面者,不过十数人耳。离机场后旋赴中央党部,听汪先生纪念周演说。十时与正纲至褚民谊宅拟新闻稿,汪先生即暂寓该处。下午五时再到褚宅一次,代见新闻记者。新闻记者见汪先生不得,颇露不快意。某君语云,余等决非行刺之新闻记者也。

一月十九日 星期二

因为孔副院长明日宴请汪先生吃中饭,与景薇[7]到褚公馆见汪先生,约时间。客人太多了,坐了一小时余,才约好。回到院里,预备菜肴咧,发请帖咧,定地点咧,拟定[客]人名单咧,又不知打了多少次电话,惊动了多少人员,才算办好了这一件事。

中午梁子青请食午饭于吉祥饭店。饭后回院,平群[8]与若渠忽谈到处人接物。平群深以对人常感隔膜为苦闷,因与若渠尽量批评其缺点。彼似感悟,但不审能不见怪否也。

一月二十日 星期三

为朱瑞珍请求直接入党事,几化去半日光阴。午饭后与振姊往看新宅。下午五时半到新都看电影,片名《断肠云雨》。中有数幕,出现两岁小孩子,又无端引起振姊之伤心,余亦惘然,若有所失也。晚饭后,龙詹兴[9]来谈,自青岛来也。

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下午四时行政院各部会长官联名邀请汪先生,于国际联欢社举行茶会,并请各部属简任以上人员参加。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焕章来了,不久便去,不知是否因为他所穿的大布衣服,与一般来客的衣服和国际联欢社的新建筑,太不调和之故。茶会时皆立而取食。汪先生演说颇长,听众极感动。茶会后与铸秋[10]、伯勉[11]、君强同到铸秋家为麻雀牌戏,七时赴胡秘书鸿猷宴会。

一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中午与若渠同请詹兴午餐于德奥瑞同学会。到甘乃光、彭学沛[12]、谷正纲、梁子青[13]、梁栋共八人。下午六时应汪夫人约,至褚民谊宅(汪先生暂时寓此)晚饭,系汪先生到京后,第一次与平日较为习熟之同志及家属叙餐,此汪夫人娱汪先生之道也。叙餐人数共三桌,除两桌为家属及私人秘书外,余一桌为中委陈树人夫妇、褚民谊、谷正纲、王懋功、曾仲鸣、谭熙鸿及余,汪先生坐主位。汪先生虽遵医嘱,不能随便进食,然食量甚佳,且进红酒数杯。饭后汪先生即赴中央党部,作广播演说,题为如何救亡图存,对目前时局作有力之主张。数日来,汪先生长篇演说已不下数次。西安事变后,纷扰沉闷之局,因先生之归来,顿呈活泼气象矣。

一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道儒参事言,院中考绩结果,已决定对我晋级,此外晋级者尚有若干人。闻此消息,心中殊觉惶愧。余入政院年余,虽黾勉从事可质良心,但对于政府实无建树。同事中如滕若渠、张平群、郑道儒、徐象枢辈,确有劳绩,晋级系应有之事,以余比较,列为一等,真汗颜也。

下午五时请中央通讯社秘书梁乃贤喝茶。彼已改任该社广州分社主任,日内即南下矣。若渠、平群、子青、伯勉、景薇同往喝茶,谈一小时余始散。

一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阴雨甚寒,终日未出门。蓝梦九来谈。下午朴生、敬豪来共作麻将牌戏,至夜十一时始已。

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昨日汪先生乘机离京飞甬时,余尚未起床。今晨报载送行者竟载余名,报纸消息大都类此。午后与振姊、阿静往看新宅工程。旋赴选举事务所,仅与乃光先生略谈,并无可办之事。返政院,接通告,被派为新生活运动委员会委员,明日即须出席首都新生活运动总会会议,不知将何以贡献于斯会也。

一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上午八时半返行政院,与邓介松[14]参事同至励志社参加首都新生活运动委员会工作讨论会。由上午九时开会,至下午五时始散会。新生活运动,应守时,应整齐衣冠,女子不宜烫发。但是日开会,竟逾时卅分钟,更有开会后一小时始到会者。市府秘书长王漱芳为首都新运会总干事,衣衫并不整齐,其夫人姚颖女士则烫发作波纹。宪兵司令部代表于工作报告时备述在马路上推行新生活之困难。因作打油诗一首以纪之。诗曰:“何须马路来寻例,即此屋中例已多,衣冠不整更迟到,烫发夫人态妸【婀】娜”,盖记实也。

一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连夜均在寓内打牌,为振姊解愁计,无奈何也。啤啤小影无时不闯进余心头,振姊之不能遽尔忘怀,更可想而知。振姊于中宵梦回或晨起之际,因忆及啤啤而啜泣,而痛心,此痛真终身不能忘也。

政院晋级加薪之通知,今日已收到。闻参事秘书中得此待遇者不过五六人,似非循例办理者可比。翁秘书长对此事似尚公平得当,惟余自问不无惶愧矣。

一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上午十时到颐和路汪公馆,与仲鸣谈《南华报》事,决定先在旧历年内筹募一千元,余事再行打算。顺便谈及《中华报》,须俟与柏生商讨后始有办法[15]

十二时与若渠、平群同请梁子青午餐。餐后与振姊及李太太往看新宅,五时至太华戏院看《雷梦娜》[16]一片。

一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到中央饭店詹兴寓室与柏生晤谈,讨论《南华报》事,结论大体与昨日与仲鸣所谈者相同,主张维持现状。但维持现状亦殊不易,每日最少须多筹五百元左右之补助费,旧欠则尚谈不到清理也。

午饭后,至大华水电分行,四时与有常同往看新宅工程。六时半书农来寓,同晚饭。

一月三十日 星期六

起床后方洗面。汪夫人电话来,嘱即到颐和路三十四号。到时汪先生正进早餐,谷正纲、王东成均至。汪先生早餐毕,在餐室相见。汪先生欲在下星期一日纪念周,到国府报告外交问题,嘱向文官处转向林主席请示,故略谈即出。是时进谒客人已纷集于客室矣。

下午六时至朴生寓为麻牌戏,夜深二时始返寓。

一月三十一日 星期日

上午十时始起床,赴中央饭店与龙詹兴谈一小时,归寓午饭,饭后又四人围坐一桌矣。

下午六时广西旅京同乡欢宴广西考察团张任民、王逊志等于安乐酒店,主客共到三十余人。省委梁朝矶及龙州边防督办覃莲芬、参谋长张任民分别报告省政。梁氏满口土谈,说话毫无次序,内容更贫乏不堪,覃、张两人较为出色,惟宣传气味甚重。主人方面邓家彦、甘乃光均演说。散会后每人各出资二元为第二次叙餐之用,所以谋桂省同乡联络之机会也。

二月一日 星期一

政院纪念周虽派秘书参事每周出席报告,仅为具文,两三星期已无人负此任矣。

汪先生到国府纪念周,报告救亡图存之意义。政院职员多往听讲,报告内容与前数次演说无大出入。下午四时到国选事务所,旋与甘乃光先生同访朱步云(晖日)[17]于福昌饭店,再到中央饭店访朱朴之,并为约晤汪先生时间。

二月二日 星期二

到颐和路卅四号见仲鸣,商《南华》经费。适汪先生出外回来,呼进内,谓广西李宗仁极不满《胡椒》小报,因此不满汪先生。此事廿四年秋公博已曾告余,当时去信问梁式。据覆信,所传《胡椒》揭布李宗仁夫妇阴私,并无其事,不审何以此时尚有人提及此事。即以经过告汪先生,并主张为顾存大体计,将《胡椒》停止出版。仲鸣及汪夫人均在座,亦赞成此议。惟汪先生谓,宜先有办法安慰主持之同志,勿令彼等骤感失望。讨论之结果先设法增加《南华报》之津贴费,然后停止《胡椒》出版。

二月三日 星期三

上午十时因事到颐和路访仲鸣。进到饭厅,见仲鸣、次高、美美姑、谭小姐、汪夫人[18]围坐一桌。汪夫人用一种药料在炉上蒸汽,疗治感冒,余人均默不发言。汪夫人态度甚严重,方滔滔作训话。余至坐其旁,训话仍继续不歇。其要点:希望大家要时时刻刻用心,求学问及见识上进,勿做一智识落伍者;智识落伍,乃一极端可耻之事;汪先生左右,无几人有能力可以助其作事者,殊可痛心;自己从十七起,即做事,因继续生产儿女,学问功夫不成,但始终抱做事不忘读书之旨;今人之病,在读书时不管世事,办事时不求智识上进;又现社会轻视女子,自己现在想为社会做实在之事而不可得,读书则又有人谓为矫情,殊可愤闷。说到悲愤处,泪随声下,并言余处境甚苦,余有时实愿死不愿生。余见汪夫人流泪,此尚为第一次。历时半小时以上,说话始毕。窥其用意,以针对仲鸣、次高者为多,而其抱负之不同流俗,亦可概见。惜环境所迫,恐亦徒增悲愤而已。

二月四日 星期四

新疆籍立法委员艾沙到院,请代约期进谒汪先生。艾为人颇为人非议,然实一有能力之活动分子。前年汪先生受伤,彼到医院探视,说话时,泪随声下,亦极富于感情也。下午到选举事务所,仅看公文两件;至颐和路,欲晤曾仲鸣不获。六时至苜蓿园张伯勉家,晚饭后归寓。

二月五日 星期五

十一时至礼查饭店,与林柏生喝茶,谈《南华》经费事,并无若何结果。是夜开始译Made in Japan一书,拟在《中华日报》发表。

二月六日 星期六

请仲鸣再设法筹一千元汇寄《南华》,结果只得二百元。此实难怪,除《南华》外尚有上海《中华报》、北平《新报》、美洲《国民日报》,皆请求设法维持。《南华》共给一千二百元,已经是很不容易了。邝启东来信,谓积欠已达万元,非有半数,不能渡过旧历年关。现在仅汇去二千元左右,不知能否脱险也。

二月七日 星期日

克成来信,谓《南华》已半年未发薪。困难至此,停刊既不可,维持亦不易,真愧对彼间工作同志。余等在此做官,实在太舒适了。

上午十时与朴生同往灵隐路访甘乃光,下午二时半同往大华映戏院。下午五时,春圃到寓晤谈,六时与朴生访黄植之,同晚饭于夫子庙大三元,饭后回寓译书两页。

二月八日 星期一

政院纪念周,邓介松参事报告。午饭后与徐景薇同往看新宅,下午四时赴选举事务所,乃光先生授以大意,嘱代草《中华日报》星期评论。黄植之邀往福昌饭店晚饭,财政部鲁秘书佩璋同席,谈至九时始返寓。

后日即为废【农】历除夕,因以五元赏汽车夫。

二月九日 星期二

景薇参事言,本院以前关于新生活运动之每月报告书,均由陈纯芳参事一手造成会议录,事实并未开会。但过若干时日后,召集会议一次,亦不真正开会,到会者于预先写好之若干次会议录上,补签姓名,即可自行散去。因此新生活运动总会能按时接到本院之报告,而每次之报告,手续上亦极完备也。

下午四时到汪公馆,给侍役赏钱十元,因明日即为旧历除夕也。五时半至新都戏院,看《假绅士》[19],所以揶揄绅士者至矣。

二月十日 星期三

上午为乃光先生撰《中华日报》星期论文未成。

罗君强秘书因秘书长夫人乘其所乘汽车,过十二时未返院,大发脾气,骂庶务科长,不应以他人汽车巴结上官。下午五时罗君强请喝茶于起士林,六时半返寓。

顺母亲意,为购香炉一,使早晚得焚香敬神。盖在家中时,伊实以此为日常最重要之功课。余离家后十数年来未尝再事祭祀之事,寓所中烧香点烛,此实为第一次。母亲命余拜,余托词不拜,母亲乃虔诚膜拜,并为余祝福。

敬豪来寓晚饭,饭后共择【掷】升官图,至十一时始罢,城中已处处竞烧鞭炮矣。

二月十一日 星期四

今日为旧历元旦。母亲于拜神时,为我祈福,并以利事两包分给余夫妇。

上午九时与政务院同仁往林主席新邸贺寿,盖今日为林主席七十寿辰。及门,却不使入,仅各投一名刺而去,各部会长官一概如是。主席之谦抑,弥足敬也。下午五时半与罗君强、张伯勉同至新都看电影。夜下雪颇大。

二月十二日 星期五

大雪未止,去冬以来,此次之雪为最大。

撰经济建设加速度推行一文毕。下午五时至颐和路三十四号,未见汪先生。七时与院中同仁宴请铁道部参事及司长、防空学校校长(黄镇球)、前威海卫专员(徐东藩),系答宴之意,主人十八人,客仅十二人耳。

二月十三日 星期六

古有成午饭后来访,谈新生活运动。下午散值后访甘乃光先生,始知余在励志社新生活工作会议时,所发言论已起反响。市长马超俊竟认为是攻击市府。其实余并无此意,市政之不理人口,已为事实。余所发言,得此反应,亦算佳事。乃光先生则以为此后应该谨慎,免至树敌,则太老于世故矣。行政院旁废石一堆,积置已数年,因余之发言,始行清除。若其他不满人意之处,能一一因此改良,则余虽负攻击市府,开罪马市长[之咎],则又何辞。

二月十四日 星期日

因昨夜打牌过晚,几至天明始就寝。上午十时始起床。刘清斋、陈书农均于午前来寓闲谈。午饭后,到罗君强秘书寓,探视彼之眼病。下午二时,欲往新都看《密码电》,人多买票不得。午睡一小时,起来译书一小时,不再出门,与振姊、阿静择【掷】升官图以为消遣。

二月十五日 星期一

汪夫人有侄三人自南洋归,年已十四五,未习中国文字,欲请余为教习。下午四时前往商谈此事,以时间难分配,暂不决定。

景薇参事请晚饭于马祥兴,到院中同事七八人,终席均以张平群秘书为话题。是晚彼未出席。平常宴会,京中人物最易于被选为谈话题材者,莫如中大校长罗家伦及褚民谊;张平群秘书则院中同事三人以上谈话,几无不提及者矣。

二月十六日 星期二

院中无多公事,因乘暇撰一文,论新生活运动今后应注意之几个原则,表明前此在励志社所发言论之用意。仅成三分之二,全文未竟。午饭后,与罗君强至苜蓿园看基地。

晚应岑有常约,与院中同事四五人,至彼寓所晚饭,饭后剧谈甚欢,十时返寓。

二月十七日 星期三

晚饭后与振姊往国民戏院,观四十年代剧社演《赛金花》一剧,对清末外交及吏治腐败情形,颇能刻划尽致。至十二时始回寓。

学生颜退省[20]、王少南来晤。颜为述其最近失恋经过,以好语慰之。

二月十八日 星期四

上午为广州《国华报》撰星期论文,未毕。下午三时代表翁秘书长出席首都新运会检查会议,盖明日为新运周年纪念也。开会在市政府礼堂,主席褚民谊。主席宣布开会后未及二十分钟,筹备人员即言,今日最紧要先摄影,否则光线不足,便难再摄;去年未尝摄影,最为缺憾。一似摄影重于一切者,此亦一费解之事。幸未及一小时,一切已了。

散值后,至神州旅馆访罗绍徽[21]、黎植松二人,皆桂省县知事,来京受训者也。

二月十九日 星期五

新生活三周年纪念会,何廉处长及张平群秘书演说。何论中国人过惯笼统生活,曾向工厂调查,问开办几年,则答已久,问工人若干,则答不少,问生产若干,则答甚多。此实形容过当,中国人之笼统性,固由于工业未发达,留滞于农业时代使然也。

晚方秘书叔章请晚餐于其家,到者均政院同事。

二月二十日 星期六

夜七时与朴生夫妇、敬豪、振姊、母亲同往大华戏院,观梅兰芳演前部西施。梅虽为平剧一等红人,余终未觉有特殊动人之处,意者梅之时代已过欤。是晚梅出台不过两小时,除唱曲外,实无足道者。但举城若狂,戏票非数日前预买不到,可见梅伶热仍未减也。

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上午读蒋委员长所撰《西安半月记》,述西安蒙难经过。此一小册并非公开刊物,系三中全会之报告书。余从罗秘书处得来。读竟,对蒋先生人格之伟大,得作更深之认识。蒋先生魄力之伟,胆量之大,眼光之远,处事之镇定精细,当世真无与匹。此书不当为历史看,直可作处世立身之宝鉴,惜尚未能普遍传播耳。

下午三时,参加两广同乡欢迎余汉谋、张发奎等(出席三中全会代表)茶会。地点在德奥瑞同学会,主客到仅二十余人,因时间与三中全会开会时间冲突也。余氏有简单扼要演说。下午六时至安乐酒店,参加广西同乡欢迎桂主席黄旭初等宴会,到主客十余人。黄报告桂省政情,其为人质朴无华,不善于口【言】词,演说殊乏精彩,终席亦无多说话,惟率真之情,到处可见。

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到院里见各同事,首先谈到者,为蒋委员长之《西安半月记》。因为不易得,许多人尚未及见也。每周所编之特种情报,已历一年,殊觉无继续之必要。与平群秘书共上一签呈,已一星期,未见批示。今日查询,始知尚在何处长手里,不知何以压置多日。

下午四时至选举事务所,无事可办,与乃光先生谈一小时然后返政院。

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今日行政例会。铸秋说,陕西省府改组,陕主席来电保荐教育厅长周伯敏,所列履历(一)曾充京市党部委员(二)于院长(右任)之甥。此履历之别开生面者,亦政闻中之幽默也。

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上午十时半至实业银行访陈书农,旋往颐和路卅四号晤仲鸣,谈《南华报》经费问题,无结果。午饭后译书两页,后返行政院。

每周所编特种情报,供院会开会时出席长官参考者,以一年余之编辑经验言,觉内容并无重要性,但多与其他机关之情报重复,以为不必多此一举。因与平群秘书,共同签呈请取消之。但翁秘书长与何处长均认为有用,不允所请,签呈退还。其实即有作用,亦为效极微也。

五时半,散值后,与平群及振姊同往新都戏院看电影片。

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下午四时至选举事务所,无事可办。五时应吴业兴约,与敬豪同至起士林喝茶。业兴为大华铅笔厂事,欲余助其扩充股本。余非商人又非资本家,无从为力也。

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阴 下午雨

下午六时半第一次参加中山学社聚餐会,介绍入社的为梁栋、张国幹两同志。曾经以此事告知汪夫人,汪夫人亦极为赞同。社址在中山路江苏银行,到会人数约三四十人,十之八九未经认识。饭后举行座谈会,主席为中委徐恩曾,起先讨论社所建筑问题,后讨论共产党与国民党关系问题,因最近三中全会对共产党问题之决议而来也。发言最多者为杨克天、金家凤、倪弼、萧淑宇、萧同滋、费哲民等,多不脱幼稚空洞笼统糊涂之病。惟主席徐恩曾颇见老到深入,应付亦极敏捷,散会时已十时矣。

徐恩曾说三中全会讨论共产党问题时,老年人颇见左倾,少年人则反见右倾,最可注意。杨克天说,本党现时所应注意者,为党内太监问题,太监足以左右皇帝之意者也。倪弼说,理论上不必怕共产党,惟行动上则不能不怕共产党,此皆可反映国民党内之现状也。

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晚间,唐惜芬约晚饭于广州酒家,晤冯炳奎,已多年不见矣。有中党部职员吴开江者,谓十五年中央党部北迁时即任职,谈佛甚炽,谓诺那活佛之死,系劫数难逃,诺那前身系印度某寺长老。吴年事不过三十左右,心窃讶之,中央党部何以竟来此青年职员。寻思中委如戴季陶尚不免诿【佞】佛,则吴之信佛又何足怪。

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晨间颜退省来,少坐即去。九时半访沈次高于高楼门六号,十时半访甘乃光,旋同赴刘德荣、金肃凯、苏甲熏、陈伯夔四人之约会,均武汉农民部旧职员也[22]。席间刘谈江西政治现状,诋主席熊式辉甚力。罗绍徽谈数年来做县长经验,主张中国非实行独裁政治不可。渠做县长成绩甚不坏,中国是否可以实行独裁政治,则是另一问题矣。

三月二日 星期二

汪先生从上海回来了。上午十一时往谒,为英大使约见面时间外,并报告许友超案及中山学社开会情形。午饭后徐穆如【和】[23]来寓,谈彼个人工作问题,彼近状极困,盼就业甚急。

五时后与振姊至国民戏院观电影。

三月三日 星期三

近来关于外交案件的签呈,多被秘书长删改,或竟不采纳。平群甚感不快,以为应向秘书长请示,以便此后照着他的意向去拟办法。我甚不赞成此议,我以为做上官的固然可将其政策或环境的变化,明告于下属,但下属的也应有其独特的见解与主张,不应先揣摩上官的意旨,然后办事,平群颇接受此意。

午饭后应汪先生召,往见,系为华侨许友超请取消通缉案,发表新闻,便中复稍谈党务。适陈诚来,便辞出。下午六时赴平群酒点会于北平路中英文化协会,六时半赴冯炳奎约,至皇后饭店晚餐。

三月五日 星期五

上午十一时到颐和路,见汪先生,柏生、圣五、汤良礼、陈耀祖、曾仲鸣俱在座,谈话时间并不甚长,亦无集中点。下午五时半,与振姊至大华戏院看电影,夜邓良生夫妇来寓,谈一小时。

三月六日 星期六

天气才放晴两日,又复阴雨。院里区分部定明日旅行燕子矶,又不得不改期。下午二时半访陈言(绍虞)于峨嵋路。三时,代表乃光出席国选大会选举总事务所会议。一切工作进行,尚有待于中央决定是否修改选举法。五时半,与政院同事喝茶于起士林。

徐道邻[24]参议言,张伯勉(锐)参事,所以与曹汝霖之女订婚,全为自己做官计,做官目的已达,故又有悔婚意。闻伯勉之父鸣岐,于任岑春萱幕僚时,密以岑名义自行保荐得官。有其父必有其子,道邻之言,或不无可信之处。伯勉今已北归,事实亦将不久证明也。

三月七日 星期日

晨间曾焕光与易辅化来晤。易亦为武汉时代农民部职员,久别已不复相识矣。廖亚子从广东归来,亦来谈。

正午应陆智西、罗绍徽[25]约,赴岭南酒家午饭。饭后访陈书农,三时始返寓。晚间至沈次高寓,打麻雀牌,输去十元,振姊在家中亦输数元。

三月八日 星期一

邵力子来政院,参加纪念周,讲做大事不做大官之意义。午饭后与罗君强夫妇及振姊赴明陵观梅,已开十之三四。旋又看新宅工程,仍未完工,殊感麻烦,兴味远不及动工时浓厚矣。下午编特种情报既竣,赴选举事务所。晚间应朴生及周滨明约,赴曲园,客均南洋伯,散后观戏于国民大戏院。Lily Pons之歌喉真不易得,绕梁三日,可为此女咏也;助夫成名,事亦足风。

三月九日 星期二

为南方中学捐款事,及《南华报》人事更动问题,写了半天信。上午十一时往谒汪先生,报告国民大会选举事务所最近工作状况。午饭后邓一舟及孙希文[26]夫妇先后来访。

方侄、亢侄来信,谓已考入梧州警察训练所,力道困苦,乞以小款接济。又成侄来信言,立侄之妇因乡居生活过苦,携子女前往广州寻夫[27]。侄辈景况一年不如一年,又无法为彼等助,念诸兄情谊,不胜惆怅。彼等教育程度既浅,又加以年来整个农村经济崩溃,以至身受其灾,罪因不在彼等也。

三月十日 星期三

上午十一时,到汪公馆,汪先生开会未归。中饭后及晚饭后均译书。天阴,狂风,欲看电影未成。

三月十一日 星期四

下午四时赴国选总事务所,办公文三件。晚间七时与滕若渠赴江苏银行,参加中山学社聚餐会。饭后不举行座谈会,归寓甚早。

三月十二日 星期五

总理逝世十二周年纪念,放假一日。早餐[后]与朴生及振姊、阿静步行往陵园观梅。久雨乍晴,日丽风和,游人极众,归寓时已下午二时矣。晚间甘乃光、汤良礼、林柏生、陈耀祖、陈春圃同晚饭于皇后饭店。

三月十三日 星期六

汪先生前往太原,转往绥远,参加阵亡将士追悼大会。原定于晨八时在明故宫机场乘机起飞,依时前往送行,飞机竟误时不至。十时再往一次,仍不至。十二时再往,十二时半始由上海来。交通部次长彭学沛谓系航空司主任李景枞[28]之误,航空站人员则谓其误在彭,到底责任谁属,不得而知,已误时四小时以上矣。飞机起飞后,至国际联欢社,与汤良礼、张平群同午餐,夜间打牌至深夜。

三月十四日 星期日

上午十时与母亲、振姊、阿静同往苜蓿园看新宅工程。十时半与振姊访甘乃光,不遇归寓。午饭后再与母亲、振姊乘汽车到吴王坟一带赏梅,游人已不及礼拜五日之众。梅林下流连往返,约一小时。旋至陆墓旁边茶寮,遇朴生夫妇,同进面食。旋与朴生缓步于音乐台、流徽榭之间。回忆年来屡携爱儿至此,今风物依然,爱儿已渺,不胜惆怅。漫步水堤柳下,又髣髴见吾儿以石投水,呼之欲出也,为之惘然。自吾儿逝后,来此散步尚为初次,吾儿弃我,竟两月又十四日矣,伤哉!

三月十五日 星期一

院里纪念周,翁文灏秘书长报告,态度激昂慷慨,为从来所未有,时间达半小时,亦为第一次。题目可代定为从政的感想。第一指出我国凡为新政之失败,在于缺乏现代精神;第二深深致慨于人材的不足;第三极力指摘中国人的悲观心理;最后对于应付环境、待人、求知,均有所说明,透辟入里。具见翁氏的为人,亦当今从政人员一服治病良药。

下午四时到选举事务所,仅办公文一件。五时半与孙希文秘书探君强眼病。六时半至梁栋寓晚饭,八时与振姊到世界戏院观《日出》话剧。

三月十六日 星期二

下午四时到颐和路汪公馆。曹少岩、汪彦慈要我做东道,答应明晚请他们晚饭。六时半到甘乃光先生寓,今晚彼宴请广西同乡多人也,共到十人。八时半饭毕返寓,译书两页,始行就寝。

三月十七日 星期三

晨起,译书一页始返政院。正午回寓,顺道探视罗君强秘书。彼所患眼病,较前更坏,劝易医诊治。下午五时,再与孙秘书同往,已易一陈姓医生。晚七时,请沈次高、汪彦慈、曹少岩、朱则、李朴生、陈清选、陈允文、陈春圃,于夫子庙梁园晚饭。馔颇可口,较皇后饭店、浣花、美丽川诸时兴菜饭,似有过之无不及也。与汽车夫三人之饭钱合计,共支十七元余,价亦便宜。

三月十八日 星期四

十二时至飞机场接汪先生,闻须过一时始到,回家午饭。后再往,至一时四十分始闻机声,但云气过重,声在头上机形都不可见。越十数分钟,始见机从东南天空缓缓下降,盖得无线电指导之力,否则决难安然降落也。汪先生下机后,复随到颐和路,然后返行政院。下午到选举总事务所,散值后探视罗君强,眼疾已较愈矣。六时后朴生太太及敬豪来,又作看竹之戏。心虽不乐,为振姊解闷计,不得不充数,至夜十二时始散。

三月十九日 星期五

张平群秘书准备和孔副院长赴英,参加英皇加冕典礼,已将行政院第三组的工作完全交给我。第三组专发外交侨务,自问外国语文肤浅已极,深恐不克胜任,更感觉以前学外国语文时,太不切实,悔之已晚。

下午六时半赴两广宾馆,应乡先辈马晓军宴,客人均广西同乡。

三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昨夜又打了一夜的牌,今早八时半始起床。早点完毕,到苜蓿园。十一时半到德奥瑞同学会,昨日已约定陆智西、罗绍徽、黎植松、罗杰才、刘德荣、金肃凯、陈伯夔、苏甲熏、容国器、甘乃光,前往午餐也。诸人大部分为武汉时代农民部之旧同志,容则香港南方中学之教员也。

下午三时至国际联欢社,参加中暹协会成立大会。主席陈树人演说,糊里糊涂,暹罗商务专员维拉斯亦演说,闻暹罗语声此尚为第一次。散会后与李景泌至礼查饭店喝茶,谈话甚久,遇锺天心、梁寒操、李宗狱【岳】。

三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实业部长吴鼎昌来政院参加纪念周,报告实业部一年来工作状况,历时一小时半,超过规定之纪念周时间。吴氏对国内实业情形极为稔熟,虽演说技术不高,说来仍极中听。吴氏之为实际办事人材,亦可于报告中见之也。

午饭后至中央饭店访锺天心,下午四时至选举事务所,五时半观电影于大华戏院。

三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下午二时陪母亲到中央医院诊视右肩小伤。去年秋天,母亲因入浴滑倒,肩部受伤。当时并不告人,现在尚作痛,惟动作勉强可行,故不易察觉。诊察后,医言须照X光,适电流中断,未果。晚间,朴生、植之来寓,同为看竹戏,至十二时。

三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上午八时半,再陪母亲到中央医院,照X光线,左右手自肩部至肘各照一片,纳费十二元。此亦非普通病人所能负担也。

近来时时自警,办事宜以平心静气,仔细研究,勿轻下判断为原则。今日办童德乾任驻奥代办案,竟弄【闹】一小笑话:尚未澈首澈尾看过,想过,便随便发言,又因旁人之随便发言,而失去主见,便去问人。其实签注已详细明白,只因自己粗心,反疑人家糊涂,真是应该切戒的大病。

竟日大雪,过去两周天气已暖,不料尚有如此利害之春雪,入夜已积厚至四五寸矣。

三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午饭后与罗秘书君强访工程师徐敬直,盖罗秘书欲造房子也。四时至选举总事务所,旋到颐和路谒汪先生,请为中山学社捐款,承允捐一千元,又为马君武约晋谒期。

政院同人三十余人设宴于德奥瑞同学会,为翁咏霓秘书长及张平群、吴景超两秘书饯行,彼等均随孔副院长出国参加英皇加冕典礼。席间并无演说等形式,谈而散,珍重道别。

三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陪母亲再到中央医院。据医生检查X光线照片结果,母亲肩骨间有水囊炎,初伤时本极易愈,现已半年余,且年事太高,非将右手全部缚束,使丝毫勿动,历三四个月,不易就愈。惟此种治疗,恐将来愈后,右手动作,必然不强,不能如原日之活动。但除此之外亦无善法,故不能不试行之矣,但祝医言不尽实现,使母亲余年受此苦恼也。

三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上午八时,从体育里鼎园一号,迁入苜蓿园新宅。斯宅之筑,既为余母,亦为子女计,故拟以寸草堂为名,惜幼子竟不及见。幼子病时,犹再三语其母,谓入新宅时,欲制新衣一袭。此语今尚在耳,每一回忆,不胜心痛。斯宅建筑费四千五百元,地价四千余,卫生设备、水电,及篱笆、道路、水沟等约二千元,合计一万元上下。余本一穷措大,虽建筑费十分之八九出诸银行贷款,但不知底蕴者,恐不免怀疑钱从何处来,然无法计较及此矣。

三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新宅工程尚有一部分未毕,室中布置未好。今日为【 】适为星期,天气又好,来参观之友人颇众,殊觉慢客。晨间罗君强秘书以爆竹一大串来贺,继着陆智西、罗绍徽、刘德荣等来;下午甘乃光、张伯勉、梁定蜀等又来,终日热烘烘,母亲大为高兴。

正午应马市长约,至首都饭店午餐,主要目的在饯送翁秘书长。但政院同人中,只邀余及张伯勉陪。据乃光先生言,恐因余二人对市政设施,曾有不客气之批评之故,或可信也。晚间黄菊如、梁子青、申应【庆】桂饯送张平群,又被邀作陪。

三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黄花[岗]节休假。晨起后,与母亲、阿静至屋外散步,徘徊于护城河畔,直南至后庄村,田野空气殊清新爽人。十余年久居城市,一旦置身郊外,身心为之一快。惟宅前后已纷纷建筑,周围数里,亦悉为地产公司所购置。再历数年,此幽静地区,恐又不免成为人烟稠密之所耳【矣】。

中午应张伯勉约,与振姊至其家午饭,客多粤籍。下午朴生与翁萍来访,盘桓半日。

三月三十日 星期二

晨起,译书一页始返政院。翁秘书长、吴景超秘书、张平群秘书,均今晚赴沪出国。教育部长王世杰于下午四时假座中英文化协会设茶点饯行,与院中同寅同往。参加茶会后,五时半至下关车站,送翁秘书长行,归途并到张、吴两人寓所话别,另送《桃花扇》一册与张。彼素嗜戏剧,研究有得,故送此册,供途中浏览。

三月三十一日 星期三

迁新居之后,振姊终日指挥工人,并计划种菜养鸡,精神上没有以前那样无处安排,确是一种好处。母亲也多得散步照太阳吸新[鲜]空气的地方,总是在城市里生活不易得到的。我想这种家庭生活的舒适,惟一的代价,是今后的加倍努力。否则居颐气,养颐体,将来会变成一个甚么东西呢?今日七弟来信,备道流落邕宁的辛苦;立侄昨日来函,亦斤斤以将失业为忧。社会上无数失业饥寒的人是[更]不必说了。余竟何德,有此安适的生活,余将以何劳易此报酬,每一念至,殊不胜其惶愧。

四月一日 星期四

晨起译书至九时半,汽车尚未来。电询行政院,始知车于中途损坏,故今日到院特迟,已十时过矣。午饭时实业部次长程天固到访,意欲在附近购地。将来此地人烟必极稠密,目前之乡村景物势难长久也。下午散值后喝茶于起士林。晚间胡彦远秘书邀请晚饭于其家,到者多政院之同事,九时返寓。

四月二日 星期五

早起散步后,译书至九时半,始返政院。正副院长既不在京,翁秘书长亦已出国,代理秘书长之何处长亦经赴沪,政院中顿形荒凉之概。十一时与罗君强秘书同至新华银行,旋单独往颐和路,适见汪先生,稍后即返政院。

午饭后,与张伯勉、徐景薇同往陵园花房,购蔬菜种子。五时后喝茶于起士林,七时返寓,萧漫留[29]已候于客室,谈二十分钟,别去。

四月三日 星期六

朴生、敬豪来寓,共为麻雀牌之戏,至深夜始散,彼二人便宿余家。

四月四日 星期日

晨起,与母亲、敬豪、阿静,步往吴王坟明陵一带赏花。至石象路远望吴王坟,璀璨如锦,江南春景,洵非他处所有。于桃花林中遇汪先生,见母亲步履正健,频称老人很壮健。至明陵后,复步行回家,母亲并无倦态,私心窃喜。下午香港领岛女子学校校长刘志清来,请任该校校董。嗣黄植之来,共晚饭后,始相别入城。

四月五日 星期一

晨七时半与景薇参事、道儒秘书同代表政院,参加明陵祭典。今日为清明,举行民族扫墓礼也。

王亮畴代长政院,魏道明有代秘书长说。魏过去政绩甚劣,操守尤坏。消息传出后,人人愤慨,有致书蒋院长,诋其丑事者,院中同人尤感不安,羞于【与】为伍。且魏只系暂代性质,尤不易于表示态度,众人心中皆有蒋院长何以必须用此人之感。

正午与景薇、伯勉同请院中同人小宴于伯勉家。春光绮【旖】旎,樱花桃花灿烂如锦,借此邀彼等一【 】到郊外一游也。下午四时,与景薇访仲鸣,景薇欲辞去政院机要组工作,托仲鸣、王亮畴言。

四月六日 星期二

魏道明竟由政院会议通过,暂代政院秘书长。人皆言此乃亮畴策略,欲在政院树植势力,避名而就实,故先之以暂代,第二步将迫翁使去,以魏握实权。伯勉甚怏怏,院中同事多同此心理,竟日以魏郑(毓秀)丑事为谈助。政治首要,个人人格到底不容忽视。亮畴虽学者,有清誉,如用魏郑,将来必受其累。

今午再邀一部分政院同人小聚于伯勉家。下午四时与罗君强秘书至兴业建筑公司,旋往选举总事务所。叶一舟从香港来,与敬豪同来晚饭。

王代院长于上午与秘书参事相见,每人握手一次,旋言院中事本人多不接头,望各位照旧工作,与蒋院长在时一样,至此点头散去。

四月七日 星期三

院中同事常因坐车问题至生芥蒂。今日徐道邻参议言:张平群(参事)乘车,宁愿同事不便,必先为公家省汽车油着想;吴景超(秘书)则宁愿公家多耗汽车油,必先为同事利便着想;郑道儒(秘书)则既为公家着想,亦为同事着想,故情愿自己牺牲,不坐车;他自己则既为公家着想亦为朋友与自己着想;张伯勉(参事)则既不为公家着想,亦不为朋友着想,专为自己着想。所言虽未必尽当,同事中确有种种不同之人格,乘车问题,确常常发生纠纷,则固为事实也。

四月八日 星期四

代秘书长魏道明已到院视事,会见秘书参事时,低低的说了几句话。我们看见他光光的头发,圆圆的白脸,想起他过去的丑事,真有些心酸作呕。最近看《日出》[30]一剧,其中有一位人妖,叫胡四爷,是顾八奶奶的面首,油头粉面,举动有如女子。院里同事因魏是郑毓秀的面首,所以背地里都以胡四爷呼他。如果他得知此称呼,不知作何感想。

上午十时与朴生同往仁孝殡仪馆奠陈俊生。正午李松风请宴于六华春,晚间朴生复请于梁园,与振姊同往。

四月九日 星期五

胡四爷的私人秘书也来了,是黄秋岳带来介绍的。据说姓王,也有几分油头粉面的样子。

下午散值后,与景薇、伯勉同往陵园看景薇拟建新宅的基地。伯勉因与女友约,急欲入城,景薇则因与包工人同往,详加讨论研究,不愿即行,一急一缓,煞是好看。我对景薇观察,至此得一断语,即景薇对任何人的意见主张绝断不肯相信,除非他对这意见主张,经过研究分析之后,自己认为应该相信的。他做事的细密周到,在院里同人,也没有第二个的。

四月十日 星期六

蒋院长之兄介侯【卿】之丧,各部会长官均往溪口吊奠。下星期二政院会议,提前一日,因此每周情报须赶于今日编辑。

午饭后与振姊至广州酒家定菜,预备明日在新宅请客。我以为十二元一桌,最多十六元一桌便好。振姊则以为非廿五元不可,结果是振姊胜利。二时半至国民大会场,参观美术展览,怱怱看过,并无深印象。五时赴徐天深约,与朴生同至礼查饭店喝茶。

四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晨起下雨,幸不久即晴。今日被请客人是甘乃光夫妇和他全家小孩子、李朴生夫妇和全家小孩子,刘蘅静及其女、张惠灵(胡太太)。甘李都是送宅贺礼最重的,所以先请,也是振姊坚持要廿五元一桌的原因。近午放晴,小孩子们在宅园四周奔走往来,极为高兴,惜我们的啤啤不在了,否则不是更高兴吗。下午四时,与阿静往视啤啤之墓,在新宅折得已残之桃花一束,插墓旁。小灵魂有知,亦当知此虽残花,实来自你父你母日久徘徊之宅旁,你虽不及与你父你母同享新宅之乐,你之灵魂当随你父归来也。墓在三牌楼广东山庄内,坏土犹新,草绿矣,与儿永别怱怱四月,伤哉。

四月十二日 星期一

因整理园子,雇用四个暂时工人。今早听说有两个工人,已经两日没有饭食,因为天雨停了两日工。这些农村失业工人真可怜,停了工便没饭吃。他们每日工钱不过六角,吃的是极粗劣的干饭。我常常想我们的生活敢和他们比对而无愧吗。

上午十一时到颐和路。汪先生本来无事,他却于会客后,要我到会客室去谈了二十分钟。他说他现在在政治上,专做解决问题的工夫,比从前做行政院长好,不必忙于公文和人事。他又说蒋先生和他都主张开国民大会,但陈氏兄弟似乎在那里设法延搪,此外还谈了些其他问题。前几天在吴王坟相遇的时候,他问我小孩子何以没有来,今日他对我道歉,没有知道我的小孩子已夭折。

四月十三日 星期二

晚间请沈次高夫妇、曹少岩、汪彦慈、陈允文、陈春圃来新寓晚饭,因为他们都送过贺礼之故。送贺礼的人,总共要请五次或六次才可以完毕,这又是一笔小负担。振姊今日才说木器店的单子二百元,新华农场布置庭园百元,水电公司约二百元尚未支付。这些不过小账,新华银行五千元更何日可以清还呢?新屋有了,债务却加重了。

四月十四日 星期三

近来似乎终日忙于布置庭园,筹备请客这一些事。这样做官不会渐渐腐化下去吗?不过所以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亦因院里无事可办之故。恐会从此走向下流,所以利用暇时译书,把精神保持着。许多官僚的无聊生活都是环境造成的,我应当时常反省,不要踏入这陷阱去。

下午四时,因几件小事,往见汪先生,五时返政院。今日译书三页。

四月十五日 星期四

院里清静得可怕,不仅事少,人也少。办公室里从前有四五个人的,现在只得一人或两人。报纸看完后,要找一二人闲谈也不容易。上午和下午共译书四页。

晚间滕若渠参事请宴于曲园酒家,到者多中央党部宣传部职员和新闻记者,皆与新闻事业有关者。

四月十六日 星期五

十一时从政院至颐和路汪公馆。汪夫人与太太们一群,适往陵园新村回来。陵园新村之汪宅去年改建,近已落成,方有事于室内布置也。汪夫人于改建期间极力禁止外人参观。据建筑师对人言,内有秘密建筑,但不知所谓秘密建筑者,果作何状,又作何所用也。

正午与若渠同请颜继金及柏生午饭于吉祥饭店。颜新近来自广州,旅行京杭等处也。下午三时半,与岑有常再往国民大会临时会场,参观美术展览会。展览品之一部分已于前日改换,惟终觉可贵之珍品不多。又现代作品亦往往有不及古代作品之感,此或为审查者之不力也。

四月十七日 星期六

宅前园地雇工翻土,俾播草种,竟挖出骸骨碎片,及装载骸骨瓦器。据工人言,几十昙【坛】之多。此地以前半为耕地,半为坟场,故不免有此。念死者之不安,心神为之不宁,令工人合葬于附近坟地。鬼如有知,当不余怪也。

下午散值后,赴灵隐路,访甘乃光谈二小时,始返寓。

四月十八日 星期日

终日大风,早起后与振姊、阿静到附近之遗族学校农场散步。回来时,同学罗驭雄、屈凤梧及学生颜退省、谢崇周、方冰、王少南、姚毓松等先后送礼来贺新宅,心甚不安。彼等生活均不裕,为此小事,竟令彼等张罗也。

中午宴请刘德荣、金肃凯、陈伯夔等,亦答谢送礼也。饭后与朴生、吴业兴、叶一舟步往明陵及花房,牡丹已开放矣。晚饭后与阿静至国民大会堂,听燕京大学乐队奏Messiah,虽门外汉,亦极觉悦耳。

四月十九日 星期一

胡四爷出席政院纪念周,竟大谈行政效率,居然认速率为效率,以为省手续,办事快,便是效率,又以为现时各机关办事过于细密,而缺乏创造。会后同人均以此为谈资。其实人人均鄙其为人,即说话有理,亦变成无理矣。昨日晤刘德荣,彼与魏同学,始知魏不仅无行,亦是庸暗,当在学校时,考试未尝合格云。

四月二十日 星期二

中午于新宅宴请院中同事十人。午饭后,新宅建筑工人送账单来,建筑费尚欠千余元,家具及布置费亦欠数百元。此债何日可清乎,置宅亦殊非易事。

下午四时至颐和路,未见汪先生,与仲鸣、少岩略谈即返院。胡四爷竟亦侈言行政效率,今日发通告,以后签发稿同时并送,不知如此固可省时间,但有许多事,并不能签稿并送也。

俞墉请晚饭于老万全酒家,同席有陈诚、黄琪翔,其余均军人,并不相识。

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付建筑费五百元,银行借款已满额,尚欠六百元,不知从何筹措。

上午十时参加诉愿委员会,系代张平群出席,于此极外行,不能置一词。下午二时与若渠同往中央政治学校,参加就业训导班第二届学员个别谈话。历一小时仅得六人,明日尚须再往,须毕五十人也。余所自定标准以率真为先,必察其所言,是否出于中心所欲言,然后察其有无条理,见解深浅,惜时间只十分钟,不能详察也。

晚间刘蘅静、李哲明请宴于大西洋菜馆,到者均粤籍友人,仅黄兴之女振华为湘人,谈笑甚欢。归家已九时过矣。

四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晨起到屋外散步,半小时后,盥洗治事。杰臣表兄因亏空公款被系入狱,因函崧南姑丈,致慰问之意。杰臣于年青时,品端行正,为乡里所称道,不意壮年以后染鸦片癖,嗜赌浪费,至陷罪戾,良何【可】惜也[31]

下午二时复至中政校,继续昨日个别谈话之工作。自二时起至四时半,复自七时半至九时,共问四十五人。虽时间逼促,最优与最劣者均一问而知;惟中上中下之材,评定等次较为困难。大概人才之优劣,亦视其出身之学校为标准,学校办理得宜者人材较优,否则相反。故初时最少十分钟询问一人,其后二三分钟亦已足矣。五十人中,普通材调约居三十余人,下乘之材不过十人,可称上乘者仅数人耳。人材之不易得,亦于此可见。曾与该班教育主任谈今后介绍工作问题,加以个别谈话所得印象,觉该班之办理已归失败。学员经四个月之训练,就业精神并无增进,惟对选择优差多一层认识:学法律者十之八九愿到财政部办理所得税。尤为可怪者,则认为大学毕业再经训练,实了不得,较低之职位,耻不愿就,且有人人须得同等职位之谬误见解。此不能不怪主持者之办理不善也。

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晨起散步后,译书两页,已九时矣,与张伯勉同事返政院。

下午至颐和路汪公馆,旋至甘乃光宅,未晤主人。晚间请林柏生夫妇、何秀峰夫妇、陈国琦夫妇,罗广霖、曹少岩、汪彦慈到宅晚饭。酒阑人散,何秀峰夫人忽失所携手袋,遍寻不见。去后始于梳化椅之缝中得之,盖人坐椅上,弹簧下缩,形成大缝,袋随之入,及人既起,即不复见也。幸复觅得,否则无以对客乎,主人固心中难过,仆役更无以自解也。

四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胡四爷”到任后,久候,院里并无人发起欢迎,大概心理【里】觉得不好过。不知谁人献计,今日竟柬请秘书参事到他陵园家里宴会。大家接到请柬,都不高兴去,不过碍于情面,又不好不去。有些依时到便溜去,我简直不愿接受他的人情,在他办公桌上,留下一函说因要事,不克趋陪。他怪我,我也不管了。

梁潄溟邮寄《乡村建设理论》一本相赠[32],函复道谢。彼所持中国民族自救之理论与态度虽不敢赞同,但自成一家言,精神又刻苦自励,是值得佩仰的。

四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今日一日均从朋友谈笑中过去。晨五时起床,便与振姊、阿静步往花房看牡丹。朝气清新,游人未至,此福亦非城里人所易享也。九时过后,刘蘅静夫妇、李朴生夫妇及其岳母,唐惜芬夫妇,甘乃光夫妇均陆续到来,小孩成群,清静幽郊,顿形热闹。中午小酌,谈笑无忌,饭后有为麻雀牌戏者,有散步宅外者。至晚,复同至甘乃光宅晚饭,回来时已夜十二时矣。

四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下午四时至选举事务所。旋陪张伯勉往谒汪先生,谈半小时。辞出后同至甘乃光宅。甘与夫人因打牌事,大起冲突。甘责夫人不应常与不相熟织之男子打牌,幸夫人颇能忍受,甘已提及离婚问题矣。六时半,同至美国大使馆茶会。

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秘书王益智不知如何与上海一女子发生关系。此女子忽然自缢身死,报纸喧扬,谓为王之未婚妻自杀。院中同事纷纷谈论,并无同情可惜之意,髣髴朋友倒运之事,正足开心也者。世情大悉如此,良可慨也。

电话局多收加杆费,一经函询,即行答覆,并退还溢收之数。自来水公司,掘破门前马路,迭函催请修复,概置不理。公用事业之机关有此态度,殊为可恨。再函市府秘书长,看看能否生效。此等机关真非公开责骂不可。

下午五时半与振姊同往新都戏院。

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晨起后译书两小时始返政院。朱肇新与新归国之美洲华侨蒋联芳来访,请代约谒汪先生时间。下午阳光颇盛,一扫两三周来阴霾之气,精神亦为之一振。五时至颐和路,未见汪先生。旋至甘乃光宅,主人亦外出。是日读梁潄溟《乡村建设之理论》六页。

四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是日译《日本货》四页,读《乡村建设之理论》若干页。上午到政院一小时半,下午一小时,到选举事务所办公文五件。中午至张伯勉家午饭,下午四时半送书籍及译报到汪公馆,适汪先生外出未归,不得晋谒。

晚间邀前农所学生五人及同学陈宝龙、罗驭雄来家晚饭。学生五人,川人谢崇周、赣人萧漫留、皖人王少南、湘人姚毓松,及颜退省是也。

四月三十日 星期五

张伯勉请汪先生写字,汪先生倒为我先写了。

上午十一时,因中山学社要请汪先生演讲,并且一位美洲归侨蒋联芳和行政院秘书梁子青也想晋谒,所以前往面谒,全都答应了。谈起来,始知张伯勉请写字忘了,却误会是我的请求。今日译书两小时。

五月一日 星期六

今晨未到政院之前,先到中央饭店晤朱朴之,彼新奉中政会土地委员会专门委员之命,特来京谒汪先生也。今日译书一小时,天复下雨,感郁闷。下午五时半与振姊同往新都看电影,片名《同命鸳鸯》,盖一悲剧也。

五月二日 星期日

久雨乍晴,精神一振。朱朴之、徐景薇先后来访,旋同往徐寓。上午十一时与振姊及朴之往陵园茶寮,吃炒面代午餐。游人甚众,公共汽车挤拥不堪。朴之喜谈算命,述某相士,于西安事变前,曾以密函寄行政院,言某日蒋院长当有难,惜未见信,云云。据院中机要秘书黎君言,确有此函,惟内容如何,不及见也。此术士竟以此为广告矣。

下午四时与母亲、振姊、阿静同往附宅田湖散步,菜肥草绿,蛙声盈耳,髣髴归到少时钓游之乡土矣。

五月三日 星期一

邻家(邓文仪宅)迁入新居,晨曦初动,即放鞭炮,至从梦中惊醒。想系择定吉日良时始行迁入者也。

正午与若渠、子青、秋岳等四至五人共宴魏镜如(鉴)、金毓绂【黼】于吉祥饭店。魏金均政院参议,魏最近奉命为皖民政厅长,金为秘书长,特为饯别也。金对清史极有研究,魏则材具极平庸,均以东北军之关系,获膺新职者也。

今日译书两小时。五时后政院归来,闲坐庭前,看中山门一带落日城墙,风景特美。宅之四围,池蛙阁阁,远近相应和,因想“古城落日”、“桃林映霞”与“暮春噪蛙”均为此处风景之最佳点也。

五月四日 星期二

黄秋岳秘书请到他家中午饭,到者均院中同事。

下午三时陪蒋联芳、朱肇新及梁子青秘书往谒汪先生。蒋朱报告美洲党务。梁本为问候致敬性质,但梁过去与商震关系颇深,谈话中遂涉及商震任冀省府主席被宋哲元排斥下台一段历史。彼时系汪先生任行政院长,故汪先生对此事特感兴味,于商被迫下台,冀察局面日趋混沌,再三致慨。临别时,并为中山社约定本月十四晚请汪先生前往演讲。

五月五日 星期三

李浩驹辞菲律宾总[领]事后归国到京,于上午十一时到颐和路汪公馆相访,略谈而别。下午三时因中山学社请汪先生演讲事,往市政府见王潄芸秘书长,谈地点及限制听讲人办法。经前年十一月一日之变后,不得不特别小心也。

晚间汪先生请宴于颐和路三十四号,主要客人为甘介侯,代表桂省之李、白来京也,陪客有陈树人、吴忠信、谢冠生、甘乃光、李浩驹、谷正纲、王懋功、曾仲鸣等。席间谈话毫无拘束,汪先生之兴致亦甚佳,散席回家已九时矣。

五月七日 星期五

中午林柏生来家午饭,饭后送彼赴车站返沪。到站时,立法委员同时赴沪者数人,均早车到京,开会后,即日返沪者。彼等来去怱怱,亦能集其精力,以为国民制定完备之法律耶。下午五时半,甘介侯来访,谈半小时。

今日译书两小时。

五月八日 星期六

院里空气,沉寂得可怕,人存政举,人忘【亡】政息。领导的人去了便似乎甚么都变了,到院两年,办公室里人少事少,花落庭闲,从没有现在之甚者。告假缺席之多,实为两年来所未见。长此下去,身体精神,都不免锈蚀坏了。中午甘乃光请宴于其家,与有常同往。

是日译书一小时。

五月九日 星期日

晨间与振姊、阿静至遗族学校农场散步两小时。余敬豪与甘太太于十一时来访。午饭后同玩麻雀牌,不再出门。晚间八时散去,夫妇两人输二十元左右。

五月十日 星期一

同县天堂顶人李毓楷到政院相访,以前似未经见面。据其自述,则曾留学法国,并到过俄国,后来大概入过共产党,流亡越南多年,近回广西,在梧州电力厂任事,现又舍去,来京谋事,并设法声明脱党。言语态度似闪缩,又似神魂髣髴,大概久经事变,青年锐气磨折已尽矣,不禁为之深表同情。惜其恳求介绍谋事,不能为力也。

威海卫专员孙宝凤请宴,辞不往。此后拟凡属应酬性质之宴会概不前往。晚间广西同乡叙餐,并欢迎何国柱、刘镇寰。何刘均有演说,何慨述东北丧失之经过,及今后救国之主张,头脑虽清楚,思想到底单简。刘则寥寥数语,不知是否忆及民十三年刘杨之役,不愿多说也。

五月十一日 星期二

近来景薇先到我家,然后同车到政院。张伯勉已请假赴沪,故到政院之时间亦较早。上午政院例会,无事可办。到颐和路与彦慈、少岩谈一小时,心绪总觉不好。终日如是,怅触甚多,家人朋友来信请求资助,尤觉难于应付。函张平群告以彼家平安,昨日来电,因久不接家信,遂疑其妹患病,实亟有以慰之也。

今日竟未译书。

五月十二日 星期三

昨日才与人称道苜蓿园的治安好,昨夜便失窃,事情真有些尴尬。昨夜一时左右,犬勿【忽】狂吠,起来巡视屋中一遍,并无异状,不以为意。至三时,犬又狂吠,且往来追逐,振姊起身,屋中亦无动静。至今晨始发觉自备包车之胶轮已被盗窃。盗来去,虽详加察看,亦苦不明了。幸所值仅廿元左右,尚属不巨。此或为一种警告,家宅防卫不宜粗心也。

今日译书两页。

五月十三日 星期四

下午四时到选举总事务所与乃光先生谈文章好丑。余意文章之好者,必为其人人格之表现,否则为无灵魂之文,虽辩不足取也。近人陈公博好为文,而文无灵魂,梁潄溟之文则真人格之表现也。五时半往颐和路见汪先生,报告明晚中山学社演讲会筹备情形。汪先生并问社中情形,及演讲时应着重何种问题,均一一具答。六时半到甘寓,七时返家。

是日译书两页。

五月十四日 星期五

母亲之手仍未获愈,时或作痛,原因在不能完全停止动作。因年纪过高,又不便将右手紧缚于身上,故不免有时动作,遂影响受伤部分,至发炎之处不能平复。

中山学社请汪先生演讲,今晚八时于励志社举行。到百余人,常务委员王潄芳主席,作介绍词,口齿既不清爽,意思更毫无精彩。汪先生所讲亦欠高深,惟态度较平常更温雅从容,娓娓如朋友谈话,亦具相当感动力,九时半散会。

下午三时往中央党部见宣传部邵力子部长,请增加《南华报》补助费。结果增加是答应了,不过要七日后,始能拿钱。

五月十五日 星期六

上午九时到选举总事务所,参加修改选举法及选举法施行细则会议。预备工作做得好,不过半小时已经完毕。将昨日见邵力子部长的详情,函告《南华》负责同志,不知他们能否支持两个月,以待补助费的增加否。

五时回家,与母亲、振姊、阿静同往花房看玫瑰、芍药。

五月十六日 星期日

晨起后,在园中拔除杂草,看花看竹。旋苏甲熏、余敬豪、李朴生、李宗岳夫妇来谈。午饭后与敬豪、朴生打麻雀牌,终日未出门。下午刘蘅静来。

五月十七日 星期一

今晨政院纪念周,请军政部次长陈诚演讲,报告我国国防现状,颇切实扼要,历时一小时半。其态度之严肃,思想之精密,一望而知是曾经相随蒋委员长多年,受蒋委员长之熏陶甚深者。前此何柱国在广西同乡会叙餐席上之演说,态度轻浮,认识笼统,夸大幼稚,则又不啻整个张学良放在面前。领袖对于属下之影响势力之大,于此可得以确证。

下午四时半至选举事务所。

五月十八日 星期二

下午四时由政院往颐和路,携景薇所藏册页代请汪先生题字,顺便请介绍徐穆如【和】(天琛)[33]回粤任事。先生似有难色,对穆如印象亦似不大佳也。五时经政院回家,就园中草地,拔除杂草,君强、有常均来看彼等新宅工程,便到探望。彼两人之新居落成,则政院同寅之卜居此地者共四家矣。

是日译书三页。

五月十九日 星期三

上午九时,与振姊参观手工艺展览会。出品不多,似有许多精品尚未入选,就现有出品言,云南之铜器与福建之瓷器,皆可称道者。出会场后,往安乐酒店,访温端生及陈炳权。

正午至岑有常家午饭,客有伍廷飏、陈柱尊,皆吾桂之杰也。伍谈种桐、造林及鄂省治水问题,均切中新政弊端。伍向在桂省建设负令名,其观察见解,诚有独到之处也。与李朴生、曹少岩同请端生、炳权晚饭于吴宫饭店。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