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北
太期待了,当热烈的心绪渐渐安顿下来的时候,你会发现,用“艳遇”两个字,更适合与雪乡谋面。
雪乡是清冷的,这是第一眼的感觉。可这凉薄与清冷偏又让人眼底生喜。简单、干净,再没有更合适的字眼了。似一个没有经历过任何故事的素衣女子,沿袭了北方一贯的冷傲,安静地坐在那里,让想象充满无限的况味。试想,如果没有一颗淡泊宁静的心,是无法在这里终其一生的,我们终究是过客。
干净的东西总能打动人,入眼的只有两种颜色,灰或者白。厚厚的积雪随风赋形,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雪毡、雪伞、雪蘑菇,恍若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成挂的苞谷垂在屋檐下,厚厚的羊皮搭在木头栅栏上,彰显出这里独特的气韵。院落紧凑,透过院门,可以看到散落的阳光。这样的阳光是北方的,这样的记忆亦是北方的。
这样的乡村是孤高的,是隐在繁华之外的。可见,当初闯入的几个摄影者是多么狂喜。雪乡像一幅画,一幅遒劲苍凉的画,潇洒俊逸。这样的画是不需要人来入镜的,清冷、孤寂,寥寥几笔便足矣。又或许这样的景色是少了人间烟火的山水,需要有两三个人来点缀,于是贸然闯入的我们,或于街巷,或于檐前,给这仙境增加了一丝烟火的气息。
记忆里,我一直向往南方,向往那里的烟花三月,向往西湖断桥,但于我而言,南方的脂粉气还是重了些,就连下雪都显得柔媚有余。你看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这样的心情,是怕惊扰了雪。
在雪乡,这样的雪景是司空见惯的。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这里没有一点陌生的痕迹,小村永远都是活着的。每一个小屋都充满生机,男人们憨厚地笑着,嗓门响亮;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着,每家每户的房里都是热气腾腾的。这里的空气是平等的,不管谁来,不管多么了不起,接待的方式和规模是一样的,你付出的只是你的微笑。
我从街道中穿过,步子极慢,落雪掩盖了一切,这里只有纯净、自然。山的尽头也是白,仿佛没有边际。
我们住宿的门前,是穿着白羊皮袄的村民和黑狗,沸腾的热气在他们身边缭绕,那黑和白在雾气里显得那么和谐。我喜欢这样的颜色,故乡,就该这样温暖妥帖。
我还是更喜欢我的出生地——北方。
雪乡,一直在下雪,下得淋漓尽致,下得无边无际。
我一个人在雪乡行走,停下来,拍照,再停,再拍。我拍厚雪掩盖下的小房子,拍它的每一条街道,拍带着厚厚树挂的街树,纵使我叫不出来那些树的名字,但是我喜欢。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吸引我,我走路没有目的地,拍照没有章法,我甚至坐在厚厚的积雪里,傻傻地笑。我走得旁若无人,有点不羁,有点不逊,像小时候在农村一样。偌大的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的方式,更像一场义无反顾的逃离。而雪乡,在等我。为了来看它,我准备了三年。我无法不来,不能不来。
这样的谋面,更像是故地重游时老友重逢,有一份安然,一份妥帖,因为我们彼此深知,我们都属于北方,不管是身体,还是性情。
分别的时候,我没有悲伤,就这样吧,让我和雪乡一样。与我爱的人,一起在北方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