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愧
自打闹了这一出,王府上下皆是心惊胆战,加之齐澈又要严办此事,全府的下人难免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府内的总管张诚被这事闹得头疼,这两日来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将府中众人全审了个遍,可仍未查出个所以然来。实际上也并非没有线索,他所想到的是府内所养的那只碧眼白猫,只是憋在心里不敢明说。
这只白猫也算是有些来历,是当年敬王心爱之人郑锦瑟远嫁漳国前留下的爱宠。这只猫顽皮捣蛋,可府中却无人敢惹,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简直就像是王府的半个主子。如今由它引了乱子,想起来还真让人觉得邪门!
总管张诚越想心里越犯嘀咕,想当年那位郑家三小姐与敬王青梅竹马,后来漳国王上派人前来和亲,偏偏挑中了这位三小姐。为了边境太平,当年未曾仙逝的太后也是极力赞成,皇帝思量再三最终允了这门亲事,结果生生得罪了他这位胞弟。郑三小姐最后含恨远嫁漳国,除了这只碧眼白猫,未曾留下任何信物,而今王府迎娶了新妃,想必是那只有灵性的白猫作祟吧?
他虽是如此作想,却不敢向齐澈讲明,一是怕惹了这位王爷伤情,二是以防这刚入门的新妃处境更加艰难。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出个好法子来。正当他快要想破脑袋的时候,这关于白猫作祟的流言早已传遍王府。不仅是齐澈,就连这两日故意装病的顾连城也知道了个大概。
现如今她总算是明白了齐澈待她如此冷漠无情的缘由了,也大致猜出来那日在皇宫的浮碧亭所见的男子是何许人了。自小她一心钻研机甲之术,根本无心风花雪月,对于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并无多少感触,只是觉得敬王齐澈的做法好生幼稚,这一点倒与她师兄秦仲有些相像。
宝珠宝婵那晚被吓得不轻,缓了两日仍是精神不济,顾连城为免被人怀疑也只能装装小病,偶尔再使些小性子将下人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寝殿的窗边发呆。在别人眼中她不过是被吓得神思恍惚,而实际上,她则是在窗边等云娘的消息。
午后的秋风打在人身上已有了浓重的寒意,而顾连城则一身轻薄衣衫坐于窗边纹丝不动,直到一只灰褐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到窗外,她这才来了精神。这只栩栩如生的鸟是云娘巧手所制的传音之物,连城用带了薄茧食指碰了碰那只鸟的嘴巴,顿时便听见鸟腹中传来云娘的声音:“所谓齐大非偶,敬王齐澈并非你的良人,连城,那日我所说的话绝非一时信口开河。摆在你面前的唯有这一条路,哪日你若想通了便到城南脂粉街的天香阁来找我!”
顾连城听后无奈一笑,取下了那只鸟喙悄声说了一阵后再熟练地按原样装好,但见那只木鸟叽喳叫了两声便振翅而飞。
齐澈独自一人踏入锦华殿时,正见着一身素衣的顾连城坐在窗边对着栖于右手上的鸟儿喃喃自语。他本是听了府中的流言蜚语有所感伤,又唯恐流言传到了她这里才过来探看,结果才刚进门就让他看到了这凄凉孤寂的场景,顿时心里面的愧疚感越发的浓重了。
听见门帘轻动,顾连城转头一瞧,见是齐澈倚于门边怔怔地望向她。她有些讶异,忙避开他的目光起身相迎,至于要对他说些什么,她还没想好。
“这两日府中不太平,真是委屈你了!”齐澈迎上去扶住欠身施礼的连城,满面的歉疚之色。
“其实倒也没什么,府里头大可不必为了这件小事而闹得人心惶惶的,不过是一只顽皮的猫乱叼东西而已。”连城对他这温和的态度感到有些不适应,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笑吟吟地说道,“我瞧着宝珠宝婵也因这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干脆就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将这事就此揭过罢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而齐澈却更为愧疚,若不是他故意怠慢她或许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若真将此事揭过,只怕以后会有人生出更大的乱子来。不过查无实证,他却也无可奈何。
“我也听院子里打扫的下人说了,那只猫叼来的毛皮兴许是假的,况且后来发现的人骨也是木头所制,想必是外面变戏法的人所丢弃的人偶。若王爷真是要怪,也只能怪那不知名的变戏法的人吧?”连城哪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闹得府内鸡犬不宁,对此颇觉惭愧的她唯有找尽理由平息这场风波。
齐澈这两日也被此事搅得头痛,听她这么说了,顿时也生了息事宁人之心。暗想若是真是府内的人作怪,那么以后就加强对这锦华殿的看护便可。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是怕你受委屈!”他边说边上前执了她的手,谁知却被她轻轻甩掉。不知为何,他的心内竟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
顾连城是怕被他发现手中的薄茧而心生怀疑,哪有身份尊贵的官家小姐手上生茧的道理?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意外与失落,她将手往广袖中一缩笑道:“也没什么好委屈的,这殿中摆设极合我意,府中的伙食也很不错,下人们也都规矩有礼。如今才出了丁点大的事情,王爷就为此前来嘘寒问暖的,倒教人受宠若惊!”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顾连城说得都极为在理,齐澈就算是心内担忧却也只能顺了她的意。暗想着以后待她好些,就当是弥补自己一时的执着而犯下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