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孟德仓亭破本初
昨朝沮授军中失，今日田丰狱内亡。河北栋梁皆折断，本初焉不丧家邦？
这几句开场诗大家也都听出来了，是总结前几回的官渡之战。官渡之战是《三国演义》三个大战役的头一个战役，这场仗打得很关键。不打行不行？不行。因为在那时候各镇诸侯割据一方，你占这儿，我占那儿，他占那儿，都想着逐鹿中原，谁占据中原，谁就能得天下。当时离中原最近、势力最大的，头一个就是袁绍，第二个就是曹操。袁绍占据冀州、幽州、青州、并州，曹操占据兖州、豫州，还有扬州的一部分。按势力、人力、财力、物力，曹操都比不了袁绍。所以曹操手下不少人都偷偷给袁绍写信，意思是将来如果曹操失败，我保着您。后来曹操打了胜仗，但曹操把这些信全烧了，说明曹操确实心宽量大，够个大政治家。那官渡之战为什么必须得打？再一个原因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不能两个人同时共存，平分天下，必须得是袁绍灭曹操，或者曹操灭袁绍。那么谁胜谁败，就得看三军统帅的聪明智慧以及他控制战争、处理事务的决断性了。官渡之战分为几个阶段，前面都交代清楚了，大伙儿也知道曹操的势力比不了袁绍，但曹操能够听从众谋士之言，他能够驾驭和掌控这些谋士，你的主意出得好，我就听，立即执行。而袁绍不是，田丰、沮授这么好的谋士，一个押在邺郡狱中，一个押在军中狱中。刚才开场诗说明白了，沮授在军中失去性命，让曹操杀了。曹操劝沮授归降，但他不归降，半夜盗马还想着回去保袁绍，您说这人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结果曹操一怒之下杀了沮授。杀完曹操就后悔了，在黄河边给沮授立下坟墓，还亲笔写了墓碑。袁绍打了败仗，回到邺郡应该感激田丰，结果袁绍听信谗言。他不是从失败中吸取经验教训，而是觉着见了田丰太寒碜，这样给他进谗言就好进了。袁绍听信谗言，赐宝剑，田丰赐死狱中。您就看这两个人这么指挥战争和这么用人就能明白，肯定曹操打胜仗，袁绍打败仗。
袁绍打了败仗之后，回到河北邺郡。那袁绍这场败仗就全完了吗？不是，袁绍还能往起咕攘（注：北京土语，蠕动、动弹，攘读rong）。连刘备也算上，刘备更比不了曹操了，可刘备都能咕攘，你别给他喘息的机会，但凡有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他就能咕攘。袁绍也如是。袁绍回到邺郡，把外甥高干由打并州，也就是山西太原调来五万兵；把二儿子袁熙由打幽州调来六万兵；又把大儿子袁谭由打青州也调来五万兵；再加上袁绍在冀州的本部人马，又凑了有二三十万人马。就算凑出来的这二三十万人马，都比曹操的势力大。袁绍一看，这么多兵将都到了，坐在这儿又直起腰儿来了，挺胸抬头，脸往下一沉，把原来的派头儿又拿出来了。
这时曹操领兵在河上扎下大营。曹操看着大家安营扎寨，挑壕沟，堆土垒，支搭帐篷，曹操可不闲着，身带宝剑，带领从人在四处溜溜达达。这时，有兵丁过来了。“丞相，有当地老民求见。”“哦？”曹操抬头一看，来了几十个老民。我说《东汉演义》时就说过，汉朝兴老民，老民就是当地每年都要公举出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这些老民能够帮着地方官员传递消息，帮着诉讼打个官司啊、调解民情啊，老民都是很管用的。所以汉朝当时非常尊敬老民。曹操一看，来了足有几十位。曹操有心眼儿，马上迎上前去。“哎呀，拜见众位老丈。”就这一下儿，这叫亲民，这些老人就喜欢曹操了。他们本来就奔曹操来的，手里提溜着箪食壶浆，有煮了一篮儿鸡蛋的，有酱了牛肉的，有提溜着自己酿好的酒的，有提溜着两只鸡的，都给曹操送来了。“哎呀，拜见曹丞相。”曹操一看，一个个胡子全白啦，都这么长，皱纹堆累。“请问众位老丈多大年纪？”“哎哟，丞相，您要问，小老儿我九十七了。”“哦，还有比您大的吗？”“您再看看这位，一百零一了。这是我们这儿最小的老兄弟，九十四啦。”曹操一看，这些老民一个个活得还挺结实。“来来来，众位老丈请。”曹操亲自陪着，把这些老民请到中军大帐，请大家落座，这些老人席地而坐。曹操命人上酒，上干鲜果品。您想，曹操是当朝宰相，给这些老百姓这么优厚的待遇，大伙儿都很高兴。“曹丞相，您知道我们这些人干吗来了吗？”“哎呀，众位老丈，曹某不知，那就说说吧。”“曹丞相，这袁绍在这儿看了我们好几十年啦！”曹操一听，这些人是有点儿糊涂了。“您听谁说的袁绍在这儿看了好几十年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曹丞相，我跟您说，他老打仗啊。这回您一来，您干脆就把袁绍战败了，天下太平了，我们也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哦……”曹操一听，明白了：这些老百姓就愿意不打仗，踏踏实实吃，踏踏实实喝，安享晚年。曹操多聪明啊，站起身形，抱拳拱手：“众位老丈请放心，我马上让手下人给各位预备十斤牛肉、两坛美酒，你们回去就向百姓们传我的话，就说本丞相有令，如果我手下兵将到了乡间，杀一只鸡或者杀一条狗，按杀人者论处。”这些老民一听，全趴在地上给曹操磕头。曹操这叫什么？收买人心。这些老百姓千恩万谢，就希望能过上太平日子。“谢谢曹丞相。您公务太忙，我们跟您告辞了。”“哎呀，咱们赶紧回去吧，在这儿待会儿还挺累得慌的。”他还累得慌了。（注：笑声）每个老人身边都配一当兵的，十斤牛肉、两坛子美酒，老人提溜不动啊，是吧？这么着，当兵的提溜着东西，给这些老民都送走了。
这一下儿，河北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马上就把消息传开了，那真比微信还快。（注：笑声）曹操马上派出人四处打探，想要这回信儿。当兵的回来禀报：“曹丞相，老百姓都高兴极了，就希望您能打胜仗，把袁绍打跑了。”曹操听完，心中暗喜。这可是《三国演义》原文，您回去可以查。曹操偷偷儿的高兴：我这计策成功了，笼络人心，让老百姓全都赞成我，那袁绍就更得败亡了。这就是曹操。
曹操指挥人马扎好营寨，发出探马打探军情，得知袁绍出兵了，手下人马不下二三十万，心说：袁绍可又咕攘起来了。“来呀，点兵一万，迎敌袁绍。”“叨叨叨”，头声炮响，营门开放；二声炮响，旌旗飘摆，绣带高扬；三声炮响，齐催坐马，各抖丝缰，曹操亲统大兵一直冲出大营，就迎着袁绍大队人马来了。等看见袁绍的兵将了，曹操吩咐一声：“来，我兵把阵势列开。”“叨”，炮声一响，两杆大红缎色门旗开处，一万大兵二龙出水式雁别翅排开，长枪短刀，刀斩斧齐，军容严整。曹操这边刚把阵势列好，对面的炮声也响了。“叨叨叨”，袁绍三万大兵就把阵势列开了。袁绍最爱摆自个儿的阵势，三万大兵列得一字长蛇阵，正当中袁绍在大旗之下，金盔金甲大红战袍，跟在官渡那会儿穿着一件儿单衣、戴着一块儿头巾跑可不一样了，横啊，现在我又有二三十万人马了，旁边仨儿子一外甥，了得吗？众战将盔明甲亮，众星捧月一般拥护着袁绍。两军人马把阵势列圆了，曹操传令：“中军。”“在。”“随本相出马。”没带战将，曹操带着中军官纵马而出，直奔袁绍。袁绍一看，曹操来了，也不示弱：你带一个人，我也带一个人。“中军，随我到阵前。”袁绍带着一个中军官，迎着曹操就来了。两个人就在战场当中，各自勒马停蹄。
曹操在马上一抱拳：“本初，而今你已计穷力尽，还想与我为敌吗？此时若下马归降，我保你在万岁驾前高官得做，骏马任骑，不失你四世三公之位。难道说你非要等到剑搭脖项，那时你再想归降恐怕就晚了。本初，你要再思再想。”其实曹操说的是实话。别看你袁绍手下还有这么多兵、这么些战将，但你的计策已然没有了，田丰、沮授这么好的谋士都杀了，许攸挤兑到我这儿来了，在乌巢整个儿粮草辎重已然被我全烧了，而且你手下大将张郃、高览也归降我了，你还有什么能人呢？你就应当归降。冲着你们家四世三公，我保你在万岁驾前高官得做，骏马任骑，不失功名富贵，这样你还能活。如果非要等着我宝剑都搭在你脖子上了，那会儿你再想归降可晚了。所以袁绍此时归降，要按现在的观点来说，有利于北方的统一，老百姓能免去刀兵之祸。您说老百姓盼不盼着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盼不盼着万民乐业，五谷丰登？谁愿意老打仗啊？没想到袁绍一听，冲冲大怒，脸往下一沉，双眉倒竖，二目圆睁。“胆大曹操，你是叛臣大逆，上欺天子，下压群臣。哼哼，只要我袁本初有一口气在，誓灭你这国贼！”说完，袁绍马一拨头，带着中军官回归本阵。刚要传令，就在他身旁边，一匹马奔跑如飞，直奔两军疆场。马上一员小将，头戴亮银束发冠，双插雉鸡尾，身穿亮银锁子连环甲，胸前护心镜，身背后五杆护背旗。肋下佩带宝剑，胯下一匹白龙马，鞍韂嚼环鲜明，掌中双刀。往脸上一看，小伙子长得真精神，白白嫩嫩的，两道剑眉，一双虎目，鼻直口方，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啷当岁儿。这员小将骑着白龙马，在战场上来回奔驰，抡动双刀，高声喊嚷：“呔！曹营兵将哪一个在我双刀之下丧命！”
这时，曹操也已经拨马回到阵中，压住全军大队，往战场上一看，这员小将来回奔驰，耀武扬威，好威风。曹操不认识，就问旁边夏侯惇。“元让，他是何人？”“丞相，此乃袁绍三子袁尚袁显甫。”“哦，原来是受宠之人。”别看曹操不认得，但曹操知道，袁绍三个儿子当中最受宠爱的就是第三个儿子袁尚。曹操刚要传令，有一人挺身而出：“丞相，待我阵前杀敌。”曹操顺声音一看，一员战将亮银盔甲素征袍，掌中一条大枪，年纪轻轻，三十多岁，姓史名涣，就是跟着徐晃去烧袁绍手下韩猛押送粮草的那位。史涣一催马，一捋掌中大枪，直奔袁尚。“呔！何人在此逞强？”“你家三将军袁尚。你是何人，通名报姓，双刀之下不死无名之鬼。”“在下史涣。”“啪”，一捋掌中大枪。按说史涣使的是长兵刃，袁尚使的双刀是短兵刃。说书常说“长见短，不可缓；短见长，不要忙”，应当是史涣大枪先递，然后袁尚双刀再招架。袁尚逞能，一催坐下马，双刀举起来，人都快站起来了，往前一冲，“欻”，刀带风声，直接就剁下来了，双刀当单刀用，史涣赶紧合枪招架。袁尚双刀一分：“砍！”就奔史涣的肋条来了，史涣大枪往下一砸。双刀再一分，奔双腿了。两个人二马一错镫，圈回马来再战。两边擂动催战鼓，响起炮声，“叨叨叨”，“卟噜噜噜噜噜”，“杀呀……三将军真勇啊……”，“史将军奋勇杀敌呀……”喊杀声音如同雷动。曹操一看，袁尚双刀飞舞，本事真不错；再看史涣，打了几个回合之后，这条大枪一枪比一枪迟，一枪比一枪慢，可就有点儿支持不住了。
曹操刚要传令，想让人把史涣替回来，没想到突然间袁尚双刀往下一剁，史涣大枪往出一招架，袁尚一拨马，“啊呀呀呀呀呀”，催马跑了。史涣纳闷儿：我觉着他双刀比我强啊，我正想着有人替我呢，怎么打着打着他跑了？既然你跑，我可追你，我不能丢这人现这眼。要是把你宰了，就能在曹丞相面前立上一功。想到这儿，史涣高声喊嚷：“哪里走，追！”史涣催马拧枪，往下就追。眼看着史涣这匹马追袁尚就有百步之遥了，突然间，眼睛好的人可看见了，袁尚手底下真利索，“唰”，双刀往下一挂，弓袋里扽出宝雕弓，走兽壶中扽出雕翎箭，没回头，认扣填弦，在马上“啪”一翻身，“吧嗒”一声，“哧……”史涣还没发现呢，等他听见弓弦响，抬头一看，一睁眼，正合适，“嘭”，一箭射到史涣的左眼上了，这一大穿钉就钉在这儿了。夏侯惇正在曹操旁边，一看：“快点儿拔下来吃喽！”（注：包袱儿）您别说夏侯惇，箭拔出来，自个儿眼珠子带出来了，父精母血，“吭”的一口，跟吃糖葫芦儿似的吃了，那也就是他，一般人真办不出来。史涣可没有这么大胆子，光疼就快疼死了，根本没听见夏侯惇喊，就听见一个吃，吃什么啊？“啊……哎哟……”“扑通”一声，大枪撒手，人坠下马来，连流血带疼，当时一害怕，“咯儿喽”一声，用不着袁尚双刀再回来，史涣就死了。夏侯惇一看，气坏了：“废物！”曹操直瞧他。疆场之上，袁尚拨马回来，双刀往下一剁，“噗”，史涣死后还挨了双刀。
袁绍在阵中一看，本来就爱这三儿子，想立他为嗣，现在一看这么勇，打了胜仗了，往下一传令，令下山摇动，令下鬼神惊。压阵官把手中令旗一摆：“杀！”“叨叨叨”，“杀呀……”战以气胜，袁绍的兵将往前一冲，曹操的兵将也不示弱，夏侯惇头一个就冲上去了，跟着旁边这些众战将，许褚、徐晃、李典、于禁，一个个抖擞雄威，往前一催马，带着强兵往前一冲，两军就打起交手仗了。兵对兵，将对将，短兵相接，血肉翻飞。官渡之战一开始，沮授、田丰就跟袁绍说过，我兵虽众，不敌曹兵勇，不敌曹兵精，曹操的兵将可以以一当十。所以曹操的兵将敢杀敢砍，敢剁敢冲。别瞧一万兵面对三万兵，这一打起交手仗来，死尸遍地，血水成河，曹操并没败，袁绍也没赢。袁绍一看赢不了了，曹操一看也输不了了，干脆别打了，越打死人越多。两人在阵上也没商量，各自鸣金收兵。也许这俩人儿打手机了，咱们没看见。（注：笑声）两个人掉头，各回各营。
单说曹操带着人马回到营中，马上升坐中军大帐，刀斧手、绑缚手、中军官、旗牌官，士卒儿郎齐聚两旁，曹操稳坐在帅案之后。“众位将军、列位先生。”“丞相。”“今日一战可以看出袁绍的根基未动，手下仍然有几十万大兵，再加上河北连年收成，根深蒂固。众位先生，要打算战胜袁绍，得到河北之地，有何妙策教我？”曹操又跟谋士要主意了。程昱走到曹操面前，抱拳拱手：“丞相，仲德有一计，不知丞相肯听否？”“请先生讲来。”“丞相，虽说袁绍兵将不如我军将士勇猛，但袁绍在河北确实根基深厚，我献上的这条计策如同两条计策。”“好啊，先生快快讲来。”“丞相，您可以学韩信摆下十面埋伏阵，而且还可以偷袭袁绍大营，仿效韩信败陈馀，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哦。”曹操立刻就明白了，曹操是一个大军事家呀。“请先生仔细讲来。”“丞相，您可以把人马暗自排好了，分成十路，左右埋伏在隐蔽之处。然后派一员战将带领先锋军佯装偷袭袁绍大营，诈败之后，将袁绍的人马引诱回来，您指挥兵将在河边严阵以待。袁绍倾巢而动，等他追到河边，咱们的人马背河扎营，如果退，就坠入河中，他们只能随您奋勇杀敌，我军人人奋勇，个个当先，袁绍必败，他们想退可就退不了了，如同进入口袋一般。您早埋伏好的十员大将，左边五员，右边五员，每人带领三千人马分队杀出，就能让袁绍一败涂地。”“好，仲德，你的计策包含着韩信两条计策：十面埋伏阵破项羽；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破陈馀。确实很好，照计而行。”这两条计策的典故我就不说了，梁彦说过《西汉演义》。十面埋伏阵九里山战败楚霸王项羽；韩信在井陉河边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胜陈馀。程昱合二计为一，等于同时使出两条计策。曹操一抱拳：“先生请退，待我派兵。”
曹操伸手拔令箭：“许褚听令。”“在。”“你带领五千先锋军，今夜遘奔袁绍大营偷营劫寨，明着去偷营劫寨，暗中诈败，引诱袁绍兵将追杀，将他们诱至河边，曹某领兵在河边等候。”“遵令。”许褚接过令箭。接着，曹操又派了十队人马，左边第一队是夏侯惇，第五队是夏侯渊，当中是张辽、李典和乐进；右边第一队是曹洪，第五队是高览，当中是张郃、徐晃和于禁。一共十队人马，各自领兵前去埋伏。其中张郃和高览是从袁绍那儿归降的战将，曹操对他们就跟对自己手下的战将一样重用，所以让张郃跟高览永远对自己忠心。这些人带领人马偷偷摸摸的，不让袁绍兵将知道，按照各自的地点前去埋伏，这叫十面埋伏阵。等于设下一个口袋，左边五路人马，右边五路人马，然后约好信号，如果张辽想出兵了，这边炮声一响，那边对应的张郃也出兵，应当用什么炮、用什么令，都商量好了，这是军中机密。许褚指挥五千先锋军，吃完晚战饭，蔫溜溜儿出发了。曹操带领剩下的人马在河边严阵以待，亲自手拿宝剑在河边督战，一排排、一行行都是曹操的兵将，就等着袁绍入十面埋伏阵了。
单说许褚带领兵将不到三更天就来到袁绍大营，见袁绍大营黑暗暗灯火不明，空落落并无人声。袁绍认为袁尚白天打了胜仗，就放松了防备。许褚明着是带领人马偷营劫寨，实际不是，就是诱敌之计，为了诓袁绍的兵将。离着袁绍大营越来越近了，许褚一声令下：“我兵，杀！”“叨”，炮声一响，火就起来了，曹操埋伏的十路人马都看见了，各自准备。许褚胯下马，掌中双刀，带领五千先锋军往前冲杀，直接杀奔袁绍大营。还离着挺老远就开始喊，袁绍大营有巡营瞭哨的兵将，撒腿如飞往里跑，禀报袁绍。“大将军，大事不好，有人偷营劫寨。”“啊？哼哼，白天没打胜仗，晚上竟然还敢来偷营劫寨，多少人马？”“大约三五千之众。”“哎哟！哈哈，三五千人马还敢来偷营劫寨吗？袁谭。”“在。”“袁熙。”“在。”“袁尚、高干。”“在，在。”“你们指挥人马随着我，咱们五路人马杀出大营，杀退曹操兵将，直逼曹营。”“遵令。”袁绍五座大寨同时出兵，一座营寨出一万兵就是五万兵，如同潮水一般就杀出来了。在灯球、火把、亮子、油松当中，就见许褚舞动双刀。袁尚高声喊嚷：“许褚，你哪里走！”许褚定睛一看：嘿，袁尚不使双刀了，改胯下马，掌中枪了。袁尚为什么老换兵刃呢？狂啊，十八般兵刃件件精通，今儿使双刀，明儿使枪，后天使大斧，什么都能来两下儿。你许褚不是使双刀吗？我这回换枪了，想使什么就使什么。袁尚手中拿着大枪，大喝一声：“许褚，你哪里走！”许褚一看，心说：我哪里走？河上走。假装往前一催马，双刀往下一剁，袁尚合枪招架。许褚趁着二马一错镫的时候，没拨回马来再战，直接往下就败。“杀呀……”“啊呀呀呀呀呀……”他这一败，大伙儿都跟着他往下败，直接奔河边。兵随将令草随风，袁绍五寨兵将往下就追。许褚带着五千先锋军跑得这快呀，打仗打得快，败也败得快，撒腿就跑，“哗……”
袁绍指挥人马一直追杀，杀着杀着，就看见前边曹操大兵了，曹兵身后就是河，汪洋洋一片。曹操立在马前，都没在马上，掌中一口宝剑，眼睛都瞪圆了。别瞧曹操个儿矮，气魄在这儿呢。见许褚败回来了，再看许褚队伍后边漫山遍野都是袁绍兵将，曹操高声喊嚷：“许褚将军，来。”“哎呀，丞相，我打了败仗……”曹操一回头，看了看手下：“众位将军，你们看，袁绍兵将已然杀来了，如果我们往后退，就会坠入河中；如果往前奋勇杀敌，还能有性命一条。大家随我来，杀！”谁愿意掉在河里啊？往后退就是死，往前杀就能活，宰一个是一个。“杀呀……”曹操人马往前一拥，再瞧许褚，马一拨头，又杀回来了，掌中双刀。“袁尚，哪里走！”直接抡双刀就奔袁尚来了。袁尚一看：怎么着，凶神恶煞，刚才还败走呢，这么会儿又冲上来了，急眼啦？我赶紧躲吧。袁尚机灵着呢：我先活着，我还得当冀州牧呢。袁尚往旁边一躲，手下副将、牙将、偏将就冲上来了。就见许褚双刀抡动如飞，“欻欻欻”，一会儿一个……工夫不大，许褚连斩袁尚手下十几员战将。曹操兵将呐喊声音助战：“许褚将军杀得好啊……曹丞相奖励你呀……”曹操一看，许褚真是一员勇将。这下儿袁绍兵将可支持不住了，曹操人马都急红眼了，后边是河，前边是命，宰一个是一个，人人奋勇，个个当先。“杀呀……”刀枪并举，一边喊一边杀。袁绍马一拨头，大伙儿全瞧见了，跟着袁谭也拨转马头，袁熙也拨转马头，高干也拨转马头，袁尚早就跑到前边去了。
袁绍带着残兵败将往下跑，跑了没多远，后边许褚呐喊声音叫道：“哪里走！把你们刀刀斩尽，刃刃诛绝！”这边还听着后头呢，猛听得前边左右一声炮响，“叨”，“叨”。左边一员大将，镔铁盔甲皂征袍，胯下马，掌中刀，掌旗官高挑大旗，上边两个字：“夏侯。”夏侯渊胯下马，掌中钩镂古月象鼻子大刀，指挥三千人马杀上前来。右边是高览，指挥三千人马往出一冲。别瞧只有六千兵，这可是生力军；袁绍的兵虽然还有好几万，都是败军之将。两边的生力军“叨叨叨”“杀呀……”，袁绍这边的兵将就喊“跑啊……”。这边是“杀呀……”，那边是“跑啊……”（注：笑声）这下儿可把袁绍的兵将追下去了。袁绍带领人马跑着跑着，好容易后边声音消停点儿了，左右又一声炮响，左边是乐进乐文谦，右边是于禁于文则，两员大将各带三千人马，六千兵又杀上来了。这时，后边许褚、夏侯渊、高览带领兵将也杀上来了。一共五员大将，曹操的人马都杀红眼了，手起刀落就是一个，大枪一挑就是一个。袁绍带着三个儿子还有外甥，残兵败将往下跑。跑着跑着，前边炮声一响，左边是李典李曼成，右边是徐晃徐公明。“袁绍，你哪里走！”“啊？我这里走……”带着兵将往下就败。曹操人马又增加六千生力军，把袁绍追得这份儿狼狈不堪哪。
说书好说，实际打多长时间了？好几个时辰了。一边跑一边打，一边跑一边打，看见前边原来旧的营盘了，袁绍长出一口气：“唉！来呀，就在此暂且休息休息，埋锅造饭。”还别说，有了营盘就有了喘息之地。这营盘可重要，您老跑，没地儿待可不行。甭说他们，就拿我们作艺的来说，“当天没有地，当天就受气”。我说书有书馆，能坐这儿说；晚上有相声，上这儿说相声来了。要没有这儿，在门口一站，那叫画锅，难受着呢。现在袁绍的残兵败将看见营盘了，虽然是之前的旧营盘，但终究有个盘底儿啊。袁绍一传命令，残兵败将一拥而上，有的干脆席地而坐。袁绍一看，死伤起码得有两三万兵，眼泪都快下来了。“哎呀，怎么败得这么惨呢？”“可说呢……”（注：笑声）高干在旁边一愣：可说呢？“他们还有埋伏没有？”“不知道。”“先埋锅造饭，暂时填饱肚子再走吧。”当兵的赶紧捡了点儿柴火，搜罗搜罗随身带着的粮食，“咕咚咕咚”点着了，凑合弄了点儿水，熬点儿稀粥吧。“咕嘟咕嘟咕嘟”，粥刚开，就听营盘外两声炮响，左边金盔金甲绿战袍，胯下黄骠马，掌中一口钩镂古月象鼻子大刀，正是张辽张文远。再往右边一看，大伙儿生气，金盔金甲大红战袍，胯下马，掌中一条金枪，正是河北名将张郃。两员大将指挥兵将，“杀呀……”“哗……”“这粥还没喝上呢。”“哎哟，扔了吧。”眼看着热粥都喝不到嘴里，只能撒腿就跑，有的能骑着马，有的骑不上马，残兵败将往下跑。张辽、张郃往下追杀，追得这些残兵败将气儿都喘不上来了，有的直接趴地上了，有的一吐黄水儿就死了，有的直抽筋儿。本身就缺钙，这么一通跑更得抽筋儿了。曹操兵将往上冲，一阵大杀大砍。好容易杀出一条血路，袁谭问袁绍：“爹，现在咱们上哪儿去啊？”“离此地最近的地方是哪儿？”“离着最近的是仓亭。”“好，那就直奔仓亭吧。”
等袁绍带着残兵败将到了仓亭，有人搀他下了马，给他预备了一个马扎，那时叫胡床。袁绍往这儿一坐，抬头再一看，愣了。刚才还找二儿子，找外甥呢，现在来了，怎么多了点儿东西呀？这位中了两支箭，那位中了三支箭，加一块儿俩人儿五处箭伤。两个人狼狼狈狈来到仓亭，甩镫离鞍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您瞧，我们都受了箭伤了。”“唉！”袁绍泪如雨下：“没想到我打了几十年仗，而今惨败至此。回去收拾兵将，必与那曹贼誓不两立！”旁边兵将心说：您还誓不两立呢？再誓不两立，我们就全完啦！这时，袁尚也过来了。“爹。”“你可回来啦。”一边是大儿子跟小儿子，一边是俩带着箭伤的。您看，还是儿子比外甥亲，袁绍伸出手来，这边搂住小儿子跟大儿子，另一只手把二儿子搂住了。高干一看：得，我这箭伤算是白受了。袁绍搂着三个儿子：“儿啊、儿啊、儿啊，咱们要一力再战。”“爹，怎么战？”“袁谭，你赶紧带着辛评、郭图，回归青州整顿人马。高干。”“哎。”“你回并州准备人马。袁熙，你回幽州准备人马。审配呢？”“我在这儿呢。”“逄纪呢？”“我在这儿呢，我都跑不动了。”“你们赶紧跟随我，带着袁尚，回归冀州，军务大事暂且交给袁尚跟你们掌握吧。”当时袁谭、袁熙的心就凉了。别瞧就这一句话，明明就是袁绍有意把大将军传于袁尚。大儿子不痛快，二儿子不喧忿，高干在旁边生闷气：我身中箭伤，甭说亲吻了，连搂我一下儿都不搂（注：包袱儿）。“父亲！”“啊？儿啊。”“父亲！”袁绍心说：怎么老大、老二这样的语气叫我啊？“儿啊。”“打了败仗了。”“是打了败仗了。”“根本之地都快要丢失了。您听，曹操的兵将就要追上来了。”袁绍心说：他们不来你还叫？
刚说完这句话，“叨叨”，“杀呀……”左边三千大兵杀上前来，为首一员大将，胯下马，掌中枪，黑黑的愣愣儿的，镔铁盔甲皂征袍，正是夏侯惇。右边金盔金甲大红战袍，胯下马，掌中一口刀，正是曹洪。“袁绍，你哪里走！”“哎哟我的妈呀！”袁绍心里一难受，嗓子眼儿发干，心里发甜，一恶心，“哇”，一口鲜血吐出来了，当时袁绍就晕过去了。没办法，袁谭、袁熙、袁尚跟高干，指挥兵将往出冲杀，好救袁绍。曹操兵将一层一层往上围，一层一层往上裹，不亚如七层刽子手、八面虎狼军。这就是《三国演义》中有名的仓亭之战。袁绍到这时还念念不忘把事业传给三儿子，还偏心眼儿呢，所以说袁绍袁本初和将来的刘表刘景升没什么区别，都是应该传给大儿子，结果传给小儿子，招来刀兵涂炭水火之灾。哥儿几个拼死血战，好容易才把曹兵杀退了一些。曹操兵将得胜了，自动也就收兵了。
大伙儿保着袁绍及这些谋士，数了数，也就剩下千十来人了。再一看，一匹战马都没有了，当然，刨去袁绍他们几个人还骑着马，当兵的和战将骑的马一匹都没了，大伙儿踉踉跄跄。高干一抱拳：“大将军，我就回归并州了。”“快去快去，调动人马……”袁熙一抱拳：“爹，那我就回归幽州了。”“快去吧……谭儿，你赶紧回归青州。”“是。”三个人带着各自的残兵败将走了。袁绍吐完了血头晕，但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儿，数了数，手下就剩下二三百人了。“走吧。儿啊，回归冀州，重整江山。逄纪、审配。”“我们俩跟着呢。”就这样，仓亭之败，袁绍败回冀州。
曹操的探马打探军情，回去禀报曹操，曹操干吗呢？升坐中军大帐，等着大伙儿报功呢。众战将前来报功，军政司在功劳簿上挨着个儿填，挨着个儿写。等大伙儿全都报完功，曹操吩咐一声：“擂鼓升帐。”三通聚将鼓响，大家参见曹丞相，然后往两旁一站。“报！”“何事禀报？”“启禀丞相，现在袁绍口吐鲜血，带着残兵败将回归冀州。”“何人跟随？”您看，这就是曹操聪明的地方。“跟随袁绍回归冀州的是袁尚，还有两个谋士逄纪，审配。”“哦，审配足智多谋……”这名小校出去了。时间不大，又进来一个。“报！”“何事禀报？”“现在高干指挥人马回归并州，袁熙带领残兵败将回归幽州，袁谭带着两个谋士辛评、郭图指挥人马回归青州。”“再探。”探马出去之后，众战将齐声对曹操说：“丞相，趁现在袁绍兵败，咱们应该直接兵发冀州，把袁绍一底儿端。”“唉！”曹操一摆手：“众位将军、列位先生，袁绍虽败，但他身旁还有审配。审正南足智多谋，忠心耿耿，再加上袁尚，恐怕袁绍收集残兵败将，悠悠而起，不容易一战战败。再说幽州、青州、并州还有人马，要彻底消灭袁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说到这儿，曹操就想起在河边见到的老民来了，往外一看，庄稼要熟了。“众位将军，而今庄稼成熟，倘若再打起仗来，老百姓流离失所，恐怕就要荒废庄田，粮食无人收割。我看咱们还是暂且回归河南，等粮食收割完毕之后，咱们也养了兵蓄了锐，积蓄了点儿粮草，秋后再跟袁绍决战。”“丞相，您错了，现在就应该乘胜追击，必须把袁绍彻底战败。”“丞相，咱们必须追到冀州，袁绍折腾不起来了。”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
正在这时，中军官进来了。“丞相，有您的书信。”曹操接过来一看，是留守在许昌的大谋士荀彧来的信。您看，曹操每次出兵，留着看守许昌老家的，谋士用的是荀彧，大将用的是曹仁，曹操永远让曹仁跟荀彧在许昌看家。曹操接过书信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大伙儿一看，就知道出事儿了。什么事儿？荀彧这封信上写得很明白，说刘备、关云长、张飞奉袁绍之命奔汝南联系刘辟、龚都，刘辟、龚都在汝南有几万大兵，全交给刘备了，而且把所有的粮草也给刘备了。现在刘备听说您兵发河北在官渡与袁绍一战，他乘虚而入，带着关云长、张飞前来抄袭许昌，请您速速回兵以战刘备。您说曹操看了之后能不吃惊吗？当然，咱们都看过《三国演义》，知道曹操这一回能够战胜刘备。可当时曹操怎么想啊？自己跟袁绍官渡之战，虽然打了胜仗，但也互有伤亡，而且现在兵士疲惫。刘备虽然兵也少，将也少，可刘辟、龚都久占汝南，可以说兵又精又有粮，现在无偿都给刘备了。刘备有了汝南作为根本之地，而今要抄袭许昌后路，我就有失败之忧。“曹洪听令。”“在。”“你屯兵于河上，扎下大营，虚张声势，遍打我的旗号。本相现在立刻指挥人马遘奔汝南，前去平灭刘备。”“遵令。”曹洪接过令箭，前去布置人马。曹操马不停蹄，点齐大队人马，刀枪器皿、锣鼓帐篷、粮草等项拴扎车辆，立即动身遘奔汝南。
离着汝南近了，到了穰山，探马来报，前边发现刘关张的大营。刘备带着赵云在当中间儿扎下大营，关云长在东南方向扎下大营，张飞在西南方向扎下大营。曹操一看，不能休息，先打仗后扎营。“兵发穰山。”“唰”的一下儿，大队人马就到了。刘备也得报了，马上带着赵云，三声炮响，冲出大营，两军人马把阵势就列开了。曹操催马来到阵前，用手点指：“刘备，孤待你不薄。你在徐州打了败仗之后来到许昌，我保你在当今万岁面前官拜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你没良心，恩将仇报，现在指挥人马要抄我的后路，想要攻打许昌，居心何在？”刘备在马上一捋胸前长髯：“曹操，你是大汉国贼，而今我刘备是奉诏讨贼！”“哼哼！你奉何人诏书？”“当今万岁传下衣带诏，我刘备奉诏要讨灭你曹操，恢复汉室天下。曹营兵将听真，现在我就在阵前朗读当今万岁的衣带诏，请大家奉诏誓讨曹贼！”兵战穰山，赵云走马挑高览，刘备投刘表，袁尚兄弟争锋，郭嘉遗计定辽东。谢谢众位，下回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