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山中偶得

春日山中偶得

王慧骐

春天的雨在这山里连下了数日,门前的河水涨了总有尺把高。不远处有一只亭子,水流在那儿砌起的一长溜石墩上,急急地往下抛泻,水声如雷,在原本幽碧的山林间轰响。

撑着雨伞,站在偶或有农人走过的青石板路上,看河水的那番急涨之态,颇似一个产后奶水充盈的妇人,她喷涌而出的乳泉,毫不吝惜地——去奶山里的每一株树每一朵花。

你见过全身上下翠绿的鸟吗?绿的羽毛绿的脑袋,歇在田野里一根两头被支着的细细的竹竿上。它一忽儿发出脆脆的鸣叫,一忽儿又抖抖翅膀,弹跳着,飞往远处一棵老树的背后。

我注意到,绿鸟飞过的竹竿下面,是一片片被雨水倾覆了的油菜杆儿;而鸟们撒欢的大背景则是那蓝天之下青葱的山峦,远远看去,像一批正值青春的美少年,正列队朝你挥手致意。

从这个村往那个村去的路,是一条走了几百年的古驿道,好多青灰色的石板上,留有先祖们使用独轮车而压出的一些不太规则的凹坑。也就在那条路上,我看见一个矮矮的但却挺结实的老人,正迈着步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他的后背上用两条宽宽的布带系着个不大的娃儿。

雨后的阳光照在老人的脸上,他一边走,一边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话。他的前后没见着人,那神情分明是对背上的娃儿在说。那娃估计是他孙子,还小得很呢,能听懂他在说啥?不过,这又有什么呢,希望总在一天天地往上长嘛。我们通常所说的历史,不就是以这样朴素的方式在一点点地交接么!

这些日子在山里尽吃些稀罕物了。尖尖的小野笋,嫩嫩的山蕨菜,还有野芹、水蕨、鸭板青、泥巴菜什么的。有些名字真还没听说过。它们或来自林间,或长在水边,有些就在自家的田头。没有谁去播种,都是山野给乡人的一份恩赐。而这些全是属于春天的,山,用这样的语汇诉说着它们的苏醒。

持家的村妇们一早醒来,踩着湿漉漉的田埂上山去了,不一会,那系在腰里的围裙成了个不小的兜儿,捧回来的,是一蓬野趣,和一份待客的热忱。

(选自“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微信平台”2015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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