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李蓼源:被阎锡山下令处决却蒙刽子手相助逃过一劫
贾宣宗听李蓼源大叫大嚷,仍绕着墓坑不停抽烟,不再搭理他,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他把烟头一扔,猛然一跺脚:“走!”……或许是贾宣宗的求情多少起了点作用,阎锡山这次没有命令杨贞洁立即处决李蓼源,而是交给杨贞吉两个字:熬刑。
2011年3月5日,李蓼源在家中接受了《山西晚报》记者谢燕的采访。谢燕在发表于3月11日的《山西晚报》上《阎锡山秘书李蓼源,曾被秘密处死,七天七夜酷刑不停》一文中写道:
3月5日的早晨,春寒料峭,86岁的李蓼源站在自家大门口,衣着整洁,白发纹丝不乱。看到我出现,他伸出手笑着说:“怕你找不到,在门口迎接你。”
意外受到这样的礼遇,让我心中既感动又温暖。
歉意就更深重了,因为今天我要采访的是老人最痛苦的一段人生经历。
老人带我到书房坐定,“我这一生怕宣传,就是一个小人物,不愿意出头露面。”
他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曾任全国政协常委、民革中央常委、民革山西省主委、省社会主义学院院长、《山西文史资料》主编,退休前是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他还有个最令人称奇的身份——曾是统治山西38年的阎锡山的侍从秘书,现在大陆只此一人。
我说:“李老,我一直以为您是山西人,这两天查资料,才知道您是河南人。”
他哈哈大笑:“我不是山西人,可我是山西女婿。”
说话间,他的夫人赵爱萱亲自给我倒了杯水,放下水壶,静静地退出书房。房间里,只有李蓼源缓慢的声音,将人带回到旧时光。
1925年,李蓼源生在河南淮阳一诗香门第、官吏世家。1938年在淮阳读师范时,父母相继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去世。他跟着一帮同学从河南、武汉流亡到了西安,找到八路军办事处,准备到延安去。
结果在西安,偶遇父亲的老朋友、蒙藏委员会的陈树人先生。陈老伯说,“小蓼源啊你那么小,现在国共合作了,你这娃娃就不必跑到那么远,过了黄河就是山西,一样抗日。”他给山西省政府主席赵戴文写了推荐信,李蓼源就拿着这封信去了山西。
赵戴文也是李蓼源父亲的老朋友,看了陈树人的信后,便安排李蓼源直接进入中央宪校太原分校法律专修科学习,学校当时在陕西宜川,由阎锡山兼任校长。
1941年2月,李蓼源从中央宪校太原分校毕业后,分配到阎锡山的大本营克难坡候差。
到了克难坡没几天,第二战区长官部副官处长律焕德通知他,司令长官要传见你。李蓼源穿戴整齐,匆匆赶到侍从秘书室。秘书徐崇寿热情地接待了他。徐秘书带上事先准备妥的李蓼源的简历,带他走进阎锡山居住的一所院子。这所小院在吉县克难坡洪炉台的西侧,院里并排有7孔窑洞,阎锡山住在中间有套间的一孔。白纸裱糊的窑洞,显得安静整洁。
二人进去后,李蓼源看见炕桌对面摆着一列长凳,阎锡山盘腿坐在炕桌旁,于是毕恭毕敬地向阎行了个鞠躬礼。
他注意到土炕上平铺着鹅绒被褥,竖着鹅绒靠枕,白色外罩。炕桌上摆着水晶平光镜,高中度老花镜、放大镜,日式粗水笔,美式歇弗尔式细水笔,戴月杆小楷、墨盒,纸张之类,东西虽多,却井然有序。
李蓼源行罢鞠躬礼,规规矩矩地站在阎锡山面前,长凳就在旁边,也不敢坐下。
阎锡山含笑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放大镜认真地看李蓼源的简历。可能由于事前经赵戴文介绍,他已知李蓼源出身于书香门第,并经陈树人介绍,觉得年轻单纯没多大问题吧,看完简历后再没问及其他情况,遂提起毛笔在“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用笺”的信纸上写了“口缄”两字,交给李蓼源,笑眯眯直接吩咐道:“你就留在侍秘室工作吧”。
李蓼源和徐崇寿退了出来。
出门后李蓼源问徐崇寿口缄是什么意思,徐崇寿说:“口缄就是注意保密。”
第二天,李蓼源便接到了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部军务处的委任状,任命他为“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部侍从秘书室秘书”。
那一年,李蓼源才刚满16岁。从此,他便开始了长达数年的侍从秘书工作。
李蓼源在《我所认识的阎锡山》一文里写道:
侍从秘书们以及阎锡山的军政高干们的生活,几乎都是围绕着阎锡山的日程安排时间表来转。大家都早起晚睡。
阎锡山对自己的保卫工作非常重视。他一行动,就四面警戒,内勤队、侍卫队、警卫总队、宪兵司令部立即布岗。秋林、克难坡时期,住在山沟里汽车很少,也难以行驶。阎锡山在秋林出入龙吟沟、虎啸沟,都骑毛驴。毛驴左右,常有卫士数人扶持。到克难坡后,就从西安买进一辆人力车,供他个人乘用。阎锡山每次乘人力车出行,副官、秘书、参谋、参事以及临时请示问题的高干,大群相随。副官们有持暖壶的,有持坐垫的,有持斗篷的,有捶腰、捶腿的,冬天还有持手炉的,真是一幅奇形怪状、极其可笑的军阀出巡图。后来,又为阎锡山买了一辆黑色小轿车。每次乘汽车由克难坡去吉县、乡宁、隰县时,沿途数百里,阎锡山的警卫部队和当地驻军两三天前便布置了警戒线。士兵荷枪实弹,面向外立。阎锡山的警卫军长傅存怀、晋绥宪兵司令樊明渊分别骑着马,带着警卫,沿警戒线进行巡视,直到阎锡山专车过后,始行撤岗。在国内旧军阀中,除蒋介石外,侍从人员之多,威风之大,可能就数阎锡山了。
阎锡山衣着向来由侍从长、侍从副官照料、代穿。记得有次朝会,因为阎的衣服纽扣未扣,参加朝会的一位干部递了个条子。阎锡山看后大怒,立即站到扩音器前说:“我的生活,由侍从长负责料理,衣服不整,他未尽到责任,这是他做甚不务甚,让他罚站,自打嘴巴。”这时张逢吉立即站在洪炉台前一角,自打嘴巴两下,这才了事。张逢吉随阎锡山多年,由老勤务人员而至侍从长。那一天给阎锡山穿衣的人并不一定是他本人,但他是侍卫们的总头儿,出了事,他责无旁贷,必须得出面顶着。
阎锡山任第二战区司令长官时,同蒋介石的关系是表面上互相恭维,骨子里各怀心思。当时阎锡山处晋西一隅,为取得蒋的支持,不得不仰蒋介石鼻息。蒋介石于抗战时,每与阎锡山通信,都亲昵地称阎锡山为“伯川大哥”。但阎锡山给蒋介石写信,一律是“委座钧鉴”。
从秋林至克难坡,阎锡山公馆居住的家庭成员,主要有他的如夫人徐兰森,五堂妹阎慧卿及其夫梁延武,五堂弟阎锡垲与弟媳张毓芬,二儿媳赵绣锦和孙子树楹、孙女树榕。阎锡山共生五子:即长子志恭,幼夭;次子志宽,20岁病死于四川;三子志信亦幼夭,只有四子志敏与五子志惠在阎锡山身边。当时志敏约20岁,志惠约18岁。为了使他们上学读书,阎在其公馆里设了书房,分请中文、外文、数学等教师,按教育部印发的课本讲授。我听李冠洋说,他曾问过阎锡山:“为什么不把孩子送人正式学堂读书?”阎锡山说:“孩子入学,有人骂几声军阀,他们就受不了了,就会赤化,跟上人走。”阎锡山也想把儿子教育成人,对儿子常讲慈禧的事,说西太后常告皇家子弟,“待人要有礼,善处老百姓”,否则,“小石头也会把你绊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