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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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版序

长大

青春是一本一生一次的书。

我常常在想,如果时光倒回,我还会按照原先的轨迹走一遍我的青春吗?

我的青春,十三岁之前循规蹈矩、乏善可陈,十三岁之后惊天动地、刻骨铭心。我十三岁的那一年,《流星花园》横扫大街小巷,谢霆锋当众摔了他的吉他,少女们趋之若鹜地在小店里收集明星照片,我指着古惑仔陈浩南大言不惭地说,他是我男朋友。

后来就有一个男孩抱着篮球走到我面前,倒跨坐在前方的椅子上,看着我说,我要追你。

我说,你神经病。

他连续写了三封情书,第一封抬头是我的名字XXX,第二封是XX,第三封是X。我把这些信全部撕碎,扔在了马桶里。

十五岁的时候,我从那个小镇搬离,举家迁往城中,那个男孩依然不止不休,对他的两个发小说,走,我们去找XXX,你俩拉个横幅,我们堵在她学校门口。

十年之后,他的发小之一,成为了我的先生。

青春,就是一场猝不及防又出人意料的反转剧。

我常常会在周末回父母家的时候,路过我的高中,放学时刻,学生们鱼贯而出,一张张青涩却朝气蓬勃的面孔,有时候看着看着,我仿佛看到曾经的我,也融入其中。

春天太短,夏天仿佛突如其来就兜头涌来,我急匆匆地把女儿暖宝的爬爬垫铺上,光脚盘腿坐着,喝一两口冰可乐。才洗过的头发还湿着,我一边拨弄,一边翻看着杂志。时间平静地过去了,抬头看到阳光正汹涌地从阳台上照进来,我猛然想起六年前的今天。

那时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分水岭,我站在分岔路口,有三条路等着我选择。考研、考公务员、找工作。与此同时,我的母亲要我认识认识她朋友的儿子,看看有没有发展的可能。我从来没有如此焦虑狂躁过,我和当时还是男友的先生吵架,在深夜的街头拔足狂奔,在黑漆漆的小区长椅上给密友电话。保安夜巡,手电筒的光照过来,我一脸的眼泪。

从一个孩子,长成一个大人,怎么那么难?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写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仿佛不愿意跟青春说再见,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挽留。我写我遇见过的那些女孩,写我欣赏过的少年,也暗藏着小心思偷偷地把自己写进去。这个故事就是《我在灰烬中等你》第一部,我的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青春故事。

我在深夜里写作,直到天光大亮。我听到车马喧嚣,有洒水车唱着《兰花草》从楼下经过。我合上电脑,匆匆洗一把脸,抓紧时间小憩了一会儿,再起床在烈日下去不同的公司面试。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人熟人都勿近。我铁面无情,六亲不认,对着电脑披头散发,面容扭曲,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跟着故事里的人把青春又走了一遭。

这是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很多人觉得等待难熬,其实不然。

我很擅长等待。高中时,大家都没有手机,我和闺密相约公交站,她爱迟到,我心甘情愿等她两个小时;大学时,在公交车站等车,突然天降大雨,我淋成落汤鸡,车子出事故,一小时没来,我没想过要去换个交通方式,或者躲一躲雨,只固执等着那一趟载我回家的末班车。后来,身边的朋友纷纷谈起恋爱,我也不着急,等待一个专属于我的恋人到来。

其实时光很快,白马过隙,你觉得煎熬的等待倏地就过去了。

你敢相信,从《我在灰烬中等你》第一部面世到现在,眨眼过去了六年吗?

我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我从一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转眼变成了一个新手妈妈。人生这条河流,湍急,却又温柔。

后来,我还算顺利地进入了本地的电视台工作,当一个编导,采、写、编是每天的日常。闲暇的时候,有读者问我,书里,林乐遥等到钟越了吗?我说,肯定等到了呀,一切早已命中注定。然而,答案并不令人满意,越来越多的读者追问,我才发觉原来尘埃落定才是所有人的追求。

我开始写《我在灰烬中等你》第二部,一个长成了大人的林乐遥,她不再天真、不再莽撞,收敛了棱角,却更坚忍,更有力量。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她让自己成长得足够优秀、足够强大,然后比肩站在了她爱的人的身旁。

从前我们盼望长大,后来开始恐惧长大,真的长大了,才发现长大是一件又无奈、却又有力量的事。我们无奈于现实的残酷,却又有改变自我的力量。

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这就是长大赋予我们的力量。

六年后,我重新修订《我在灰烬中等你》系列,看着那些鲜活的少年少女,嬉笑怒骂,鲜衣怒马。眨眼,他们一个个长大,多了点心事忧愁,少了点没心没肺,或许脚步开始踟蹰,在现实的崎岖道路上优柔寡断,可最后还是快意人生,仗剑走天涯。作为创造出他们的人,又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忍不住笑,忍不住怀念。

程程的红卷毛。

祁嘉的小透明。

林尚的“我是你的家人”。

坤子的“我爱你安安静静无人知,我爱你轰轰烈烈在我心”。

以及钟越的“把手给我”。

六年后的典藏版,我没有更改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句话,除了一些词句的修订,几乎是完全还原。因为这就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岁月,痛痛快快,酣畅淋漓。

我想问一问,六年前的你们在做什么?

六年后,现在的你们又在做什么?

还快乐吗?有过后悔吗?成为了你想成为的人吗?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吗?

林乐遥说:“我想要的生活,不过也就是一口茶,一碗米,一个人。”

我亦是如此。

而现在,我想要的生活已经展现在我的面前,曾经差一点分手的男友正在厨房里大展身手,我刚满三个月的女儿在爬爬垫上艰难地练习着翻身。我晾晒着我的头发,偷偷喝两口可乐,一边浏览杂志,一边抽空和女儿对话。她咿咿呀呀,是个话痨。

我想要过我想过的人生,这就是我长大学会的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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