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秋深处等我（组诗）
昭通学院 毛俊
独自歌唱
你告诉我秋天很深的时候
其实梧桐黄了一大片，簌簌落下。
追赶放荡的风，
压住一些柔弱的尘埃。
我们都不曾漫步，在梧桐放肆青翠的
夏天的傍晚。三叶草长得很旺盛了，
小野花招蜂引蝶。而你
为何不告诉我，
你害怕的黑夜漫长，以及
提前醒来的清晨，大雾散去，
露珠打湿早晨的阳光。
还有你孤独的黄昏，风也变得微凉，微凉。
呵，在这青春的时光里，亲爱的
我守住一贫如洗的江山，
等你做我的王后，而这时光
竟也辜负多么美好的梦想。
离
时光好短暂，还来不及开口，
说出发酵的爱。
诗还未写完，嘹亮的歌声唱到一半。
而我们不得不挥手，
在晨昏交织的路口。
就让大雪压境，就让雪
湿润尘埃柔软的内心。就让风扬起折断的翅膀，
就让时间的灰烬覆盖水般的脸庞，
就让相爱的人拥有各自的悲欢，
就把生死交给无常的明天，
而我们选择的路
缀上好多别离
回忆
画眉在山脚欢叫，风吹过斑驳的窗沿。
我的门半掩着。你站在香椿树下，
向我投来深如秋水般的目光。
你被阳光雕刻的侧影，恰如
暗恋过我多年的女子。
于某个黄昏转身离去，带走一些微凉的山风。
还有我的温柔的黄昏，日子忽然掉了一大块，
空白无法搁置。
而她今天，身在何方
看见诗歌一样的男子，
还会不会想起青梅竹马的故事。
我的南方
我一定有一个被撕碎了的前世，
在民不聊生的年代，
把江山拱手让给了野心家。
于是，今天
妖娆的云朵以及霸道的风压住始终向上的高原，
压住我的世代农耕的子民。
在我被发配边疆的南方，我竟一无所有。
转世成为一只鬼魂附体的狮子精，
守住一座漫无边际的森林王国。
而你，我的爱人，
被放逐于黑夜里的小女子，
守着一大片荒原，守着孤零零的好多时光，
独自饮泣，只有白月光夜夜照着。
于是，在我的南方，
只有你以及苍茫的黑森林属于我，
而我，只能这般孤独地爱。
雪的消息
你曾无数次向我提起你的北方，
大风过境，冷空气带来雪的消息。
而你的爱人，在中国的北方，
一个常年被雪掩盖的边地小城。
黄昏时分，他在公话亭打来电话，
告诉你他的近况，
财务报告完后，他还说到
同事的母亲去世，悲伤蔓延了很长时间。
于是开始牵挂年迈的妈妈，但他知道
你能让他感到安稳。单位还组织了一次西藏之旅，
他高兴得像个孩子，终于看见了诗意的栖居，
他们住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你悄悄地窃喜，他竟没有提及你们，
他把你当成了他自己，你们早已合二为一。
他没有告诉你北方已经大雪漫天，
他害怕雪的消息带给你失眠的夜晚。
而你，在南方的夜里，
早已抱紧了白雪茫茫的北方。
北风
冬天的时候 我哪儿也去不了
就躲进省耕塘。
在302教室东北角的桌子上
画下昭通城，画下寒冷的北风，
抑或画下高高在上的乌蒙高原。
而后听见鸟鸣，在窗外歌唱雪，
歌唱风，歌唱寒梅独自开。
而我的昭通城，在乌蒙高原深处，
像一颗落在倒置高脚杯底上的玻璃弹珠，
在北风中摇摇晃晃。
如果你愿意
和世间所有多情的女子一样，
尽管你还保持着初恋时的激情，
还保留着高二那年白玉兰般的纯白。
你一定再没读过我写给你的情书，
这些所有的日子，和我说给你听的邂逅
有着千差万别。尽管风已吹过无数个山头，
月亮还依旧照亮生命的河流。
尽管忍冬花开了又落，尽管青春开始苍老。
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
把月亮挂在你的床头，照亮温柔的好时光。
还可以给你我白纸上的江山，
笔尖下的王国。只要你爱，
我咽喉西蜀的城池是你的，
我锁钥南滇的城池是你的。
野百合是你的，映山红是你的，杜鹃花是你的，
我栽种的满山百草花都是你的。
我大风吹斜的昭通城，
我阳光照耀的昭通城，还有我
一个多情的王。这些你全部拿走，
从我辽阔的内心拿走。
在秋天深处等我
如果这样，我可以给你说说我的母亲，
一个一生翻弄黄土的女人，
在秋天收完粮食，平整完土地，
便开始思念我，她的放荡的小儿子，
在远方成为一介书生，
用一生的时间远离村庄。
在城市里小心翼翼地恋爱，胆战心惊地生活。
而你，一朵刚刚绽放的桃花，面色红润，
没有见过秋收场，未曾拥有金灿灿的黄昏。
如果这样，请在秋天更深处等我，
我们预约一场雪，下在母亲的村庄。
“瑞雪兆丰年”，她定能听见春天的消息，
桃花就要开了。
你说，在梦里相见
你说，
我不要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不要微风起，
不要白月光，不要深情的目光凝视，
甚至不要湿润的吻，
你说，我们在梦里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