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罗斯福法官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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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第二次全体会议开始了。天气干冷,只有摄氏五度。里瓦几亚宫大厅的尽头,壁炉里的柴火正熊熊地燃烧着。丘吉尔穿着一身将军制服,脸颊红润,抽着他永远抽不完的雪茄。哈里·霍普金斯,罗斯福最亲密的人,首次在雅尔塔会议上公开露面。他身患血色素沉着症,在刚刚过去的一周里,体重掉了十二磅。尽管身体不断地阵痛,他却仍然警觉而热切地坐在总统身后。
罗斯福首先发言。他建议大家讨论有关德国的政治问题。德国战败后如何对其进行分割,是这一问题的主要内容。由苏联、美国和英国代表组成的欧洲协商委员会,已经详尽地研究过了这一问题。欧洲协商委员会主张,将战后德国分成三个占领区:东部的三分之一分配给俄国,西北部分给英国,西南部分给美国。英国和俄国都同意了这一计划,但罗斯福却对西南部的交通不便甚为不满,所以还没有签字。
总统发言之后,斯大林直言不讳地说道,他希望分割德国的问题能够马上解决。让众多与会者惊讶的是,反对草率做出决定的竟是丘吉尔,而非罗斯福。“如果今天就问:‘你们将如何分割德国?’”他说,“我还没有准备好答案。”这需要进行非常彻底的研究。“我还没有确定的想法。我希望进一步研究这个问题,并且,如果可能的话,在和我的两个伟大盟友取得一致的前提下解决它。”斯大林坚持要在此时此地做出决定,而丘吉尔则坚决地回答道:“我认为不可能讨论出一个合适的分割方案。只有在和平会议上才能得出最后的结果。”
“你们二位说的是一回事。”罗斯福柔声插话道。他像调停人一样,将两个对手劝开,然后补充说,“把德国分成五个或七个州”,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或者少分几个。”丘吉尔嘟哝道,他希望仅仅分成两块,“我看,在德国人投降时,根本没必要告诉他们是否要分割德国。”
哈里·霍普金斯匆忙写了张便条递给罗斯福:
总统先生:
我建议您,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紧急的问题,请三国外交部长明天就具体步骤拿出一项提案,然后按照这个步骤,尽快就分割德国的问题做出决定。
哈里
罗斯福刚放下这张便条,斯退丁纽斯又递给他另外一张。便条上字迹整齐,不过签名却龙飞凤舞,反映出了他的乐观情绪。
总统先生:
我们都建议由外交部长先开一次会。
斯退丁纽斯
“如果全世界都来讨论这个问题,那么就会有上百种分割的方案。”罗斯福说,“因此,我建议还是自己回去先想想,明天由三国外交部长为分割拿出一个方案。”
“你的意思是,为研究分割问题做一个方案,而不是分割方案本身?”首相连忙问道。
“没错,为研究分割问题。”
如果说丘吉尔的情绪已经平定,那么斯大林肯定没有:“首相打算什么都不告诉德国人,我认为实在太冒险了。我们应该提前把这个方案告诉他们。”
“元帅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和我不谋而合,”罗斯福解释说,“他是认为,如果将分割方案写进条款,并且告诉德国人,事情就会更容易些。”
“但是你并不想告诉他们,”丘吉尔反驳道,“艾森豪威尔也不想。如果告诉了德国人,他们就会更加猛烈地进行抵抗。我们不能把这个方案公之于众。”
罗斯福问丘吉尔,是否同意在欧洲协商委员会已经起草好的投降条款里加上“分割”的字样。
“好,我同意。”丘吉尔不满地咕哝道。
“剩下的就是法国占领区的问题了。”罗斯福继续说。丘吉尔和斯大林像两只好斗的公鸡般对视着。在戴高乐的坚持和丘吉尔热情的支持下,最近,法国已被接纳为欧洲协商委员会成员。不过,由于斯大林的坚决反对,并没有分给法国占领区。前一天夜里,丘吉尔对艾登说,他会支持任何能够维持三巨头团结的东西。但今天,显然,他愿意为了一个好理由——比如,给法国一个占领区——而拿这一团结冒险。
这时,丘吉尔站了起来,表面上是要支持法国,但事实上,他是想阻止俄国的侵略。他确信无疑,一旦希特勒德国战败,大国之间力量的均衡将会被彻底地打破。俄国将会试图赤化西欧,它已经在东南部这样做了。在德国分给法国一个占领区,只会加强反共产主义的力量。“法国人想要一个占领区,我很乐意给他们一个。我会非常高兴地把英国占领区分给他们一部分。”丘吉尔说。
“我认为,如果有了第四个成员,我们的工作就会复杂化。”斯大林一脸天真地反驳道。
“这是一个关系到法国将来在欧洲的作用的问题。”丘吉尔继续说道,“我个人认为,法国可以发挥很重要的作用……他们在占领德国的问题上有着长期的经验。他们做得很好,不会姑息养奸。我们希望看到他们的力量有所增长,好帮助我们压制德国。”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罗斯福,说道,“我不知道美国能够同我们一起占领德国多久。”
“两年。”罗斯福干脆地回答,没有意识到如此坦白会引起什么反应。
M·巴甫洛夫翻译时,坐在总统身后的“道克”·马修斯看见斯大林眼睛一亮。似乎是为了确定巴甫洛夫没有听错“两年”这个词,斯大林要求总统详细说明一下。总统说道:
“我可以让美国人民和国会为了和平而全力合作,但是不能长期在欧洲驻军。两年就是极限了。”
很明显,斯大林心里狂喜不已。像所有美国人一样,哈里曼非常了解元帅,他真希望总统没有如此不经思考地就让斯大林占据了优势。
“我希望您能根据情况变化再做调整。”丘吉尔低声说。他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沮丧:“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需要法国的帮助。”
“法国是我们的盟友,”斯大林说道,他的样子让美国人联想起了一只正在吞吃老鼠的肥猫,“我们已经与它签署了协定。我们希望法国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他可以做到宽宏大量。
过了一会儿,罗斯福使丘吉尔更加惊慌失措。他说:“如果法国不加入管理机构,我会同样满意。”就连霍普金斯也不太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法国最近已经成了欧洲协商委员会的成员,于是霍普金斯又开始写便条。
斯大林则认为,罗斯福是在支持他反对丘吉尔。他兴冲冲地说道:“我同意,法国应该重要而强大起来。但是我们不能忘记,在这场战争中,是法国向敌人敞开了大门……对德国的控制和管理只能交给那些从一开始便坚决反对德国的力量。而迄今为止,法国并不属于这一阵营。”
“在战争初期,我们都处于困境之中。”丘吉尔不悦地指出,“但事实是,法国必须拥有它的一席之地。为了反对德国,我们将会需要法国的防御……在美国人撤离之后,我必须认真地考虑一下未来。”
斯大林当然明白丘吉尔是什么意思。他重复道,他反对法国加入管理机构。丘吉尔继续就这一点与其争论。此时,哈里·霍普金斯写完便条,递给了总统。
1·法国目前已经加入了欧洲协商委员会。这是目前研究德国问题的唯一团体。
2·答应给法国一个占领区。
3·推迟做出关于管理委员会的决定。
看完便条后,罗斯福抬起头说:“我想我们都忽略了,法国已经加入了欧洲协商委员会。”霍普金斯防止了一个严重问题的发生。“我建议,法国可以拥有一个占领区,但是暂时先推迟关于管理机构的讨论。”
“我同意。”出人意料地,斯大林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在斯退丁纽斯看来,很明显,元帅不想同罗斯福起冲突。而同样明显的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就所有问题与丘吉尔争论到底。
这时,丘吉尔说道:“我建议,由三国外交部长草拟出所要建立的管理委员会的性质。”艾登侧过身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艾登)说,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所以我收回这个建议。”丘吉尔说。
接下来,是战争赔偿问题。伊万·梅斯基给斯退丁纽斯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留着一个尖角;言谈举止间一派学者风范,还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当他巧妙地提出,苏联要求一百亿美元的赔款时,丘吉尔表示反对如此巨额的赔偿,并指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赔款的不幸结果。他还提出了萦绕在德国的饥荒恐惧:“如果八千万人民正在忍饥挨饿,我们是不是要说他们咎由自取呢?如果不是,那谁又去掏钱养活他们呢?”
“不管怎样,他们会有东西吃的。”斯大林说。
罗斯福又一次充当了调停人,采取了一种中立态度:“我们不想夺去那些百姓的生命。我们希望德国人能活下去,但是不能超过苏联的生活水平。我设想的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德国,而不是忍饥挨饿……在重建的过程中,我们应该获得一切可以得到的,但是不能全部拿走。要给德国留下足够的工业和工作,让它不至于饿死。”
几分钟后,会议暂停了。包括波伦在内的几个美国人甚是担心,在战争赔偿的问题上,总统没有明确地支持英国人。尽管罗斯福已经公开地放弃了摩根索计划,但是它的痕迹仍然存在。这一计划要从德国人手里抢夺鲁尔和萨尔工业区,使其“从性质上首先变成农业和畜牧业地区”。对于波伦和其他了解中欧和东欧历史的人来说,将德国突然变成农业国家,就意味着俄国对这整个地区的几乎毫无疑问的统治。
次日的全体会议一开始,就讨论起了一个深合罗斯福心意的问题——联合国组织。
丘吉尔声称,尽管和平依赖于三大国,但是也应该保证世界上的众多小国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委屈,“可能看起来好像我们(三国)声称要统治世界……可我们的愿望只是为世界服务,那些可怕的恐怖曾经骚扰过人类,我们要让这个世界远离它们的二次进攻。因此,我认为我们大国(三国)……应该,按我的话,骄傲地服从于世界人民。”
观察细致入微的斯退丁纽斯注意到,丘吉尔的角质架眼镜不时地顺着鼻梁往下滑;而斯大林重新开始抽起俄国雪茄,一直在纸上胡乱地画来画去。
“这不是一个或三个大国想要当世界霸主的问题。”斯大林反驳道,“我不知道任何一个大国想统治世界。也许我错了,”他接下来的话多了一丝挖苦,“也许我看得不够全面。我愿意请求我的朋友丘吉尔先生,请您说出可能想统治世界的那些国家的名字。我确信,丘吉尔先生和英国不打算统治。我确信,美国也没有这种意愿。而苏联,也没有。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国家了——中国!”
“我说的是在这里开会的三大国,它们全都自视过高,以至于其他人会认为它们企图统治世界。”丘吉尔回答说。
问题要严重得多,斯大林解释道:“只要我们三个活着,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允许我们的国家卷入侵略行为。但是毕竟,十年以后,我们谁都不会再留在舞台上。新的一代将会出现,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恐怖,并且将会忘记我们所承受过的一切。我们希望维持至少五十年的和平。我有个想法。我认为目前应该建立起这样一个体系,它可以给统治世界设下尽可能多的障碍……面对未来,最大的危险是我们自己之间可能发生冲突。”
总统提出了最棘手的波兰问题,把话题岔开了。几个月以来,丘吉尔一直对态度勉强的罗斯福施压,想迫使伦敦的波兰人以与俄国合作的名义向斯大林让步。不过,现在却是丘吉尔站出来捍卫波兰。
“大不列颠对波兰没有物质上的兴趣,”他开口说道,“它的兴趣仅仅是一个荣誉问题,我们之所以对波兰拔刀相助,只是为了反对希特勒的残忍进攻。如果不能保证波兰的自由与独立,那么,任何解决方法都不会使我满意。”他从眼镜框上方射出了令人敬畏的目光。“我们最诚挚的渴望是,波兰能够成为自己国土和自己灵魂的主人。这和我们的生命同样重要。”他建议三人当场确定一个政府,“像总统说的那样,一个等待自由选举的临时或者过渡的政府,这样我们三人届时便可以承认它……如果能确定这个政府,这次会议就是向将来的和平与中欧的繁荣迈出的一大步。”
斯大林建议休息十分钟。总统的侍从长,也是都会饭店的领班,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一队身着燕尾服的侍者,手里的银盘子上摆着蛋糕、三明治,以及盛在细长玻璃杯里的滚烫的热茶。让俄国人感到有趣的是,美国人不停地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杯在两只手里换来换去,侍者们不得不把银杯托拿来。
会议在斯大林慷慨激昂的讲话中重新开始了。他指出,最近三十年以来,德国两次跨越波兰入侵俄国。当然,他没有提及——罗斯福和丘吉尔也没有无礼地提醒他——1939年,德国横跨半个波兰进军的同时,俄国恰好也穿越了另外半个波兰,与之狭路相逢。不过,他却强调了,寇松线是由外国人创造的,而不是俄国人。那是寇松和克列孟梭以前提供给俄国的,如果对此做出让步,他就没办法回莫斯科。
“关于政府问题,”他继续说,“首相说,他希望在这儿创建一个波兰政府。恐怕那是他一时口误。没有波兰人的参与,我们无法创建波兰政府。他们都说我是个独裁者,”斯大林露出了一丝微笑,接着说道,“但是,没有波兰人在场,就不能建立波兰政府,在这件事上,我有足够的民主精神。”
在这段长篇大论结束之后,看上去筋疲力尽的罗斯福建议说,鉴于已经是晚上八点十五分,该散会了。但丘吉尔还想说上最后一句:“也许我们错了,但是我认为,卢布林政府甚至连三分之一波兰人都代表不了……我不认为卢布林政府有任何权利代表波兰民族。”
一则公报向全世界发布了,宣告“在反对纳粹德国的最后阶段,一项联合军事行动已经达成了完全一致的意见”,“关于建立持久和平问题的讨论也已开始”。公报听上去使人安心,但是,曾与俄国人打过密切交道的许多美国人却非常担忧。比如,驻俄国前大使威廉·C·布利特便生恐罗斯福上当受骗。他记起,罗斯福曾在私下里告诉过他,他会给斯大林抵御纳粹所需要的一切,以使其放弃苏联帝国主义,转而信仰民主协作。总统说,斯大林极度需要和平,他会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代价,与西方合作。布利特预测说,斯大林决不会遵守协定。
“比尔,我不怀疑你的事实,”罗斯福回答,“它们确凿无疑。我也不怀疑你的推理逻辑。我只是有种直觉,斯大林不是那种人。哈里(霍普金斯)说,他不是,除了他国家的安全,他什么也不想要。我认为,如果我把能给他的东西都给他,而不向他索要任何东西作为报答——这是贵人应有的品德——他便不会试图搞吞并,并且将与我一起,为了民主和平的世界而奋斗。”
对此,布利特态度坚决。总统说,他想起了1918年,德国突破了法国和英国的大军。当时,他请求伍德罗·威尔逊派遣美国战士去堵住缺口;如果不去,同盟国就会被击败。“威尔逊看着我说:‘罗斯福,我不想让我们的军队去堵那个洞。你预测的事情可能会发生,但我的直觉是它不会发生。这是我的职责,不是你的;我将凭直觉行事。’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比尔。这是我的职责,不是你的;我将凭直觉行事。”
罗斯福仍然相信自己曾对布利特说过的话。不过,他也很重视军事和政治专家们提出的非常有用的建议。军事专家们力劝他争取最坚定的可能的承诺,以与红军继续合作。这在接下来西线的总攻中,仍然是一个重要因素。恰好在马耳他会议之前,马歇尔会见了艾森豪威尔。盟军总司令强调说,他在德国的最后攻势如果想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将依赖于俄国人继续在东线大规模进攻。
乔治·马歇尔更为关心太平洋的战争。他早已警告过罗斯福,除非俄国人参战,否则,需要牺牲至少五十万或者一百万美国人的生命,才能征服日本。他请求罗斯福在雅尔塔会议上得到斯大林的明确许诺。罗斯福善于理解公众意见,他知道,大部分美国公民都将热情地支持这样一个挽救美国人生命的计划。因此,他决定接受马歇尔的建议。
在过去的几周里,罗斯福比以往更为愿意接受国务院的意见。像财政部长亨利·摩根索,以及其他一些支持对德国采取强硬政策的人,他们的影响正逐渐减弱。而像波伦和马修斯这种更为温和理性的职业外交家,则开始发挥作用。总统格外愿意接受艾夫里尔·哈里曼的报告。哈里曼警告他,尽管斯大林表面上坦白直率,但多数人都错误地轻信了他就某个问题发表的最初几句言论。“问他三到四个问题,”哈里曼告诫说,“直到你弄清他的真正想法。”他知道,斯大林是个硬汉子,在工作中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尽管他是一名神学院学生,还是牧师的儿子,却虔心信仰共产主义,并愿意为宣传共产主义付出一切。哈里曼曾经听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为了控制农民,他故意让几百万富农挨饿。
哈里曼还报告说,与普遍相信的不同,私人关系对斯大林其实很重要。他称赞丘吉尔是一名顽强的斗士,但只在战争持续期间信任他。一次,他带着一种矛盾的情绪对哈里曼说:“丘吉尔是个亡命之徒。”不过,他很敬畏罗斯福,无论总统说什么,他总是细心倾听。他认为总统的新政是一个创造性的概念。
正是在心中揣着这一切的情况下,罗斯福在里瓦几亚宫里凭自己的直觉做着事。此外,他永远也不会忘记,1944年6月初,东线的德国人是西线的四倍,如果没有红军,就不会有诺曼底登陆。
当晚,在与顾问们讨论了第三次全体会议后,总统决定就波兰问题给斯大林写信。因为,很明显,会议可能因为这一问题而毁掉。在哈里·霍普金斯和国务院的帮助下,他起草了一封信。哈里曼将副本带到沃龙佐夫宫,让丘吉尔和艾登读一下。艾登认为,这封信“路线是正确的,但不够坚决”。他建议做几处修改。丘吉尔和哈里曼都赞成这些改动。晚些时候,罗斯福把这些改动写进了定稿:
亲爱的斯大林元帅:
对于今天下午的会议,我有许多想法。我希望开诚布公地将我心中的所思所想都告诉您。
目前,我们都很关注波兰问题,但令我焦虑的是,三大国对于波兰的政治结构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在我看来,您承认一个政府,而我和英国人则承认伦敦的另一个政府,这使我们都处于一个十分困难的境地。我深信,这种状况不应该继续下去。如果真的继续,只能使我们的人民认为我们之间存在分歧,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当我告诉您,在这场战争生死攸关的阶段,我国人民正以批判的眼光看待着他们心目中我们之间的分歧时,您应该相信我。实际上,他们是说,如果在我们的军队正合力对付一个共同敌人之时,我们却不能取得一致意见,那么将来,我们怎能就更为重大的事件达成默契呢?
我必须让您明白,我们不能承认现在这么一个卢布林政府。而如果在会议结束时,我们在这一问题上有着公开而明显的分歧,全世界人民都会将其看作我们在此工作的一个可悲的结果……
他建议,立即把卢布林政府的贝鲁特和奥索勃卡G莫拉韦斯基,以及米科瓦伊奇克和其他伦敦波兰人的代表请到雅尔塔来。
我希望,我不需要向您保证,美国永远不会以任何形式,对损害您利益的任何波兰临时政府提供支持。
毋庸赘言,作为我们在此与波兰人会晤的结果而成立的任何过渡政府,都应该保证尽快在波兰举行自由选举。我知道,您渴望看到一个全新的、自由而民主的波兰,从战争的混乱中浴血重生,我们的期许与您的愿望完全符合。
您最忠诚的,
富兰克林·D·罗斯福
当晚,雅尔塔的一次舞会上,职位较低的美国官员们不请自来了。他们很快就将民间舞蹈变成了一场吉特巴舞比赛,并且最终以平局结束。没人能说清究竟是谁更擅长将舞伴抡起来——是满头大汗的美国人,还是身强体壮的俄国女孩。
2
第二天下午,当参加第四次全体会议的与会者们围着大圆桌就座时,丘吉尔拉过一把椅子,挤到了罗斯福和斯退丁纽斯中间。“乔大叔要接受敦巴顿橡树园。”他沙哑地低声说道。这意味着,斯大林将同意美国关于选出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的提案。在前一年秋天的敦巴顿橡树园会议上,与会各方起草了一个关于世界组织的蓝图。美国代表强调说,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理事会的五个常任理事国(英国、美国、苏联、中国和法国)必须一致投赞成票。美国人还坚持说,该组织的所有成员,无论大国小国,都应有发言机会。
会议开始了。罗斯福首先发言。他建议大家回到波兰问题上。斯大林说,他一个半小时之前才拿到总统信件的译文,从那会儿开始,他一直在给贝鲁特和奥索勃卡G莫拉韦斯基打电话,却始终打不通。“与此同时,”他接着说,“莫洛托夫准备了一个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迎合总统建议的草案。等翻译好之后,让我们来听一听。在等待期间,我们先来谈谈敦巴顿橡树园吧。”
这一次,罗斯福知道莫洛托夫要说些什么。“我们相信,在敦巴顿橡树园做出的决定,以及总统提出的修改意见,将保证战后一切大小国家的合作。因此,我们认为,那些建议可以接纳。”
总统露出了笑容——直到莫洛托夫补充说,如果同意三个或至少两个苏维埃联邦共和国成为联合国创始成员国,苏联将会感到非常满意。罗斯福的脸拉了下来,匆匆写道:“这可不太好。”然后,他把便条递给了斯退丁纽斯。不过,他仍然称赞苏联人向前迈出了一大步,然后就莫洛托夫刚刚提出的要求开始了冗长而又彬彬有礼的批评。
霍普金斯递给他一张便条,打断了他的话。
总统先生:
我认为,在麻烦产生之前,您应该设法把这个问题交给外交部长们去解决。
哈里
罗斯福匆匆扫了一眼便条,然后说道,立即成立新的联合国至关重要。接着,他建议将整个问题交给外交部长们,他们还可以为第一次联合国会议选择一个日期,也许在3月份。
“我对总统的建议并无异议,”丘吉尔说,“但我认为,外交部长们已经承担了很多工作。”他还认为,3月份召开第一次会议实在太早了。那时战争正处于白热化阶段,而世界局势还未明朗。
斯退丁纽斯塞给罗斯福一张便条:
史汀生也持同样观点。
但罗斯福对霍普金斯的一张便条更感兴趣。
……他的话里有话,我们不清楚根由。
也许我们最好等到晚上,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罗斯福在下面写道:“都是胡说八道!”然后,他又画掉了“胡说八道”,写上“地方性的政治立场”。
在这期间,一名通信兵将关于波兰问题的草案交给了莫洛托夫。外交部长开始高声朗读了起来。当莫洛托夫读到第三部分时,罗斯福和丘吉尔都皱起了眉头:“据信,应从波兰流亡者圈子中选择一些民主领袖加入波兰临时政府。”
“只有一个词我不喜欢,”罗斯福评论说,“‘流亡者’。”
丘吉尔表示同意。然后他像是给斯大林上历史课一样解释道,“流亡者”一词起源于法国大革命期间,它的含义是,一个人被自己的同胞赶出了自己的国家。
罗斯福又用他潦草难辨的字迹给霍普金斯写了张便条:“他已经说了半个小时。”罗斯福曾在私下里开玩笑地抱怨过“亲爱的老温斯顿”那冗长的演讲。他认为丘吉尔讲得离题万里,并且显然已经惹恼了斯大林。
丘吉尔说,他希望波兰能得到德国东部的一部分领土,以补偿苏联打算从波兰东部拿走的土地。但是,他警告说,波兰人不应该从德国东部得到过多领土。他说:“我不希望让波兰这只鹅因为对德国消化不良而死掉。”然后他又警告说,很多英国人将会对暴力强迫大约六百万德国人迁徙一事感到震惊不已。
“等我们的军队进驻时,”斯大林爽快地回答,“那里就不再有德国人了。德国人都跑光了。”
“那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如何处理德国的德国人?”丘吉尔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打死了六七百万德国人,到战争结束时,很可能还会再打死一百万人。”
“一百万还是二百万?”斯大林狡猾地打断了他。
“噢,我不打算给出限制。”丘吉尔同样狡猾地反驳,并问道,斯大林是否想在组建波兰临时政府这一部分加上“以及波兰内部”的字样。
斯大林心情不错,回答道:“好,这一点可以接受。”
“那好,”丘吉尔最后说,“我同意总统的建议,把这个问题留到明天解决吧。”
“我也觉得这个建议可以接受。”斯大林说。
会议结束后,莱希发表意见说,这是迄今为止最有希望的一次会议。几个美国人则评论着罗斯福的表现。他机敏地处理了另外两名领导人之间频繁出现的争论。
英国人就没有这么赞赏了。他们有些憎恶罗斯福自封的这个调停人的角色。少数几个人甚至大胆地说,总统对于东欧历史的无知实在吓人。艾登认为,罗斯福过于急迫地“想让斯大林清楚,美国不会和英国‘联合’反对俄国”,而这只会导致“英美关系上的某种混乱,而使苏联从中获利”。在他看来,罗斯福是一位能够清晰地看到近期目标的完美无瑕的政治家,但“他的长期洞察力不是非常可靠”。
这天深夜,丘吉尔给工党领袖,目前的代理首相克莱门特·艾德礼发了一封很长的电报。
今天的进展要好得多。俄国人接受了美国人就敦巴顿橡树园机构提出的所有建议。他们说,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我们的解释,他们才发现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地接受这一计划。他们还把在联合国大会的票数从本来要求的十六票减少到两票……尽管有着很多令人沮丧的预感和征兆,但雅尔塔会议至今仍非常不错……
他还提到了罗斯福就一个更有代表性的新波兰政府给斯大林写的那封信。如果能够有八个或十个像米科瓦伊奇克那样的民主人士加入新政府,那么,立即承认这个政府,对英国来说是有利的。
……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派大使和代表团去波兰,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查明那里发生了什么,以及能否为一次自由、公正、无限制的选举打下基础。我们希望,在如此艰难的前提下,你可以给我们完全的行动和周旋的自由……
收到这封长长的电报,艾德礼很满意。尽管他和丘吉尔的政治立场完全相反,但英国战时委员会却几乎完全不带任何政治色彩地在运转着。艾德礼将杰出的个人能力掩藏在苍白的面具之下,看上去就像个身份低微的小职员。他很喜欢神气活现的丘吉尔,对他出色的才能也非常尊重,虽然他认为首相偶尔会“脱离轨道”。“温斯顿,”他曾经说过,“是百分之九十的天才,加百分之十的蠢材。他唯一需要的,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女秘书,可以时常对他说:‘别做蠢材!’”
他一直记得劳合·乔治对丘吉尔所作的评论:“这就是温斯顿;对每一个问题,他都有半打的解决方法,而其中总有一个是对的,但麻烦在于,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
3
2月7日这天,加拿大第一集团军司令H·D·G·克里勒中将把战地记者召到了他在荷兰蒂尔堡的战术总部。他秘密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关于“真实”行动的计划。这是蒙哥马利攻向德国心脏地区的第一步。
“真实”行动将于次日早晨从蒙哥马利的北翼开始;战场的范围取决于两条河流。莱茵河流经德国大地一路向北,然后急转向西流入荷兰。在经过内伊梅根时,它的南岸距离从比利时流来的默兹河仅有六英里。加拿大的进攻便将从这条六英里的狭窄地带上发动,然后继续进军东南,彻底赶走两河之间的所有德国人。
“行动可能会有所延长,战斗必将艰苦而困难。”克里勒对记者们说,“不过,全军官兵都充满了信心,我们一定可以坚持下去,成功地完成授予我们的光荣任务。”
计划在理论上是简单易懂的,但又极其依赖于天气条件,以及克里勒将不得不征服的特殊地形。下午,被他选来指挥第一次攻击的英国第三十军指挥官布里安·赫洛克斯中将,驱车来到了内伊梅根附近的一个前沿观察哨。去年秋天,在一次试图绕过西部防线北端的失败的空降作战中,很多美国人死在了那里。在东南方向,他看见了一座小山谷,山坡绵延向上约莫一百五十英尺,融入了帝国森林那可怕的夜色中。那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松林,只能望出去几码远。赫洛克斯必须正面攻打看上去非常险恶的帝国森林。他将沿森林上方一条铺砌过的公路出击。这条路从内伊梅根向东南方延伸,要经过五英里的低地,然后开始一段三英里的上坡路,通往德国的设防小城克莱韦市——亨利八世的第四任妻子克里维斯的安妮的故乡。
赫洛克斯的首要任务是,在无人察觉的前提下,将二十万士兵、坦克、大炮和车辆带到内伊梅根后面的林区。过去的三周以来,尽管突然的解冻和大雨冲垮了许多条道路,但光是在入夜以后,三万五千辆军车便已经将战士和物资运输到位。
当赫洛克斯仔细观察自己的视野范围时,并没发现敌人有什么异常举动。不过,这没有减少他的担忧。森林里和内伊梅根的郊区都塞满了军队,如果德国兵扔一颗豌豆,都肯定会打到人。如果遇上大规模的空袭,或是又开始下雨,那该怎么办?
克里勒没有告诉记者,一旦德国为了阻止“真实”行动而匆忙从南部调来预备队,蒙哥马利的右翼便将进军刚刚腾空军队的这一地区。这就是“手榴弹”行动,目的在于迫使德国最高统帅部将预备队调回南方。在随之而来的混乱形势下,赫洛克斯将迅速出击,前往莱茵河。
蒙哥马利选择了美国第九集团军司令威廉·辛普森来指挥“手榴弹”行动。为了与同名的另一位美国军官区别,人们叫他“大辛普森”,而叫另一个“小辛普森”。此人身材高大,四肢修长,秃头,轮廓鲜明。尽管看上去很像个残忍的印第安酋长,但事实上,可能再没有任何军队司令官比他更受属下亲近与敬仰。他语气温和,很少发脾气,通常只要简单地责备一句就能见效。
在内伊梅根以南六十英里处,辛普森正在告诫他的指挥官们,不要把队伍混在一起。他说:“要让你们的战场有条不紊。保持队伍的原样。”然后,他告诉他们,三天后,也就是2月10日,行动便将开始。然而,无论辛普森计划得如何仔细,他的最终胜利将取决于另外一支集团军的一位将军和一条河。河是鲁尔河,它从阿登山脉流向北方,是辛普森要继续向莱茵河前进所必须跨越的第一道障碍。将军是考特尼·霍奇斯,他的部队此刻正在试图完整无缺地夺取鲁尔河上的水坝。如果德国人毁掉这些巨大的水坝,数百万吨的水将会淹没鲁尔河两岸,至少在两周内阻止辛普森渡河——或者更糟糕的是,令已经渡过鲁尔河的部队孤立无援。
因此,在北部,“真实”行动的结果取决于水:九十英里以南的大坝,以及雨。黄昏时分,天空依然晴朗,寂静降临了内伊梅根地区。九点钟,赫洛克斯听见了飞机沉闷的低吼声——七百六十九架英国重型轰炸机正向帝国森林两侧的克莱韦和戈赫飞去。
2月8日的黎明之前,他爬上架在树腰上的一个小平台——他的指挥所,看到一千多门重炮发射出一层地毯似的炮弹,在前线爆炸了。这是一个昏暗阴冷的黎明,让赫洛克斯讨厌的是,开始下雨了。不过,他仍然可以看见大部分战场。即使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人来说,战场上的情景仍非常可怕。然后,炮击突然停止了,坦克和“袋鼠”——顶部敞开以装载步兵的坦克——在泥泞中隆隆向前驶去。
九点二十分,一阵掩护炮火开始落在德国前线上。火力不断加强,在四十分钟后达到了最大强度。攻击开始之后,掩护炮火每四分钟前进一百码,在一道白色保护烟幕的遮掩下,攻击营分成四路向山谷前进。敌人可能看不见他们,但赫洛克斯能看见。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分散的一队队士兵和坦克向森林接近,只遇到了微弱的抵抗。但是,一小时之后,坦克慢了下来,然后似乎静止不动了。他们陷进了泥沼里。
泥沼绝不是“真实”行动的最大麻烦。在南部,霍奇斯的第七十八步兵师对鲁尔河水坝的进攻也放慢了速度。霍奇斯给第五军司令克拉伦斯·许布纳少将打电话,表示自己对第七十八师的进度很不满意。进攻有七百八十门重炮支持,霍奇斯不明白,为什么如此之多的大炮却炸不开直通大坝的一条路。“明天必须把它们拿下。”他说。
许布纳知道,第七十八师已然精疲力竭,需要补充新鲜的力量。“我需要使用第九师。”他告诉霍奇斯。
“明早必须拿下大坝,”霍奇斯重复道,“至于怎么拿下,那是你自己的事。”
许布纳转向刚刚进来的第九师指挥官路易斯·克雷格少将,问他多久可以行动。
“马上。”他回答道。
4
美国参谋长们更为关注的,则是太平洋的战事。他们与苏联的参谋长们面对面地坐在斯大林的总部——尤苏波夫宫的一张桌子两侧,试图解决远东的军事问题,尤其是一旦对日本宣战,俄国人将采取什么措施这个问题。
在会议进行的同时,罗斯福和斯大林也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研究着同一个问题。在场的还有莫洛托夫、哈里曼,以及两名翻译——巴甫洛夫和波伦。罗斯福支持集中轰炸,这既可以迫使日本投降,又避免了真正进攻日本列岛。对此,斯大林回答道:“我希望讨论一下苏联参与对日战争的政治条件。”他解释说,在与哈里曼的一次对话中,他已经列举过了这些条件。
罗斯福觉得,作为报酬,俄国想得到库页岛的南半部以及千岛群岛,这一点应该没有什么困难。至于在远东给苏联一个温水港的问题,是从中国人那里租借大连呢,还是把它变成一个自由港?斯大林意识到自己可以很好地讨价还价,于是便停了下来,没有表态。接着,他开口提出另一个要求——满洲里铁路的使用权。对于罗斯福来说,这是很合理的。他建议租借该铁路,由俄国人来经营,或者成立一个中俄联合委员会来进行监管。
斯大林心满意足了。“如果不能满足这些条件,”他直截了当地说,“我和莫洛托夫就会很难向苏联人民解释,俄国为什么要参与对日战争。”
“我一直没有机会和蒋介石司令谈谈,”罗斯福回答,“和中国人谈话的困难之一是,无论和他们说什么,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会向全世界广播。”斯大林做出了让步,说现在还不必跟中国人谈。然后,他和蔼地说道:“关于不冻港的问题,我们也不会非常固执;我不会反对一个国际化的自由港。”
当话题转换到远东地区的托管问题上时,罗斯福承认,朝鲜问题非常棘手。他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补充说,虽然他个人认为没必要邀请英国人参与托管这个国家,但是,英国人会因此而愤恨的。
“他们肯定会不高兴。”斯大林也变得推心置腹起来,笑着说道,“事实上,首相会杀了我们。”正如罗斯福渴望取悦于斯大林一样,斯大林也想取悦于罗斯福,他出人意料地说:“我认为应该邀请英国人。”
此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第五次全体会议就要开始了。他们起身走向大舞厅。其他与会者已经等在那里,正三五成群地聊着天。阿尔杰·希斯正和艾登谈论饱受争议的联合国表决程序。当天上午,艾登帮助起草了外交部长们有关此问题的一份报告,希斯想知道,在开会前,他能否先看一眼。艾登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把报告递给了他。希斯读到,美国现在支持斯大林关于额外选票的请求,这让他越来越惊愕,也就明白了艾登为何犹豫。“这是一个错误!”希斯惊叫,“美国没有同意任何类似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艾登平静地说。他坐到桌前,没有告诉希斯,罗斯福已经秘密地同意了这项议案。
第五次全体会议开始了。艾登接受了美国人的邀请,将主持4月25日在美国召开的联合国第一次会议。在讨论了很久与会人员之后,莫洛托夫改变了话题。他说:“我们认为,在扩大现任政府的前提下讨论一下波兰问题,是有意义的。我们不能无视这一事实——现任政府在华沙存在着。它现在是波兰人民的领导,有着很大的权力。”
丘吉尔紧咬着牙关。“这是本次会议至关重要的一点。”他说。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一个解决方案。如果在雅尔塔会议之后,他们还是承认不同的波兰政府,那么很显然,一些“根本分歧”仍然在他们中间存在。“后果将会极为不幸,并将给我们的会议烙上失败的封印。”此外,据他听到的消息,卢布林政府并没有得到大部分波兰人的支持,如果三巨头抛弃伦敦的波兰人,而全力支持卢布林的波兰人,那么,为盟国作战的十五万波兰人将会视之为一种背叛。他说:“陛下的政府将会在议会受到完全放弃波兰事业的控诉。”并建议举行“自由且无限制的普选”。“一旦普选完成,陛下的政府将会尊重通过普选产生的政府,而不考虑伦敦的波兰政府。使我们如此不安的是选举之前的这段时间。”
斯大林反驳说,卢布林政府——他称之为华沙政府——实际上非常受人民爱戴。“他们是没有离开波兰的人。他们是从地下出来的。”他说,在历史上,波兰人憎恨俄国人,但是,自从红军解放了他们的国家之后,他们的态度就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如今,他们对俄国满怀善意。看到德国人逃离自己的国家,感觉自己被解放了,波兰人民就应该欢欣雀跃,这是非常自然的。我的印象是,波兰人民认为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性的节日。人们很惊讶,甚至是惊骇,伦敦政府的人在这场解放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他们看到了临时政府的成员,但是伦敦的波兰人在哪儿呢?”
他承认,当然,通过自由选举产生一个政府更好,但是战争妨碍了自由选举的进行。所以,应该首先确立一个临时政府。“就像戴高乐临时政府那样,他也不是选举出来的嘛。”他机敏地指出,“谁更受人民拥护?戴高乐还是贝鲁特?我们可以接受与戴高乐打交道并签订条约。那么,为何不能与扩大的波兰临时政府打交道呢?我们对波兰的要求不能比对法国还多……”
“选举什么时候才能举行?”罗斯福问道。
“大概一个月之后。除非前线惨败,德国人战胜我们。”斯大林又开了个拙劣的玩笑,然后笑着说,“我认为这不会发生。”
就连丘吉尔都深受感染,或者是表面如此:“当然,自由选举至少可以平定英国政府的不安。”
“我提议暂时休会,明天再谈。”罗斯福建议说。他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种和谐融洽的高兴,并请求将这个问题交给三国的外交部长去讨论。
“另外两位将以多数票击败我。”莫洛托夫难得地微笑着说。
斯大林的心情一直不错。他问道,为什么没有谈到南斯拉夫?还有,希腊怎么样了?“我不想妄加批评,只是想知道情况怎么样。”说着,他狡黠地看了一眼丘吉尔。两人已在暗中达成协议,希腊属于英国的势力范围。
丘吉尔说,提起希腊,他可以讲上几个小时。“至于南斯拉夫,国王已经被说服,实际上是被迫签署了摄政条约。”他获悉,南斯拉夫流亡政府的首脑将马上离开伦敦,帮助铁托一起组建贝尔格莱德联合政府,“我对在大赦的基础上实现和平抱有希望。不过,他们非常仇恨彼此,以至于不能在南斯拉夫相安无事。”
听到这些,斯大林又露出了微笑。“他们还不习惯互相商讨,只想割断对方的喉咙。”至于希腊,他笨拙地抛了个媚眼,“我只是想知道些信息。我们不打算以任何方式干涉那里。”
这种愉快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在尤苏波夫宫举行的正式晚宴上。席间的祝酒一个接着一个。斯大林宣称,丘吉尔是百年一见的奇人。而首相回赞说,斯大林是一个强国的伟人。是苏联顶住了德国战争机器的全部打击,打断了它的脊梁,把暴君赶出了自己的国土。
接下来,斯大林以超出政治意义的热情向罗斯福祝酒。他说,丘吉尔和他本人的决定相对容易做出,但是,尽管罗斯福的国家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入侵威胁,他却加入了反对纳粹主义的战斗,并且成了“动员全世界反对希特勒的主要人物”。他感激地说,罗斯福的《租借法案》扭转了败局。夜晚继续流逝,斯大林开始打趣地责备他的一名外交官费奥多尔·古索夫,说他从来不笑。斯退丁纽斯觉得,元帅的玩笑几乎像是在奚落了。
蚊子不断地攻击海军上将莱希的脚踝,几乎和没完没了的祝酒一样使他恼火。他一直喝的是水,所以可以保持警觉。但是整件事情,他想,只是没有理由地浪费时间。他们为什么不回去,不去为了第二天的工作好好休息呢?
丘吉尔又站了起来,再一次意味深长地祝酒。这一次,他非常乐观,斯退丁纽斯想起首相在马耳他的沮丧情绪,不禁感到惊讶。丘吉尔说,现在他们正站在高山之巅,眼前便是广袤的平原。“我的希望是,杰出的美国总统和斯大林元帅能够成为和平的斗士,在惩处了敌人之后,可以领导我们继续完成反对贫穷、混乱以及压迫的重任。这便是我的希望。我代表英国宣布,我们永远都会竭尽全力。我们会一直支持你们的努力。元帅谈到了未来。这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否则,那鲜血的海洋就会变得毫无用处,令人愤慨。我提议,为了胜利和平的万丈光芒而干杯!”
几分钟之后,进行了第四十五次,也是最后一次祝酒,大家一饮而尽。疲倦的莱希喝着水,心想,该是时候了。
次日上午十一点,联合参谋部开会讨论他们的最终军事报告。大家一致同意,计划预期击败德国最早的日子是1945年7月1日,最晚是1945年12月31日。日本投降则定在德国战败的十八个月之后。
中午,丘吉尔加入了他们的会议。十五分钟之后,总统也来了。他因为治疗鼻窦炎而迟到了一会儿。既然军事参谋长们已经达成了完全的一致,西方的政治领袖们就无须再解决任何问题了。接下来进行的,很大程度上是首相和总统间的亲切谈话。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罗斯福转向丘吉尔,面带一丝顽皮的微笑,说道:“这次会议不错,温斯顿,除非你回巴黎再做一场演讲,告诉法国人,英国人打算用美国的装备再装备二十五个法国师。”
丘吉尔放声大笑,回答说,自己永远也不会做这种事。但总统说,他有“一摞文件”可以证明,在魁北克会议之后,丘吉尔确实发表过这种讲话。
“不管我在巴黎说了什么,我都是用法语说的。”丘吉尔回避道,“当我用法语讲话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所以,请不要介意。”
下午,在第六次全体会议即将开始之前,三巨头和他们的首席顾问们在里瓦几亚宫的庭院里合影。大家回到舞厅时,斯退丁纽斯开始朗读上午外交部长们就联合国的领土托管问题起草的计划。他还没读到一半,丘吉尔便怒气冲冲地喊道,到目前为止,他不同意报告里任何一个词。“关于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既没有人跟我商量过,我也没听别人谈过!”他喊叫着,激动得角质架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上,“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同意让四五十个国家那摸索的手指伸进大英帝国的生活。只要我做一天首相,就不会放弃一丝一毫英国的遗产!”
最后,丘吉尔终于平静了下来,让斯退丁纽斯可以读完报告。不过他还是很生气。当莫洛托夫建议确定一个波兰政府时,他在椅子里挪来动去,似乎准备再吵一次。罗斯福扮演起调停人的角色,说道,他认为在波兰问题上,他们即将达成一项协议,“只剩下起草的问题了”。另一方面,对他同样重要的是,对七百万生活在美国的波兰人做出一种姿态,向他们保证,美国将会插手保护波兰自由选举的进行。丘吉尔说,他也必须对众议院做出同样的答复。然后,他烦躁地补充说:“我本人并不那么关心波兰人。”
斯大林立即抓住了这句欠思量的话,自以为是地说:“有很多波兰人是非常不错的。”然后称赞他们是科学家、斗士和音乐家。他甚至竟然说,在伦敦政府和卢布林政府中,都存在“非法西斯”分子和“反法西斯”分子。丘吉尔马上对使用这两个词进行了攻击,在语义问题上与斯大林展开了争论。最后,斯大林说,《关于被解放的欧洲的宣言》中采用了同样的术语。
美国人立刻警觉起来。这一宣言是罗斯福的脑力劳动结果,是由国务院为他准备的。宣言提倡“各国人民有权选择他们赖以生存的政府形式”。此刻,斯大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非常随便地说:“大体上,我认可这一宣言。”
罗斯福不禁兴高采烈。如果斯大林签署了宣言,那么,世界和平与普遍人权将随之到来。“这是应用宣言的第一个例子。”总统热切地说,“宣言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根据他们自己的选择创建民主机构。’”接着,他更加激动地引述了宣言第三段的一部分:“……组成能广泛代表全民中的一切民主分子的临时政府,并保证尽早通过自由选举,建立符合人民意志的政府。”
“我们接受第三段。”斯大林说。
罗斯福亲切地看向他,说道:“我希望在波兰的选举是无可争辩的第一次。它应该像恺撒的妻子一样。我不了解她,但是人们说她很纯洁。”
斯大林受到了罗斯福情绪的感染,同样轻佻地回答说:“他们都这么说,但事实上,她也有她的罪恶。”这几乎像是两个伙伴在同声歌唱。
第三个人,丘吉尔,被他们忽视了。他可不想坐冷板凳。“我对总统提出的宣言并无异议,”他有几分闷闷不乐地说,“只要大家清楚地了解,其中对《大西洋宪章》的参考对大英帝国并不适用。”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成了舞台的主角。而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戏剧性地说道:“我想宣布,英国军队已于昨日黎明在内伊梅根发动了攻势。目前,他们已进军约三千码,抵达了齐格菲防线……明天,第二波进攻将紧随其后,美国第九集团军也将参与战斗。攻势将不中断地继续下去。”
5
“真实”行动遇到的困难比司令官们最悲观的预想还要大得多。倾盆大雨下个不停,战场都变成了沼泽,因此,部队前进得非常缓慢;坦克也陷在了泥泞的道路上;当最主要的内伊梅根—克利夫公路被淹之后,发生了严重的交通堵塞。
在南部,辛普森也被水困住了。鲁尔河正在上涨,尽管工兵保证说,这只是由于下雨,而不是鲁尔河水坝决口,但是,除一人之外,所有军级指挥官都力劝推迟“手榴弹”行动。辛普森告诉他们,他会在下午四点之前做出决定。这是一个难题:由于开始缓慢,“真实”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已很小,目前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在次日早晨的进攻。但是,如果他派突击队渡过鲁尔河,之后却发现身后发了洪水,那会怎么样?快到四点的时候,他得知河水仍在继续上涨,虽然涨得很少。这真的只是雨水,还是大坝流过来的水?他该冒这次有备之险吗?如果鲁尔河的河水没有涌上两岸,而他却取消了进攻,那么,他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要结束了。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痛苦不已,犹豫不定。四点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对他说:“推迟进攻。”于是他便这样做了。
克雷格的第九师还没有抵达水坝。德国人正在缓慢撤退,使第九师前进的每一步都代价巨大。直到九点——辛普森做出决定几个小时之后——第三〇九团第一营才在黑暗中笨拙地摸索着来到了最大的一个水坝前。这个水坝拦阻了一百立方米的水。这个营分成两组,一部分人向坝顶前进,其余的则向下前往低处和发电站。
午夜时分,一队工兵顶着敌人的炮火,迅速穿过坝顶,前往一条检查用的隧道。他们发现溢洪道已经被人炸掉,路堵死了,于是,他们从二百英尺高的陡峭的大坝表面滑了下来,想从隧道底部的出口进去。一切都徒劳无功。德国人已经毁掉了发电站里的机器,炸掉了水闸。源源不断的水涌入了鲁尔河——正好足够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淹没整个鲁尔峡谷。
很奇怪,设计者非常谨慎地制订了“真实”行动以及辅助的“手榴弹”行动计划,却没有意识到发生的这一切一定会发生。克雷格的手下没能在黎明时到达——这是不可能的任务,这关系并不大。即使他们的确在黎明时就到了,德国人只需把他们在傍晚时所做的一切在那时便做好就可以了。结果,现在二十万加拿大人、英格兰人、威尔士人和苏格兰人陷入了这场战争中最为艰难困苦的一场战役。这一责任应该由很多人来承担——但主要是那些高层人士:艾森豪威尔和蒙哥马利,马歇尔和布鲁克。
第二天,2月10日一整天,赫洛克斯的战士们都在继续缓慢而英勇地在洪水和泥潭中向前推进,攻打着顽固的敌人。“手榴弹”行动本应减轻赫洛克斯的压力,但是,当然,辛普森并没有出击。因此,向北增援的德军使参加“真实”行动的战士们处境更为悲惨。
此时,内伊梅根—克利夫公路的大部分都淹在了水里,不得不用四艘渡船向前线运输紧要的物资。此外,鲁尔河水坝泄下了第一道急流,不仅使鲁尔河泛滥,而且还涌入了马斯河。几个小时之后,赫洛克斯便将面对另一场灾难:帝国森林下方的低地也将被淹没。
当天,进展最快的盟国军队被命令停了下来——并不是敌人的原因。布雷德利致电巴顿,询问何时可以转为防御。巴顿气愤地回答说,无论是年龄上,还是战斗经验上,他都是全军资格最老的指挥官。如果强迫他继续防守,他将要求离职。布雷德利的争辩只是让巴顿讽刺地建议说,如果第十二集团军群参谋部能有人偶尔去前线照个面,那还算是个好主意。对巴顿而言,布雷德利的问题在于,他不能勇敢地顶住艾森豪威尔,足够坚定地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不久,布雷德利再次打来电话。这一次,他的话给了巴顿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布雷德利吐露说,蒙蒂“所谓的攻势”,是迄今为止艾森豪威尔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他预测说,攻势不是已经陷入泥潭,就是很快便将彻底陷进去。辛普森没能按时发动进攻,按布雷德利的理解,他们现在将重新采取起初巴顿曾主张的方案——只要天气一允许就开始。
这都是痴心妄想。尽管“真实”行动遭遇困难,“手榴弹”行动也被拖延,但是,艾森豪威尔并没打算改变计划。蒙哥马利仍将领导主攻,跨越莱茵河向柏林进军。而霍奇斯和巴顿则负责助攻。
6
下午,大使哈里曼在俄国指挥部与莫洛托夫见面,对方交给他一份苏联参与对日战争的政治条件的英译本。斯大林希望保持外蒙古的现状,并将1904年日俄战争后日本夺取的地盘——主要是库页岛的南部、旅顺港和大连港——还给俄国。他还要求控制满洲里铁路和千岛群岛。作为报答,苏联在对日宣战的同时,还将与蒋介石缔结一项友好同盟条约。
哈里曼阅读了草稿,然后说道:“我相信,有三处,总统在接受之前,会希望做出修改。”大连港和旅顺港都应该成为自由港,满洲里铁路应该由一个中苏联合委员会进行管理,“此外,我确信,如果没有蒋介石总司令的同意,总统不会希望处置这两个中国感兴趣的问题。”
一回到里瓦几亚宫,哈里曼立刻将斯大林的草案拿给罗斯福看,包括他本人提出的修改意见。总统同意这些修改,并让哈里曼把它交还给莫洛托夫。总统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对美国来说是最好的。参谋长们一致要求罗斯福以某种方式使俄国参与反日战争,主要是攻打驻扎在满洲里的七十万日本关东军。马歇尔的意见是,在征服这支军队时,如果没有俄国人的帮助,将会有几十万美国士兵阵亡。几名美国海军情报人员相信,关东军只存在于纸面上,因为大部分士兵都已经转移至其他部队。不过,他们的意见没有得到重视——尽管它们恰恰是正确的。于是,2月10日这天,罗斯福采取了几乎所有掌握同样情况的人都会采取的行动。
哈里曼离开不久,罗斯福便坐在轮椅上来到了舞厅,参加第七次全体会议——这次会议将决定整个雅尔塔会议的成败。等待解决的最为重要的问题是:赔偿问题,法国占领区问题,以及波兰问题——它的命运将说明东欧其他被解放民族的将来。
四点钟,罗斯福迅速就座,他的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炉火。丘吉尔有几分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向总统致歉,接着压低嗓门,神秘地说:“我相信,我已经成功地挽回了局势。”然后他便走开了,没有告诉总统,斯大林刚刚非正式地同意了关于波兰选举问题的一个新的措辞。
斯大林进来时,同样向总统表示了歉意。会议开始了,艾登首先发言,这一次,他宣读了一份进展报告。他宣布,外交部长们已经就未来的波兰政府取得了一致意见,所依据的方案如下:
作为红军彻底解放波兰的结果,一种新的形势已经在波兰产生。这要求在一个比波兰西部解放之前可能拥有的更广泛的基础上建立波兰临时政府。因此,目前在波兰执政的临时政府应该在更广泛的民主基础上重组,其中应该包括波兰国内的以及海外波兰人中间的民主领袖。
这个波兰民主团结临时政府,将保证尽快在普选和无记名投票的基础上举行自由且无限制的选举。
罗斯福把他那份副本递给莱希。海军上将边读边皱起了眉头。他把文件交还给总统,说道:“总统先生,这也太有弹性了,俄国人可以把它从雅尔塔一直拉到华盛顿,肯定一点都不会坏。”
“我知道,比尔,”罗斯福低声回答,“我知道。但是,这是目前我能为波兰做的最好的事情。”
丘吉尔指出一个事实,方案没有提到波兰边界的位置。此时,霍普金斯递给罗斯福一张便条:
总统先生:
我认为,您应该向斯大林解释清楚,您支持东部边界的位置,但是应该在公报中包括一个总的声明,说明我们正在考虑主要边界的改变情况。也许应该由外交部长们确定具体的声明。
哈里
他所说的公报指的是这次会议结束后三巨头将发布的公报,用以公布他们最终的决定。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涉及边界问题。”罗斯福突然插话说,没有理会霍普金斯的便条。
“我们必须说点什么。”斯大林强调说。
这一次,丘吉尔和斯大林站在一起反对罗斯福。波兰边界问题的解决方案应该包括在公报里,首相说。
罗斯福不同意:“我没有权力在此时此刻签署关于边界问题的协议。这应该以后再由参议院来做。如果有必要的话,等首相回去以后,发表一个公开声明吧。”
莫洛托夫激动地说:“我认为,如果三位领导人能就东部边界达成完全一致的意见,并将其写进公报,就太好了。”接着,他又低声说,“我们可以说,寇松线大体上代表了在座诸位的意见……我同意,关于西部边界,我们不需要说什么。”
“我同意,我们必须说点什么。”丘吉尔说。
“没错,但是别那么确切,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外交部长建议说。
“我们应该说,波兰将在西部得到补偿。”
“好极了。”莫洛托夫说。
罗斯福突然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并引起了一阵骚动。“我想说,关于法国在德国管理委员会中的地位问题,我改变了主意。我越考虑这个问题,就越觉得首相是对的。”他声称,法国应该拥有一个占领区。斯退丁纽斯还没来得及从惊讶中缓过劲来,斯大林接下来的话让他越发吃惊。“我同意。”这一转变是在幕后安排好的。霍普金斯在私下里劝说罗斯福,让法国拥有一个占领区才算明智。于是,总统秘密地通过哈里曼告诉斯大林,他改变了主意。斯大林立即回答说,他“将支持”总统的观点。
这时,丘吉尔像前一天的罗斯福一样欢欣雀跃。“当然,”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法国会说,它将不在宣言中起任何作用,并且保留对未来的一切权利。”大家都笑了。“我们必须面对这种可能。”说着,丘吉尔顽皮地咧嘴笑了。就连严肃的莫洛托夫也开起了玩笑。“我们必须准备好收到一个粗野的回答。”他说。
当丘吉尔重新回到赔偿问题上时,这种友好情谊就像它的突然开始一样,又突然逝去。他认为,两百亿美元——其中一半给俄国——太荒谬了。不过他说得很客气。“实际上,我们的政府指示说,不要提到具体数字,”他说,“让(莫斯科赔偿)委员会去处理吧。”斯大林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却未动声色。然而,当罗斯福指出,他也担心提到具体的数额会使很多美国人认为赔偿就是纸币和铜板时,斯大林看上去真的伤心了。
斯大林生气地对安德烈·葛罗米柯低声说了句什么。安德烈点点头,起身走向霍普金斯。两人谈了几句之后,霍普金斯匆匆地写道:
总统先生:
葛罗米柯刚刚告诉我,元帅认为在赔偿问题上,您并不支持斯退丁纽斯——而是站在英国人的一边——这使他很是烦恼。也许您之后可以私下和他谈谈此事。
哈里
斯大林情绪激动地说:“我想,我们可以非常坦率。”他拔高了声音,甚至带着一些责备的语气声称,无论从德国得到什么东西,都无法弥补俄国的巨大损失。“美国人已经同意了,至少要拿两千万美元!”他说。他太激动了,以至于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口误,“这是否意味着美国方面要收回前言?”他看向罗斯福,半是轻蔑,半是失望。
罗斯福立即否认;他最不希望的事就是,就一个他心目中相对次要的问题展开激烈的争论。只有一个词让他感到不安,他说:“对于很多人来说,‘赔偿’仅仅意味着‘钱’。”
“我们可以换个词,”斯大林退让了。自从会议开始以来,他第一次离开了椅子,“三国政府一致同意,德国必须用实物赔偿它在战争过程中给盟国造成的损失。”
如果说罗斯福得到了安抚,那么丘吉尔却没有。“在(赔偿)委员会研究这个问题之前,我们不能对两百亿美元或其他任何一个数字表态。”他说。接着,他继续热情而雄辩地争论下去,以至于斯退丁纽斯在自己的笔记中写道,听到丘吉尔那些“漂亮的词句如溪流般”奔涌而出,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他的话对斯大林起了反作用。“如果英国人不希望俄国人拿到赔偿,”他用力地挥着手说,“只要坦白说出来就好。”他重重地坐下,怒目而视。
丘吉尔当即直言反对他的暗示,结果斯大林又一次跳了起来。罗斯福取得了大家的注意,“我建议将整个问题留给莫斯科的委员会。”
斯大林略微平静了一些,他坐下来,让莫洛托夫发言。“以美国和苏联代表团为一方,英国为另一方,”莫洛托夫平静地说,“双方之间唯一的分歧是总金额的确定。”斯大林显然放松多了。这一巧妙的措辞让他和罗斯福成了搭档,一起反对丘吉尔。
“无论对错,英国政府认为,即使只是确定一个总金额来作为讨论的基础,也会约束自己。”艾登用一种调和的语气说道。他建议,命令赔偿委员会研究三国外交部长刚刚起草的报告。
斯大林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我建议,首先,三国政府首脑达成协议,德国必须用实物赔偿战争期间造成的损失。”他说,“其次,三国政府首脑达成协议,德国必须赔偿盟国的损失。再次,由莫斯科赔偿委员会负责确定需要支付的数额。”他转向丘吉尔,“我们在委员会上提出我们的数字,你们提出你们的。”
“我同意。”丘吉尔说,“那美国呢?”
“答案很简单,”总统带着莫大的宽慰回答,“罗斯福法官同意了,文件被接受了。”
他们暂时休会,用平常的大玻璃杯喝起了热茶,同样,又给美国人拿来了银杯托。显然,与罗斯福之间的短暂失和让元帅很是忧虑,于是,他把哈里曼拉到一边,对他说,在参与对日战争的协定问题上,自己准备向总统让步。“我完全同意使大连成为一个国际控制下的自由港,”他说,“但旅顺港不一样。它将成为俄国的海军基地,因此,俄国要求拥有租借权。”
“您为什么不立刻和总统谈谈这件事呢?”哈里曼建议说。稍后,斯大林和罗斯福平静地进行了谈话,很快达成了完全的一致。与会者们回来参加全体会议时,普遍感觉到已经避免了预感的分裂,于是放松地开始了一轮妙语连珠。
就连丘吉尔也对罗斯福的那句名言表示了异议。“自由源于需要。”他揣测着,这最后一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这需要是因匮乏而产生的,而不是渴望。”
最后,大家回到了正题上,当天最重要的任务是:起草三巨头关于波兰问题的立场的声明,这一声明将出现在最后的公报里。霍普金斯担心罗斯福会让美国承担确定波兰新边界的责任,于是又写了一张便条。
总统先生:
您给您的合法权力带来了麻烦,参议员会说什么呢?
哈里
看过便条之后,罗斯福提议说,声明的措辞应该做一些修改,以免违犯美国宪法。
新的草稿很快拟了出来,并被大声宣读:
三国政府首脑认为,波兰东部边界应该依照寇松线划定,但在某些区域应做出有利于波兰的五到八公里的改变。一致认可波兰应在北部和西部得到真正增加的领土。他们认为,应该及时征询新的波兰民族团结临时政府对这些新增领土的意见,而波兰西部边界的最终划定应该于此后等待和平大会去解决。
这时,霍普金斯递给总统最后一张便条。
总统先生:
我认为,当讨论结束时,我们就成功了。
哈里
在罗斯福看便条时,莫洛托夫建议,在第二句话后面加上“并且将东普鲁士和奥得河畔的古代边界线还给波兰”。
“这些领土什么时候是属于波兰的?”罗斯福问。
“很久之前。”
罗斯福笑着转向丘吉尔,说道:“也许你也希望把美国收回?”
“噢,吃了美国,我们会消化不良的。如果波兰得到过多的德国领土,结果也是一样。”
“这么改一下,会给波兰人极大的鼓舞。”莫洛托夫争辩道。
“我更喜欢让它保持原样。”丘吉尔表示反对。
“我收回我的建议,”斯大林平静地说道,“我同意让它保持原样。”
这时已经晚上八点了,罗斯福感到非常疲倦。他建议大家暂时休会,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再继续。他们可以及时地写好联合公报,那么整个大会在中午就能结束。这样,他就可以在三点离开雅尔塔。
丘吉尔皱了皱眉头,说道,他认为不可能这么快便解决全部问题。不仅如此,公报要向全世界广播,不能仓促起草。斯大林表示同意。罗斯福未置可否,向警卫队长迈克尔·赖利点头示意,让他推着轮椅上的自己离开了房间。
他如此匆忙地离去,让很多英国和俄国的代表困惑不安,但是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去仔细思考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都要出现在雅尔塔会议的最后一次正式晚宴上。这次是丘吉尔做东,将在他的沃龙佐夫宫举行。这座风格奇异的半摩尔半苏格兰式别墅已经被俄国士兵们彻底搜查过了——他们甚至连桌子底下都爬了个遍。
当人们享用着餐前的伏特加和鱼子酱之时,莫洛托夫缓步走向斯退丁纽斯,说道:“我们已经商定了日期。难道您不能告诉我们会议将在哪里举行?”他指的是联合国组织的第一次会议。
斯退丁纽斯已经为选址问题烦恼了一段时间。他提出了好几个城市,又都放弃了:纽约、费城、芝加哥、迈阿密。前一天凌晨三点醒来时,他忆起自己梦到了旧金山。那梦境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几乎都能嗅到太平洋上的新鲜空气。他深信,这就是最完美的地点。于是,早餐后,他来到了罗斯福的卧室,略述了旧金山的优势,不过却只得到了一个不明朗的回应。
斯退丁纽斯离开莫洛托夫,走向坐在轮椅里的罗斯福:“莫洛托夫催我决定会议的地点。您准备好说是旧金山了吗?”
“说吧,斯退丁纽斯,就是旧金山。”
斯退丁纽斯回到莫洛托夫身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外交部长向艾登挥手致意。片刻之后,三位外交部长共同举杯,庆祝将在十一周后召开的旧金山会议。
在晚宴上,斯大林探身过去告诉丘吉尔,他对赔偿问题的解决方式并不满意。他不敢告诉苏联人民,由于英国人的反对,他们将不能得到应有的赔偿。斯退丁纽斯猜测,是莫洛托夫和梅斯基私下里让斯大林相信,自己在最后一次全体会议上让步太多了。
丘吉尔反驳说,他非常希望俄国可以得到大笔的赔偿。但是他禁不住想起了上次战争,那时他们提出的数额超过了德国的赔偿能力。
“在公报中提一下,打算让德国赔偿对盟国造成的损失,这会是个好主意。”斯大林坚持说。
罗斯福和丘吉尔都表示赞同。丘吉尔向元帅举杯祝酒。“我曾在很多场合举杯祝酒。这一次,我要带着比以往开会时更大的热情来举杯。这不是因为元帅取得了更大的胜利,而是因为俄国军队的伟大胜利与荣耀,使他比身处我们度过的艰难岁月中时更为和善亲切。我感到,无论在某个具体问题上我们有什么分歧,他都是英国的好朋友。我希望看到俄国的未来光明、繁荣和幸福。我将鼎力相助,而且我确信,总统也一定会如此。曾有一段时间,元帅对我们并非如此友善,我记得,我也说过一些关于他的粗鲁言辞。但是我们共同的危险和共同的忠诚已将这一切一扫而空。战火烧光了往日的误解。我们觉得我们拥有了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我希望他也会继续对我们抱有同感。我祈祷,他可以活着看到他深爱的俄国不仅在战争中光荣,而且在和平中幸福。”
斯退丁纽斯转向斯大林,非常热情而善感地说道:“如果我们能在战后的岁月里一起努力,苏联的每座房子没有理由不会很快拥有电气和管道设备。”
“我们已经从美国那里学习到了很多东西。”斯大林脸上不带一丝笑容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罗斯福讲了一个关于三K党的故事。一次,一个南方小镇的商会主席请他吃晚饭。当他问起坐在自己两侧的两个人——一个是犹太人,另一个是意大利人——是不是三K党成员时,主人回答说:“噢,是的。不过他们都不错;商会里的每一个人都了解他们。”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罗斯福说,它说明了,如果你真正了解一个人,就很难拥有任何偏见——种族、宗教信仰,或是其他什么。
“非常正确。”斯大林表示赞同。斯退丁纽斯认为,对全世界来说,这都是一个例子。背景相去甚远的人们却可以找到一个相互理解的共同基础。
讨论转向了英国政治,以及即将到来的选举中丘吉尔要面对的问题。“斯大林元帅的政治任务要容易得多,”首相顽皮地说道,“他只需要应付一个党派。”
“经验证明,”斯大林同样幽默地回答,“一党制对国家元首来说非常有好处。”
气氛一直很轻松,直到罗斯福告诉他们,自己第二天必须离开。
“但是,富兰克林,你不能走。”丘吉尔急切地说道,“一个极大的奖赏离我们仅有咫尺之遥。”
“温斯顿,我已经约好了,明天必须按计划离开。”之前,总统告诉斯退丁纽斯,他不得不找个借口,以免会议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我也认为需要更多时间来考虑和决定会议中的这些问题。”斯大林支持说。他走到总统身边,平静地说,他看不出怎么可能在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下午三点之前结束所有事情。
罗斯福和蔼地表示同意:“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等到周一再走。”
晚餐之后,罗斯福回到了里瓦几亚宫他的房间。尽管多事的一天让他疲惫不堪,他还是得写两张重要的便条。詹姆斯·伯恩斯和爱德华·费林——两位精明的政治家——警告他说,如果俄国在联合国得到两张额外选票的消息泄露出去,将会在美国国内引起极大的批评。不过,如果美国也能相应地得到两张额外选票,那么,将会对事情有所帮助。
此刻,罗斯福给斯大林写了一张坦率的便条,向他解释这一问题,并且问他是否赞成在联合国给美国两张额外的选票。给丘吉尔也写了一封类似的信之后,总统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周日,2月11日,斯大林和罗斯福向丘吉尔和艾登出示了他们就远东问题达成的协定。丘吉尔正打算在文件上签字,艾登却当着斯大林和罗斯福的面,说这是“这次会议可耻的副产品”。丘吉尔尖锐地回答说,如果他接受了艾登的建议,那么英国在东方的威望便会受损,然后便在协定上签了字。
什么也干扰不了罗斯福高昂的兴致,因为他刚刚收到了关于额外选票那两封信的回复。丘吉尔回答说:“我谨向您保证,在这个问题上,我会尽全力支持您。”斯大林则写道:“我认为,美国选票的数量应该增加至三张……如果有必要,我准备正式支持这一提议。”
当天中午,在第八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全体会议上,罗斯福的情绪感染着大家。没有再出现任何问题,公报的起草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除了丘吉尔,每个人似乎都很满意。首相开始抱怨,并预测说,在波兰问题上,自己将会在英国遭到激烈的攻击,“他们会说,在边界问题上,以及整件事情上,我们彻底向俄国屈服了。”
“你是认真的吗?”斯大林问,“我不敢相信。”
“伦敦的波兰人会掀起一场可怕的抗议。”
“但其他的波兰人更多。”斯大林反驳道。
“我希望你是对的,”丘吉尔冷冷地说,“我们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这不是波兰人数量的问题,而是关系到英国为之拔剑而战的目标。他们会说,你把波兰唯一的立宪政府彻底弄没了。”丘吉尔看上去简直可以说是沮丧,“无论如何,我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它。”
如果说他有些忧郁,那么随后的午宴可并非如此。午宴上,大家的普遍感觉是松了一口气,一切都进展得如此顺利。罗斯福的心情十分舒畅。他所珍爱的《关于被解放的欧洲的宣言》,这一关于世界自由与民主的允诺,被接受了。而且,斯大林已经书面同意了,在德国投降两到三个月之后,参与对日战争。
哈里曼也很满意。斯大林还同意了支持蒋介石,并承认中国国民党政府对满洲里的主权;这是外交上的一个极大胜利。至于波兰,大使相信,当斯大林许诺举行自由选举时,是心口一致的。不过,在乐观的背后,还有恼人的怀疑。他记得一句老话:“向俄国人买马,两次才买得到。”他想,现在的问题是要让俄国人遵守诺言。
波伦感觉,这是“一次有必要的会议,并且让美国真正有可能依照苏联遵守已达成协议的程度来评判他们”。有几次,斯大林向罗斯福做了让步,这表明总统巧妙地利用了斯大林对他的敬畏。波兰,最为敏感的一个问题,在这种环境下,不可能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丘吉尔和罗斯福只有三种选择:甩手不管;坚决地站在伦敦波兰人的背后;或者尝试让尽可能多的伦敦波兰人进入新组建的政府。第一种做法首先出局。而任何了解斯大林的人都知道,第二种选择将会被断然拒绝。第三种,尽管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却是西方领导人们唯一现实的选择。
英国人中间已经有了一些议论,说总统糟糕的健康状况成了会议上的一个不利因素。波伦一直陪伴在总统身边,他看到,这话有几分是事实。尤其是在漫长会议的最后几分钟,他怀疑罗斯福的健康状况削弱了他的意志。午宴时,大家传阅了刚刚起草的联合公报的最终副本。丘吉尔、斯大林和罗斯福分别研究了自己的那份,没有发现任何漏洞,于是便签了字。至此,除了一些正式手续外,会议就算结束了。
美国人在起程时非常满意。全世界都相信,美国人在雅尔塔得到了自己所渴望的一切,甚至比这更多。哈里·霍普金斯心下确信,这正是所有人祈祷并谈论了多年的新时代的黎明。他认为,俄国人证明了他们可以很有理智和远见,因此,这次会议赢得了和平路上的第一个伟大胜利。
的确,罗斯福和丘吉尔完成了绝大多数西方人祈祷他们完成的事情。这里曾经有过激烈的争论,但和达成的大量协定相比,它们显得毫不重要。不幸的是,有些协定注定不会得到遵守。如果在里瓦几亚会议上有一位公正的观察家,他只能做出如此的结论:至少在纸面上,西方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最大的胜利是由罗斯福独自取得的——并且未经一役——关于联合国问题,不情愿的斯大林和心存怀疑的丘吉尔都没有提出异议。
当晚,罗斯福在停泊在塞瓦斯托波尔港口的美国军舰“卡托克廷”号上用了晚餐。主菜是牛排。在吃了八天的俄国菜之后,对于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一次真正的宴席”。总统疲惫不堪,但心里却非常高兴。
直到六点钟,孜孜不倦的三国外交部长才签署了会议协定书。通过“卡托克廷”号上的便利设施,文件用无线电传往了华盛顿。最后一个单词刚刚落地,“道克”·马修斯便对斯退丁纽斯说:“国务卿先生,我们的最后一条消息已经发出。我可以切断联系了吗?”
“好的。”斯退丁纽斯说。
雅尔塔会议结束了。
- 1943年10月,美国、英国和俄国的外交部长在莫斯科会面。他们做出的决定之一是:成立一个外交专家常设委员会,专门研究德国战败以后应解决的问题,总部设在伦敦。
- 在1944年9月11日至16日召开的第二次魁北克会议中,美国财政部长小亨利·摩根索提出的一个二战后处置德国的计划。由于其具有犹太血统,因此对纳粹德国持极端仇视态度。其计划意在使德国彻底非工业化和重新农业化,遭到了各方的反对。——译注
- 时任美国总统。——译注
- 指亨利·刘易斯·史汀生(Henry Lewis Stimson,1867—1950),美国政治家、战略家,时任美国战争部长。——译注
- Lloyd George,1863—1945,英国自由党领袖,一战期间出任英国首相。——译注
- Warm water port,指冬季不会结冰,船舶能正常进出的港口,尤指高纬度地区(如俄罗斯、北欧、加拿大等)冬季不结冰的港口。大连、旅顺、秦皇岛是我国北方的终年不冻港。——译注
- Andrei Gromyko,1909—1989,苏联政治家、外交家,时任苏联驻美国大使。——译注
- 这并不是最后一次全体会议。1945年2月11日中午,各方举行了第八次,也是最后一次全体会议。——译注
- Edward Flynn,1891—1953,美国政治家,罗斯福密友,时任美国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