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什么读诗和写诗？
诗不是一种谋生职业，而是一种生活方式。诗是一只空篮子，你放进自己的生活，它给你全新的天地。
——玛丽·奥利弗
去年，我参加了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女作家们的重要作品集《声音猎手》的朗读会。五位女作家朗读了一系列小说、诗歌和散文。在活动最后，她们回答了观众提问。一位观众问道：“你们为什么写诗？”每位作家的答案都不一样：
为了记录所见。
因为写作可以让我变成任何人。
为了让我和自己的神性同在。
和生活本身不同，作品中没有什么永恒不变。你可以塑造一切。
为开启心智，改变世界。
我讲述上面这个小例子是为了提醒大家，有多少诗人，就有多少写诗的理由。很多诗人并不知道，或者无法清楚地表达出，究竟是什么指引他们走向诗歌，并从一首诗歌走向更多。还有一些人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应该试着接触一下诗歌，诗是否值得他们冒这个险。归根结蒂，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决定我们为什么以及怎样进入诗的国度。下面是一些诗人走向诗歌的不同方式，也许能激励你们尝试一二。
许多年来，我都选择以诗的方式传达诸多情感，描绘不同经历，提出问题并给出结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并且渴望被聆听。诗通过挑战我自有的创造力和智识边界而使我获得了成长。当我需要表达、需要倾听的时候，诗像一个朋友陪伴在旁——诗以这样的方式让我充满力量。诗是我快乐的源泉，也是我悲伤时的心灵药方。
——克莱尔·赛克斯
和格雷戈里·奥尔一样，诗也拯救了我。我写诗是为了研究社会、政治和环境方面的问题。我发现诗能让我自由地表达自己，让我把握住世界硬峭的边缘，并让它们浮出表面。做了30年的助人行业后，我被驱使着去揭露我所知道的，并以一种批判思维去看待人类的生存现状。
——托尼·帕廷顿
诚挚的模仿
薇拉·逊伯格
给我虚物，
模仿，和假装，任何日子
覆于真实的世界之上。
给我青铜色的废物
在干草集市广场
皱巴巴的波士顿环球报嵌杂其中，
粘着生菜叶，
蔫头蔫脑的鱼鳞，
——它们永不会着火，
不会腐烂也无法被打包。
给我几个母牛石膏像——要和真的一样大
黑色的身体上有白色斑块
形状像云朵一样，
在山顶牛排屋外的
停车场里
它从没有体验过
苍蝇的烦扰
或挤奶机的抽榨。
把我女儿的火车模型也给我
还有环绕小镇的无尽的轨道
它不会带来污染
任谁来它都欢迎
任谁遭受病痛都被送去洋娃娃医院。
给我诗，
它的房子甚至没有一页纸那么宽，
却可随意进入，随你意愿
去看看男人的那一小片领地
安放于他亡妻的眼睑，
去领悟，那并不只属于你一人的伤感。
床边的阅读——为窥看玻璃书店而作
保兰·彼得森
时光太快
你醒来，把它倒空
用先前伴你入眠的书本
把它再次填充。
再来几页又有什么坏处呢？
多读一会儿吧，黎明尚未降临
灯光的湖水，托着
他人作品的小船，
你在船里浮着——漂游，晃荡，神识被携远了。
沿着作者的巧艺轻盈摆漾。
分享诗歌使我们能够以一种比日常对话更深刻、更彻底的方式献出自己，接纳他人。当我们体验着别人的诗作，我们往往能受到启发，并对自己感觉、思考、认知、分享和发现的潜力有了新的认识。通过这样的方式，诗歌不仅让我们体验了人性的独特与唯一，也让我们感受了人类经验中的相似与共通。与诗歌建立紧密的联系是一种最能肯定生命意义的方式，它能让我们更密切地了解我们自身，也能让我们更深刻地感悟到人类经验的普世性。
诗歌让我变得更勇敢。当我无法与人交流或者找不到答案的时候，诗歌给了我一个可去之处。它开启了我的泉眼，并使它源源不断。只要把某种感情嵌入到了诗歌中，它就已经得到了解决与安顿。我刚开始写诗时就像一个孩子。我想这是因为我有好多东西需要消化，而且我很害羞，无法坦然与人们交流。我确实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小世界里，而诗歌和写作给了我一个可以逃避和倾诉的地方。后来我开始和他人分享我的诗作，并得到了正面的反馈。这把我带出了我自己的世界，我开始交流，更大声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更好地倾听他人。
——布里特妮·鲍德温
20世纪90年代中期，通过诗人莎朗·奥尔兹的一个项目，我在纽约戈德华特医院教授诗歌。在这所住宅式医院里，我和那些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们独立写诗的人协作写诗。在那里，有一个除了眼睛以外，全身都完全不能动弹的女子，我们在她面前举着一块字母板，逐个指着上面的字母，直到她用眼睛的转动告诉我们：“就是它了！这就是我想用的字母！”用这种方式，她每次只能写出她诗作的一个词语，每个词语都浸透着辛劳，却又散发着光芒。诗给了在戈德华特医院的病人和那里的毕业生们一个共同的目标：以写诗的劳作来欢庆生命。从那时起，在某种意义上，我的每一首诗都是与他们一起写，并为他们而写的——那些因为身体状况的限制而无法自主写作的人。
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条什么样的独特小径，带领你来到了这个和你手中这本书共享的时刻？你想探索什么？那些已经张开羽翼，期待着掠过你脑海的诗会是什么模样？当你深入诗歌朗读与写作的王国，你将要发现的那个全新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