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闲妇
闲妇叫华秋,住在北京城北,朋友们都称她为京城闲妇。她的确很闲,闲对于她不仅是一种生存状态,也是一种自然,一种享受,甚至是一种哲学。
其实闲妇不闲,无论是为了生计还是为了乐趣,她都不能真正的闲。“闲”是一种心境。人到中年,历经了人间的烟雨,也看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是一种清醒,也是一种觉悟。女人的风采并不一定在于华美的衣裳,青春的艳丽,而在于她的悟性。有悟性的女人清朗有灵性,为人处事有张力,也善于在妥协中巧妙地坚持。闲妇不屑于在急功近利的人际市场上出售自己,她也不购买任何商品。当今有些人精心进行商业包装,然后以最快的时速把自己变成热门商品抛向市场,她更不屑于以此为伍。闲妇隐居在世俗里,静静地观望。她常说,人景是最可观赏的风景。闲妇心静如水,人淡如菊,进退有度。她说人生的诸种繁杂沉淀下来不过只有一个简单的命题:人只能活一次,这是常常被我们遗忘的常识。正是基于这一命题,她理性地选择了安闲的生活方式。千千万万年的日日月月犹如水逝、风卷。作为个体的人,她的来与去轻得不留一丝影迹。于是她不愿身为形役,为钱、为名、为利到处磕头作揖笑脸迎送。她懂得人生的轨迹,就明白了必要的放弃与必要的追求。闲妇热爱悠闲的生活,是由于她酷爱人生,懂得生命所致。有一点必须澄清,她所崇尚的闲,并不是有钱人的享受。事实上一个人为维持生存所需的物品并不多,也并不需要太多的金钱。悠闲并不是有钱人的专利,闲适常常使人感到自己是生活的主人,所以闲妇的闲是平民化的,享受闲适的生活,重要的是要有艺术的心性和旷达的胸怀,能看破人生虚名浮利的种种诱惑。生活中的许多东西是出于自然的思索,如灿烂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清风、明月、绿树、花草、山村和农野。这些无偿的给予,你感悟了享受了,你的生命就富有了并充满了生机。这些本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往往被我们丢弃了,这是生命资源的浪费。
闲妇总是适当地拉开与生活的距离,她虽然喜欢探索人的心灵,但却不喜欢与任何人频繁的交往,这会令她恼火和烦心。她总是坦诚地到大地上去走一走,她始终在寻找秋天的白桦林。纷纷的落叶像一只只小鸟,不时轻轻落在她的肩上。在落满树叶的白桦林里漫步,脚下响着一种好听的声响,就像踏在冬天的积雪上。当她用手触摸白桦林光洁的躯干,便情不自禁唱起了歌:“在乌克兰辽阔的原野上,在那清清的小河旁,长着两株美丽的白杨,那是我们可爱的故乡……”于是思绪又回到了过去的年代。
闲妇常去颐和园的苏州街,去品味清代宫廷文化又可以领略吴越文化的韵致。她常常去嘉荫轩茶楼,那浓郁的宫廷色彩很吸引人,但她又不进入人来人往的茶楼,而是顺石阶而上,走到石阶尽头的亭子里。亭子的角度很好,不仅可以领略苏州街的全貌,更重要的是欣赏西山的风景。品着绿茶吃一碟南味干果,无论想什么或不想什么都已神清气爽。直到夕阳隐到山后,她又沿着长堤走向归途。
闲妇喜欢乘汽车满街逛,扒着窗户看窗外的街景。车在飞驰,风景也在变化。窗外掠过酒店、银行、摩天大楼的尖顶,外墙上挂满了彩色广告的超级大厦,她心灵的窗户也洞开了,许多往事或无暇思索的东西,这时都流动起来。她的随身听里放的是老音乐,望着窗外现代化的街景,好像是在欣赏一部放错了主题的老片子,这种时空的交错令她恍惚。
闲妇喜欢画,她常去去画廊看看,也常去博物馆参观。她说博物馆不一定在于知名度而是它的平和,因为文化是不能割裂的。桌上摊开的稿纸张着嘴等她去填写。她喜欢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喜欢的音乐是俄罗斯作曲家鲍罗丁的《在中亚细亚草原上》。墙上挂着欧洲古堡的油画,她不会忘记的是每天给家里人做出可口的晚餐。闲妇一个人对着墙壁依桌静坐时,眼前不是封闭的墙,而是广阔的世界。脑子里的线路与外部世界始终接应着,必要时她也会切断电源。
闲妇活着却又在生活之外,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不介入任何圈子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远离名利场的角逐,如同生活在田园牧歌里。她决定给自己自由,给生命放假,做自己生活的主人。
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