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拾的岁月(代序)

捡拾的岁月(代序)

知道这份年纪

是一座回望台

鸟群归巢的时候惊飞枯叶

纷纷如系列遗憾

——《回望台》

这些诗均创作于1981年我进入清华读书,到1991年离校赴美的十年间。当时校园内新诗创作风气很是浓厚,我有幸担任了几年清华文学社社长,得以有更多机会和一群兴趣相投的朋友们参加诗文竞选,挑选欣赏竞选作品,编排出版文学社的期刊,沉醉聆听优美的诗词朗诵,创作互寄彼此的小诗作为厚重的礼物……

最初的遗憾,实在是因为太柔弱了,少年时无法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考进了最重点的中学,尽管作文课上洋洋洒洒,在分文理科班时,却不敢动学文科的心思。因为一颗要强的心,是要在理科班得了第一才会满足,那时的风气就是如此。及至考上了清华大学,工程师的摇篮,又因为这同样一颗要强的心,正正与“自强不息”的清华校训相共振,便一路走下去,做第一,拿了学士、硕士学位,又接着上博士,越发不可收拾了。

原来想系统地经过一番学院式文学雨露沐浴的梦,终于因为第一步时的犹豫而做不成了。当年如果走上一条不同的路,现在已硕果累累或仍是忙中偷闲地作一些诗赋,已无从可知,但我想那样一定会比我现在的文学知识丰富些,文学朋友多些,做文章的意识强些,一定会受益匪浅的。有朋友劝我:诗是不能为业的。为写诗而写诗,反倒容易枯涩。像我现在这般,为了要流溢出来的情感、突来的顿悟、深沉的感触而融其于诗时,在我,是一种表达后的解脱;在别人,也会感到自自然然,不必费了太多精力去诠释。这么一想,也就将那无边无际的遗憾收敛了些。

清华读书的最初几年,喜欢在图书馆的红木长桌上自习。两壁高大书柜满满的精装书籍,一室学子静静思索或低声探讨的神情,还有许多许多名人在这里曾经如何如何的传说、故事,坐在那里,面对这些,抬头之间,看得见落地长窗外,老旧红墙上密密攀满紫藤,不远处积满厚重历史的大礼堂的圆顶,总有许多感觉不由得涌上来,让你想记下些什么。每门大课考试前总有大约一星期的复习温课时间,考完了,再隔几天。好在平时功课也不松怠,记性又好,复习时便能匀出很多时间,让我能借出许多杂书画册,一大摞摊放在桌子上浏览翻阅,让我能趴在桌上,一行一行描述自己的心境。极爱那时静静的时光,于是和那样的一个夏钩着小指头,定了五年、十年的长约,要一直在黄铜门内的图书馆长桌上阅读、写作。果然我年年如期履约,遗憾的是现在再也不设自习的桌位了。

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最初喜欢利用的是那段时光。或许灵感从来就是愿意在你紧张做事的时候降临,空空地却是等不来的;也或许是那时稍有一些成就感,如我现在每每完成了一项设计、一件努力的工作之后,心底的那份要求报偿的遗憾又会悄悄地回来,总有一份牵系,带回许多在紧张时闪现却不得不暂搁一边的思绪。岁月像深秋里金黄金黄落下的银杏树叶,在白色宽阔的路面上,吸引着我循着来路去捡拾,赋予那些本来就属于它们的独特文字。

于是,我便要坐下来,静静地坐在灯下的长桌旁,面对我自己。是这样吗,我的朋友?否则

又有什么古老的解释

可以穿行而来

读懂那些巨大石柱碑文后

那些我现在

回顾的目光

——《石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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