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知道回家的路有多远

骆驼知道回家的路有多远

青格里三道海子巨石滩

姑娘的家要去远方

搭在驼背上随那长长的白云啊

翻过了大山梁

……

——青格里民歌《姑娘的家要去远方》


小时候,祖农时常问奶奶: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奶奶总是说,我们跟着布尔根河来的,我们跟着青格里来的。

布尔根河从哪里来的?青格里从哪里来的?

布尔根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青格里从很远很远的雪山来的。

祖农只知道,春天的蒲公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冬天的雪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当然,这都是奶奶告诉他的。


孙儿的问话,总会引出阿尼帕的思念。

人对故乡的情感是一样的,十七年的生活辙印留在了科布多,辙印里虽说多是苦难、坎坷,但时光滤去了岁月的艰辛,留下的是青春梦想。

在科布多宽阔凉爽的草地,阿尼帕度过了童年、少年。这里一年四季流浪着从阿尔泰山和空旷的戈壁飘拂过来的风,布尔根河日夜流淌,养育这一方生灵。在阿尼帕眼里,母亲终日辛劳,从白天到黑夜;父亲呢,总是顺着布尔根河的水流久久望着没有尽头的地方。

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说来话长……


白雪覆盖的远山渐渐变得黛青,大地泛出连波的绿色,春天悄然走过,夏天到了。

收购皮毛为生的维吾尔族小伙阿力马洪,从青格里取道布尔根河,去了科布多。年轻人打算到科布多收一季毛皮就回来。动乱年月,到科布多谋生的人多。哈萨克族人去了多为人家放牧,维吾尔族人倒卖皮子,汉人种菜。

那时候,内蒙古到外蒙古,外蒙古到内蒙古,就像这家去那家喝个茶,那家来这家吃顿饭,再平常不过了。至于阿尔泰和科布多,本来就是一座山一条河相连毗邻在一处。

阿力马洪老家在喀什噶尔。生逢乱世,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哥俩避祸远行。一路乞讨,饥寒交迫,从天山之南的喀什噶尔流落到阿尔泰山深处的青格里。弟兄俩先是放羊,后来牧马,也牵过骆驼,挨过牧主的皮鞭,遭遇过野狼袭击,九死一生终于活了下来。


只要有草原,就有情歌。

从一个毡房到另一个毡房,收皮毛的穷苦人儿阿力马洪,认识了梳着两条辫子的哈萨克族姑娘波勒斯罕。

波勒斯罕的奶奶爷爷从阿尔泰山那边来到山这边,定居科布多已经三代了。

草原敞开了胸怀,成全了相爱的人儿。两年后,他们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阿力马洪给女儿取名“阿尼帕”,意思是“引领走正路的人”。

时光在草绿又草黄的轮回中悄然走过一年又一年。在长女阿尼帕后,阿力马洪和波勒斯罕有了长子霍帕尔,之后,又有了三个女儿:玛丽亚、阿米娜、吾拉孜汗。石榴树一样,想着还是刚栽下,转眼已儿女满堂。

眼看着孩子一天天大了,阿力马洪的乡愁也一天比一天浓。想一想,出来二十年了!他思念收留了他、养育了他的青格里,他思念老家喀什噶尔……

波勒斯罕看着丈夫又去了布尔根河。她心里知道,那条长长的水流寄托着丈夫浓浓的乡愁。当年还是一个巴郎的丈夫就是循着布尔根河从青格里走到科布多的。

自小随父母在科布多草原逐水草而居,波勒斯罕在马背上长大。一顶毡房,一群牛羊,是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春夏秋冬他们跋山涉水迁徙轮回。一年里,大自然总要捉弄草原几次,且不说朔风劲吹、雪压草原的严冬,即便是在春风绿了草原的好日子里,也有老天爷说翻脸就来的冰雹,卷过草原寸草不留的蝗灾……让波勒斯罕揪心的是故土难舍,骨肉分离。

但是,当他们决心回青格里时,却已经回不去了:当年走出家门,去的是自己国家的科布多省;如今想回家的时候,紧靠着家的科布多已是异国他乡……只有山还是那架山,水还是那条水,在苍茫天地间。


新疆地名,尤其是天山以北各地地名,多为蒙古语命名。这与成吉思汗六过金山——阿尔泰山,有直接关系。

亚欧大陆腹地的阿勒泰草原,自古是人类文明的摇篮。早在战国时期,塞种人已在这里游牧。秦汉之际,先为呼揭游牧地,后为匈奴右地。公元前六十年,汉设西域都护府,统辖区域北抵阿勒泰。魏晋时,鲜卑游牧于此。唐玄宗时期,葛逻禄和乃蛮部落在阿尔泰山两边游牧,为北庭都护府管辖地。


凡是鹰飞过的地方

都是蒙古人的故乡


13世纪初叶,蒙古族崛起。这个从额尔古纳河丛林走出的古老民族,在公元第二个千年孕育出了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半个多世纪里,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三次西征,以“上帝之鞭”统一了中原大地,建立了西极流沙,东尽辽左,北逾阴山,南越海表,横跨欧亚的蒙元帝国,版图空前绝后。

成吉思汗从蒙古高原六度金山,跨越青格里进入阿勒泰草原,征服乃蛮,横扫中亚,在阿勒泰草原留下了大批蒙元时期的文化遗迹。青格里三道海子神秘的巨石堆,民间传说,最大的那座是成吉思汗的孙子贵由汗的陵墓,是“大汗的挽歌”。

鹿是游牧民族崇拜的神灵,是通天界、冥界的灵使。新疆六十二通鹿石,青格里占三十九通。三道海子沟沟坎坎间,栩栩如生的三十三通鹿石千百年来诉说着什么?查干河东巨石上高约一米三、宽约一米,面南打坐的彩绘坐佛,可是在诉说盛极一时的佛教在处于草原丝绸之路要冲的青格里,如何兴衰荣辱?而巨石另一侧的梵文六字真言,又传递有什么信息?

——风情万种生生不息的青格里,你的山川大地承载有多少未被解读的历史密码。

云托月走的夜晚,仿佛还能看见烟火相望、号角相闻的烽火台。成吉思汗雷霆万钧的铁蹄踏过青格里,大汗幕僚、道教掌门长春真人丘处机进谏:“欲一天下者,必不嗜杀人”,“敬天爱民为本”以治天下,“清心寡欲为要”以求长生。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时逢农历中秋,丘处机登临阿尔泰山支脉苏布尔尕山,即景赋诗:


八月凉风爽气清,

那堪日暮碧天晴。

欲吟胜概无才思,

空对金山皓月明。


凿通东起蒙古高原科布多,西出布伦托海的军旅通途,是草原帝国史诗恢宏的一页。之后,这条通途不断延伸,成为东西方各族人民相互交往的重要通道。商旅把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源源不绝运往中亚、欧洲,又把欧洲及沿途各地的物产运往中原地区。这就是闻名中外的由中原经蒙古草原折向西南,越阿尔泰山到中亚、西亚和欧洲的丝绸之路大北道,也就是史籍中所说的“草原丝绸之路”。《中国历史大辞典》“丝绸之路”条目下记述:“支线出敦煌向北……由蒙古草原折向西南越阿尔泰山至中亚者。”

草原帝国史诗是恢宏的交响曲。

在英国史学家韦尔斯眼里,马背上的帝国征服史是“全部历史中最出色的故事之一”。

法国史学家雷纳·格鲁塞在历史名著《蒙古帝国史》中评说:“蒙古人几乎将亚洲全部联合起来,开辟了洲际的通道,便利了中国和波斯的接触……将环绕禁苑的墙垣吹倒,并将树木连根拔起的风暴,却将鲜花的种子从一个花园传播到另外一个花园。从蒙古人的传播文化一点说,差不多和罗马人传播文化一样有益。对于世界的贡献,只有好望角的发现和美洲的发现,才能够在这一点上与之比拟。”

盛极而衰。

有一种鸟一生都在不停地飞翔,从不落地休息,它落地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死亡。

踏平欧亚大陆的一代天骄陨落了,他曾经的帝国梦在子孙手中支离破碎:在俄罗斯建立的钦察汗国,在中亚建立的察合台汗国,在伊朗高原建立的伊儿汗国,在额尔齐斯河上游和巴尔喀什湖以东乃蛮故地建立的窝阔台汗国……都最终为新崛起的征服者取代。


世事沧桑。

康熙三年(公元1664年),清政府以数千里大漠为界,划分蒙古高原为内蒙古和外蒙古。

且不说乾隆年间科布多还是清廷参赞大臣辖统阿尔泰山南山北两麓厄鲁特蒙古诸部、阿尔泰、阿尔泰诺尔乌梁海部的首府,至清末,乌里雅苏台将军辖区仍包括外蒙古、俄罗斯联邦所属图瓦共和国大部分领土的唐努乌梁海地区、科布多地区,面积约为200万平方公里。而广义的外蒙古还包括《尼布楚条约》中被沙俄强行割让的贝加尔湖与额尔古纳河之间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疆域。

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入侵,《南京条约》《马关条约》……一系列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丧权辱国,腐朽衰败的清王朝把“天朝上国”的家底败了个精光。

清宣统三年(1911年)12月28日,外蒙古贵族在沙俄鼓动下宣布自治,“大蒙古帝国日光皇帝”哲布尊丹巴“登基”。蒙古贵族借助沙俄武力侵占科布多后又不断蚕食阿尔泰山北麓及布尔根河上游大片土地。

斯大林视外蒙古为苏联的屏障,出于自身利益,一直谋划外蒙古独立。民国十一年(1922年),斯大林与外蒙古达成协定:外蒙古同意苏联军队常驻外蒙古,苏联政府承认外蒙古独立。1934年,苏蒙签订互助协定。1936年,苏联军队大规模进驻外蒙古。1940年,在中国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斯大林授意,外蒙古与伪满洲国签订了“边界协定”。

1945年2月3日,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前夜,美、英两国为了争取苏联对日宣战,不惜出卖中国利益,罗斯福、丘吉尔与斯大林交易的《雅尔塔协定》,堂而皇之地从中国版图上划走了156万平方公里疆域,绵延2000多公里的阿尔泰山,肢截得只剩一个伸向东方的头颅。

这其中,就有阿力马洪一家居住的科布多。

无论是1917年前的沙皇俄国,还是1917年后的苏维埃俄国,对中国的态度本质上没有不同——

弱国无外交。积贫积弱百年,中国已被挤出世界新格局。

其实,自辛亥革命爆发,群雄争霸,军阀混战,北伐,中原大战,一直到谈谈打打的国共内战,外蒙古已形成事实上的分离。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远地边陲的青格里也难逃山河破碎的厄运。


阿力马洪只是个兼收毛皮的牧民,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在他从青格里到科布多的这些年里,世界出了这么多事,他的祖国遭受了这么多屈辱。阿力马洪只知道,原来只要不怕路途辛苦,迈开双脚就可以往回走的青格里,如今却已是关山重重难归途。祖国于一个牧民,有时候是那么遥远,远得就像草地上觅食的一只羊,望着天上飘过的云,永远也够不着;有时候却又是这么近,近得就是羊嘴前的一把草。这么些丧权辱国的条约于阿力马洪一家和他们的同乡,就是想回青格里也回不去了,老家的人来科布多串个门也难了,祖祖辈辈逐水草走过春夏秋冬的日子没有了。

河水不问人世纷争。望着奔涌而去的布尔根河,阿力马洪想起哥哥告诉过他:“只要顺着布尔根河走,就能找回家。”

布尔根河从科布多流向青格里,和大青格里河、小青格里河汇流一处,哺育着青格里的万物生灵,世世代代。


浮云游子意

落日故人情


在科布多,你常常会听到这样的问话:“你老家在哪里啊?”

“我的老家在阿尔泰,青格里。”

话音未落,他们就会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满面。

他们没有因为祖国积贫积弱顾及不了他们而冷落故乡,远在科布多的牧民对阿尔泰,对青格里的无尽思念一年比一年浓烈。相聚一处,在满是叹息的毡房,在手握酒瓶的草原之夜,他们唱深秋青格里河岸的白桦,唱走过四季的牛羊,还有夏日的斜阳……回故乡的路有多远,思念故乡的情就有多深。


阿尔泰山哟是金色的摇床

那是英雄辈出的地方

碧绿的草原像丝织的花毯

心爱的姑娘像天鹅在歌唱

阿尔泰山哟是金色的摇床

英雄喜爱自己生长的地方

假如叫我在异乡做一个国王

我情愿在故乡当一名靴匠


转眼间,长女阿尼帕十七岁了,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一年的5月春风绿了草原,中国科学家到青格里卡增达坂科学考察的消息在科布多不胫而走。阿力马洪和乡亲们还听说,中国和外蒙古的关系解冻了,他们回青格里老家有希望了!

然而,现在回青格里可就是归国了。归国,按照外交程序,须从蒙古国转道北京再回新疆。那可是劳民伤财的大折腾,再说,还有相依为命的羊呢。

科布多就跟青格里挨着,为什么不能沿着布尔根河走回青格里呢?这时候,“祖国”近得就像羊嘴边的一把草,有祖国的帮助,居住在科布多的五十二户中国牧民获得就近归国的特许。


真要离开亲人了,离开从小长大的家,却发现有千丝万缕的牵挂。波勒斯罕知道,母亲回不去阿尔泰了,因为父亲已经埋在了科布多。就像系住毡房的牦牛绳,母亲会永远陪伴父亲。母亲不走,哥哥们就不会走。

1956年10月一个秋风送爽的日子,五十二户人家的骆驼队启程了。相处多年的邻居送了一程又一程,依依难舍。

阿尼帕的大妹妹玛丽亚正在放羊,慌慌忙忙抱起一只失去了羊妈妈的小羊羔,波勒斯罕朝着女儿喊:“路太远,羊娃子太弱,带不活,放下吧……”小羊羔似乎听懂了波勒斯罕的话,鼻子凑向玛丽亚的手心,轻轻地舔了舔,可着劲往玛丽亚怀里钻。阿尼帕看见妹妹的眼泪流了下来,轻声对玛丽亚说,带上吧……是啊,她们是前世有缘呢,这只弱生的羊羔落地时,玛丽亚一直看着它睁开了那双毛茸茸的眼睛。它是那样弱小,如果不是玛丽亚顾惜它,羊妈妈是带不活它的。玛丽亚抱着它去最美的草滩,一起喝小溪的水,呵护它度过春寒……玛丽亚跟着姐姐阿尼帕追上了妈妈。

骆驼队追随布尔根河流踏上了回老家青格里的路。

三峰骆驼五匹马驮着阿力马洪一家,牦牛绳系紧的两个小筐子搭在驼背两边,筐里装着怀抱小羊羔的玛丽亚和阿米娜。

几只羊边走边啃路边的草,紧跑慢赶地跟着。

晓行夜宿,一路艰辛,最辛苦的是怀有身孕的波勒斯罕,拖着一天比一天沉的身体颠簸在路上,饿了吃点儿干粮,渴了喝几口布尔根河的水,还要照顾没成年的孩子,只有大女儿阿尼帕默默地照顾着母亲。

布尔根河突然出现的河狸给枯燥旅途中的孩子们带来新奇和乐趣,也让阿力马洪兴奋起来:哥哥告诉过他,河狸只生活在布尔根河下游,这一段河面在科布多约有五十多公里,剩下的全在青格里。看到河狸就快到青格里了!

果真,卡增达坂山的冰雪银冠已在眼前。

翻过中国科学家考察的卡增达坂山,就是青格里。卡增达坂山是外蒙古进入阿尔泰草原的捷径。这座山有故事。卡增达坂,蒙古语,意思是“宽阔的山路”。相传,成吉思汗西征乃蛮部落,十万铁蹄兵阻卡增达坂山,卡增达坂山是蒙古高原进入阿尔泰草原的第一道险阻。《长春真人西游记》记载:“其山(阿尔泰山)深谷长坂,东不可行。三太子出军,始辟其路。乃命百骑挽绳悬辕以下,缚轮以下。约行四程,连度五岭。”


金山东畔阴山西,

千岩万壑横深溪。

溪边乱石当道卧,

古今不许通轮蹄。

——丘处机《自金山至阴山纪行》


如日中天的马背皇帝一声令下,在大山脊梁开凿出一条兵进车行的大道,铁蹄战车翻山越岭挥师西征,降服乃蛮,横扫欧亚,一代天骄命名这条西征大道为“卡增达坂”——宽阔的山路,命名挡不住蒙古铁蹄的山为“卡增达坂山”。成吉思汗有感“天道神授”,铸钟铭文悬挂道旁古树。钟铭蒙、汉两种文字:成吉思汗大道,过往者下马鸣钟。不绝钟声响了724年。1928年,古钟不翼而飞,有声的历史自此不再,只留下荒山枯草给百年国耻平添星点凄凉。

山中古道,最宽处竟有八米!路的一侧是海拔三千多米的卡增达坂峰,另一侧是绝壁悬崖。


终于到了布尔根河北岸的布尔根村。这已是雪落青格里的11月。

与青格里一样,日久,河流流出了一方地名。当地习惯叫的布尔根,是头台——科布多,经达布松通往二台——萨尔托海的必经之地,许多历史事件中,“布尔根”都赫然在目。

11月的阳光在布尔根河面的冰层上撒满了闪烁银辉。两岸林木也已铅华尽洗,只有白桦不失风韵。河柳也依然丝垂万千。冰层下依稀可闻水流声。河流不屑人世纷争,从远古流来向远古流去。

阿力马洪渐渐找回了离开家园时的情景,疲惫一点一点地从他脸上退去。“回来了!孩子们……”

回家的路这样漫长!出门时英俊、充满活力的巴郎,还乡时已是一步一喘的老汉了……

漫长的归途啊!

五十二户归国人家选择了不同去向:两户人家回了四川老家,十三户留在了阿勒泰,另外的有去了乌鲁木齐、喀什噶尔、奇台、吐鲁番的,阿力马洪和亚和甫两户人家留在了青格里。

青格里,位于阿尔泰山东南麓,与蒙古国毗邻的高原。千百年来,冰雪融水汇聚而成的大青格里、小青格里和布尔根河、查干河、乌伦古河五水环绕,滋养出了一方山林草原,也养育着民风淳朴的哈萨克、汉、蒙古、回、维吾尔族的众多华夏儿女。

谢彬的《新疆游记》在民国六年(1917年)十月十四日记:昨今两日所经青格里河流域,树木稠密,草场广宽,地味肥沃,旧多屯田。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俱往矣。辽阔的俄罗斯大地哪里还有一代天骄的金帐汗国?波斯湾也不见蒙元帝国的伊尔汗国……响遏云天的嘶鸣随风吹过,雷鸣大地的蹄音被青草淹没,只有花园里传播的种子年年发芽。

回到青格里的12月,波勒斯罕为这个已经不小的家又添了一个女儿。出生在青格里的哈丽恰姆让妈妈波勒斯罕在青格里安下心来。

草绿草黄间,到青格里四个年头了,最小的儿子哈帕尔在最不该出生的饥荒年月来到了人世。哈帕尔还没满月,血乳耗竭的母亲波勒斯罕病倒了。

感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波勒斯罕,短暂地回光返照,叫来儿女,让大女儿阿尼帕给自己梳洗干净,交待她照顾病中的父亲,带好弟弟妹妹。阿尼帕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母亲看着她的眼神。

阿力马洪伤心过度,波勒斯罕去世六天后,他也追随妻子去了,把六个弟弟妹妹留给了孤苦无助的大女儿阿尼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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