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重聚
1.
我决定采访猩猩,虽然总编要求的是都市白领的凄美爱情悲剧,可我不说他知道个屁。我只需要将猩猩的身份PS一下就行,随便找个外企的头衔往他头上一套,反正文学总是三分真实七分瞎编。
猩猩听说还能接受采访很是乐意,特意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件皱巴巴的泛黄白衬衫穿上,笔挺地坐在我面前,抖着腿,摆着腔调,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刘银水先生您好,我是《都市男女》杂志社的编辑王小帅,十分高兴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的采访。”
“采访你大爷,说多少回了,叫我洛克。”
“你以前不是叫刘英雄吗?”
“我现在不是外企白领吗?洛克更贴切。”
“好吧,那我们再来一遍。”我无奈地说。
“嗯嗯,再来,再来。”猩猩又重新摆出那副欠揍的严肃。
“洛克先生您好,请您谈谈您如何理解都市男女之间的爱情。”
“我认为现在人的爱情观是有问题的,大家其实都游离在爱情之外,女人太过于注重男人的经济条件,男人又过于注重女人的相貌。这种畸形的爱情观导致房价攀升,整容业发达。”
“原来房价暴涨是因为这个!”
平A:
Attack的缩写,指不靠技能单使用英雄本身的攻击弹道对敌方英雄进行攻击。很难理解吧?你想想你爸小时候怎么打你,你怎么打你弟弟,你弟弟怎么打隔壁的狗就明白了。
“当然,就拿我来说吧,我虽然在白马公寓和西湖雅苑分别有一套住房,但是有很多我这个年纪的人还在为一个首付犯愁,他们是真正的刚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房子决定婚姻,汽车决定婚姻质量。当我开着奥迪TT驰骋在湖滨,看着酒吧里进进出出的红男绿女时,我就感伤,他们也许今夜沉醉,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就要卸下一切妆容成为都市里的一条狗。一个女人跟你上床并不能代表她爱你,同样你上了一个女人,也并不见得你赚了多少便宜。大家都是夜蒲动物罢了,一晚上的阔绰换来的只是化着浓妆的丑八怪,大家都是寂寞的,是那种对生活无望的寂寞。这种一夜激情并不是爱情,爱情到头来还是要归根到房子上,毕竟有了房子你的女人就能把她们最欠缺的安全感填补了。没有安全感才是这世界上最普遍的妇科病……”
我打断道:“刘银水同学,不装×会死吗?”
“我这才刚进入角色,不装×是不会死,但你让我装个×,我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我摇摇头,继续道:“下面给大家分享一下您的感情经历吧。”
“我交往过三个女朋友,第一个是在高中的时候,我们说好一起考哈佛大学,不过很可惜,她以250分的微弱差距落榜了……”
“真是个250
“别打岔,就这样她留在了国内,我则去了美国……”
“你确定是美国的哈佛?不是哈尔滨佛学院?”
“还能不能继续了?”
“好好,你接着吹。”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伤心太平洋,时间是治疗爱情的最好良药,也是扼杀爱情最好的毒药,我们就这么分开了。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期,我开着车穿梭在美国的各个城市,看女神像,看石像山,看大苹果城,我还去了哥伦比亚大学,在那里我认识了Nancy,我们一见钟情。在我毕业那年,Nancy抱着我说,她要跟我来东方。于是我们在世界五百强企业麦当劳找了一份工作……”
“你们就这点出息!去麦当劳还需要哈佛大学毕业?学军初中毕山就够了。”
“可世界五百强我就知道麦当劳。”
“工作履历我帮你编,你说重点。”
“好,在国内的初期,Nancy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可随着时间的沉淀,我们之间的文化震荡愈演愈烈。她吃不惯包子和花卷,更不习惯杭州的交通,她总是抱怨说,纽约也没这么堵啊。我只能安慰她说,我下次带你去北京玩玩,你心理就平衡了。”
“那你们最终是因为什么分开的呢?”
“那是一个雾霾漫天的周末,她站在西湖边,看着茫茫的一片对我说,这里不是人待的,虽然在纽约也有过霾,可不是这样的,我现在连你近在咫尺的脸都看不清楚。我还是说有空带她去北京看看,到了那我可以保证她连近在咫尺的我都几乎看不见。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去成北京,第二天她就买了回美国的机票,她说自己更青睐于辽阔的旷野,美好的空气,成群的山羊,起伏的丘陵,自动化喷洒灌溉下的农田。我没有挽留她,毕竟她要的乡野生活在我的国度是无法给予的。还有个原因就是我更喜欢在钢筋水泥下生活。这次我并没有特别失落,也许是我成长了,也许是我习惯了,对爱情看得太淡了。”
“然后呢?”我问。
“没了啊。”
“你妹,不是谈过三个女朋友吗?”
“啊?那可能是我弄错了。”
“就你丫这智商能考上哈佛?”
“咱这不是自己RPG的嘛,不用那么较真。”
“瞎编也得有个度啊,你这一来会让人觉得哈佛大学只要凭身份证就能进了。”
“剩下的那个女友的故事需要你自己编!”猩猩丢下一句电影《四大名捕》里的经典台词,去麦当劳上班了。
猩猩自从和Nancy分手后,有点幡然醒悟的势头,我也想不到他会去麦当劳打钟点工。麦当劳也真不挑,居然能把猩猩这种人给放进餐饮业来。猩猩的工作时间是从傍晚到凌晨12点,然后就从里面顺点鸡腿、面包、薯条什么的,一路吃回来。此时寝室的灯已灭,有些想妹子心慌慌的睡眠困难户就会看到一排会飞的牙齿,悬浮在空中一张一合,甚是吓人。6号楼闹鬼的传闻风靡过一阵,只有我知道那是猩猩啃着薯条回寝室。大部分的大学都是晚上11点30分熄灯的,这也怪不得学校。如果不采取这个政策,我绝对相信有同学可以把灯从大一开到毕业。
2.
自从和环勇闹翻后,代练业务也停了。环勇的重心都放在参加沸蓝网盟的比赛上,他倒不是怀揣职业梦想,只是单纯地想扫点钱。不过就他那几个朋友的水平来看,还是有点困难的,虽然这次比赛的奖金比不了那种职业大赛,可我相信肯定会有不少的民间高水平战队会来。特别是上海的队伍,上海的电竞水平高于杭州,竞争也激烈得多,以前WCG有不少上海的选手都会选择来杭州赛区拿一个出线名额。小傻的那个职业女子战队总部也在上海。
我在QQ上碰到过几次蛋蛋,问了他的近况。他说现在国内的比赛都是dota3,队友一波一波地换,成绩却出不来,说不定自己哪天也被换了。
聊完,我突然有种想去见见我这两位前队友的冲动。我向杂志社请了三天假,理由是外公去世。一直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的外公,从初中至今,他已经在我的请假条里死了不下十次,超鬼了都。
走的那天晚上,章杨像只考拉一样挂在我的身上,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火车缓缓开动,我透过窗户看着站在站台上的章杨,她挥泪冲我说着什么,我没能读懂。女人总是喜欢把一件普通的事情搞得特复杂,我只不过去成都看望两个老友,她这番煽情送别弄得我好像要去刺秦。
3.
列车一出站台,那点微弱的灯火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漆黑。车厢内灯反射下来,在玻璃上映照出我的脸,我看着窗户上的自己,觉得老了。
人们常说你的青春将随着大学的毕业证书一起毕业。大学里的这段时光是青春最后的绽放,也是最绚烂的旖旎。初中的青春不叫青春,顶多算青春期;高中的青春也不叫青春,充其量算个懵懂并苦难的忙里偷闲;只有大学里的青春才能被称作真正意义的青春。我们唱儿着小歌,玩儿着dota,女朋友在图书馆里散发着你最喜欢的芬芳,我们不会因为醉倒在街边而被师长责备,也不会因为考不出好成绩而被同学鄙视。总之这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便是你在寝室里睡掉了整个大学,你也可以对外牛×地宣称我把大学给睡了。大家天南地北汇聚在一个被称作大学的地方邂逅、相熟,甚至相爱,至少我们的血是热的,情感是纯粹的。你被窝里留下的眼泪,键盘上留下的烟灰,内裤里遗下的精液,都是青春乐章里最动人的和弦。
我做了一个梦,梦境里是天辉方的野区,我去下路打野,发现一个黑漆漆的人站在野怪点上。我好奇地自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想那玩意居然说话了:“靠,是我啊!”
“你是?”
“我是刘银水啊,王小帅。”
“可你怎么长得跟影魔一样。”
“这不是因为你在做梦嘛。”
“啊?哦……”
“那你蹲在这里干嘛?”我继续问。
“装野怪啊。”
“……你这也装得太假了点。”
“说不定他们觉得我是个幻象呢。”
“可你个幻象站在人马堆里,太扎眼了点啊,再说别人打你一下就知道你是不是幻象了。”
“所以我把道具都卖了,我要尽可能地演出幻象的效果。”
我摇摇头说:“只有傻×才会觉得你是个幻象。”我刚说完,影魔旁边的人马就是一个践踏加双刃剑把他打成一抹黑烟,嘴里还喃喃地说:“装得比我还像,要不是听到你们的对话,我还以为真是个幻象呢!”
我被一阵琴声吵醒,发现对面已经换人了。我记得上车的时候对面坐了一对情侣,从上车那会儿就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互啃。我对他们说:“你们怎么不去卧铺车厢车震?”男的放开女的舌头转过脸来对我说:“你以为卧铺票这么好买?”于是我只好闭上眼睡觉。
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穿着紫色皮衣服的姑娘,抱着一把木吉他弹奏着《天空之城》。车厢内的气氛瞬间高雅许多,她的旁边还围了几个不懂音乐的孩子,纯属凑热闹地在一旁蹲着,假装入神的样子仰望着姑娘。一个小女孩说:“阿姨,你琴弹得真好,我以后也要跟你一样。”姑娘笑着没有说话。车厢里的多数人都随着优美柔和的《天空之城》进入梦乡,火车每经过一节铁轨,连接处的“咕咚”声此刻就像是架子鼓的伴奏,只可惜和主旋律并不搭调。
4.
火车在凌晨四点缓缓靠站成都,成都并没有杭州来得冷,我在出站口看到了强子和蛋蛋。蛋蛋先看到了我,叫了声“大哥”,就扑上来。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我差点没哭出来。
短暂的重逢激动后,强子给了我胸口一拳说:“这一拳算是你当初不辞而别的。”我说:“对不起。”强子堆起笑容说:“不用对不起,你吃了我一拳,我们扯平了。”我趁他们转身叫出租车的时候,偷偷抹了一把即将溢出的眼泪。
出租车带着我快速浏览着这座休闲的城市。记得以前有一位开电玩城的老板对我说,他在全国很多城市都有场子,不过他只在两个地方有房子,一个是杭州,另一个就是成都。他说这两个城市都是休闲之都,杭州的气质和成都的慵懒都让人难以忘怀。
成都是一个慢节奏的城市,川菜和麻将是这里的标志。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成都,虽然没有杭州城区这样繁华,却给我一种莫名的舒心。这是一个人对一座城的一见钟情,其实我们面对某座城池有时也如同面对一个初见的少女,它就是有一种吸弓力,这种吸引力是隐形的,你说不出来,可却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们在春熙路的一家龙抄手店吃的早饭。我看着眼前的龙抄手说:“这不就是馄饨么?”
“差不多吧,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一直以为是龙爪。”
“你《哪吒闹海》看多了吧?”强子说。
“你看鸡爪美其名日凤爪,这龙抄手从字面理解当然就是龙爪了。”蛋蛋在一旁说:“反正我觉得这里的东西比杭州好吃多了,这是我待在这儿的唯一乐趣。”
我吃着龙抄手,看着眼前的强子说:“我说强子,你的衣服可又瘦了。”
“说了我现在唯一的乐趣是吃。”
“你们现在战队怎么样啊?”
“不好,出不了成绩,人老板又不是活雷锋。”强子一脸的无奈,他勺了个龙抄手放进嘴里继续说:“所以你当初擅自离开,我现在挺释怀的,那时候咱们也是迟迟打不出成绩,大家心里都有各自的压力。”
“有没有想过回杭州,咱们兄弟重头来过?”我问。
“怎么来?靠我们三个?然后又找个老板接着管咱们三餐?其实关键不是在哪里,而是咱们能不能打得出该有的身价。”
“不止三个,我找到小傻了!”
“小傻?你们两个还真是神经侠侣啊,要消失一起消失,要出现一起出现。”
“其实我还没见到她,只是现在沸蓝网吧又搞了比赛,我看到宣传海报上有她,现在在一个上海的女子战队。”
“白说,人家都找好下家了,犯不着。”
“其实在这段日子里,我弄了个工作室,接点代练、代驾、代写小学作业、代人开家长会什么的活,勉强能够糊口,最重要的是咱们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