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四
记曰:“和顺积于中,英华发于外。”
凡文人之立言,皆英华之发于外者也。无不本乎中之积,而适与其人肖焉。是故其人贤者,其言雅;其人哲者,其言快;其人高者,其言爽;其人达者,其言旷;其人奇者,其言创;其人韵者,其言多情思。张子所云:“对渊博友如读异书,对风雅友如读名人诗文,对谨饬友如读圣贤经传,对滑稽(1)友如阅传奇小说。”正此意也。
彼在昔立言之人,到今传者,岂徒传其言哉!传其人而已矣。今举集中之言,有快若并州之剪,有爽若哀家之梨(2),有雅若钧天之奏,有旷若空谷之音;创者则如新锦出机,多情则如游丝袅树。以为贤人可也,以为达人、奇人可也,以为哲人可也。譬之瀛洲之木,日中视之,一叶百形。
张子以一人而兼众妙,其殆瀛木之影欤?然则阅乎此一编,不啻(3)与张子晤对,罄彼我之怀!又奚俟梦中相寻,以致迷不知路,中道而返哉!
同学弟松溪王拜题
注释
(1)滑稽:谓能言善辩,言辞流利。后指言语、动作或事态令人发笑。《史记·滑稽列传》:“淳于髡者,齐之赘婿也。长不满七尺,滑稽多辩。”
(2)哀家之梨:相传汉秣陵哀仲家种梨,实大而味美,时人称为“哀家梨”。
(3)不啻:不仅,何止。
译文
礼记中说:“和顺的性情积累在心中,英气华美的气质展现在外表。”
凡是文人的著作,都是英气华美的气质发散在外表,没有不是以心中所累积的涵养为根本的,文章和人的品性相像。因此这个人贤明,他的文辞就优雅;这个人富有哲思,他的文辞就犀利;这个人高雅,他的言辞就明朗;这个人达观,他的言辞就旷达;这个人奇异,他的言辞就具有新意;这个人富有诗意,他的言辞就多情思。张潮所说的:“对渊博友如读异书,对风雅友如读名人诗文,对谨饬友如读圣贤经传,对滑稽友如阅传奇小说。”就是这个意思。
那些以前的创作者,难道传到今天的只是他们的言辞么!流传下来的是他们身上所富有的精神气韵而已。现在举出张潮集中的言辞,有锋利如并州的剪刀的,有爽利如哀家的梨子的,有高雅如仙乐的,有旷达如空谷足音的,有新意如新造出来的锦布的,有多情如游丝飘浮在树枝上的。把张潮看作是贤人、达人、奇人、哲人都可以。就像瀛洲的树木,如果通过太阳来看,一片叶子就有百种形貌,张潮先生一个人就兼备各种奇妙,难道他就是瀛洲之树的影子吗?
然而读这本书,胜过与张潮面对面,竭尽彼此的情怀!又何必等到梦中相互寻找,以至于迷惑不知出路,中途返回呢!
同学弟松溪王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