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风中的寻找与等待

致JM

槐香时节,我远离家乡,加入了一支浩荡的队伍。

当一群青年在长江上落漂的时候,我正在我们的荆棘路上艰难地跋涉。

那是一条通向人类智慧之巅的路。

我感到很乏力,口焦舌燥……

我想退缩,已不知道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于是,我呼唤、呐喊,沉沉的大山只给我空灵的回响……

你来了,站在遥远的山口,捧给我一片柔媚的月光。

我踩着你的月光,一直前行。走进你的原野,走进你的小树林,走进你五彩缤纷、富丽堂皇的殿堂。

我继续跋涉,怀抱着你的痴情,一路踩着你的月光。

你的月光是我的生命泉。

那条河……

蓝天、白云、和煦的日照。

你走来,从那片银灰的沙滩上。那片广袤的黄沙被一弯清流环绕,很美。

你是从那弯清流中走来的。你告诉我那是官渡河,河那边就是你的家。

我站在岸上向你招呼,你不理,用眼嗔我。你赤着脚哼着歌沿着水边轻轻地跑,踏起的水雾笼罩着你,长长的黑发随风飘起,悠悠然羽化欲仙……

你跑累了,让我也赤着脚和你一块儿捡贝壳,在沙里淘“井”。你说那“井水”可清澈、可净、可甜了。我懒得脱去鞋袜。你噘起了小嘴,将水洒向我,样子真逗!

我怎么能不顺从你呢?

我们孩子似的玩得好自由好开心啊!你定定地望着我,妩媚地笑了,那笑好纯、好真、好美、好难忘。

风在岸上的树林中弹拨,河面上笼罩着极淡极淡的水汽。我拉着你纤细的小手在水边悠闲地散步。我多愿我们的生活永远悠闲,如这散步。

我们躺在沙滩上看云。

“我真想游泳!”你忽然坐起来,捋着长发。

“我也想!”

“那……我俩……”

“小傻瓜,你闻闻菜花正香呢!”

你又噘起了小嘴,眼里透着一层淡淡的失望。

“夏天,你来吗?”

“来,一定!”

我来了。我走向那片黄沙,那弯清流。

水边坐着一位少女,正对着清流遐思……

我来了,带着五年的沉重记忆走向了河边。我想,那少女有什么不快吧?她一定需要安静,我远远地绕开了。

绕过少女,却怎么也绕不过我自己。我想你就是那孤独的少女,哀怨地坐在那里,一颗恋恋春心在期盼,期盼着那一个遥远遥远的夏天……

1989.12.3

冬天的馈赠

冬天,是一个漫长的、充满考验的季节。

圣诞老人刚刚送过节日的礼品,东方的春节又姗姗来临。人们在经受了漫长的严寒之后,迎接着一个温暖的季节,迎接着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第一个黎明。

新春伊始,万象更新,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收获着冬天的馈赠,也收获着遍地甜美的春之声:

汩汩,解冻的河水缓缓流淌;

簌簌,松枝上的冰凌纷纷坠下;

呢喃,剪柳的紫燕飞舞;

滴答,晶莹的春雨飘洒;

滋滋,破土的生机灼灼其华……

大地仿佛一个母亲的躯体,清洁的流泉濯净肌理的尘埃,呈现出光彩照人的肤色。万物抖擞尽冬的疲惫,轻快地走向太阳下的田野,复苏的绿色捧起一个个璀璨的希望。

春,写满了多情的诗行。

1990.1.12

五月的忏悔

我的小窗一直紧紧关闭,从未开启。

在这个五月,我悄悄地打开。

我的世界一片明媚……

五月的季节,黄昏悠然走来。我们跟随悠然的黄昏去河边散步,黄昏写满一河梦似的微笑,河水为我们摄下一帧梦也似的留影。

扶着窗棂,窥视我的世界。你走近我的窗前。

我唱了一支歌,是唱给五月的。

五月,是一个爱情的季节。

我怀着一颗负罪和虚妄的心,写下了一页怯怯的、涩涩的诗笺。

你飘然而至,在我的窗前轻轻地叹息,又飘然而去……

我捧着你的叹息,认真阅读……

我的小窗重新关闭,室内一片昏暗。是上帝不忍看到室内的惆怅与孤独,还是将我执着的爱深藏?

我想追赶你,可是不见你回头。匆忙的人生没有机会让我对你再说友谊……

五月,我的五月……

1990.3.5

也是一种结局

总记得你娇小的身影,总难忘你明媚的双眸。

我渴望能再见到你,渴望了十年时光。十年的等待,使我成为空白。

你终于来了,近在咫尺,那么真切,真切得让我如同走进十年前的日子。透过十年的烟云,重新把你凝望,我的内心不再孤独也不再悲伤,我的岁月洒满温煦的阳光。

我们相识在那座山城,那座山城小巧玲珑,如一件珍奇的玩具盛满了我的童年。那时,鲜花朝露,我们正值人生的早春时节,春雨曾打湿过我浓密的黑发,春风曾掀起我内心深处珍贵的情愫,于是,山城成为我的第二故乡……

可你知道吗?我又无数次地走进那座山城,让季节雨淋透我的灵魂,在我们并肩走过的路上找寻,找寻我失落在那里的记忆和梦想……

你无论走到哪个檐下,都一直沐浴着我关切的目光。

十年漫长的时光,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偶尔念及我,就像无意地暼一眼窗外飘零的落叶?你可曾在梦中挽留我的影子,就像一只穿透晨雾的小鸟,抖落一地翼上的疲惫?你是否会感觉到,很多时候,我伫立黄昏,轻轻呼唤着你的名字?你会不会在某一个晚上,偷偷开启我旧日缠绵的信札,甜蜜如当年,心中有一种怯怯的羞涩和激动……

我的要求多么可怜,我的心愿多么容易满足!然而,也许你尚且不会……

哦,你来了,那么真切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眼角的皱纹写满辛酸,我沉重的步履踏遍坎坷,但这些都不能说明成熟,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你还是走了,来去匆匆,生活只是给了我一个短暂的微笑,瞬间即逝。

我两手空空,只能用沉重的叹息去填补无聊的时日。失去的永不会再来。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假如让我重新生活一次,我会以另一种形象、另一种姿态走入你的世界。

1990.8.6

迟开的栀子花

时令已是冬季,天气有些阴冷,我从园中的花坛边走过,偶尔发现有一朵盛开的栀子花——我没有看错吧!栀子的碧叶丛中分明开放着一朵洁白、弱小的花朵!

我惊异地走上前,轻轻地抚弄着它。它那洁白、丰腴的叶片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我于是轻轻地撷取它,把它捧在掌心。这一刻,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底迸发出的喜爱与愉悦!

栀子花,我慕恋的花儿啊,你是何时含苞,又是何时绽放的?我天天从园中走过,怎么没有看见你?你悄无声息地开放在我的园中,那么孤独,那么瘦弱,那么忧郁,那么冷漠。然而,我也同时发现你那么热情,那么坚韧,那么丰美,那么冷艳。没有百花争艳,方彰显你独特的风姿。没有春风春雨的抚慰,才流露你坚强的性格。我捧着你,吻着你的叶片,吮着你的芳香,内心的激动简直无法自抑——全能的大自然啊,你造化出了一个多么高尚瑰丽的灵魂!

栀子花,我慕恋的花儿啊,你为什么姗姗来迟,为什么要凌寒开放?你讨嫌人们对春天的赞美吗?你厌弃招蜂引蝶吗?你也许悔恨自己不该是一朵花儿吧?也许希望自己是一株小草吧?可你毕竟是花儿,也毕竟开放了啊,而且开放得如此俏丽!你赐给了我生的意义和活的光辉——在我这满眼荒芜的冬之园,你知道你带给了我多么融暖的春色吗?在我这孤独寂寞的心中,你知道自己有多么高贵可爱吗?

我捧着这朵玲珑迟开的栀子花,感激与兴奋在心中勃发。此时,我才顿悟内心原来藏着那么多的幸福与欢乐,也才隐隐地感到我那潜在的精力与热情有多么充沛、炽热。

……花期有限,不能永远开放。人生是短暂的,不能永久地存在。我甚至后悔自己怎么忍心将这美丽的花儿撷取。它不会凋零吗?不会枯萎吗?当然,会的。然而,我马上又原谅了自己。人生不也如这花儿吗?短暂,虚弱,来去匆匆。但谁又因此而不去追求、不去奋斗呢?不能让人快乐、不能奉献的美是最无意义的。花期虽短,人生虽短,但无限博大的世界是无数的瞬间联系的结果,那一刻便是永恒!

迟开的栀子花啊,我的人生事业也如你一样,虽然迟到,却仍可开放,而且凌寒开放,必然会开放得轰轰烈烈、灿灿烂烂!

我们不是都在追求短暂中的永恒吗?

迟开的栀子花,我祝福你!我已将你藏进了我最温暖的心中,让你永远开放,让你永恒!永恒!!

1987.11.2

月季

我的案头放着一束鲜活的月季花。

月季,是一首清新、精美的诗。

然而,在城里,月季却因常见,其美被人渐渐淡忘。

昨晚,你兴冲冲地闯进我的书房,手中拿着一束含苞待放的月季:一朵嫩黄,两朵紫红,两朵嫩红,两朵洁白。我素有女子般的温情,见到这些花蕾,很是感动!

我的住处没有花瓶可以供养,你从墙角找来一只弃置在一角“卧龙玉液”的酒瓶。我这时才注意到那酒瓶是这般精致、典雅,简直是一件花瓶工艺的精品!

你将空酒瓶盛上水,把月季插入其中。

灯光熠熠,花瓶与花束像一帧精巧、细腻的剪影,又像一幅凝重、隽永、深沉的逆光画,而那淡绿色的窗帘正是一个大画布,这完全是印象派画家的杰作!画面宽阔的空间给人以无限的想象……

我和你都震惊了!

早上,我从熟睡中醒来时,这间小小的书房里漾满了温馨香馥的气息。啊,书案上的酒瓶里绽开了七朵美丽的花!

我定睛凝视着它们。

窗外秋风萧瑟,落叶纷纷,响于我的耳畔;室内鲜花竞放,芬芳多姿,照亮我的双眸。啊!月季啊!我只能供养你以一泓清洁的流泉和一颗洁净的素心。我知道也许不久后,你们的叶瓣就要凋零,但你们给了我内心的欢愉,我也给了你们示美的机会,总比在苑圃中被人忘却了好吧?

月季,你一直供养在了我的心中。

月季,你是一首清新、精美的诗。

1989.9.5

那山,那水,那人

贤山的山美,南湾的水秀,那人呢?

那是一个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那天,我从郑州大学请假回来,参加在家乡举办的“河南省老区题材文学笔会”。她与一位玩伴儿去火车站接我,令我感到十分意外,也十分高兴。见面的一刹那,我激动不已。简单寒暄之后,她与我相约第二天早上骑自行车去南湾玩一天。那时,我的小心脏都快有些承受不了了。

都说南湾是个好去处,我还没有去过。她在信阳市工作生活,自然是去过的。贤山林木深秀,披纱着翠。南湾澄清碧透,波光潋滟。泉鸣鸟唱,山水相映。身临其境,我真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美的所在。

青山、绿地、亭台、鸟岛、游船,这一切对我无不充满着梦幻和诗意。

久闻南湾有“小西湖”之称。我们进入游览区时,天阴沉沉的,要下雨的样子。眼前是一幅朦胧迷离的山水图。她说,天气凉爽,正是爬山的好时机。我们沿着蜿蜒的山脊盘旋而上,一路欢歌笑语。林间弥漫着金银花儿浓烈的香气。山上野花灿烂,曲径通幽。鸟瞰南湾湖在一片浓雾中,水天一色。湖中的鸟岛犹如云中的琼阁仙山,深邃幽美,又宛若披着轻纱的少女,飘逸端庄,如梦似幻。这时,身边飘起一曲甜美的歌:“情人山,高高的情人山……”

我们从山上下来,雾已经悄悄地散去,温馨的风儿迎面轻拂,和煦的阳光洒满双肩……我们来到水边的一处平台。一望无际的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层层涟漪吻着脚下的平台,让人犹如置身于无边无涯、烟波浩渺的海边……她倚在栏杆上,和风拂弄着她的披肩长发,阳光斜照在她娇美的脸上,漾起一阵绯红,一双美目深情地望着那山、那水,望着水中泛舟的男女……

我俯身掬起几朵浪花,用温唇吮去,一股清甜随即沁入心脾。我惊奇,这南湾一湖秀水流向何方?是西湖?还是漓江?

她沉醉于山水,我亦沉醉于山水。南湾的碧波已深深摄入了我的记忆……

我们绕过“贤山阁”,来到一片草坪上小憩。这里很少有人涉足,是一个僻静的所在。柔软的草坪上,散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儿,那丛快要凋零的野玫瑰旁隐约一抹红色,啊,是野草莓!她激动地脱去鞋袜,赤着脚走过去,轻轻采撷起一枚,缓缓送到鼻子下嗅着,放到嘴唇上吻着,姿态是那般的姣好、撩人……

初夏,在我的心中已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彩色梦幻。

燃烧的夕阳送我们踏上归程。我采下贤山上的几片树叶,撷取了南湾的几朵浪花,还有那帧栏杆上悠然迷人的剪影,夹进了我的日记,放进了我的心窝……

1989.7.10

温馨的河流

因事业之缘,我们相遇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

你我之间,有一脉温馨的河流。我的目光常常越过那脉细小的河流,将你凝望。凝望你宁静的思索、恬静的微笑。凝望你,使我激动,使我纯洁,使我高尚。凝望你,如卧在绿茵上读一页美文,如躺在秋夜里赏一轮羞月……

而你,总是低眉躲闪,惶惶如一只可人的小鹿。

其实,你也无法躲闪,你我之间只隔着一脉细小的河流,两岸近在咫尺……

隔着河流,把你凝望。你的言谈举止,你的气质、个性,无不透着一个东方女性的美好特质!你温文尔雅,落落大方;你清纯高洁,卓尔不群;你聪慧伶俐,善解人意……造物主把你塑造得如此美妙——多少次,我想对你说,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美好!

你不知道,我走过坎坷,走过磨难,走过三十年风风雨雨,如一只漂洋过海搏风斗浪的小船,终于泊在了一个平静的港湾。这个港湾里没有凄风苦雨,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欢乐,没有文学,没有音乐,也没有爱情……我是一个跋涉者,习惯了漫漫苦旅,在漫漫苦旅中体验生命的意义,无福消受这令人窒息的平静。我多么需要一种心灵的激励去唤醒原本应该辉煌的人生!

有一天,一丛鲜花悄然开放在那脉细小的河流上。

这丛鲜花蕴含着你多少良苦用心……我知道,你的心是一座设防的城堡,很难走进。

河流依旧。

我想,这样很好。我不忍心去惊扰你无虑的梦幻……

我依然凝望,神情平和地凝望鲜花,从鲜花的缝隙里凝望鲜花那边的你。

凝望你,凝望你,你是我心中的惊叹!

隔着鲜花,你的目光再也无须躲闪,双眸可以直视鲜花,心无负荷,轻松坦然。

无意间,鲜花成了我们关注的焦点。

多了一丛鲜花,反而多了一层神秘,多了一种莫名的诱惑……

人生就像我们之间的这脉温馨的河流,匆匆地流淌,流去欢欢笑笑、苦苦乐乐,荡涤去好多人世的尘埃,留下的是干净明亮的河水……

鲜花,有了意外的意义……

河流,有了无言的默契……

1994.3.13

一种风景

三月来了,满世界热闹灿烂起来。春天的气息四处弥漫,四处流淌,让人坐不了待不住,总想走出去,走到大自然中去寻找春天,领略春天美丽的风景,释放一下长长冬季积淀下来的疲惫与困顿,让整个身心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浸泡在温馨的清风中……

一个晴朗的上午,我与你走出拥挤喧闹的城市,走到那一片阡陌交错、山水相依的原野。我们登上那一脊低矮的小山,坡地上蓊郁的麦浪和满眼的油菜花相拥其间,环绕着一弯清澈的湖。远村在淡淡的清风中隐约可见,近处的树枝上正绽放着勃勃生机。面对此情此景,我们不禁从心底发出一声惊叹,惊叹大自然的笔墨竟能渲染出如此动人的杰作!

我们被震撼了,迷醉了。但我们没有表示出过分的激动,也没有赞美。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们的心完全被这风景带来的震撼占有了。我伫立在那里静静地凝望,你却沿着坡地上的小径轻快地在春风中穿行,一直走到风景的深处。麦浪随风起伏,一波连着一波,像对你鞠躬,又像对你颔首。黄色的油菜花在阳光下晶莹闪亮,芳香直扑鼻腔。你不由放慢了脚步,款款地走入黄色的海洋中,两边的菜花牵扯着,不让你走,抚着你的脸颊,弄着你的衣衫,挑逗一般,以至于我分不清哪儿是菜花哪儿是你。

我依然静静地凝望,在凝望中等你走出来。等了很久,也不见你。你被黄花淹没了,你真的与花儿融为一体了吗?我开始呼唤你的名字,亲切地呼唤你回到我身旁来。等你依恋地走出花丛,沾了你一身的花粉、花瓣,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激动!看见我盯着你的衣衫,你才慌忙地用手掸掸那些花粉、花瓣。其实你不必掸落,那花儿开遍了你的全身才开出了一片可人的灿烂。

玩累了,我们在田埂上小憩。坐在那里,品读风景,怡然自得。大自然真是神奇!它创造的风景如此妙不可言,是任何画家用任何颜料都描绘不出来的,让你根本想不到还能挑剔出什么,恬适和谐,浑然天成。此刻,我在窃想着一些简单而深奥的问题:麦苗为何能分泌出这么翠绿的色素?菜花为何是黄色,而且黄得如此晶亮?

你坐在那里,宁静地凝望着远方,目光痴缠。忽而,你淡而美丽的眉峰轻扬,玲珑的大眼睛新月一般的明亮、剔透,似乎饱含着人类所有的纯洁和善良。温和的风掀动着你的黑发,你似在忖念着什么,又似在畅想着什么,抑或是沉醉在这无尽的春色中……

守望着你恬然沉思的样子,我不由怦然心动。我想,爱,也是一种风景,一种张挂在心灵空间的美丽风景。唯有深情的目光,才不会碰伤新鲜的色泽,使之永远鲜亮迷人,如这三月的风景。

1994.3.6

风中的寻找与等待(两则)

寻找你

我寻找你,苦苦寻找了很多年,曾为此徘徊,为此忧伤。

我寻找你,仿佛寻找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为了寻找你,我饱受了无数次情感的折磨,几乎绞断了柔肠。如今,你来到我身边,与我相处,与我相叙,让我真切地了解你的全部郁闷和痛苦,我才知道我们的心已贴得很近很近,仿佛你是专门在这里等待我,已等待了很久很久……

当我听你诉说,如此真切诉说的时候,我的全部感觉和感知被你占有,我的躯体已不复存在,只有灵魂追寻着你那微微起伏的小嘴,泛出凄楚与苍凉……虽然看不到你晶莹的泪水,但分明听到你的心在哭泣。你单薄的双肩承受了多少无辜和不幸,你纯洁的心灵忍受了多少屈辱和欺凌……我再也难持一副沉静的面容听你诉说,胸中腾起一股难抑的悲愤与爱怜!

一朵娇艳的花儿遭到践踏,一个鲜活的生命遭到摧残。而我,除了悲愤与爱怜,还能有什么呢?除了一颗炽热的心在流泪,又能怎样?

我的心是质朴的,没有人守卫,没有雕花的四壁。这里是柔美的,住着爱的天使,唱着诚实而正直的歌。那涌起的泪泉啊,为了洗涤你往昔的疮痍,又常常从我们梦境中流过……

我知道,我也许无法救赎一个人的灵魂,也很难抚慰你那颗受伤的心,但我要对你说,人应该珍惜生命中的相逢,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朝前走。尽管生活到处都是风波,只要你打开自己的心去生活,就永远不会在风波中沦落。

寻找你,我不知疲惫;寻找你,我不畏艰险;寻找你,是我一生的任务;寻找你,就是寻找我的全部欢乐。

散步

异乡的城市里,我与你一起散步。

那一次的散步距今已经很久了,当我每每看到你走近我身边,彼此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时候;当我每每想对你说点儿心里话而又不能的时候,我感到了人的虚伪和悲哀。

那个晚上,在异乡的城市,我与你一起散步。我们默默地往前走,似乎也没说什么,只偶尔抬头望望上空的月亮,侧耳听听城市马路的喧闹。我知道,我们无须说什么,说什么都毫无意义,重要的是我能与你一起散步。这就足够了。

那一个晚上已成为永恒的记忆,但那种平和舒爽、悦心怡情的美好感受却时时从我心头漫过,如潮如汐,使我永远珍视那一晚的默默无言。我仿佛感到一下子回到了初恋时节,有了久违的灵感和冲动,想写、想跳、想喊,胸中充盈着一股我无法想象、无法言说的激情……然而,我也悲怜,为什么只有在异乡的城市里,我与你才能一起散步?

散步,在生活中是一个多么不值一提的行为。我有过无数次的散步,而那一次的散步却如此让我梦萦魂牵!我与你相处了很久,我没有料到我会燃起情感之火,但你的举手投足、你的气质神韵总让我怦然心动!你娇媚而不失大方,你素雅而不失高贵,有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在不知不觉中被你征服,被你感化。我不能不承认,我的心在那个晚上被你轻松地掳去……但我不敢言爱,因为一个“爱”字被人们用得太滥、太俗,我也害怕拒绝,害怕因此而失掉我们之间特有的那种默契、那种氛围……

世界是永恒的,爱是永恒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

我与你一起散步,如水的月光洒满你我的双肩。在那无边的月色中,我感到人与大自然相比,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而人是大自然中的精灵,大自然赋予人的则是比它本身更精妙博大的人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傲岸高远,凝集着睿智和神秘,如果没有这样如水的月光,那么整个寰宇将是令人战栗、惶悚的荒漠与苍凉……在异乡的城市里,我与你一起散步。那散步轻松自如,安详平和,任凭思绪在晚风中飞扬,我多想那街道没有尽头,一任我与你慢慢地并肩行走;我多想我们的生活永远怡然、悠然,如那散步……

1995.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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