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天堂的弯路

通向天堂的弯路

通往天堂的道路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每个人在转弯处都有不同的表现,虽然不管什么错误最终都能得到上帝的宽恕,表面上殊途同归,但结局却不相同。

天真幼稚的宝宝以为爸爸上山追猴子去了,他哪里知道,他尚在摇篮之时,他的爸爸已和隔壁的一个女人私奔了。他妈妈的心在滴血!

渺茫中

——[中国]萧红

街灯完全憔悴了,行人在绿光里忙着,倦怠着归去,远近的车声为着夜而困疲。冬天驱逐叫花子们,冬天给穷人们以饥寒交迫。现在街灯它不快乐,寒冷着把行人送尽了!可是大名并不归来。

“宝宝,睡睡呵!小宝宝呵!”楼窗里的小母亲唱着,去看看乳粉,盒子空了!去看看表,是12点了!

“宝宝呵!睡睡。”小母亲唱着,睇视着窗外,白月照满窗口,像是不能说出大名的消息来。小宝宝他不晓得人间的事,他睡在摇篮里。过道有脚步声,大名么?母亲在焦听这足音,宝宝却哭了!他不晓得母亲的心。

一夜这样过着,两夜这样过着,隔壁彻夜有人说话声。这声音来得很小,一会又响着动静了。有点像是大名的声音;皮鞋响也像,再细心点听,寂静了!窗之内外,一切在夜语着。偶然一声女人的尖笑响在隔壁,再细心听听,妇人知道那却是自己的丈夫睡到隔壁去了!

枕、床都在变迁,甚至联想到结婚之夜,战惊着的小妇人呀!好像自己的秘密已经摆在人们的眼前了。听着自己的丈夫睡在别人的房里,该从心孔中生出些什么来呢?这不过是一瞬间,再细心听下去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一切在夜语着。对于妇人,这是个渺茫的隔壁,妇人幻想着:“他不是说过吗?在不曾结婚以前,他为着世界,工作一切,现在,也许……”

第三天了!过道上的妇人们,关于这渺茫的隔壁传说着一切:

“那个房间里的妇人走了,是同一个男人走的。都知她是很能干的,可是谁也没见。总之,她的房里常常有人住宿和夜里讲话,她是犯了罪……”

小母亲呀!你哭吧!

“宝宝,睡呀,睡呀,……”

过去这个时代小宝宝会跑了,又过几年,妈妈哭他会问:“妈妈,为什么要哭呢?”

孩子仍是不晓得母亲的心,问着问着,在污浊的阴沟旁投射石子。他还是没出巢的小鸟,他不晓得人间的事。

妇人的衣襟被风吹着,她望着生活在这小街上同一命运的孩子们击石子。宝宝回过头来问:“妈妈,你不常常说爸爸上山追猴子,怎么总不回来呢?”

夕阳照过每家的屋顶,小街在黄昏里,母亲回想着结婚的片段,渺茫中好像三月的花踏下泥污去。

应邀出国讲学的学者,因贪图某公司的小利,带了那家公司的一个广告雇员出行。到达目的地后,广告雇员大出风头,他倒成了配角。

吹泡泡

——[中国]高晓声

某国有一位学者,应邀去邻国讲学。他的一位做生意的朋友知道了,赶来央求他说:“请你替我带一个雇员去吧,只要你答应,他在旅途中可以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做到形影不离。而且,你旅行的费用,也由我们公司供给。”

学者听了,自然很愿意。但又怕这太优惠的条件,藏着什么阴谋,所以先要弄清楚。他问道:“你们的雇员跟我去做什么呢?不会是搞特务活动的吧?”

朋友拍拍胸脯保证说:“绝对不,这和政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只是去替我们公司做广告,推销商品,我们是老朋友了,难道还会骗你,出你的洋相吗?”

于是那位学者答应了。

那位雇员确实是一个极可爱的人,年轻、聪明、健康而和气,他的胸部非常发达,似乎经过特别训练,像一个双、单杠或游泳运动员。他一路上照顾学者,殷勤而周到,饮食起居,料理得十分妥帖;行李包裹,上车、下车,全由他提携,不费学者一点力气,而他自己,倒只带了一只分量不重的皮箱,据说里面装的就是商品广告。他只要把这些广告散发掉,任务就算完成。所以,这一趟旅行,有了他,学者是够轻松愉快的了。

这位雇员的确自始至终执行了学者的朋友的指令,真正做到了形影不离。学者开始高兴、愉快,但一到达邻国刚走出机舱,学者就开始吃惊,继而觉得难堪,然后是尴尬、气恼、愤怒,直到最后,终于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甘拜下风。

原来,雇员带来的那只箱子里,装满了无数没有充气的塑料泡。只要把塑料泡吹胀了,那泡面上就是一幅幅商品广告。雇员的任务,就是要把这无数的塑料泡一一吹胀了送人。为了吸引观众,规定不用气筒打气,一律靠嘴巴吹,所以才雇用了胸部特别发达的人员来做这件事。

当然,这位雇员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凭经验他知道在规定时间内,他必须挤一切时间去吹才能完成任务。他怎敢怠慢,所以一出机舱,面对欢迎学者的队伍,他就吹起了泡泡……之后一路吹去,坐汽车赶路他吹,住旅馆之后他就在旅馆门口吹,同学者进餐就在餐厅吹,学者去讲演他就在讲堂外面吹,他做出的效果欢快而热烈,把神圣的讲坛都冷落了。学者一再干预,他全不理睬,最多也只是笑嘻嘻地回答说:“我要完成合同呀。你看我吹!”

学者毫无办法,只好说:“你完成合同,何必跟着我呢,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吹嘛!”

“合同上规定要跟着你的呀!”

“为什么?”

“你是学者,跟着你吹,容易使人相信,效果特好。”

于是学者默然。原来他自己也成了广告的一部分,而且主角竟还不是他,是那个吹泡泡的,他还不及吹泡泡的呢!

黄娅是一位意识超前的时髦姑娘,在寻觅之中,芳龄已到二十七岁。好在苍天有眼,让她在书店遇到了一位饱学之士,虽然她对他的学问不知所云,但在他的熏陶下,她终于成为他的信徒和妻子。

饱学之士

——[中国]沙叶新

观念更新,姑娘们的婚恋观最善于更新。解放前别提了,那时候姑娘们没自主权,“全凭父母一句话,屎壳螂、癞蛤蟆都要嫁”。解放了,姑娘们才开始有权选择意中人。五十年代那会儿,当兵最光荣,姑娘们“不爱金,不爱银,最爱肩上有星星”,大都爱找当军官的。到了“文革”,又不一样了,“只要成份好,别的不计较”,所以当时的国营企业工人、三代贫下中农最容易娶到如花似玉的老婆。八十年代初,又一变,有那么一阵子是“姑娘找老公,专找海陆空”,凡是有海外关系的、落实政策补还一大笔钱的,家有空房的,姑娘们都趋之若骛,你争我夺。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姑娘们的心也搞活了,找港商,找洋人,找什么样的人都有;还有一些“华籍美人”,专找那“美籍华人”的。但也有许多不同流俗的姑娘,由于“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社会风气使然,别具眼光,爱才若命,“只要学问高,就把彩球抛”,专找那有真才实学的郎君。

绝代佳人黄娅便是不同流俗的姑娘。

黄娅今年二十七,不算小了,之所以至今尚未婚配,就是想找一个饱学之士。找呀找呀找,还真让她找到了。

那天,黄娅在书店,面对浩瀚的书海,她深感自己的浅陋无知。

“有没有《美学入门》?”黄娅不那么自信地问营业员。

“有。”营业员说。可他找了很多书架,一层一层地找,也没找到这本书。

一个男子不知何时来到黄娅的身边,他突然用一种似乎转速不对的声音一口气说道:

“浅表层次信息载体积淀于框架深层之书的群落耗散无序之网络淡化视象之走向致使文化消费呈现危机氛围”

他说什么?黄娅不知其所云。但从这男子的语气和态度上推断,黄娅似乎感到他是在说书摆得不好,所以找不到。但他干吗不直说呢?而且说得又没标点。黄娅想也许有学问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假如说得平淡如水,那还有什么学问可言?黄娅侧身看了看这个男子,只见他高挑的身材,清瘦的面孔,戴副金丝边眼镜,头微仰,下巴前伸,目光居高临下。没学问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架势的。黄娅顿时肃然起敬。男子又说道:

“种姓符号余非社会角色诗人”

黄娅似懂非懂,心想他大概是在作自我介绍:他叫余非,是个诗人。不,也许他是说我不是个诗人。说话没标点,真难断句。

此时这个可能叫余非的诗人或者他不叫余非也不是诗人的男子又向黄娅伸出手来:

“一丁角色期待使用非语言的重声姿态符号期待与另一角色系统的沟通and反馈”

这下黄娅可懂了,她的懂并不是听懂了,而是看懂了。谁都可能看得出一个人向你伸出手来意味着什么。黄娅很高兴地也伸出手去,她想这可能就是对方期待的反馈。

他们就这么认识了,而且很快就进行了约会。

他是叫余非,也确实是个诗人。第一次约会,余非就向黄娅出示了他的诗作,标题为《熵与性的倒错及孤独的裂变》,全诗有四句:绿色的乳房挂在透明的树枝上/在厕所尽量把蓝色的屁放响/叫春的猫排泄出一碗酒刺/负面超越人生的宀

黄娅怀着崇敬之心将这首诗反复吟诵了三遍,她不敢说不懂,这倒不是担心会显露自己的无知,而是害怕伤害诗人的自尊,所以她尽力做出充分理解并被感动的样子。但最后一行的三个字她实在不解其意,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三个字是不是缺了几笔?”诗人摇摇头,不屑一答。

“您这是什么诗派?”

诗人拿出一纸宣言,递给黄娅,上面写道:

“超前意识诗派主张诗歌是诗人超前意识的排泄是诗人边缘意识的错乱是诗人人格分裂的击撞是诗人孤独情感的呼吸是他妈的滚他娘的闹着玩”

越是不懂,黄娅越是对诗人崇拜。经过和诗人的几次接触之后,她深感自己的才疏学浅。为了缩短她与诗人的差距,她要诗人介绍几本高层次的书籍供她学习。诗人开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并一一指示快速阅读的门径。于是黄娅沉下心来,闭门谢客,发奋攻读,不出半年,她便自觉学有所成。为了感激她的启蒙者,也为了向诗人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她请诗人来家中一叙。诗人来后刚一坐下,黄娅便激动地说道:

“为了拓展你我之间的情感张力为了构建新的角色组合为了使我们两性之间的亚稳结构嬗变为超稳定系统特通过语言媒介向您传播爱的代码请求您多元的多层次的多视角的全方位的对我观照反思我多么期望我的爱能化释你被压抑的伊特能涵盖你的心能通过原发过程在你的口唇区获得心灵的对应物”

据说不久黄娅就与诗人结合了,而且也成了一位诗人。

检查团去下边检查工作,吃了一顿下边准备的标准的工作餐,但吃完饭后检查团却有人担心自己会被检查……

三四一十二

——[中国]孟伟哉

“老王,我说清楚,中央发了十二条准则,咱得执行。我们这次来检查工作,生活上不搞特殊化,不能搞特殊化。”

“是是。你们不正好十个人吗?十人一桌,四菜一汤,会议标准,这总可以吧?”

“对,就这样,就应该这样。哈哈……”

“老王,你怎么给我们弄到单间来了?在大厅里也可以嘛!”

“是这样,我考虑你们是来检查工作的,也许在吃饭当儿要谈点儿什么,所以,所以……这么着不是方便些吗?嘿嘿!”

“也好,就这样吧!”

“老李,这顿饭吃得怎么样?”

“老王这主儿可真有他的,——三四一十二!”

“你讲什么鬼话哟!”

“咦!头儿,您没有发现他在每个盘子里放了三个菜吗?”

“你瞎嚷嚷什么!我没注意这个。我只看到他按一般标准放了四个盘子。”

“那个鸡汤您也没留心?”

“汤又怎么了?”

“一只鸡,十条大腿呀!”

“天方夜谭!尽说疯话。只有两条腿的鸡,哪有十条腿的鸡?没听说过!”

“头儿,我可是真留意了,咱十个人吃了四条,汤钵里还剩六条。”

“我只知道我吃到了一点儿鸡肉,是腿是翅膀我可没有管。为什么还剩六条呢?你数啦?”

“是的,我数过,哎,最重要的是,我看到老张、小刘他们情绪不对——”

“情绪!他们情绪怎么啦?”

“那六条腿就是他们剩的。他们不吃,互相交换眼神儿,不高兴。我担心他们成为咱这个检查团里的检查组!那可就麻烦了……您想……”

杰夫·彼得斯化名印第安名医沃胡大夫在渔夫山出售回春药酒,后来又为镇长实施了所谓的“催眠术”。可就在“阴谋”被镇长识破时,杰夫却与同伴拿着骗得的二百五十元扬长而去。

杰夫·彼得斯的催眠术

——[美国]欧·亨利

杰夫·彼得斯是个贪婪的家伙,他为了赚钱,搞了许多阴谋诡计,多得像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煮饭的花样。

他常常把他早年的故事讲给我听,我也愿意做他的忠实听众。那时候,他靠在街头卖膏药和咳嗽药水勉强糊口,他每天都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并且常拿最后一文钱同命运打赌。

“在阿肯色州的渔夫山,”他说,“我身穿鹿皮衣,脚穿鹿皮靴,长发披肩,一枚三十克拉的钻石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那枚戒指是我从特克萨卡纳的一个演员那里拿一把小刀换来的。至今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把小刀。

“我那时是作为印第安名医沃胡大夫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当时我只带着一种最好的赌本,那就是回春药酒,那是用几种延年益寿的植物跟几种药草配制而成,是在那一年一度的玉米节舞会上乔克托族酋长的漂亮妻子塔瓜烹制狗肉找配料时无意中发现的。

“在上一个镇上我没赚到几个钱,我口袋里只剩下五块钱。我找到渔夫山的药剂师,他赊给我六打八盎司的玻璃瓶和软木塞。没有用完的标签和配料还在我的旅行包里。我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房间里有自来水龙头,调制成的回春药酒一打打排在桌上,生活似乎又有了新的生机。

“你说那是假药?不,不,先生。六打药酒里有两块钱的奎宁提取液和一毛钱的苯胺。几年以后我从那些城镇经过,那里的人还要向我买这种药酒。

“我打算用这些药换一些钱。于是,那天夜里我雇了一辆大车,开始做我的生意。渔夫山是个适逢疟疾流行的镇市,润肺强心活血的大补剂正合大家的需要,就像素食者席上的烤面包片夹牛羊杂碎一样,我的药酒大受欢迎。我以一块钱两瓶的价钱刚刚出售两打,就觉得有人拉了拉我衣服的下摆。我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下得车来,在一个胸襟上佩着银质星章的人手里塞上了一张五元钞票。

“‘警官,’我说,‘夜里天气不坏。’

“‘你兜售这种非法的假货,还把它吹嘘成药酒,有谁给你发执照吗?’

“‘我没有,’我说,‘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个城市。如果我明天发现是这样,那我一定会去领一份执照的。’

“‘在你领到之前,我只好让你停业。’警察说。

“我收起药酒回到旅馆里,同老板谈到这件事。

“‘哦,你这样做生意在这里是行不通的。’他说,‘这里惟一的医生霍斯金斯是镇长的小舅子,他们不会让冒牌医生在镇上行医的。’

“‘我不行医,’我说,‘我有州里的小贩执照。需要时我再去领个城市的执照。’

“第二天早晨我很早就来到镇长的办公室,他们告诉我镇长还没有上班,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上班。因此我弓起背坐在旅馆的椅子上,在一根上等雪茄腾起的烟雾中耐心等待。

“不多时,一个系着蓝领结的年轻人悄悄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问我现在是什么时间。

“‘十点半。’我说,‘安迪·塔克,是你吗?我看见过你做生意。在南方各州推销爱神丘比特什锦礼盒的不是你吗?让我想想看,里面有一只智利钻石订婚戒指、一只结婚戒指、一只捣土豆器、一瓶止痛药水和一帧多萝西·弗农的照片,这些只需要五毛钱,对吗?’

“安迪看到我还记得他,非常高兴。他是个非常棒的走街串巷的推销员,不仅这样,他还有乐业精神,有三倍的利润就心满意足了。有不少人拉他做些非法的买卖,如卖假药或出售伪劣种子等等,可他总是不受诱惑,从不走歪道。

“我眼前一亮,邀请安迪同我联手,他欣然同意了。我将渔夫山的情况讲给他听,并且告诉他,由于当地的政治同一种泻药混在一起,财源不丰。当天早晨安迪刚下火车,手头也不宽裕。他打算在镇上集资,弄一点钱到尤列卡喷泉去建艘新的军舰。为此我们走出去,坐在走廊上仔细商量。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我独自坐在旅馆里,一个黑人拖拖沓沓地走进旅馆,请我去看班克斯法官,好像就是那位镇长,听说他有急病缠身。

“‘我不是大夫,’我说,‘你干吗不去请那位大夫?’

“‘老板,’黑人说,‘霍斯金斯大夫远在二十英里之外,在乡下给人瞧病。镇上只有您这个医生,而班克斯老爷的病不能再耽误了。他派我来请您,先生,您还是去看一看吧。’

“‘作为同胞,我应该去看看他才对。’我说,因此我在口袋里揣了一瓶回春药酒,来到镇长的住处,那该是镇上最漂亮的房子,复折式屋顶,草坪上有两只铁铸的巨犬。

“除了两撇胡子和两只脚尖,这位班克斯镇长整个身子都躺在床上。他肚子里响个不停,其鸣声之大,如果是在旧金山的话,会使人误以为又发生了地震,赶快逃到郊外去。一个年轻人捧着一杯水站在他的床边。

“‘大夫,’镇长说,‘我病得很厉害。我快要死了,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吧。’

“‘镇长先生,’我说,‘我不配做医药之神埃斯科拉庇俄斯的正规学生,我从来没有在医院受过教育。我不过是作为一个同胞,来看看能不能为您做点什么?

“‘我深表感谢,沃胡大夫。’他说,‘这是我的侄子比德尔先生,他曾经设法减轻我的痛苦,不过毫不见效。哦,天哪!哦——哦——哦!’他似乎很痛苦。

“我向比德尔先生点头打了招呼,在床边坐下为镇长把脉。‘让我看看你的舌头。’我说。接着我翻开他眼皮,仔细看看瞳孔。

“‘你这样有多久了?’我关心地问。

“‘昨天夜里得的病——哦——哦,’镇长喊道,‘大夫,给我开点治病的药吧。’

“‘菲德尔先生,’我说,‘把窗帘拉起一点,好吗?’

“‘我叫比德尔。’年轻人纠正说,‘吃点火腿蛋好吗,詹姆斯叔叔?’

“我把耳朵贴近他的右肩胛骨听了一会儿,然后说:‘镇长先生,急性发炎的部位在你的右锁骨肌。’

“‘老天爷呀!’他说,又哼了一声,‘你能不能用什么药搽搽,或者正正骨,或者用别的什么法子?’

“我拿起帽子,朝门口走去。

“‘大夫,您要走吗?’镇长干号着说,‘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丢下我带着这种——什么锁骨肌腱炎去死吧?’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比德尔先生说,‘看着你的同胞受苦,你忍心吗,哗哈大夫?’

“‘别再吆喝牲口耕田了,’我说,‘我是沃胡大夫。’于是我又走回床前,甩了一下长发。

“‘镇长先生,’我说,‘你只有一个希望。药物对你不起什么作用了。药物的效力固然很大,但有一样东西效力更大。’

“‘那是什么呀?’他说。

“‘科学论证,意志胜过药物。’我说,‘你要有一种信念:你没有痛苦,没有疾病,那不过是我们不舒服时产生的感觉。’

“‘大夫,您再说一遍行吗?’镇长说,‘你该不是一个社会主义者吧?’

“我说:‘我讲的是一种伟大的关于心理调节的学说,是一种以长距离、潜意识来治疗迷妄症和脑膜炎的启蒙学派,是一种神奇的室内运动——人们通常把它叫做催眠术。’

“‘你能施行这种手术吗,大夫?’镇长问。

“‘当然,我是犹太教最高长老院的大祭司和内殿法师之一,’我说,‘只要我一挥手,瘫子能下地行走,瞎子能重见光明。我是降神者,是花腔催眠师,是心灵的主宰。最近在安·阿保尔举行的降神会上,我挥挥手,使已故的酒醋公司董事长得以重返人间,同他的妹妹简交谈。你们平时只看见我在街上卖药给穷人,’我说,‘我不给他们施行催眠术。我决不轻易地做,因为他们没有钱。’

“‘你能给我治病吗?’镇长问道。

“‘您别急,’我说,‘我不论走到哪里,医学界总是跟我找麻烦。我不行医。不过,为了救你的命,我会给你做心理治疗,只要你别抓住执照不放手。’

“‘那当然。’他说,‘现在就开始吧,大夫,又痛起来了。’

“‘我收费二百五十元,保证两次治愈。’我说。

“‘您的一切条件我都答应,’镇长说,‘我付给你二百五十元。我想我的命能值这么多钱。’

“我坐在床边,直盯住他的眼睛。

“‘听着,你要放松,什么病之类的事全都忘掉,’我说,‘你没有病。你心脏没有病,锁骨或肘部尺骨端和脑部没有病,什么病都没有。你没有哪里疼痛。否定一切疾病。你身体上的疼痛消失了,是不是?’

“‘我的确觉得好了一点,大夫,’镇长说,‘鬼才骗你。现在再编几个谎,说我左腹部并不发胀,我想你们就可以扶我起来吃些香肠和荞麦饼了。’

“我又做了几个手势。

“‘好,’我说,‘炎症没有了。近日点的右叶已经消退。你现在想睡觉了,你眼睛快睁不开了。目前控制住病情了。现在你睡着了。’

“镇长很快进入了梦乡,打起鼾来。

“‘你瞧,铁德尔先生,’我说,‘现代科学就这么神奇。’

“‘比德尔,’他纠正道,‘你什么时候给叔叔再治一次,坡坡大夫?’

“‘沃胡大夫,’我说,‘下一次就定在明天上午十一点吧。等他醒过来。给他服八滴松节油,吃三磅牛排,再见。”

“第二天,我准时来到镇长家。‘你好,瑞德尔先生,’他打开卧室门时我说,‘你叔叔今天早晨怎么样?”

“‘他似乎好过多了。’年轻人说。

“镇长的脸色很好,脉搏正常。我又为他做了一次治疗,他说连最后一点疼痛都消失了。

“‘现在,’我说,‘要想完全康复,你还需要在床上躺一两天。幸好我来渔夫山,镇长先生,因为一切正规医学院出身的医师所开的药都不会对你的病有疗效。现在既然病已除尽而疼痛不复施虐,我们不妨谈谈更愉快的话题——也就是二百五十元的医疗费。请别开支票,因为无论在支票正面还是背面签名我都不愿意。’

“‘我身边有现钞,’镇长说。然后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荷包。

“他数出五张五十元券,拿在手里。

“‘打收条。’他对比德尔说。

“在收条上,我签了字,镇长把钱交给我。我将钱小心地放进内层衣袋。

“‘警官,现在是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了。’镇长讪笑着说,根本不像个病人。

“比德尔先生抓住我的胳膊。

“‘你被逮捕了,沃胡大夫,别名彼得斯,’他说,‘你的罪名是无照行医,你违犯了州立法。’

“‘你是谁?’我问。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镇长从床上坐起来说,‘他是州医药会雇佣的侦探。他已经盯着你走过五个县。他昨天来找我,我们订下这计谋来逮捕你。我想你的行医生涯到此结束了,骗子先生。你说我生什么病来着,大夫?’镇长一笑,‘什么综合症——不过,我想脑筋失灵是不可能的。’

“‘什么,一名侦探?’我问。

“‘完全正确,’比德尔说,‘我得将你移交给司法长官了。’

“‘你来试试看。’我说着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想把他从窗户扔出去。说时迟,那时快,他拔出枪来顶住我的下颚,我只好站住不动。于是他给我戴上手铐,还把二百五十元钞票从我的口袋掏出来。

“‘我证明,’他说,‘这正是你我做上记号的钞票,班克斯法官。等我把他押到司法长官办公室,我会把这钱交给他,他会给你开一张收条。这些钱要先借用一下,因为它是物证。’

“‘好吧,比德尔先生,’镇长说:‘现在,沃胡大夫,’他接着说,‘你怎么不再表演一番,用催眠术把你的手铐卸掉?’

“‘警官,我们先走吧,别听他啰嗦了,’我架子十足地说,‘我会尽力而为。’接着我摇晃着手铐对班克斯说:‘镇长先生,不消多久催眠术的神奇效力会使你相信那是成功的,而且你会肯定这一次也是成功的。’

“我想确实如此。

“当我们走近大门口,我说:‘现在我们不会碰到什么人,安迪,我认为可以去掉我的手铐了。而且——’嘿,怎么啦,当然比德尔就是安迪·塔克。那完全是他的计谋。这一来我们就有了资金,我们做生意就有了本钱了。”

驴去看画看到的是驴,熊去看画看到的是熊……万兽之王大象不信,他也去看画,看到的是头大象。

看画

——[美国]马克·吐温

从前,有位画家画了一幅得意之作,并把它挂在一个他能从镜子里看得到的地方,他说:“这下看上去距离倍增,色调明朗,感觉比先前更好了。”

画家的猫把这件事告诉了森林中的众兽。众兽对这只家猫向来推崇备至,因为它博学多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极有教养,能告诉它们许多它们不知道,甚至高深莫测的事。

听了这条新闻,它们都很激动,于是连连发问,以便充分了解情况。它们问画是什么样的,猫就讲解了起来。

“那是一种平的东西,”它说,“出奇地平,绝妙地平,迷人地平,十分精致,而且……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众兽听了更加疯狂了,说无论如何要看看这张画。熊问:“是什么使得它那么漂亮呢?”

“是它的美貌。”猫说。

这个答复令众兽更赞叹不已,更觉得高深莫测,它们越发激动。接着牛问:“镜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说呢,镜子就是墙上的一个洞,”猫说,“朝洞里看进去,你就能见到那张画,在那难以想像的美貌中,它显得那样地精致,那样地迷人,那样地惟妙惟肖,那样地令人鼓舞,你看了以后会有些头晕,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驴此时开口了,它说以前从没有那样漂亮的东西,也许当世也没有。又说用一整篓形容词来宣扬一样东西的美丽之日,就是需要怀疑之时。

驴的怀疑论使众兽也产生了怀疑,猫见状马上离开了。这个话题被搁了几天,但与此同时,众兽的好奇心又在极度膨胀,那种想一睹为快的兴趣又复活了。于是众兽纷纷责备驴把那也许能给它们带来乐趣的事弄糟了,而这种仅仅对那画的漂亮产生的怀疑,却没有任何根据。驴不加理睬,安之若素,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它和猫谁是正确的。它要去看那洞,然后回来报告它的实地所见。众兽感到既宽慰又感激,请它马上去,于是驴便动身去看那个洞。

驴碰到了一个难题,它不知道该站在什么地方看,最后,错误地站到画和镜子之间,其结果是那画没法在镜子中出现,它回去说:

“猫撒谎,那洞里除了有头驴,啥也没有,它说的那个什么东西连个影都没有,只有一头漂亮的、友善的驴,仅仅是一头驴,什么都没有。”

象问:“你看仔细、看清楚了吗?你挨得近吗?”

“当然了,我发誓,没有谁比我看得更清楚、更仔细了。噢!万兽之王,我挨得那么近,我的鼻子和它的鼻子都碰上了。”

“这真怪了,”象说,“就我们所知,猫以前一直是可信的,再让一位去试试看。去,巴罗,你再去看看那个洞,然后报告你所看到的。”

熊接到命令立即前往,回来后它说:“猫和驴都说谎,洞里除了有头熊外,啥也没有。”

众兽大为惊奇和迷惑不解,现在谁都渴望亲自去尝试一下,搞个水落石出。于是,象便让他们一个一个地看那个洞。

第一个去的是牛,它发现洞里除了一条牛,啥也没有。

虎发现洞里除了一只虎,啥也没有。

狮发现洞里除了一头狮,啥也没有。

豹发现洞里除了一头豹,啥也没有。

骆驼只发现有骆驼,别无他物。

象听了它们的报告,怒不可遏,决定要亲自前往,弄个水落石出。

象回来后,不客气地训斥了它的全体庶民,因为它们全都撒谎,对猫的无视道德及盲人摸象的做法更是怒不可遏,它说:“除非是个近视的傻瓜,否则,不论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个洞里明明只有一头象。”

法兰克·佛森是犯罪少年心中的偶像,是绝顶聪明的人,但卡斯楚却仅通过一个少年便使他自动落入法网。

小精灵

——[美国]劳伦斯·威廉斯温

强尼·达金的手腕被警察紧紧抓住的时候,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自然、镇定而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卡斯楚先生以前曾经在那一对黑溜溜的眼睛里看到这种眼神。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因此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你大概搞错了吧!卡尔,”卡斯楚微笑着对警察说,“这个男孩并没有拿我的锁。”

卡尔的大头在不停地摇晃,“别耍我了,卡斯楚先生,”他说,“我看见他从你架子上拿的,千真万确!”

“当然啦,他是从架子上拿的。但,是我叫他去拿的。”卡斯楚轻松地编造了一个谎话,因为这是他的强项。

卡尔警官并没有相信他的话而放开手。“你正在造成大错,你知道吗?卡斯楚,”他大声地说,“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了。如果你现在不提出告诫,他会对你变本加厉的。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明白的。好了,你愿意挺身而出吧!您还有别的事吗?”

卡斯楚先生回想起自己曾经所做的——那些曾经被列入档案的往事,他瘦削的脸上出现一丝宽容的微笑。“但是,我不想提出任何告诫,卡尔……”他诚恳地说。

“你看!”警官突然打断他的话,“你以为这么做是在给小孩子一个机会吗?你可怜他,因为他还小对吗?我告诉你,大错特错!你只是让他再回到法兰克·佛森那儿,让那个恶棍再教他更多犯罪的伎俩罢了!这儿的情况你比我了解,卡斯楚,小孩们把佛森奉为英雄,而他正把他们聚结成一群不良少年来供他驱使。总归一句话,主意还是你自己拿。如果是佛森本人,你就不会这么袒护他了吧?”

卡斯楚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透过玻璃橱窗望着外面的街道。“不,”他轻轻地说,“不,我绝不会袒护法兰克·佛森。

“但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与佛森毫无关系,对吗?我们说的是强尼·达金,你一定是误会了,因为是我让他去拿锁匙的,对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卡尔觉得没有争辩下去的必要了。他冷峻地盯着卡斯楚那张固执的脸孔,过了几秒钟后卡尔放开强尼·达金的手腕,转过他那肥胖的身子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他们两人——一个是六十岁的老人,一个是十四岁的小鬼,仿佛有了无言的默契,一直等到沉重的脚步声踏出门外,卡斯楚才长出了一口气,摊开手掌朝那个小鬼笑了笑。

“现在,”他用认真的语气说,“你可以把锁还给我了吧?!”

强尼·达金一语不发地松开手腕,把锁挂回架子上。他闪烁的眼光移动在架子和卡斯楚先生之间。

“这只锁头太普通了,”卡斯楚把它拿起来,继续说,“把你的鞋带借我用用。”

这种命令似的口吻使强尼·达金不得不弯下腰,解开那双又破又脏的鞋子左边的鞋带。

卡斯楚先生把鞋带拿在手里,检查了一下带有金属片的一端,把它夹在手指中间,像夹铅笔那样,然后很自信地将金属片插入钥匙孔。他那看起来似乎毫无用处的手指轻轻挑动了三四下,锁头“啪”地一声就开了。

强尼·达金看完了卡斯楚的表演后非常惊讶。“嘿,你怎么弄的?”他问。

“别忘了!我是一个锁匠。”

听了这句话,强尼·达金换了一副表情。“嘿,你不只会这些吧?”他马上接口说,“我记得法兰克·佛森提起过你。我原来以为他是骗我的。他说你以前曾是保险箱大盗——最伟大的保险箱大盗,是吗?”

“兄弟们以前是这么称呼我的。”卡斯楚先生顺手把东西整理了一下,“强尼,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刚刚我已经对你略施小惠了。我需要一个小帮手,一天三小时,只是替我看店,这样我可以做些别的事,每天放学以后来,星期六则是全天,每小时七角五分钱的报酬,你想不想做?”

原先留在强尼·达金脸上好奇、惊异的表情这时变成不屑一顾的神色。“留着吧!”他说,“这个机会给那些呆小子会更合适的!”

“你太聪明了,是吗?”

“如果我缺钱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去弄,才不要整个礼拜为了工作而操劳呢!”

“而且,如果你没有找到适合的工作,”卡斯楚先生接着说,“你的朋友佛森也一定能帮你。对吗?”

此时,强尼脸上显出骄矜、自恃的神色。“没错!”他说,“他很厉害的。”

卡斯楚露出轻蔑的笑容。“厉害?他也只会耍偷偷银行的小把戏而已。我说,不出一年,他准会做大牢的。”

强尼仰着头说:“不可能!”

“当然,在一年之内他还能干点盗窃的小案子。”卡斯楚先生坚持地说。

“好吧,”他的口气变得粗暴了,“我不再跟你谈论这些了,让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吧!”

卡斯楚先生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一本已经泛黄的小本子——报纸剪贴簿,他把它摊开在小孩面前。把“保险柜大盗之王”指给小孩看。

现在,卡斯楚先生表情缓和了许多,脸上堆满了微笑。“强尼,我不会傻到把其中的奥秘告诉你的,连佛森都一无所知。曾经有专家用了二十五万美元请我传授,都被我拒绝了。”

“但在我的回忆录里都有详细的记录,”卡斯楚继续说,“我把那本活页笔记簿放在房间的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在里面写着我的各种开锁技巧,等我死了就会出版。那时,一夜之间,每一个人——包括小偷、大盗、锁匠等等的每一个人都会知道。当然,只要每个人都知道了,那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强尼似乎觉得有些惋惜,“唉——”他说,“你本来可以大捞一票的,为什么不……”

“大捞一票?”卡斯楚先生插嘴说道,“没错,别人口袋里的二十五万美元更不是个小数目。可是,那得花二十年的功夫才偷得到。其中还要扣掉一半的开销,至少一半,算起来,我每年只能存下两千美元。可是,我这家五金店的收入比那个多很多,去年我赚了超过三倍的钱。”

“等一下!我还有话说,”强尼·达金说,“你本来可以赚更多的钱。”

“是吗?”卡斯楚先生坦然一笑,“噢,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其中的二十三年我是在监狱中度过的,使我的平均收入大大降低了。”

“二十三……你怎么会被捉呢?”

“人算不如天算啊!从来就没有不打败仗的将军,总有一天会出错的。愈早犯错就愈容易回头。没有人是绝顶聪明的,强尼——你不是,你的好朋友佛森也不是。”

自恃、固执的神色又爬上了强尼·达金的脸。“那是你认为的,”他说,“你不知道世上还有许多聪明的人,对他们来说,被抓根本就是个玩笑。”

卡斯楚先生很惋惜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再见了,强尼。”他失望地说,“我要工作了。”

第二天晚上,大约深夜一点钟左右,已经在卡斯楚先生的房里埋伏了两个晚上的卡尔警官手握着左轮枪,轻轻地走上前,佛森还来不及拿到那本笔记簿之前,卡尔警察就逮捕了他。

又隔了一天,下午的时候,卡斯楚先生正在看一本活页笔记簿。刚刚放学的强尼·达金经过他的店前。

“强尼,你可以进来了,”他说,“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了。”男孩慢慢地走近柜台,说:“我听说法兰克·佛森被抓走了。”卡斯楚先生神情自若地说:“被抓进市立监狱去了。现在,这个大傻瓜终于被捕了。他破门而入就是想要这本笔记簿。”

“他大概以为这本小簿子里有什么大秘密吧!”卡斯楚先生接着说,“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一个笑话,一个关于回忆录的大笑话。其实啊!现在谁不晓得,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写回忆录呢?!如果写了,便会引起人们邪恶的念头,你说呢?强尼,那是不可思议的。可佛森这个傻瓜偏偏听信这些话。有一天,我会找时间告诉他,我这本笔记簿里面全是账单。”

强尼·达金没说一句话,他倾听着卡斯楚先生的述说。他敏锐的眼睛盯着卡斯楚先生的脸,在他的眼中流露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眼神——一种崇拜、尊敬的眼神。“也许,聪明的人并不聪明,对吗?”他轻声地问。

一个令他着迷的女孩扒走了他的钱包,经过交涉,女孩把一个皮夹给了他后跑掉了,而他不但没有抓住女孩,反被另一位女郎指控为扒手。

小偷

——[美国]雷蒙德·卡弗

正在出售机票的柜台边站着的那个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光亮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髻——那男人想像它放下来披散在她小小的背后的样子——并且一个沉重的黑包挂在穿着皮衣的肩膀上。他没法一睹她的面貌——她排在他前面。一直到她买好票,转身离去时,他才将她的美貌尽收眼底,她脸色苍白、双眸漆黑、嘴唇丰满。她的美使他心跳加快。她似乎知道他在盯着她看,所以她的目光突然移开了。

“您好,先生。”航空公司职员对他说。那男人只好不再看——他猜她大概二十五、六岁吧——买了一张到东部某城市的二等舱往返票。

他所要坐的那次航班一小时后才起飞,为了赶时间,他走进机场的一间鸡尾酒吧,点了一份加冰威士忌,然后一边喝着酒,眼睛一边在候机的人潮中来回地移动,其中有不少他认为还是待字闺中的美丽少女,穿着流行杂志上的服饰在候机。后来,那个穿皮衣的黑发少女又进入了他的视线,这时她站在服务台附近,和另一名穿着滚毛边外套的金发少女谈得很投入。他很想在她搭机飞往她要去的地方之前吸引她的注意,好请她一起喝杯酒,但是转念一想,即使她朝他这边看,酒吧间的阴影可能也很难让她看见他。过了一会儿,她们两个分手了,但是都朝其他方向走了,于是他很失望,又叫了第二杯加冰威士忌。

她又一次出现时,他正准备买本杂志在飞机上看,他觉得有人挤着他。起初他很奇怪为什么有人这么挨近他,但一看到是谁以后,他便心头一喜。

“生意真好。”他说。

她抬起头,脸上有些霞色,嘴角泛上一抹怪异的笑,稍纵即逝,然后便转身消失在候机室的人潮中。

站在柜台边的那个男人,手里拿着那本杂志,下意识地伸手去掏后面口袋的皮夹时,却发觉皮夹不见了。

皮夹什么时候丢了呢?他想。他脑中开始列出皮夹中的东西:信用卡、现金、会员卡和身份证件。他的胃中翻搅着类似害怕的情绪。是那个黑发少女吗?只有她与我如此靠近,他这么想,并且立刻想到他的皮夹可能是被她扒走了。

怎么办?很庆幸的是他的机票还在,正在西装里面的口袋里安稳地躺着——他伸手进去摸一下那个信封,确定还在。他可以搭这班飞机,抵达目的地后,给他的朋友打电话,让朋友来接他——因为他连搭公共汽车的钱都没有,然后处理完事情,再回家。但是现在,他得把遗失的信用卡先处理好——打电话回家,叫他太太从书桌的最上面一个抽屉里找出电话号码,再打电话与各个公司联系——好麻烦啊,这整件事的麻烦程度简直令人窒息。他该怎么办?

他又一转念想,还是先报警,告诉警察发生了什么事,描述那名年轻女子的样子。她真该死,他想,她装出那注意到他的样子,站得靠他那么近,还在他说话时让脸红得像晚霞一样美丽——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扒他的钱。她的脸红并不是害羞,而是担心被识破,这点最令他受不了。这可真是害死人了。他将对警察隐瞒一些细节,只告诉他她做了什么,皮夹里有些什么东西。他咬紧牙根,他想他的那个皮夹可能从此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

这时,那个黑发女孩又一次闯入了他的视线,他吓了一跳,而又非常高兴,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就近告诉站在X光机附近的警卫。她背对着候机室前面的窗户坐着,暮色中,计程车和私家车在她身后逐渐聚拢,缓缓移动着。她似乎正全神贯注地读一本书。她旁边有个空位,于是那男人便走过去坐下来。

“我一直在找你。”他说。

她看他的眼神,好像一点儿都不认得他的样子。“我不认识你。”她说。

“你认识我!”

她好像生气了,把书摆到一边。“这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像捡拾迷途的动物一样捡女孩子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是你扒走了我的皮夹。”他说,并且为他用了“扒走”这个字而沾沾自喜,认为比用偷、窃,甚至抢字,更口语化。

“你说什么?”那女子说。

“在杂志摊那边,我知道是你做的。如果你把它交还给我,这件事就算了,否则,我就把你交给警察。”

她似乎自认倒霉。“好吧。”她说,然后从她腿上的黑皮包里拿出一个皮夹。

他接过来,随即一怔,“等一下,”他说,“这不是我的。”

那女孩放下皮夹就跑了,于是他便在后面追,就像电影里的画面一样——旁观的人四散躲避,那女孩闪来躲去,以免撞到人,他沉重的呼吸声提醒他,他已经老了——后来,他忽然听见有一个女人在他的后面大叫:

“站住,小偷!抓住那个人!”

等他再回头去找前面的黑衣女孩,已经无影无踪了。这时有个穿海军装的年轻女子伸出脚绊倒他,他重重地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肘都重重地跌在候机室的瓷砖地板上,但那个不是他的皮夹还在他的手里。

那是个女用皮夹,里面塞满了钱以及各种信用卡,而皮夹的主人是那个穿着滚毛边外套的金发女郎——那个与黑发女扒手说话的女人。她也是气喘吁吁的,身边还有个警察。

“就是他,”金发女郎说,“他扒走了我的皮夹。”

现在,他无法向警察证明他的身份。

两个星期后——困窘和愤怒已渐平息,家庭律师的钱也付了,家中的混乱也恢复了。一个美好的早晨,邮包寄回了那个皮夹,没有附带任何解释。皮夹里的东西都在,还是老样子。虽然事情过去了,但那男人觉得他的后半辈子每看到警察都会不自在,那件事让他觉得有些羞愧,尤其在女人面前,感觉更强烈。

霍恩斯奈格尔博士参加完雅普雅普岛举行的民意盛会后,嘲笑岛上所谓的言论自由实际上是有钱人的言论自由。但他所推崇的本国民主也招来了对方的嘲笑。

雅普雅普岛的金喇叭

——[美国]奎因

《雅普雅普岛上部落的奇风异俗》这本书是大名鼎鼎的探险家艾麦利·霍恩斯奈格尔博士出版的,里面提到了一些关于言论自由的趣闻,这些趣闻是他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岛上通过观察土著居民得到的。

有一次,雅普雅普岛的酋长伊吉·布姆布姆在宫里设宴招待霍恩斯奈格尔博士。谈话中,这位探险家问:“岛上法律准许居民自由和公开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吗?”

“当然准许,”伊吉·布姆布姆说,“政府严格执行人民的意志,岛上的居民享有最充分的言论自由。”

“这在实际上是怎么实行的呢?”霍恩斯奈格尔问道,“您对公众的意见怎样做出判断呢?”

“这太简单了,”酋长解释道,“要决定任何重大问题的时候,我们就把全岛居民召集起来。大僧正先根据羊皮纸手稿宣布要讨论的问题,接着我细听金喇叭的声音,人民的意志我就全部知晓了。”

“金喇叭吗?它是什么东西?”霍恩斯奈格尔问。

酋长说:“金喇叭是表达公众意见、传达公众心声的惟一工具。我把右手举过头顶,宣布说:‘凡是赞成的,请吹喇叭!’马上,所有赞成的人就会吹金喇叭。接着我又把左手举过头顶,宣布:‘凡是反对的,请吹喇叭!’这时反对的人就吹金喇叭了。然后按照吹得最响亮的那一边人的意思来决定就是最公平的了。”

“照我看来,”霍恩斯奈格尔博士说,“这种民主方式是我听过的最完善的方式了。我很想参加这样表达民意的盛会,并且拍几张照片作为纪念。”

霍恩斯奈格尔博士在第二天下午就亲眼看到这一切了。全岛居民都被召集到宫廷前面来解决一个重大问题。这里聚集了近三千人。要是不把他们身上的臂布算上的话,他们全都是赤条条的。可是在隆重宣布开会之前,又有四个衣着华丽的大人物到场了,他们是乘着镶着珠宝的轿子来的。这四个全身珠光宝气、香气四散的大人物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一在丝绒椅垫上坐了下来。仆人们用孔雀羽扇替他们驱走炎热。

“这四个人是谁?看起来与众不同。”霍恩斯奈格尔问。

“他们是本岛最最有钱的人。”酋长回答。

所有人都到场后,大僧正就开始宣读羊皮纸手稿。随后酋长走上前来,把右手举过头顶。

“凡是赞成的——请吹喇叭!”他喊道。

这时,坐在丝绒椅垫上的四个财主便使劲地吹起了喇叭。

于是酋长又把左手举过头顶。

“凡是反对的——请吹喇叭!”他喊道。

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人吹喇叭。

“决议通过了!”酋长宣布。

于是仪式宣告结束,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了。

霍恩斯奈格尔跟着就问酋长:“为什么只见到四个财主吹了金喇叭?”

“因为金喇叭只有他们才买得起,”酋长解释说,“其余那些人全不过是些干活的粗人罢了。”

“照这样,这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言论自由,”霍恩斯奈格尔说,“归根结底,只有少数几个阔人吹他们自己的喇叭。在我们美国,政府给人民充分的权力、充分的机会来表达自己的意志。”

“当真?”酋长叫起来,“那么,美国是怎么样做的?”

霍恩斯奈格尔说:“在我们美国根本就不用金喇叭,我们用的是各种报纸、杂志和广播电台。”

“这倒挺有意思,”酋长说,“可是这些报纸、杂志和广播电台归谁领导呢?”

“有钱人。”霍恩斯奈格尔回答说。

“这跟我们岛上没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一个样子吗?”酋长说,“在你们那里也净是有钱人吹自己的喇叭,那些呼声不也仅仅代表他们的意志吗?”

贵族老爷的马被盗了,他仅在报纸上作了个声明,就使被盗的马失而复得了。

威胁

——[俄国]契诃夫

一天夜里,贵族老爷家的马被盗了。第二天,他在所有的报纸上都刊登了这样一个声明:“如果不把马还给我,那么我就要采取我父亲曾经用过的非常措施来严惩他。”威胁生效了,小偷不知道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不过他想那种惩罚一定很可怕、很残酷,于是偷偷地把马送回来了。能有这样的结局,贵族老爷很高兴。他向朋友们说,他不要步父亲的后尘了,因为他很幸运地重获了失窃的马。

“那么,你父亲是怎么做的呢?”朋友们问他。

“你们想知道是吗?好吧,我告诉你们……有一次他住旅店时,马被偷走,他就把马肚带套在脖子上,背着马鞍走回家了。如果小偷不是善良和客气的话,我想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我父亲的老路了。”

林法尔救了一位老人后,如约来到老人指定的地点,在那里有三个各具法力的苹果,老人让他任意选摘一个吃,林法尔很快就做出了令他终身受用的选择。

一个东方的传说

——[俄国]屠格涅夫

在巴格达,宇宙的太阳神林法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多年以前,当林法尔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有一天,他在巴格达郊外散步。

他忽然听见一声声叫唤:“救命!救命!”

在同年龄的年轻人中间,林法尔是以聪慧多智出名的,而且他怀有恻隐之心。

他向着呼救的方向飞奔而去,他看见两个强盗将一个衰弱的老人缚在城墙上,正在掠夺他身上的东西。

林法尔抽出他的剑,向那两个恶汉冲去。最后,他杀死一个,另一个被他赶走了。

老人得救了,他跪在恩人面前,吻他的衣角,叫道:“英勇的年轻人,我应当报答你的慷慨行为。我外貌是一个可怜的乞丐,不过那只是外貌而已,我不是平常的人,这一点请你相信我。你明天大清早到总商场来,我在喷水池旁边等你,那时你就全明白了。”

林法尔想:“这个人看外貌的确是一个乞丐,可是什么样的事情都会有的,那就去试一次吧。”他便回答道:“很好,老伯伯,我一定去。”

老人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便走了。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刚升上树梢,林法尔便如约来到商场。老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一只肘靠在喷水池的大理石盘上。

老人默默地牵着林法尔的手,带他进入一个四面围着高墙的小花园。

花园的正中,一棵很奇特的大树长在一块绿色的草坪上。

这棵树像是扁柏,只是它的叶子是天蓝色的。

树上结了三个苹果,都悬在朝上弯的细枝上。第一个是白的,不大不小,像牛奶一样地白;第二个大而圆,鲜红色;第三个是黄色的,小而有皱纹。

虽然风平浪静,但整棵树都在微微打颤。它发出一声尖脆响亮的哀叫,它好像知道林法尔来了似的。

“年轻人,”老人说,“你可以在这三个苹果中随便选一个吃,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要是摘白的来吃,你会成为世上最聪明的人;你要是摘红的来吃,你会像犹太人洛齐斯尔特那样的有钱;你要是摘黄的来吃,你会得到一般老妇人的欢心。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要迟疑了。一小时之内,苹果就会枯萎的,连这棵树也要沉到地底下去的!”

林法尔听了老人的话,陷入了沉思。“我应当怎么办呢?”他低声自语道,好像在同他自己辩论似的,“要是你太聪明了,也许你就不肯好好地过活了;要是你比什么人都有钱,妒忌你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我不如摘第三个,就是能讨老妇人欢心的黄苹果吃!”

林法尔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老人张开他没有牙齿的嘴大笑说:“啊,聪明的年轻人!你选得很好!白苹果对你根本没什么用,你其实比所罗门还聪明,红苹果你也用不着……你就是没有它,也会有钱的……”

“老人家,您能告诉我,”林法尔兴奋地说,“上天所保护的,我们喀立甫的尊贵的母亲,她住在哪儿?”

老人鞠躬到地,向这年轻人指示了路。

几乎所有“幸福”的答案都不能使国王满意,但有一个智者的答案国王虽不满意,但百思不得其解。

幸福

——[俄国]亚·伊·库普林

在一个富有的强国,伟大的国王把国家里所有的诗人和智者都叫到他跟前来。他问他们:

“什么是幸福?”

一个人急忙回答:“幸福是能一直看见您那非凡的脸上闪烁着的光辉和永远感到……”

“挖掉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国王漠然地说,“下一个!”

“幸福就是行使权力。作为国王,您是幸福的!”第二个高声叫喊道。

伟大的国王听后,苦笑着说:

“可是痔疮使我很痛苦,我无法行使权力治好它。割去他的鼻子,你这个混蛋,下一个!”

“幸福是拥有财富。”第三个结结巴巴地说。

国王回答说:

“我很富有,可是这个问题我不得不问,一块跟你脑袋一般重的金锭能使你满足吗?”

“嗯,陛下!”

“你将得到它。来呀!把像他的脑袋一样重的金锭系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把这个乞丐抛到海里去!”

“第四个!”伟大的国王有些不耐烦地喊道: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眼睛滴溜溜转的人,肚子贴着地爬过来说:

“啊,大智大慧的人!我的需要不多。我饿了,只要填饱肚子,我就幸福了。我将在整个宇宙里为您的仁慈歌颂。”

“给他喜欢吃的食物,填饱他的肚皮,”国王厌恶地说,“等他胀死了来告诉我。”

接着又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肤色红润,前额低窄。他是一个大力士。他叹了一口气说:

“幸福在于创作。”

另一个是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诗人,面颊上点缀着点点红斑。他说:

“幸福在于健康。”

国王听了伤感地说:

“瘦弱的诗人,如果我能用我的权力改变你的命运,一个月后你将会向诸神乞求灵感;你这个英雄赫克利斯般的人物,就会到医生那儿乞求减轻体重的药丸,平安地去吧。还有谁?”

“幸福就是死亡!”第七个戴着水仙花冠的人骄傲地说,“幸福根本就不存在,它是虚幻的!”

“砍去他的脑袋!”国王懒洋洋地说。

“陛下,陛下,开恩!”死囚大叫,脸色变得比水仙花瓣还要白,“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把他拉下去,砍掉他的脑袋。”国王斩钉截铁地说。

又来了许多人。其中一个只说出了下面几个字:

“女人的爱情!”

“很好。”国王表示赞同,“从全国挑选一百名漂亮的女人给他,同时给他一杯毒药。等他的灵魂离开他的躯体后就来告诉我,我将去看看他的尸体。”

还有一个人说:

“能立刻满足我的每一个愿望就是幸福。”

“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国王狡黠地问。

“您是问我吗?”

“对,我在问你。”

“陛下,这个问题提得太突然了。”

“把他活埋了。啊,又来了一个聪明人?唔,唔,走近一点……也许你知道幸福是什么?”

这是一个真正的智者,他回答道:

“幸福在人的思维里。”

国王的眉毛颤动了一下,他怒吼起来:

“啊!人的思维!什么是人的思维?”

这个聪明人——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智者——只是怜悯地微微一笑,不做任何回答。

等待他的是地牢,那里永远是一片黑暗,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一年后,当侍从把这个囚犯带到国王面前时,他已变得又盲又聋,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了。国王问他:“怎么样?你现在感到幸福吗?”

智者心平气和地答道:

“是的,我是幸福的。在牢里,我是国王,是富翁,是穷人,是饱汉,也是饿汉,这一切都是思维赐给我的。”

国王发怒了,他高声说:“思维!思维到底是什么?你记住五分钟后我要把你吊死,还要往你那可恶的脸上吐唾沫,到那时你的思维能干什么?能为你消灾解忧吗?还有你在地球上滥用过的那些思维将来在哪里安身?”

作为一个真正智者的他还是心平气和地说:

“傻瓜!思维永远不会消失,它是永恒的。”

小维佳问爸爸一个问题,爸爸还没有解答完,维佳就从爸爸和妈妈的身上得到了答案。

身教言传

——[前苏联]勃罗多夫

一张铺有天蓝色桌布的圆桌旁围坐着一家三口人。爸爸在翻阅报纸,妈妈在绣坐垫,看书的那个孩子是八岁的小维佳。

“爸爸,我有个问题弄不清楚,”维佳突然向父亲发问,“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有些人会吵嘴呢?”

“很简单,”爸爸把报纸放置在一旁说了起来,“打个比方,我们的房屋管理员与庭院清扫工之间有了不同的意见……”

“那根本不可能!”妈妈打断了爸爸的话,“房屋管理员与庭院清扫工相处得很好。”

“这只是一个假设。”爸爸辩解道。

“你不应该凭空瞎举这样的例子!”妈妈提高嗓门喊了起来。

“那么,还是你给孩子解释解释吧。”

“你总是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不是我推卸责任……可是你总是找碴儿……”

“什么?又是我找碴儿!”

“是的,是你……”

“不对,是你……”

“哎呀,别吵了,”小维佳大声说,“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格利戈里·伊万诺维奇邀请新结识的贵妇人去戏院看戏,却因吃一块蛋糕对她大动肝火,最后弄得他们不欢而散。

贵妇人

——[前苏联]左琴科

格利戈里·伊万诺维奇用袖子擦了擦下巴,打开话匣子之前还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咳,各位老兄,我可不喜欢那些戴宽檐儿帽子的娘儿们。在我看来,一个女人戴上一顶宽檐沿儿帽子,脚上穿一双长统袜子,手里抱只哈巴狗儿,或者嘴里镶颗金牙,那她根本就算不得女人,我压根就不会把这种贵妇人放在眼里。

“可是当初,自然硏,我也曾看上这么一位贵妇人。和她一起溜马路,带她上戏院。可到了戏院,一切都完了。一到戏院里,她那套思想意识就全部暴露无遗。

“我是在我的住所与她偶遇的。那是有一次开会的时候,我一瞧,有这么一位女士,她穿着长统袜子,还镶着颗金牙,于是就上前问道:

“‘您住在哪儿,女公民?门牌几号?’

“‘我住7号,’她说。

“‘知道了,’我说,‘您就在那儿吧。’

“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就把我迷住了。我开始经常去她那儿,去7号。当然硏,通常都是办公事的样子。我问她:‘您这儿水管子没坏吧?卫生间怎么样?能用吧?’

“‘没坏,’她说,‘能用。’

“说完这句话,她就不再说了,那天,她头上裹着一条绒毛头巾。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里的金牙闪闪发亮。在以后的一个月里,我经常去她那里,她也习惯了,也爱多讲一些话了。她说,水管子好用,谢谢您啦,格利戈里·伊万诺维奇。

“随着我们交往时间的增多,麻烦也就接踵而来。我和她开始溜马路。走到街上,她让我挽着她的胳膊,慢慢地满街转悠,像条半死不活的狗鱼。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众目睽睽之下,我可真够难为情的。

“但有一次她对我说:

“‘您为什么老带我逛大街呀?’她说,‘头都转晕啦。您是我的男朋友,又在政府里办事,领我上戏院看看戏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欣然答应。

“‘可巧第二天党支部送来了歌剧票。我自己得了一张,又把钳工瓦西卡的一张也捞来了。

“拿到票以后,我也没有仔细看一看,原来位子不在一块儿。我那张在楼下,可瓦西卡的那张呢,我的天,在楼座最高一层。

“来到戏院她坐我那个位子,我坐瓦西卡的位子。我坐在楼上,连她的人影也看不见。要从栏杆上弯下腰来,才看得见她。但也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我掉了伴儿,心里闷得慌,就下楼走走。我一看:正好幕间休息,她也出来了。

“‘您好。’我说。

“‘您好。’

“‘有意思,’我说,‘这儿的水管子没坏吧?’

“‘不知道。’她说。

“她走出戏院,朝小吃部方向走去。我跟在她后面。她在小吃部里转来转去,眼睛老盯着柜台。柜台上的盘子里面盛着甜蛋糕。

“我这个傻瓜,真是十足的笨蛋,居然还围着她转。

“‘您想吃一块甜蛋糕吗?’我问,‘吃一块吧,我来付钱。’

“‘多谢。’她说。

“她突然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盘子跟前,抓起奶油蛋糕就往嘴里送。

“我摸了摸钱袋,里面的钱顶多买得起三块。她在那儿狼吞虎咽,我心里却怦怦直跳。

“她吃完一块又抓起一块。我简直要喊出声来,可我忍住了。因为资产阶级的面子观念束缚了我。她会说,还是个男人呢,钱也不带!

“我像公鸡缠住母鸡那样围着她转。她咯咯笑着。

“‘我们该回去了?也许已经打过铃了。’我说。

“‘不,还没有呢。’她显然不想离开。

“她拿起第三块蛋糕。

“我说:‘空着肚子这么吃,太多了吧?当心会恶心。’

“‘没关系,我习惯这样吃。’她说。

“她边说边伸手抓第四块。

“我简直气极了。

“‘你放下,’我喊了起来,‘靠边儿站!’

“她张大了嘴,口里那颗金牙闪闪发亮,显然,她被吓了一跳。

“我火冒三丈,根本就顾不上想什么了,反正我再也不和她出来逛了。

“‘你放下,’我说,‘真见鬼!’

“她放回去了。我问掌柜的:

“‘三块蛋糕,多少钱?’

“看到这般情景掌柜的不动声色,态度冷淡。

“‘你们吃了四块。’他对我说,并说了该付多少钱。

“‘你说什么?’我喊道,‘吃了四块?!那第四块不是还在盘子里吗?’

“‘不,’掌柜的答道,‘第四块虽说在盘子里,可是她用手捏皱了,还咬了一点儿。’

“‘什么?还咬了一点儿?’我说,‘真是笑话,你简直在信口开河!’

“但掌柜的还是不动声色。这家伙当面就耍赖。”

“这时我们周围围了一大群人,他们都当起鉴定人来了。

“有的说,是咬了一点,有的说没咬。

“我把口袋全翻了过来,撒了一地杂七杂八的东西。人们哄堂大笑,可我并不觉得好笑。我在数钱。

“我数了数钱——勉强够支付四块蛋糕的钱。我的妈呀,我白白和他争了半天。

“我把钱付了,对那女士说:

“‘女公民,您把它吃完吧。钱我已经付了。’”

“女士没有动。她当然想吃完,可是她没好意思去拿。

“没想到旁边有个家伙插了进来。

“‘给我,’他说,‘我来帮你吃完。’

“他真的把蛋糕吃完了。这个混蛋,居然揩起我的油来了。

“回到戏院,我们好歹听完了歌剧,就回家了。

“走到家门口,她操起那副资产阶级腔调对我说:

“‘您这个缺德鬼,你把我害惨了。你要是没钱,就别找女人玩!’

“‘不客气地说,女公民,幸福可不在于金钱。’我说。

“我们就这样分手了,对于这号贵族派头的女人我根本就不稀罕。”

杰里亚宾老汉为他所住的胡同能以自己名字命名费了不少心思,不久,他所住的胡同果真换名了,但并不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而且还给他带来了麻烦。

杰里亚宾老汉

——[俄罗斯]瓦·马·舒克申

房顶上那层镀锌铁皮是六十多岁的杰里亚宾老汉自己动手铺上去的。他的房子在阳光照耀下就像炉台上的茶炊一样闪闪发光。杰里亚宾老头动作麻利、力气很大、遇事机灵,挺有主意。在村子里,他比别人都早看到教育对孩子的重要性,他供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上完了十年制学校,后来他们在专科学校毕了业,现在都在城里有很好的工作。他自己主要在家管理家务,农忙季节他还时常去机修站帮忙修理机器。

有一次,杰里亚宾在自己的菜园里与瓦宁老爹闲坐,两人打开了话匣子,谈起了尼古拉什金胡同名称的由来。这条胡同不大,从村头的沟壑起,从侧面通向主要街道——集体农庄的大街。沟壑边上的最后一幢恰好是杰里亚宾的房子。他们聊起了这事,但也没谈得特别多。

“你难道不知道?”瓦宁老爹惊奇地问道,“以前有个神父,也就是尼古拉神父在这儿住过。他的房子就在你的菜园的后边。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神父被流放了,就把他的房子拆了,搬到了农机站。现在农机站的办公室就是……”

“啊,嗯……是这样!”杰里亚宾也回忆起来了,“对了,拆房子时我不在,那时我正忙于训练……”

“后来就把这里叫做尼古拉什金胡同了。”

“而我这儿还在琢磨:为什么叫尼古拉什金胡同呢?”

“尼古拉什金……人家都这么叫尼古拉神父,老百姓就是这么回事,总是说些粗话:都叫尼古拉什金、尼古拉什金。后来胡同的名字就变成尼古拉什金了。”

杰里亚宾沉思起来了。他想了一会儿,便令人费解又意味深长地说:

“尼古拉什金胡同是人们从城里写信时信封上的地址,而尼古拉什金只不过是个牧师。”说罢他看了看瓦宁老爹。

“那有什么关系。”瓦宁老爹说道。

“当然有关系了。”杰里亚宾又眯缝上眼睛沉思起来。其实他什么都知道,既知道为什么胡同叫尼古拉什金胡同,又知道尼古拉是个牧师的名字,他这样做只不过是在耍滑头,在想主意而已。

他想了个这样的主意。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坐在正房的桌旁,戴上眼镜,拿起钢笔就写了起来:

克拉斯诺——霍姆区苏维埃执行委员会:

我谨向你们报告一件我们都疏忽了的事实。旧时尼古拉神父曾是我们这里的牧师,由于他毫无威信,老百姓都叫他尼古拉什金,但他的房子坐落在这条胡同里。当我们把神父作为有害分子阻止其活动后,胡同的名称并没有更改,以此我们的胡同的名称竟然至今仍在纪念一位牧师,也就是说,尼古拉什金仍然是我所住的胡同的名称。我们的村苏维埃对此事视而不见,但我们居民们,尤其是那些孩子虽受过高等教育,但还不得不在信封上写‘尼古拉什金胡同’,这使家长们都感到耻辱。这个尼古拉什金可能早已成了一堆白骨,而胡同的名称仍然在沿用旧名称,还有什么道理?这条胡同里一共住着我们八户人家,我们都感到非常羞愧。一位不称职的牧师竟然是我们五十年来颂扬的对象,真是咄咄怪事。难道我们这儿就没有有功劳的人值得纪念,并用他们的姓名来为胡同命名吗?我相信,在这八户人家中适合胡同命名的人大有人在,他们的姓名可以毫无愧色地成为胡同的名字。有许多多年的劳动能手在这里生活多年了,他们从集体化时期起,就为集体农庄事业奉献了自己毕生的精力。

一个积极的分子

杰里亚宾写好后又抄了一遍,他觉得已把自己的想法说得很明白了。他甚至有几分吃惊,他怎么会写得如此有条有理、头头是道。他把它放到一边,又开始写另一封信:

克拉斯诺——霍姆区苏维埃执行委员会:

我们是少先队员,住在尼古拉什金胡同,让我们感到十分气愤的是,我们所说的尼古拉什金原来是个神父。我们相互说道——原来是这样:一方面我们在学习、议论神父给劳动人民带来的危害的道理,可另一方面我们又无法更改住在尼古拉什金胡同的事实。我们都感到羞愧——要知道我们都是戴红领巾的呀!难道这条胡同里就没有任何有功劳的人吗?举个例子来说:他是一位多年的劳动能手,参加过集体化,而且当了多年的拖拉机队的队长。胡同口的那间房子就是他的家。胡同是从他的家开始的。我们少先队员建议给我们的胡同改名,改称为杰里亚宾胡同。我们想以杰里亚宾伯伯为榜样,要像他那样劳动。如果把胡同名称改为杰里亚宾,那么对我们是有益的,因为这样才能够使我们心向未来,而不是向后看。叔叔们,请认真考虑我们的意见吧!

杰里亚宾又看了一遍,一切正确无误。他在想像,他的孩子们一旦得知现在给父亲写信时在信封上不要再写尼古拉什金胡同而是要写“杰里亚宾胡同,杰里亚宾·阿法纳西·依里奇收”时的情景,他们会为此感到骄傲的。

第二天,杰里亚宾把邻居的三个小男孩叫到跟前并向他们讲完了尼古拉什金是什么人。

“所以说,你们是住在神父的胡同里呐。”他最后说道,“我劝你们这样做,在你们当中谁的字写得好?”

其中有一个小孩字写的不错。

“你把这个抄一遍,最后大家都签上名。你们写完这个我给你们做三个带小门廊的鸟巢。”

孩子们按照杰里亚宾的说法做了,也分别签了自己的名字。

杰里亚宾拿了两个信封,分别装上两封信,一封信上他自己签了名,另一封是脸上长有雀斑的书法家签的名。杰里亚宾把两封信送到邮局,投入了信箱。

大约一个礼拜以后,一天中午,村苏维埃主席、年轻人谢苗诺夫·格里戈里骑着摩托车驶向杰里亚宾的房子。

“我本想把所有的人都召集来,但是没有人在家。区里建议我们把你们的胡同改改名称。它的名称原来是纪念一位神父的。我想同你们商量一下,共同为胡同起个名字。”

“区里是如何建议的呢?”杰里亚宾预感到有点什么问题,问道,“他们有什么建议呀?”

“没什么建议,只是让我们自己想。咱们叫它个什么好呢?要不,叫沟壑胡同?”

“你怎么想了个这么糟糕的名字?”杰里亚宾生气了。他情绪大为低落,然后怒气冲冲地说,“那还不如叫歪斜胡同呢……”

“这个名字很贴切……它的确是歪歪斜斜的,那就这样叫吧。”

杰里亚宾还没来得及说他在开玩笑,应该以一个人的姓名为胡同命名……而村苏维埃主席,他讲话时就一直坐在摩托车上,现在用脚往下一踏,摩托车啦啦地响了起来……主席走了。

“白费劲了,这回换了个糟糕的名字。”杰里亚宾恶狠狠地又带有点讥笑地说。他吐了口唾沫便到板棚里干活去了。“一群笨蛋!……我偏要写‘尼古拉什金’!”

他写信时真的没有告诉他的孩子们他住的胡同现在叫歪斜胡同,“尼古拉什金胡同一号,杰里亚宾·阿法纳西·依里奇收。”他的孩子们仍然这样填写信封。

警官B·波特里斯遇到了一宗令他难辨罪犯的案子,但他确知罪犯就在其中。他写了份报告给局长,局长仅从报告中就知道了谁是罪犯。

谁是罪犯?

——[英国]西·哈尔

一个警官的报告这样写道:

局长亲启

先生:

本署接到电话,本月10日晚7时31分,一个姑娘在迪福特·帕尔瓦大街的维卡拉基巷被刺。打电话的人自称约翰·丹尼森。这个青年人我认识,他住在约伯尼的市属公寓,曾在马克汉普敦的约维尼尔法院被指控殴斗和盗窃罪(1954年卷宗第892号)。

当我赶到出事现场时,发现了克里斯廷·芭尔京的尸体,时间是晚上8点37分。死者18岁,住迪福特·帕尔瓦大街朱伯尼·特雷斯胡同。尸检报告表明,被害者的胸部被一把长刃刺入后导致身亡(报告随信呈上)。

很快约翰·丹尼森由150码外的公用电话间赶来,情绪十分激动。他告诉我当晚曾约好与死者会面。意欲陪她参加马克汉普敦市政厅的舞会。他们要去维卡拉基巷口的汽车站,正好能够搭乘7点40分的公共汽车进城。这时,突然在巷子附近的灌木丛中跳出一个男人,此人面目在黑暗中无法辨认,他从背后袭击死者后逃走了。

经过进一步询问,丹尼森认定凶手是查尔斯·帕克。我对这个青年人亦有所闻,他住在迪福特·马格拉街的河滨巷,在上次大审中,被控犯有蓄意伤害罪(1954年卷宗第493号)。丹尼森声称,帕克两度因他与死者的关系公然对他以武力相威胁。我有理由认为死者禀性怪僻、轻浮放荡。

事故现场处理妥当后,我邀请丹尼森随我一同去警署。查尔斯·帕克也在那儿。金帕探长记录了他的陈述,他要讲完时,我们正好到达那里。

两人一见面,都摆出了一副跃跃欲斗的架式。为了他们的自身安全,只好把他们分别关进单人牢房。

我们对金帕探长的笔录做了分析(笔录一并呈上),帕克是在7点40分到达警署的。(我的实验结果表明,可以用10分零20秒从犯罪现场跑到警署。)帕克陈述的大意是:当晚,他约死者见面,准备一起去马克汉普敦的开罗电影院去看电影。他们在前往维卡拉基巷的汽车站的路上……下面我也无须再陈述了,先生,两者的供词完全相同。

帕克向金帕探长表示,他坚信丹尼森就是凶手,并说丹尼森曾三次殴打过他。

事情进行到这里,情况有些复杂,于是,我对两人进行了进一步搜查。

在丹尼森的身上,我发现了一块手帕(弄脏的)、一份马克汉普敦的《每夜新闻》、一包香烟、一盒火柴、一个钱包,钱包内有3先令65便士的现金,一把随身携带的小梳子和一把带鞘短刀。据他交代,带刀是为了防身,尤其是为了防备帕克。刀子显然是刚刚磨过的。他穿的是“无赖青年”式的衣服。我发现在右袖口处有一块血污。他坦然承认这很可能是死者的血迹。他说在她负伤倒地时,他曾扶过她。

我在搜查帕克时,发现了一块手帕(弄脏的)、一只打火机、3张淫秽照片(一并附上)、一个钱包,钱包内装现金2镑10先令65便士、一把小梳子、一条皮带,上面挂有个空刀鞘。在他的单间牢房里,我们发现了一把刀,与丹尼森的那把刀相似,此刀被藏在牢房的通风器里。经过一番盘问,帕克说那把刀是他的,但是带刀是为自卫,特别是为了防范丹尼森。

这把刀也有新近磨过的迹象,进一步检查,发现刀上有血迹。在他的手帕上也发现了血迹。但帕克说,那可能是他流鼻血时弄上的,因为他有流鼻血的毛病。至于刀上血迹,他说是由于在磨刀时划破了手。他右手的拇指上的确有一道新近愈合的伤口。他的服装式样与丹尼森相仿,未在衣服上发现血污。

在警署的化验表明(送检报告随文呈上),所有的血型均与死者的血型一致,均是O型。不妙的是,帕克也是这种血型。经检查,丹尼森的血型则是AB型。

11日清晨,我重返维卡拉基巷的现场搜索证据。虽然巷内路面泥泞,然而一男一女走向犯罪地点的脚印还可以分辩出来。我还从巷子的另一端,就是那一片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个男人的脚印(附照片)。这脚印在这儿与那一对男女的脚印交错在一起,我和其他警察的脚印也混杂其中。

我取来死者的鞋,证实了与那女人的脚印相吻合,然后我又找来两个被拘留者的鞋子,看到两双鞋子后,我大吃一惊,它们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新的,黄褐色的微孔皮革,皱胶底,鞋码均为10号。经过询问查明,两人先后在马克汉普敦的高街上的同一家商店里购买此鞋,时间只相差几天。两双鞋都沾了泥,不用说每一双鞋都合适那两组脚印。

死者的母亲和姐姐我也亲自走访了。其母对自己女儿的活动一无所知,不过她姐姐告诉我,死者和这两个年青人中的每一个都经常外出,两人都为她与另一个的交往而对她施威,她也说不上妹妹和其中哪一个共度了出事的那个夜晚,可她提到她是个舞迷,经常去市政厅跳舞。对德怀特·拜布尔主演的片子更是酷爱,而这位影星的一部新片“巴黎恋歌”那天正好在开罗电影院上映(参见呈上的《每夜新闻》的广告)。

审讯到此无法向下进行了。两个年青人都一口认定自己的供词全是事实,我也无法判定谁在撒谎。要想找到更多的证据,希望十分渺茫,但是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凶手。我非常遗憾,我没法在这种情况下对可疑的人犯逮捕归案。

(警官)B·波特里斯

这份报告局长仔细看了两遍,接着在页边批示:立即逮捕丹尼森。他认为他的谎话天衣无缝,不过有一点他却露了馅。如果他是带着克里斯廷去舞会的话,那他为什么竟穿着一双皱胶底鞋呢?

在这个年轻人看来,肖夫人应该是个为荣华富贵而牺牲爱情的女人,但肖夫人的选择却大出他意料之外。

选择

——[英国]鲁·克·库克

肖夫人坐在茶几旁拿起古色古香的精细的银茶壶倒茶时,心里在想:有钱是多么快活!看我身上的穿戴,屋里的陈设,无不显示出家财万贯的气派。她满面春风,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如果你由此认定她是个轻浮贪图富贵的人,那对她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你喜欢这幅画,我很高兴,”她对面前那位正襟危坐的年轻艺术家说,“得到一幅布吕高尔的名作是我的一个心愿,这是我丈夫上星期买的。”

“美极了!”年轻人赞许地说,“你真幸运。”

肖夫人扬了扬那两条动人的柳眉开心地笑了。她的双手细嫩而白皙,犹如用粉红色的蜡铸成似的,白皙的手指把那只金光灿灿的戒指衬得更加耀人眼目。她举止优雅,没有抚发整衣、摆弄小物品的习惯。她深深懂得,优雅的举止能给予人一种感染力。

“幸运?”她说,“我并不相信这套东西,决定一切的关键在于选择。”

年轻人觉得她的说法有些牵强,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很有分寸地点点头,并没有打断肖夫人的话。

“我的情况就是个明证。”

“这样说来,当有钱人也是你自己选择的了?”年轻人多少带点讽刺的口吻。

“你也可以这样说,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拙笨的学生……”

肖夫人故意给对方说点恭维话的机会,于是停了一停,但年轻人正在暗暗计算她在学校里呆的时间。

“你看,”肖夫人继续说,“我那时很单纯,身上有一种叫什么自然美的东西,但却有两个年轻人同时爱上了我,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我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

年轻人始终没有说恭维的话,但也没流露出丝毫烦躁的神色,虽然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将谈话引到有意义的话题上去。他太固执了,不愿随声附和。

“喜欢我的两个人中,一个是穷得叮当响的学艺术的学生,”肖夫人说,“他是个浪漫可爱的青年。他既不会经商,也没有亲戚的接济,但他爱我,我也爱他。另外的一个是一位财力显赫的商人的儿子。他处事精明,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如果从体格这个角度去衡量,也可称得上健美。他也倾心于我,同那位学艺术的学生一样。”

年轻人靠在扶手椅上,赶忙接住话碴儿,免得自己打呵欠。

“这选择是够难的。”他说。

“是的,要么是家中一贫如洗,生活拮据,接触的尽是些蓬头垢面的人,但是这种罗曼蒂克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要么是住宅富丽堂皇,生活无忧无虑,服饰时髦,嘉宾盈门,还可到世界各地旅游,一切都应有尽有……要是两者能够完美地结合就好了。”

肖夫人的声调渐渐变得有点伤感。

“我当时很犹豫,不知怎样选择才好,这样的日子我整整熬了一年,但始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很清楚,我必须在两人当中作出选择,但不管怎样,总有些惋惜之处。最后……”肖夫人环视了一下她那曾为一家名叫《雅致居室》的杂志提供过不少照片的华丽客厅,“最后,我决定了。”

肖夫人正要说出她是如何选择这戏剧性的时刻时,外面进来了一位仪表堂堂的先生,谈话被打断了。这位先生神态、气质、衣着宛如一位时装展览的模特儿,而且形象酷似一幅名画里的人物,他同这里的环境十分协调。这个风流倜傥的先生就是肖夫人的丈夫,肖夫人继而将年轻人介绍给她的丈夫。

他们继续坐下来,谈了大约十五分钟。谈话气氛十分友好。肖先生说,他今天碰见了“可怜的老迪克·罗杰斯”,还借了钱给他。

“你真好,亲爱的。”肖夫人漫不经心地说。

稍坐了一会儿肖先生就借故出去了。

“可怜的迪克·罗杰斯,”肖夫人叹道,“我料你会猜到,那就是另外的一个,我的丈夫常常帮助他。”

“令人钦佩。”年轻人略略地说,他想不出更好的回答。他该走了。

“关照朋友的事,我丈夫经常做,我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多时间。他工作够忙的,他给海军上将画的那幅肖像……”

“肖像?”年轻人十分惊讶,靠在扶手椅上的身子猛然坐直了。

“是的,肖像。”肖夫人说,“哦,我没有说清楚吧?我丈夫就是那位原来学艺术的穷学生。我们现在喝点东西,怎么样?”

年轻人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说些什么,可是竟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知事下乡出巡要准备一番漂亮的演说,然而道路上的灰尘妨碍了他的思路。于是他来到寂静、温馨的小树林中准备他的演说词,但仍然只有“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

知事下乡

——[法国]都德

知事先生出巡的队伍很威风,驭者导前,仆从随后。此时一辆威风凛凛的知事衙门的四轮车一直奔向共阿非去巡视。因为这一天是个重要的纪念日,不比寻常,所以知事先生打扮得分外庄严。他身披绣花的礼服,戴着折叠小冠,银色的徽带贴在裤子两旁,腰间挂一把嵌螺细柄的指挥刀,闪闪地在那里发光,……一个皮面印花的大护书安放在他的膝上。

在四轮车内,知事先生面带愁容地端坐着,只管向那皮面印花的大护书出神。他一路想,几时他到了那共阿非,见了那共阿非的百姓们,一番漂亮而动听的演说总是免不了的:

“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

知事先生把这两句话,周而复始地足足念了二十余次。

“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可是下文总是接不上。

这两句话的下文总是想不好……四轮车内的空气,热不可挡……去共阿非道上的灰尘,在正午的阳光下,兴奋奔腾地跳舞,甚至于对面的人,都被它们阻挡了……一齐遮着白灰的是那道旁的树林,只听得数千数万的蝉声,遥遥地在那里问答……知事先生正在纳闷的当儿,猛一抬头瞥见了在那山坡的脚下,一片小樟树林招展着树枝,笑嘻嘻地欢迎他,好像说:

“快来,快来,知事先生,你不是要筹备演说吗?那么何不到我们这树林下来,包管你要强得多……”

它们的诱惑成功了,知事先生一面把他的意思吩咐给仆人们;一面从四轮车里跳了下来,径自走进那片小樟树林里去筹备他的演说。

在那小树林里,有成群的鸟儿在头上唱歌;有紫藤花在旁边放香;还有那无数的清泉在草地上流淌……它们瞧见知事先生和他那条带有皮面印花的护书的体面的裤子,顿时大起恐慌。那些鸟儿们一齐停止了歌唱;那泉儿也不敢再做声了;那紫藤花们更是急得低着头,向地下乱躲……这些小东西们,自从出世以来,从没有见过一个县知事,在这种情形下,大家都私下里猜度:他究竟是一位什么人物,竟然穿着一条这样体面的裤子?

一种极细微的声音聚集在一丛茂盛的叶子底下,大家还在那里互相猜度,穿这样体面的裤子的主人,究竟是一位什么人物……知事先生来到如此寂静而清凉的树林,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他撩起了衣裳,摘下了帽子,在一块草地上,舒舒服服地坐下,随手把他的皮面印花的护书,打开了放在膝上,将一张四六开的大纸从那护书里抽出来。

“这竟是一位美术家呀!”那秀眼鸟先开口说。

“否,否,”接着说的是一只莺鸟,“他哪里会是美术家,你没看见他裤子上的徽带吗?照我来看,十之八九,他是一位贵族哩。”

“十之八九,是一位贵族哩。”那莺鸟把自己的主张重新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一只老黄雀抢着来打断他们俩的辩论,因为它曾经在那知事衙门的花园里,足足唱了一个春天的歌……“只有我知道,他既不是美术家,也不是贵族,他是一个县知事呀。”

这时那些细微的语声,不知不觉地渐渐地放纵起来了。

“他原来是一个县知事!他原来是一个县知事!”

“他有什么恶意吗?”紫藤花问。

“一点儿也没有。”那老黄雀儿接着答复。于是那些鸟儿们重新恢复了它们的歌声;那泉水照常在草地上汩汩地流,那些紫藤花们也依旧放着胆去发散他们的香气,好像那知事先生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知事先生在这喧哗而又恬静的环境里,又起了念头,继续去筹备他的演说了:

“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

“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知事先生,用一种极有礼貌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

不料霎时之间,从背后传来了一阵笑声把他的文思又打断了。知事先生回头看时,只见帽子顶上落着一只黄绿色的啄木鸟。此时,这啄木鸟正死皮赖脸地看着他笑。知事先生把肩膀一耸,露出不理睬它的意思,刚想回转头来,继续去筹划他的演说。哪知道那啄木鸟很不知趣,它还嫌笑得不够,索性大声喊将起来:

“这又何苦来!”

“怎么?这又何苦来!”知事先生气嘘嘘地涨红了脸,一面随手做个手势赶开那顽皮的畜生,一面加上些气力,回头来重新干他的本行:

“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

“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知事先生又重新构思起他的演讲词。

但是事有不巧,和那只啄木鸟的交涉刚刚结束,这里一丛弱小的紫藤花们,趁着知事先生思想缭乱的当儿,也一起翘起了梗儿枝儿,和着一种甜而且软的语气,到他的面前来献殷勤了:

“知事先生,你可觉得香吗?”

脚下的泉水也汩汩地奏起了文雅的音乐来附和;那些秀眼鸟儿,也在他头顶的树枝上使尽毕生的本领,唱出美丽的调子来给他听;树林周围、上下左右其他一切的东西,没有一个不是效尤着,它们都来阻止知事先生起草演说词。

此时,知事先生的鼻孔里充满了熏醉人的香味;耳朵里充满了各种美妙的歌声,知事先生觉得很没意思,想摆脱这些妖媚的蛊惑,可这似乎办不到。他躺在草地上,华美的装饰被他徐徐解去,他把他已成的演说词艾艾……艾艾地,从头又讲了两三回:

“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诸位先生、诸位同事们……”

一位经理面对公司负债累累的境况,决定裁减公司内高级管理人员,他在计算机的帮助下整理出了裁员的名单,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自己的大名竟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

信息处理

——[法国]塞斯勃隆

经理看了《计算机》和《全公司裁减人员》两份报告。报告有点虚张声势,第一段到第三段,说的显然只不过是要裁减几个管理人员。可能的话,这份报告说,高级管理人员,也应裁减几名。

报告的起草人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几个月以来,公司已经债台高筑。买计算机是第一笔开销;第二笔是由于安装的时候出现了失误。既要花钱招聘专家,又要给被计算机替下的人员发津贴……

债台高筑的说法,很有说服力。经理打算在下次圣诞节聚会的演说上使用这个词。每一次谈话,他都搜集新的字眼,有些陈旧但显得大胆泼辣的词儿也在搜集之列,比如,由于宗教危机,必须“开辟新源”,“看清局势”,目前正“备受诘问”,“反对一切粉饰太平的言词”等等,等等,就是神父在星期日的传教讲话,新教权主义的语言也在搜集之列。

另一份关于计算机的工作报告终于使他放心一点。报告用的是适合经理身份的那种雄辩语言,可是在他脑子里,早已翻译成了官场套语。在这方面,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内行,他这辈子只是把他完全不熟悉的技术问题囫囵吞下,再用一种又专断、又屈尊的口气传达给那些比他更不通的人。奇怪的是这个职位还必须得有人顶,而且他还是公司里挣钱最多的。就是经理本人,至少在被任命以前,也对此事感到迷惑不解。

计算机终于运转了,而且还向他提供了一个信息情报中心,可以供给他公司目前任何情况的数据。“附录一”极为重要,对这次安装计算机的总支出做了综合叙述,而且完全用科技术语叙述了前两次安装接连失误的方方面面,口气是那样确定不疑,人们简直要想:别的工程怎么会那么不慎重,竟然一下子就成功!“附录二”对这次安装所能取得的经济效果做了详细的说明。经理十分醒目地(这才是他才华之所在)从中找到了他要记住并引证的四位数字。

他仰在安乐椅上,苦苦思索“要做个试验……”然后,又小声说:“要做个试验……”

他站起身来,在屋子的两个对角之间踱着大步(十八步,可是罗纳——布朗公司的经理只用了十六步)。

突然,他大声说:“要做个试验!”

经理的女秘书像个心惊胆战的小耗子,只靠一只耳朵和一只眼睛过日子,另外那只耳朵和眼睛朝着经理那个方向。她听见经理洪亮的声音慌忙地挂上电话:

“我们的谈话结束吧,经理要叫我了……”

关于计算机那份报告的起草人被带到办公室以后,经理顾虑重重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弯下身子对着步话机说: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要让人来打搅我。”

他让客人坐下,讲话时那么轻声细气,客人马上就领会到自己已经参与这位国王的机密了。

“你的报告写得非常精彩,为此我要感谢你。”经理把那份报告摇晃一下,又扔在桌子上。“我们现在终于熬到头了(这意思是说:您可让我们出了大价钱!)。您向我建议做一个试验。目前,我正面临(这是神父用过的一个词)决定性的……也是十分机密的问题。”

两人同时把头靠近。

“是这样的,我们的企业已经负债累累……”经理的声调微微一转,嘴巴轻轻一撅,眉毛略略弯成弧形,这样的表情使那句话有点嘲弄意味。客人接着说:

“负债累累也不见得是坏事!可以重整旗鼓,再创辉煌。”

“需要裁减一个或几个干部。”

“高级的?”

“高级的。可是裁减谁呢?”

“经理先生,恰恰是这类问题,我们能比任何人解决得更好。(所谓‘我们’,那就是机器和他,他们已经结合起来,要过一辈子了!)只要在计算机里输入每个高级人员的资料就行了。调查要费很长时间,有成千上万的信息哩!可是比较、判断,立刻就能得出结果!对每个人的业务活动、工作效率的情况我们都要做详细记录,他的工作成绩,比方说,从三年前算起……”

经理马上说:

“不,是五年的!”(他是五年前上任的)

“好,五年的。我们还要比较平衡彼此之间的意见。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工作……”

“也很棘手。您完全知道,这个调查结果要完全保密。”

“经理先生您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把所有的信息输入计算机之后,我们找一个对您合适的星期六上午:只有您和我在场(经理皱了一下眉),甚至,连我都不在,只有您一个人,经理先生。我教您怎样操作才能得到答案,如果您想把所有信息一下子抹掉,我也可以教您,然后,我就离开。”

“好!”经理说。五年以前,他喜欢说“很好”,从那以后,他显得吝啬起来,像作总结时一样无论责备还是赞扬都留着一手。

四月三日星期六,大楼的门敞开着,空荡荡的,死一般的静,蚂蚁都爬到离窝很远的地方去了,只有几个干杂活的女人,漫不经心地在打扫凌乱而又死寂的办公室。她们主动与工程师打招呼,而且心里在想:陪着来的那位戴金丝眼镜的先生是谁呢?

一股金属、机油、臭氧和卡片的味道从安装着计算机的大厅里散发出来。机器像一头正在睡觉的牲口,看守把它唤醒了。工程师做了几个准确的动作,它的红眼和绿眼先后睁开,还嗡嗡地响个不停。

“一切都准备好了,经理先生。您按这个按钮,白的,对啦。几秒钟之后会有叮叮当当的响声,您也不必担心!接着,这个缝里会出来一份打印好的材料……然后,你按这两个——怎么说呢?——这两个铁棍(他尽量找简单的、通俗的、带点军队气味的词汇)。最后,在嗡嗡的声音停下来时,再按这个按钮。”

“您等一等,让我把动作重复一遍。您看……”

“好,好的……不对!先按两个电门,嗡嗡声完全停止以后,再按总开关……反正我午间还来复检一次,再切断电源,给机器上锁。”

他说得很真诚。他跟机器比跟老婆在一起呆的时间还长。可是一到星期日,老婆还惹他心烦。

“好。”经理说,但心里却给了更肯定的回答。

等到脚步声消失,经理就扶一扶他的金丝眼镜:“我倒要看一看,”他一边按白色的按钮一边想,“是伏莱蒙呢,还是德瓦维尔……也许,两个人都有!——好几千个信息呢!……”

“喀嚓”一下,那台大机器眨了一下眼,一阵颤抖,接着就吐出来一条白舌头。经理赶紧抓过那纸带,但他的脸忽然僵住了,变得死气沉沉的,同那台机器和这座大楼一样。

在纸带上,他的名字清楚地印在上面。

杜朗布瓦夫妇已经结婚二十五年了,彼此间已经腻烦了,但迫于社会舆论又不能离婚,所以,他们各自招募了一个职业刺客去暗杀对方,结果他们夫妇二人上演了一场可笑的悲剧。

可笑的悲剧

——[法国]科蒂

如果说,夫妻间的关系已到了这种地步,干吗不离婚呢?离婚又不是为狗准备的。您说得对,不过,因为有一个“不过”,杜朗布瓦先生和太太在他们众多的朋友中威望很高,离婚的社会影响是很大的,甚至会引起公愤。想想看,先生是好几家大公司的总经理,又在首都最显贵的街区之一的教堂区担任财务管理委员。至于太太嘛,她主持本区所有的宗教和世俗的慈善事业,从“改过自新的妓女”到“往自己酒里掺水的酒鬼”都在她的管辖之内。您瞧,是贵族就得行为高尚。

在这里还要说明一点,杜朗布瓦先生和太太没有孩子,只是先生有一个躲躲藏藏的情妇,太太有一个偷偷摸摸的情夫。当然,这件事是非常秘密的,除了我和您,别人都不知道。

如果先生对太太说:“我要出去几天办些事情。”像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先生自然不会告诉她出去的原因、要去的地方。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后,好像轻松了许多,也不为丈夫担心。我们看见她第二天一大早也离开了她的住所,手里还提着个小箱子……这两个人同时外出,这可能就是我们所说的心灵感应吧。

“马赛·圣夏尔到了,请旅客全部下车!”杜朗布瓦匆匆离开车站,然后在出租车司机跟前低语了几句。司机用甜美的南方口音回答他:“明白,布尔乔亚!”随之发动汽车驶向港口。

这个地方有许多咖啡馆和酒吧间。它们之中有规规矩矩的,也有不那么正派的,这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在店铺门前,杜朗布瓦认真地审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可以说他是在用鼻子嗅……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他究竟在找什么呢?终于,他下了决心,走进一家普通的店铺。但里面坐满了欢快的乐天派人士,他们大概不会在工作时经常脏了手吧。

他在里面喝开胃酒,还吃了晚饭,和几位常客聊天。直到午夜时分,他和一名叫热热纳的人一起出去。两人热烈握手后分开,热热纳对杜朗布瓦起誓对他的命令不折不扣地执行。

“不过,我需要一定的时间,”他说,“因为我觉得这件事一定要办好。”

“好吧!”先生痛快地回答。

说来也巧,就在第二天,杜朗布瓦太太也来到了这座城市,不过她与杜朗布瓦先生所走的路线不同。她乘的是飞机。对啦,她在跟踪自己的丈夫?不对,因为她比他晚一天到达。

这件事有点令人不可思议,不过这就是事实。杜朗布瓦太太也找了一个出租汽车司机,和他低声交谈,她也同样来到了港口……她在付车钱时丢掉了身份证,是出于激动,因为一看就知道她异常激动……一个行人捡起了身份证,看了一眼,忙跑上前去,把身份证还给了她。

送身份证的这个人就是热热纳,这可真是太巧了,热热纳破釜沉舟地说道:“太太,我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告诉您。请到我家来,不远。我向您发誓,您这趟路绝不会白跑。”

她感到惊讶,但又有点儿好奇。换了别人,即使是比这更小的事,也会这么干的,杜朗布瓦太太跟着热热纳去了。一到他住的房子里,热热纳就开门见山地说:

“昨天,您的丈夫指使我杀害您。为了这项工作,他给了我一千五百万现金。不过,您一定会想到我决不会干这种事的,我甚至这就准备去警察局告发他。”

“您冷静点,我的朋友。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不论它发生在巴黎……还是在马赛,都会影响我的生活!拿着,为了奖赏您的诚实,我签一张同样数目的支票。如果您不杀死我而愿意杀死我的丈夫,那您就放手干吧!这样您就帮了我的大忙了。倘若成功,我还要给您一笔可观的酬金。”

“我完全同意,太太。热热纳说话算数,就和起誓一样!”

杜朗布瓦太太立刻返回了巴黎。

热热纳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这样的好运气,一生只会有一次!如果他不动这两个人一根毫毛,他们俩会说什么呢?当然,他们会保持沉默。他们不会到法院去控告!是这么回事,不过,这就意味着热热纳失去了信用。

他既答应了丈夫的条件,也答应了妻子的条件,对他来说这真是进退维谷!您得承认做个正派的人有时会很难。

半个多月过去了,热热纳还没有下定决心。他睡不安寝,食不知味,他常常忘记很多事情,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生病的。

最后,像人们常说的“知难而进”,他北上巴黎,作为一个守信用的“供货人”去“交货”。

热热纳信守了他的诺言,他将杜朗布瓦先生和太太一块送进了天国。热热纳处于最佳竞技状态,将两人用匕首刺死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里。没有声响,屋内的东西一件也没动(热热纳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干,人家已经付过他钱了)。

热热纳既没偷盗,也没有破门而入(热热纳有钥匙),警方考虑可以结束调查了。这可能是一桩情杀案,不过,还不大确实吧?此案发生在这么体面的人家里!在警察的编年史中又增添了一桩谜案。

再来说热热纳,他绝不能在首都久留,他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中。有了三千万法郎,他决心改邪归正(他给吓怕了),并且像做一个家里的好父亲那样生活,这是他真实的想法,然而,他却一直是条光棍汉……结婚实在太危险了……为了明白这个道理,他还得到了钱。

他甚至打算参加下一届的市议员竞选,甚至参加议会选举,如果他当选,他将致力于保护寡妇和孤儿的事业。他答应了,发过誓。

啊,一个人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时,只要意志坚定,没有做不到的事!

《可笑的悲剧》中的故事并不是凭空想出来的,看看报纸,你会从中找到答案的。

请看看报纸吧!

威廉带着儿子在一条陡峭的山路上写生。没想到遇上了一家有高贵气质的神秘人,他曾多次看到逃往埃及的画作,不禁产生联想:这家人也是逃往埃及吗?

逃往埃及

——[德国]歌德

太阳照耀着山谷里的松树枝头。威廉坐在一块巨石的阴影里。这是一条陡峭山路的急转弯处,下面是万丈深渊,森森寒气令人胆战心惊。他正在注视他的写字石板,这时,费利克斯往上爬着,手里举着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叫什么名字,爸爸?”男孩问。

“不知道。”威廉回答。

“石头里边闪闪发光,是不是金子?”孩子问。

“不是!”父亲说,“这种石头叫猫金。”

“猫金!”孩子微笑着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大概因为它是假的,大家认为猫也是假的吧。”

“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儿子把那块石头塞进皮旅行装里,顺手又掏出一样东西,问:“这是什么?”

“一种果实,”父亲答道,“从鳞片判断,它可能跟锥形的冷杉球果是同属。”

“这不像一个锥球,明明是圆的嘛。”

“我们去问一问猎人,他们认得所有的树木和果实,并能使它们从幼苗长大成材。”

“猎人可真能干。昨天,向导指给我看过一头鹿怎样横过这条路,把我喊回来,让我细看他所指的足迹;我从那上边跳过去,清楚地看见印在地上的几个蹄子印,看样子是一只大鹿。”

“你与那个向导的对话我听见了。”

“他知道的事儿真多,可他并不是猎人。我想当个猎人,整天呆在森林里,既能听鸟叫,又知道它们的名字,还晓得它们在哪里筑巢、怎样从巢里取蛋、怎样喂养小鸟,又什么时候捉老鸟……真是太美了,太有意思了。”

话音未落,突然看见那条陡峭的路上出现一幅奇异的景象。两个英俊男孩,身穿花色上衣,更确切地说,是身穿敞胸的衬衫,他们从山上跳下来,刚好落在威廉面前。威廉趁短暂的停留时间在近处端详他们。大一点的孩子留一头厚厚的金色鬈发,头发很醒目,而他那明亮的蓝眼睛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威廉不禁对他那优美的形象暗生赞叹。另一个孩子像他的朋友,而不大像兄弟,一头棕色的直头发,披在双肩上,两眼炯炯有神。

威廉正在观察这两个在荒野里不期而遇的奇人,一个男人严肃而亲切的声音从巨石转角处传来:“你们为什么站着不动?请不要堵住我们的路!”

如果说两个孩子刚才已使他吃惊不小,那么,威廉现在朝上看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人则更使他大吃一惊。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精明年轻人,嘴唇微翘,皮肤黝黑,头发乌黑。他正步履稳健地从悬崖中的小路走下来,身后牵着一头驴。这头驴头梳洗得整整齐齐,一个妩媚可爱的漂亮女子舒舒服服坐在上面。她披一件蓝色外套,里边紧贴胸部抱着一个新生婴儿,此时她正神色慈爱地看着他。向导也和两个孩子一样,见到威廉时也迟疑了片刻。驴子拖着步子慢慢地走,因为下坡路太陡,过往行人很难站稳脚;威廉惊奇地目送他们消失在眼前的悬崖后面。

一会儿,那张罕见的脸就消失了。他好奇地站起来,向谷底望去,看他们会不会返身回来。他正想下去与这些奇特的游人打招呼,费利克斯走上来说:“爸爸,我跟这两个孩子到他们家去,行不行?刚才那个男子对我说愿带我去,要你也一起去。走吧!他们在下面等着呢。”

“我也很想跟他们谈谈。”威廉回答。

他在山路一个坡度较小的地方找到了他们,他好奇地注视着这几个人带来的奇异景象,心中暗暗诧异。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健壮的年轻人肩上背着一把手斧和一个柔韧的长角尺,孩子们扛着大捆芦苇,像棕榈树一样。从这个侧面看,他们像天使;当他们再提上装食品的小篮子时,便和每天上下接送游人的挑夫一模一样了。他又仔细地打量那位母亲,发现她在那件蓝外套里面穿着一条色泽柔和的浅红色短裙。我们的朋友经常看见逃往埃及的画作,现在他看到的是一幅真真切切的画面了。

大家互相问候,威廉由于惊讶不已和全神贯注,说不出话来。年轻人说:“我们的孩子在这个时间里已经交上了朋友。我们是不是也交个朋友呢?”

威廉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一看到您的小家庭,我就产生了信任和羡慕,我毫无保留地承认,也产生了好奇心和了解你们的愿望。您能告诉我:你们是真正的游人,还是使游人高兴或使这座荒山充满生机的山神?”

“您到我们家看看就知道了,”年轻人说,“一起走吧!”孩子们喊着,早已把费利克斯拉走了。“一起走吧!”夫人说着,把温和友好的目光从婴儿身上转到了陌生人身上。

威廉不假思索地说:“很抱歉,我暂时还不能跟你们走,我的背包、证件,都在上面边境旅馆里,至少我还要在那里住上一夜。为了表示诚意,不辜负你们的盛情邀请,我把我的费利克斯交给你们,明天我就到你们家去。请问,你们家离这儿有多远?”

“太阳落山前,我们可以到家。”年轻人说,“从边境旅馆出发,您只要一个半小时。您的男孩今夜为我们家添丁增口。”

男子和牲口都动身了。威廉高兴地看着他的费利克斯走在这个神秘的行列之中,他与那两个可爱的小天使有明显的区别。从年龄看,他并不高,但是壮实,熊腰虎背,是一个天生的主仆混合体。此时,他已经把一个棕榈枝和一个小篮子抢在手里,好像一边走一边还在谈论这两件东西。当这一行人就要绕过岩石消失时,威廉突然想起什么,追着喊:

“我怎么打听你们?”

“只要问圣约瑟就行了!”他们已经走远,声间从深谷中传来,这时一切都消失在蓝色的影屏后面。虔诚的混声合唱在远处回响,威廉自信能分辨出他的费利克斯的声音。

太阳已经下山。他向旅馆走去。他多次失掉的星空又在头顶闪耀。当他继续向上攀登,到达边境旅馆时,仍然是白天,他再一次高兴地观赏了山区的伟大气派,然后回到房间。拿起笔,心情愉快地记下了他的传奇经历。

一位外星推销员打算白送一枚大的钻石戒指给一位太太,并告诉她这是一个死亡开关。太太手拿戒指端详,不知如何是好。

假如是你的话

——[日本]都筑道夫

“您真的白送我这只戒指?大概是人造钻石吧?即便是,也是最大最好的了。”

“钻石是真的。不嫌弃的话,请戴上试试。”

推销员把戒指递到女人手上。女人双颊一红,捏起了戒指。这时,推销员按住她的手,说道:

“太太,请稍等一下,我想我不能说谎。”

“还是有什么条件的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白给呢?”

“跟您这么说吧,这不是平常的戒指,是一个遥控开关。我不是这个星球的人,我从一个遥远的星球上来。我们那个星球,由于人口增长过快,眼看要爆发危机,不得不采取非常措施。结果,决定杀死五百万无用之人。可是谁也不愿接受执行死刑的开关。因此我来这里是找一个控制开关的人,一戴上这只戒指,立刻要死五百万人。这颗钻石可以说是给执行死刑的人的报酬。请您相信我,太太。”

“开什么玩笑?!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愿意戴的话就送给您。不过,要等我回去以后再戴。”

推销员迅速跳出门外,把戒指留在那位太太手中。那位太太手拿戒指端详了片刻,然后——假如是你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一名青年成功地盗窃了以前公司的钞票。当刑警调查他时,他滔滔不绝地讲出作案时间的电视节目,没料到,就在刑警刚刚排除他的嫌疑时,他的一句得意忘形的话却漏出了马脚。

重要情节

——[日本]星新一

在警察局里,一名青年正在接受警察的传讯,“昨夜九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了?”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查问这些事?”那个青年佯做不知地反问道。

“在你原来工作过的公司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作案时间推测就是前边说过的那个时辰。看样子罪犯熟悉内部情况。我们问你是出于办案的需要,并不是怀疑你,只是例行公事,找您了解点情况。昨夜那个时辰,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看电视。”

“和你在一起的还有谁?”

“没有别人,就我一人。”

刑警眉头一皱。

“不好办啊!没有人作证,不过,你看的是什么节目?”

“电视剧呀!对啦,是推理故事。”

“啊,我也看过那个节目。”

“多有趣的电视剧呀!以一场杀人血案作开头……”

接下来他便口若悬河地叙述剧情。只见刑警边点头边听,面上怀疑的神色逐渐淡下去。刑警看着他比比划划的身姿,心里却在暗暗发笑。

不管怎么,边看电视边作案,或者边作案边看电视,都是出乎常情的事。若是随身携带小电视,一面侧目看电视一面偷东西,那也是个天才啊!

他在那段时间里既看了电视剧,又作了案,但他并不是天才。

然而,他偷东西时也并没有带电视机。

他去过电视台。就在几天以前,因为电视台出入的人很杂。如果混在那些人当中,根本不会被怀疑的。

于是,在即将开始为磁带录像之前,他钻进了演播室。在这儿也没人怀疑。照明光束集中在表演者身上,人们都被吸引,谁还会去注意角落里的陌生人呢?

即使有人看到了陌生人,电视台也会以为是演员的随从、赞助者、代理商的关系人,抑或原作的剧本改编者吧?这样不了了之,因为没有人肯花时间盘问他。

但是如果想拿走点什么,就会起风波,而他什么也没有偷。仅是参观一下剧作影像,而这根本不能构成犯罪。

就这样,场景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于是,他完成了计划的一半,便跨出电视台。电视台工作人员嘛,节目一做完,一切都忘个干净。至于什么陌生人,根本没有人会留意。

于是,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半。就是说,他瞪起眼睛等待播放时间,悄悄溜进知道便门在哪儿、从前工作过的公司。

他对这简直太熟悉了,他知道其中有一扇窗户的钥匙坏了,并且知道电源总开关在哪儿。他首先将开关打开,这样,防盗警铃就不会响了。

走廊里漆黑一片,但他却没有摔倒。点亮了为必要时应急而带来的手电筒,撬开橱柜,将里面的钞票塞进了腰包。

为了不留下指纹,他戴了手套,但他还是尽量注意不留下证据。这时,应该是正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视的时辰,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切事情做完后,他关了灯,跨出门去。将钱捆好用塑料纸包好,埋在公园一棵树下,大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件事做得很秘密。

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在看下一个电视节目时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周到,实在是天衣无缝啊!

于是出现了先前他那滔滔不绝的讲述一幕。

“真是一点不差。”警官点头说道。青年便更加得意忘形了:“唉!我只是特别喜欢推理的戏而已!不过,罪犯那么快就被抓住了,总觉得不过瘾。”

“犯人?……”刑警向他提问。

“电视剧里的犯人呀!就因为一点小事,而被立刻逮捕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奇怪,电视里演过的呀!”他十分得意,但刑警却一脸严肃。

“那就太奇怪了,昨天夜里供电局出了事故,各处都停了三分钟的电,那你是如何知道这段重要情节的呢?”

刑警的脸上又回复了疑惑的神态。青年脸色大变,心里暗叹:我的天,罪犯那么快就被抓住了,不只是电视剧里才有啊!

警察把一个徘徊在街头的失忆女人带回了警察署,第二天早晨,根据失忆女人提供的电话号码找来了一位导演,导演把这个失忆女人领了回去。在路上,失忆的女人突然要求饰演一剧中女主角。

神秘人

——[日本]森村诚一

在傍晚,一个女人徘徊在街头,而且看上去心事重重。她大约二十岁上下,容貌姣好。路过的警官注意到了什么,搭话说:

“喂,并不是有什么可疑要盘查,不过,似乎有什么事让你为难了,是不是?”

警官主要担心她想不开,寻短见。那女人站住,抬起头来,但只是歪着头,什么都不说。警官一如往常边掏手册边提问:

“家住哪里?”

“这……”女人开口了,但只说了这一个字。

“是私奔吗?如果是!还是改变主意为好啊!假如你自己回家不好意思,那我送你回去吧。喂,还是告诉我你的姓名和住处吧。”

“这……”女人依然只说了一个字。“不必客气。怎么啦?不是私奔,那是什么事?假如无妨,还是说说吧。”

女人一言不发,只是手捂着额头。

“我,我想告诉你,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住所、名字也……”

警官一时干眨眼睛,还头一次碰上这样情况哩!

“哈哈,是患了失忆症呀!怎么弄成这样?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遇上了这样的事,决不能置之不理。于是,警官便将女人带回警察署了。

这件事让警察很为难了,首先让她打开手袋,但是什么月票、名片之类的证件一概没有,警官们想到什么就忽东忽西地问她什么,她依然是原来的状态,真的是忘记了,事情毫无进展。

如是犯罪嫌疑人,让她开口说话还可以使用威吓的手段,但是现在这种场合又不能这么做,这远比身份不明的尸体更难于处理。如是死尸,可作尸检,可她,这可真把警察们难住了……

不久,警察委托的医生来了。初步检查后说:“没有头部被打或服用过药品的迹象,但也不能排除心理受刺激的可能。我处理不了,还是听听一流医院的专科医生的意见。”

此话一出,人们脸上布满阴云,当然可以交给专科医生,但是,何时能够痊愈,那可谁也说不准。因为不知本人的情况,又不能利用健康保险,假如病情延续,那样还要花很多钱呢。

犯人可以送到检察院,醉鬼可以训斥一通赶他回家,死尸可以送进冷冻室。可是,她是丧失记忆的人,处理起来就难上加难了。那一夜她只好住在警察署。待到明天,如果仍无变化,就与报社联系,发条消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说不定看看照片,就会记起一些熟悉的人或事。

第二天早晨,警官问她:

“怎么样?昨夜睡得好吗?想起点什么没有?”

“噢,别的没想起来,只想起了数字,好像和我有关系……”

警官记下了那女人说的数字,想了一会儿:

“也许是电话号码吧,就以此为线索查一查吧!”

警官立即部署,将某电话号码的主人带来。

“真是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老实说,这里接待一位不知来历的女子,我们全都难住了。您若是知情,那可解决我们的难题了。”

警官把那女子指给他,这男子点头说:

“我认识她。我是某剧院的导演,我认识她,她是个演员。为什么在这儿?……是做什么坏事了?……”

听了这话,警官那悬着的心顿时落地了。只要发现准确的认领人,这场风波就算结束。

“不,她好像失去了记忆。请你领走吧,也许安慰安慰就会好的吧!”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拍戏,我只是说了她几句。记得我说:‘那么拙劣的演技如果采用,那么导演就是头脑不清醒,还是把真情发挥出来试试!否则,这次的主角就不会用你……’可我没想到她会如此放在心上,以至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那男子对此事表示惊讶。但对于警察来说,那些事没有过问的必要,事情解决了就没事了。

“您不用过多解释,首先我们放心了,当时确实有点不知所措了。那么,请保重。”

两人走出了警察局。那女子边被搀扶边小声说:

“您看我的表演如何?这次公演的《失掉记忆的女人》,这个戏的女主角……”

在父亲留给我的遗产中,有一只一半像猫、一半像羊羔的动物。这只动物没有猫和羊的特性,却有人的柔肠,在我生意糟糕的日子里,它陪我度过了一个个孤寂的夜晚。

一只杂种

——[奥地利]卡夫卡

我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只奇特的动物——一半像小猫,一半像羊羔的动物,不过它到我手里之后才发育长大。以前它长得比较像羊羔,但现在却是猫头猫爪,羊羔体型,羊羔个头,眼睛与两者都像,闪闪发亮,充满野性。它的毛很柔软,紧贴在身上。它不仅会潜伏而行,而且能够连蹦带跳地逃跑。它常常会蜷伏在窗台上的太阳地里打呼噜,在草地疯跑,它见到猫便逃之夭夭,但却喜欢袭击羊羔。它最喜欢走的路是月夜里屋檐沟。它不会喵喵叫,而且极为厌恶老鼠。它能在鸡圈旁潜伏几个小时,却从未谋杀一只鸡。

为了使它的身体健康成长,我经常用甜牛奶来喂养它。它大口大口地将牛奶吸进嘴里,它那食肉动物的利牙派不上一点用场。这一奇观吸引了附近的孩子们前来观看。星期天上午是它的会客时间,邻家的孩子会将我和我怀里的小动物团团围在中间。

每逢这时,当然会出现一些谁也回答不了的怪问题:为何偏偏是我拥有这只动物,为何只有一只这样的动物,在它之前是否曾有过一只这样的动物,它是否感到孤独,它死后将会怎样,它叫什么名字,为何它没有小崽子等等。

面对这些问题,我从不耗费精力去探求答案,而只是满足于尽情地展示我所拥有的东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偶尔会有孩子们带来一些猫,有一次甚至带来了两只羊羔。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并没有出现他们期望的相认场面,它们只是相互静静地望着对方,这也许是承认对方存在的一个不可动摇的事实吧。

这只动物既不懂得追捕的乐趣,又不知道害怕,或许依偎在我身边是它最惬意的事情。它十分忠于养它的家庭。这也许并不是某种非同寻常的忠诚,而只是一只在这世上虽有无数姻亲但大概没有一个血亲的动物的真正本能,因此它觉得在我们这里寻得的保护是理所当然的。

有时它围着我左闻右闻,在我胯下钻来钻去,和我难舍难分。这令我忍不住要笑,它竟然不满足于做羊做猫,还想做只温顺的狗。有一段时期就像每个倒霉的人一样,我的生意非常糟糕,我只好听任一切垮掉烂掉。我怀着这种沮丧的心情坐在家里的摇椅上,抱着那只动物,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它那长长的胡须上,只见一颗颗泪珠正往下滴。这是我的,还是它的?难道这只羔羊心肠的猫还有人的柔肠?我从父亲手上继承的东西并不多,不过这件遗物尤其显得珍贵。

它身上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两种焦虑:猫的焦虑和羊羔的焦虑,它们是那样截然不同。有时它跳上我身边的椅子,用两支前腿搭在我肩上,嘴凑到我耳边,似乎对我说什么,而实际上却是弯下头看着我的脸,观察它给我留下的印象。为了不至于让它失望和伤心,我会点点头装出一副理解的样子。随后它会蹦到地上,围着我跳来跳去。

屠夫手里的那把刀也许是解决这只动物的最好办法,但是它不只是一只动物,它还是我的一件继承物,因此我没用这种办法。因此我必须等待,等到它喘完最后一口气。有时我发现它似乎用理智的目光注视着我,那目光似乎在期待理智的行动。

通往天堂的道路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每个人在转弯处都有不同的表现,虽然不管什么错误最终都能得到上帝的宽恕,表面上殊途同归,但结局却不相同。

通向天堂的弯路

——[汤加]埃·哈乌奥法

马鲁的衬衣后面有这样一行清晰的字:“宗教与教育摧毁原有的智慧”,衬衣的前面则印着“影响过度”的字样。穿这种印字衬衣者,是蒂科这地方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虽然马鲁阁下德高望重,可他乘坐的汽车是转手的旧汽车。这是实话,绝无虚言,他在这方面可以算得上是这个王国里惟一能讲真话的人。我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们民族的人都是说谎的专家,而是说指实话,各有其不同程度:有时候真实成分多些,有时候真实成分少些,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事实。例如,猪被邻居泰维塔·亚拉诺阿偷去了,而他却在被逮住后辩解说,他只吃掉一只猪腿,这是说的四分之一实话。但他却肯定地说,他偷的是他舅舅家的猪,因此泰维塔就不能算是真正的贼。这时,他只说了一半实话。在他被带走时,他又说是:舅舅家的猪,他可以不告而取。但舅舅却朝他鼻子击了一拳。他这时讲的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谎话了。

如果你少讲些实话,一半或四分之一,那样可以安然无恙地脱身。大多数人,的确这样做了,而且经常乐意于按此行事。可是,讲百分之一实话要想安然逃脱,那就太难了。君不见,泰维塔在说了百分之一的实话后仍被打得鲜血淋淋吗?即使讲百分之一实话,也需要具有相当复杂的技巧,起码要在教会学校里受过六年的现代教育。我们来看看伊诺克·尼马瓦维的案子吧。他被送上法庭的原因是冒领了100元餐票。

在对《圣经》起誓之后,伊诺克争辩说,这全是蒂科银行里那个内斜视的出纳员的过错。据被告声称,是银行的职员将100元看做了100元。那一元钱的小小款项,伊诺克是用以付去医院探望他临危的母亲的出租车费。法官问他为什么不把9900元还给那个犯错的银行职员呢?伊诺克声泪俱下地以反问作答。在那暖洋洋的、暖洋洋的十月之晨出席法庭的每个人听到他的反问都心伤欲碎。他问道,他对快要进天堂的母亲十分挂念,根本没想那么多,哪里会考虑到钱的问题呢?诚然,当时又怎么会考虑到还钱呢?天使们落泪了,法官也落泪了,于是判伊诺克服劳役六个月。可怜的伊诺克,同伴们给他起个绰号叫“00”。这样称呼他,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在波托波托学院读书时是个高材生,而且数学更是他的强项。

若百分之一的实话脱身困难,那么讲比百分之一还要少的实话,这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蒂科,骗子少得可怜。骗子们一张口,他们马上就会散发出气味来而被人嗅到,因此大家都叫他们“罗伊埃罗伊”,意为“臭气熏人的骗子”。我们的人民,没有哪一个喜欢闻怪味,特别是从人嘴里吐出的臭气,正因为如此,说谎的人就很难自圆其说了。

凡是正直的好人都不应该前来我国访问,不然,他们会被引向园中小径,或被出卖,或被骗到什么地方。真实,是具有弹性的,可以这样弯,也可以那样曲,或倒立或被藏进箱子里,也可以当板凳坐。那又直又狭的路只有马鲁肯走,却无人追随其后,因为这种道路仅存在于他的头脑里。在我们群岛上,极狭极弯或坑坑洼洼的路大多数是真正的路。在这种道上行驶,从斐济进口的旧公共汽车没有一辆能够使用到半年以上。当然,无坑无洼的直路也有几条,都分布在丛林深处,没有什么用处。《圣经》上说,诚实的人走的是直的狭的路,可是天啊!我们的直路却又太宽了,盗贼们利用这些路可轻松地进入邻家的园子。不存在于马鲁头脑中的路,条条都与《圣经》里的训诫相违背。这些路,不是直而宽,就是狭而曲。政府大楼里的行走空间,甚至更为危险。在那些部门里,路根本就不存在。文职人员在不整洁的办公桌之间步履维艰地行走,往往一绊陷入旁道,就是上帝的祷告对此也无济于事。

某一日午饭后,赛米西·诺库图回到他那部门的办公室里,那时同事们还没上班。他是个堪为楷模的公务员,是个忠厚老实,可以信赖的人。当他在这晴朗的下午,绕着弯儿在不整洁的办公桌和文件柜之间行走的时候,脚一绊,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瞧地板上躺着一个棕色的大信封。他捡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有200元。因为他是一个一半诚实的公务员,所以放回100元。下班回家,他为教会的年度捐款留出了50元。在恳求上帝宽恕之后,花了25元买啤酒独酌,剩下的钱给他那位苏瓦风派的女友买了一条薄如轻纱的粉红色裤子。赛米西做事总留有余地,从不做过分的事情,所以侵吞这100元,除了他自己和上帝,是没有人知道的。后来,不幸的是,这件事居然被捅出来了。在他退休的前夕,即出事后的20年,他得了中风,左半身从头到脚麻痹不灵。他还变得半疯半颠,他把一生中的罪过当众供认了,也包括办公室里那只信封的事。悔过,对他并没产生好的结果。后来,他右半身也麻痹,终于去见上帝了。牧师在他葬礼上宣布:赛米西已经进天堂了,他得到了上帝的宽恕。

做生意的人往往七颠八簸地坠入魔道,没人相信竟有一位诚实的资本家做出这样的事来。奥法·卡卡是图西以前拥有一个最大的摩托车队的拥有者,在全科蒂从事最兴旺的贩卖花生的生意,还曾在家乡的教会保管委员会中担任司库一职。几年前,该地教会在年度的传教筹款中收到两万元。这笔捐款,大部分来自在新西兰逗留过久遭到麻烦或迫害的汤加侨民。在收到捐款的当天上午,奥法便搭乘飞机去帕果,还随身带去了两万元钞票。人们听到他的最后消息是他已经去了加利福尼亚,乔装为美籍萨摩亚人,然而他并没有去见上帝。

按照马鲁的说法,牧师们也是经不起诱惑的,这些圣职人员都在村里住。那里的道路极狭,又弯曲,又泥泞,有时候只有村民才能在上面安全行走。若夜黑如漆,两个人在同一条道上迎面走来,准会产生事故或糟糕的事儿。就在这种如漆般的夜里,一男一女在同一条狭路上真的迎面走来了,其中一个便是当地牧师。可想而知,两人撞在了一起。第二天,那位牧师便被驱逐出境了,因为他对教区的一位女性居民干出的事,与基督教徒的身份极不相称,事情是被一帮行为不端的小伙子在劫掠哪家果树回来时亲眼目睹的。被放逐的牧师,在另一个岛上的教会农场里住了一段时期,祈求上帝宽恕,祈求死后能进天堂。

“上帝,宽恕我吧,就像我们宽恕了别人对我们犯下的罪过那样……”宽恕犹如三月里的雨,倾盆而下,又快又慷慨。在这个王国里,人们狂热地追求着、实践着。只要你去祈求,上帝肯定会宽恕你的,不管你的罪过有多大,而你也要同样地去多多宽恕别人。因此,每个人都应该宽恕所有的事,无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就在昨天,我宽恕了费伊哈拉的高祖对我的高祖所犯的罪。前不久,5位重要的人物共同侵吞了无权据为己有的50万元公款,他们向上帝祈求宽恕,他们也互相宽恕,所以仍稳居原位,但也没归还任何赔款。于是,马鲁的衬衣后面又印上了“光荣属于您”的字样。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