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献给马塞尔·埃朗
三天剧
原著:彼德罗·卡尔德隆·德·拉·巴尔卡
前言
《信奉十字架》曾被多次翻译过来,法国读者无需等这个新译本就已识其面目了。不过,马塞尔·埃朗受这部怪诞杰作的吸引,决定今年演出三场,纳入他在昂热城堡院内组织的戏剧艺术节的剧目。为此,他希望有一个脚本,既尽量忠实于原作的文字与笔调,又能琅琅上口,适于搬上舞台。这个脚本是应他之约写成。努力归努力,但是还不能真正达到这种理想的要求。它采用了卡尔德隆的全部台词,但是算不上是一部改编剧,主要是为演员提供一个演出本。换言之,它力求复活一台戏,再现当初给民众演出的一个剧本,即处于神秘剧
和浪漫剧
途中的一种宗教剧的情节。西班牙产生的这位最伟大的戏剧天才的大胆思想和表达方式,大大有助于这种努力。改变十恶不赦的罪人的圣宠、极端作恶所引起的灵魂拯救,这对我们信教的或不信教的人来说,全是熟悉的题材。
不过,卡尔德隆要比贝尔纳诺斯
早三个多世纪,在《信奉十字架》一剧中,以挑战的方式宣称并表明“一切全是圣宠”,试图在现代意识中回答不信教者的“无不是非正义”。值此机会,这个新脚本如能突出青年和西班牙戏剧的现实,我们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阿·加
《信奉十字架》这一脚本,由马塞尔·埃朗执导,于1953年6月14日在昂热市戏剧艺术节上首次演出。角色分配如下:
朱莉娅……玛丽娅·卡萨雷斯夫人
曼卡……夏洛特·克拉西夫人
阿明达……莱翁娜·赖斯奈夫人
厄塞比奥……塞尔日·雷吉亚尼
库尔西奥……若望·马尔沙
利萨尔多……若望·万西
阿尔贝托……夏尔·尼萨尔
奥克塔维奥……保尔·厄特利
吉尔……若望—皮埃尔·瓦格
布拉斯……若望·博洛
蒂尔索……罗杰·马里诺
托里比奥……伊夫·贝纳尔
里卡多……贝纳尔·昂德里厄
塞利奥……米歇尔·舒瓦兹
齐林德里纳……亨利·拉拉纳
导演 马塞尔·埃朗
服装 菲力浦·博奈
故事发生在意大利。
Sena大约是Sienne,而正确的书写应当是Siena
。
第一天
〔通向色纳的一条路边的小树林。
曼卡 (在幕后)该死的母驴!还要往哪儿跑哇?
吉尔 (在幕后)哎咿!……哎咿!……鬼东西!哎咿!……这头蠢驴。
曼卡 瞧它往哪儿走!哎咿!……往那边走哇!
吉尔 让魔鬼来治你吧!它的尾巴怎么拉得住呢?
〔二人上场。
曼卡 干得好哇,吉尔!
吉尔 干得好哇,曼卡!这可怪不着我!这头母驴,还不是你要骑上去的?你对着它耳朵,悄声让它滚到泥坑里,成心惹我发急。
曼卡 是你这样对它讲的,成心看我摔下来,好幸灾乐祸。
吉尔 怎么把它弄出来呀?
曼卡 什么?你总不能把它丢在泥坑里不管吧?
吉尔 只我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
曼卡 你拽它耳朵,我拉它尾巴!
吉尔 (坐下)办法倒有一个。那么,一辆车进城陷在泥里,用这法儿还真灵。那辆可怜的车交给了上帝照看,由两匹小马拉着,行驶在漂亮的同类中间,没有什么自豪感。大概是受了父母诅咒的缘故,它非但不从一家门口走向另一家门口,反而是左右摇晃,两边踏板轮番翘起来,烂泥一直没到了车毂。车上的那位绅士连声恳求,车夫连连打马,两个人用说服或者威胁的方式,想让马好歹将车拉出泥坑。然而,不管话说得多么强硬,车就是不肯动窝儿。于是,他们把一大升大麦放到前面。马要吃料,就打着鼻息拉车,它们特别想吃,一个劲儿打鼻息,经果把车拉出来了。咱们也应该如法炮制。
曼卡 你胡诌的故事没什么价值,总是那老一套。
吉尔 曼卡,我真难受。瞧瞧这头牲口,饿得要命,一点儿气力也没有。可是,这世界上有多少肥得滚瓜流油的畜生!
曼卡 我到路上看看,有没有村里人经过,好叫来帮你一下。你这么冲动,只要有人帮把手就成了。
吉尔 去吧,曼卡!快点儿回来!
曼卡 可怜的母驴,我心爱的……
〔曼卡下。
吉尔 可怜的母驴,我的心肝儿……你是全村最受尊敬的母驴。从未见你同坏蛋交往,你也不往街上乱跑,总爱守着食槽,不喜欢出门遛弯儿。您说什么?我的母驴,盛气凌人?我这母驴的大腿、浪货?嗳!我敢打保票,它从未把耳朵探出窗口,去听哪条公驴给它唱的小夜曲。至于说盛气凌人,也未必,它的舌头配不上这种名声。要知道,我这母驴虽然经常开口,但是从不说谁的坏话。还有一点应该指出来,她的食槽盛不下的时候,从来不用人恳求,就把多余的饲料给一头穷苦的母驴。(幕后传来声响)咦,是什么声音?两个男人从马上跳下来,将马拴好了,朝我走来……他们的脸多么苍白!大清早的,他们到野外来干什么?准是吃黑的家伙,或者碰到了大麻烦!……哎呀!别是强盗吧?哎哟,没错儿!……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得藏起来。他们一步一步走……跑起来了……进了树林……到了。
〔利萨尔多和厄塞比奥上。
利萨尔多 咱们就停在这儿吧。这地点隐秘,僻静无人,正合我意。拔出剑吧,厄塞比奥!对你这种人,必须用剑来讨公道。
厄塞比奥 既然我来到这地点,利萨尔多,咱们就要搏斗。不过,我至少要了解,为什么你引我到这里。起码告诉我,我在什么事情上冒犯你啦?
利萨尔多 事情多极了,要说反倒无话。同样,我的道理讲不出道理,我的痛心也缺乏耐心。我怎么就不能憋在心里,或者至少忘却!在这里旧事重提,就等于重又冒犯。你认识这些信吗?
厄塞比奥 扔到地上!我会拾起来的。
利萨尔多 拿吧。你为什么愣住啦?你为什么慌乱啦?
厄塞比奥 不幸啊!将自己的秘密托付给一张纸的男子,真是万分不幸!石子投上天空,知道是谁抛上去的,却不知道落下来会砸在谁的头上。
利萨尔多 这些信,你认出来了吧?
厄塞比奥 我不否认,全出自我的手笔。
利萨尔多 听我说,我是利萨尔多·德·色纳,是利萨尔多·库尔西奥的儿子。我父亲以无端慷慨之举,很快就散尽了祖先的遗产。因此,我们穷困了,而我父亲还不知道在歧途上走了多远,一笔笔的过度开销,使子女陷入困境。穷困虽然有辱高贵的门庭,但是不能免除出身的义务。这些义务,朱莉娅——天晓得我说出这名字该有多难启齿——她却未能尽到,或者根本不知道。尽管如此,她还是我妹妹,即或她不是我妹妹才好。而你应当知道,她这种身份的女子,要向她们献殷勤,不能使用诱惑的话语或败坏名誉的手段,也不能写情书密简。当然,犯这种过失的人不是你一个,老实说,换了我也会这样做,只要一位女子给我这种自由。然而,你原是我的朋友!正是基于这一点,我谴责你;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你的过错超过了她的过错。我妹妹有可能同意做你妻子,老实说,我甚至想象不出你接近她会有别种动机,尽管我宁可亲手杀了她,也不愿看着她嫁给你。你既然看中她并要娶她,就应该在向朱莉娅透露之前,先向我父亲表达你的愿望。这是正当途径,我父亲会判断将女儿许配给你是否合适。据我所知,他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你。一位贵绅家境贫寒了,财产与身份难以相符,就深知穷困已经是一种衰微。与其带着受人歧视的女儿一同败落下去,还不如将她送进修道院。如今,恰恰是修道院在等待我的妹妹。一名修女,就不宜保留一种极不正当、毫无羞耻的爱的证据。因此,我把这些交还给你,不假思索就决意先从你手里夺过来,再把你连同情书一同摧毁。拔出剑来,让咱俩当中一个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你死了,就再也不能追求我妹妹;或者我死了,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