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奉十字架(1953年)

——献给马塞尔·埃朗

三天剧

原著:彼德罗·卡尔德隆·德·拉·巴尔卡

前言

《信奉十字架》曾被多次翻译过来,法国读者无需等这个新译本就已识其面目了。不过,马塞尔·埃朗受这部怪诞杰作的吸引,决定今年演出三场,纳入他在昂热城堡院内组织的戏剧艺术节的剧目。为此,他希望有一个脚本,既尽量忠实于原作的文字与笔调,又能琅琅上口,适于搬上舞台。这个脚本是应他之约写成。努力归努力,但是还不能真正达到这种理想的要求。它采用了卡尔德隆的全部台词,但是算不上是一部改编剧,主要是为演员提供一个演出本。换言之,它力求复活一台戏,再现当初给民众演出的一个剧本,即处于神秘剧和浪漫剧途中的一种宗教剧的情节。西班牙产生的这位最伟大的戏剧天才的大胆思想和表达方式,大大有助于这种努力。改变十恶不赦的罪人的圣宠、极端作恶所引起的灵魂拯救,这对我们信教的或不信教的人来说,全是熟悉的题材。

不过,卡尔德隆要比贝尔纳诺斯早三个多世纪,在《信奉十字架》一剧中,以挑战的方式宣称并表明“一切全是圣宠”,试图在现代意识中回答不信教者的“无不是非正义”。值此机会,这个新脚本如能突出青年和西班牙戏剧的现实,我们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阿·加

《信奉十字架》这一脚本,由马塞尔·埃朗执导,于1953年6月14日在昂热市戏剧艺术节上首次演出。角色分配如下:

朱莉娅……玛丽娅·卡萨雷斯夫人

曼卡……夏洛特·克拉西夫人

阿明达……莱翁娜·赖斯奈夫人

厄塞比奥……塞尔日·雷吉亚尼

库尔西奥……若望·马尔沙

利萨尔多……若望·万西

阿尔贝托……夏尔·尼萨尔

奥克塔维奥……保尔·厄特利

吉尔……若望—皮埃尔·瓦格

布拉斯……若望·博洛

蒂尔索……罗杰·马里诺

托里比奥……伊夫·贝纳尔

里卡多……贝纳尔·昂德里厄

塞利奥……米歇尔·舒瓦兹

齐林德里纳……亨利·拉拉纳

导演 马塞尔·埃朗

服装 菲力浦·博奈

故事发生在意大利。

Sena大约是Sienne,而正确的书写应当是Siena

第一天

〔通向色纳的一条路边的小树林。

曼卡 (在幕后)该死的母驴!还要往哪儿跑哇?

吉尔 (在幕后)哎咿!……哎咿!……鬼东西!哎咿!……这头蠢驴。

曼卡 瞧它往哪儿走!哎咿!……往那边走哇!

吉尔 让魔鬼来治你吧!它的尾巴怎么拉得住呢?

〔二人上场。

曼卡 干得好哇,吉尔!

吉尔 干得好哇,曼卡!这可怪不着我!这头母驴,还不是你要骑上去的?你对着它耳朵,悄声让它滚到泥坑里,成心惹我发急。

曼卡 是你这样对它讲的,成心看我摔下来,好幸灾乐祸。

吉尔 怎么把它弄出来呀?

曼卡 什么?你总不能把它丢在泥坑里不管吧?

吉尔 只我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

曼卡 你拽它耳朵,我拉它尾巴!

吉尔 (坐下)办法倒有一个。那么,一辆车进城陷在泥里,用这法儿还真灵。那辆可怜的车交给了上帝照看,由两匹小马拉着,行驶在漂亮的同类中间,没有什么自豪感。大概是受了父母诅咒的缘故,它非但不从一家门口走向另一家门口,反而是左右摇晃,两边踏板轮番翘起来,烂泥一直没到了车毂。车上的那位绅士连声恳求,车夫连连打马,两个人用说服或者威胁的方式,想让马好歹将车拉出泥坑。然而,不管话说得多么强硬,车就是不肯动窝儿。于是,他们把一大升大麦放到前面。马要吃料,就打着鼻息拉车,它们特别想吃,一个劲儿打鼻息,经果把车拉出来了。咱们也应该如法炮制。

曼卡 你胡诌的故事没什么价值,总是那老一套。

吉尔 曼卡,我真难受。瞧瞧这头牲口,饿得要命,一点儿气力也没有。可是,这世界上有多少肥得滚瓜流油的畜生!

曼卡 我到路上看看,有没有村里人经过,好叫来帮你一下。你这么冲动,只要有人帮把手就成了。

吉尔 去吧,曼卡!快点儿回来!

曼卡 可怜的母驴,我心爱的……

〔曼卡下。

吉尔 可怜的母驴,我的心肝儿……你是全村最受尊敬的母驴。从未见你同坏蛋交往,你也不往街上乱跑,总爱守着食槽,不喜欢出门遛弯儿。您说什么?我的母驴,盛气凌人?我这母驴的大腿、浪货?嗳!我敢打保票,它从未把耳朵探出窗口,去听哪条公驴给它唱的小夜曲。至于说盛气凌人,也未必,它的舌头配不上这种名声。要知道,我这母驴虽然经常开口,但是从不说谁的坏话。还有一点应该指出来,她的食槽盛不下的时候,从来不用人恳求,就把多余的饲料给一头穷苦的母驴。(幕后传来声响)咦,是什么声音?两个男人从马上跳下来,将马拴好了,朝我走来……他们的脸多么苍白!大清早的,他们到野外来干什么?准是吃黑的家伙,或者碰到了大麻烦!……哎呀!别是强盗吧?哎哟,没错儿!……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得藏起来。他们一步一步走……跑起来了……进了树林……到了。

〔利萨尔多和厄塞比奥上。

利萨尔多 咱们就停在这儿吧。这地点隐秘,僻静无人,正合我意。拔出剑吧,厄塞比奥!对你这种人,必须用剑来讨公道。

厄塞比奥 既然我来到这地点,利萨尔多,咱们就要搏斗。不过,我至少要了解,为什么你引我到这里。起码告诉我,我在什么事情上冒犯你啦?

利萨尔多 事情多极了,要说反倒无话。同样,我的道理讲不出道理,我的痛心也缺乏耐心。我怎么就不能憋在心里,或者至少忘却!在这里旧事重提,就等于重又冒犯。你认识这些信吗?

厄塞比奥 扔到地上!我会拾起来的。

利萨尔多 拿吧。你为什么愣住啦?你为什么慌乱啦?

厄塞比奥 不幸啊!将自己的秘密托付给一张纸的男子,真是万分不幸!石子投上天空,知道是谁抛上去的,却不知道落下来会砸在谁的头上。

利萨尔多 这些信,你认出来了吧?

厄塞比奥 我不否认,全出自我的手笔。

利萨尔多 听我说,我是利萨尔多·德·色纳,是利萨尔多·库尔西奥的儿子。我父亲以无端慷慨之举,很快就散尽了祖先的遗产。因此,我们穷困了,而我父亲还不知道在歧途上走了多远,一笔笔的过度开销,使子女陷入困境。穷困虽然有辱高贵的门庭,但是不能免除出身的义务。这些义务,朱莉娅——天晓得我说出这名字该有多难启齿——她却未能尽到,或者根本不知道。尽管如此,她还是我妹妹,即或她不是我妹妹才好。而你应当知道,她这种身份的女子,要向她们献殷勤,不能使用诱惑的话语或败坏名誉的手段,也不能写情书密简。当然,犯这种过失的人不是你一个,老实说,换了我也会这样做,只要一位女子给我这种自由。然而,你原是我的朋友!正是基于这一点,我谴责你;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你的过错超过了她的过错。我妹妹有可能同意做你妻子,老实说,我甚至想象不出你接近她会有别种动机,尽管我宁可亲手杀了她,也不愿看着她嫁给你。你既然看中她并要娶她,就应该在向朱莉娅透露之前,先向我父亲表达你的愿望。这是正当途径,我父亲会判断将女儿许配给你是否合适。据我所知,他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你。一位贵绅家境贫寒了,财产与身份难以相符,就深知穷困已经是一种衰微。与其带着受人歧视的女儿一同败落下去,还不如将她送进修道院。如今,恰恰是修道院在等待我的妹妹。一名修女,就不宜保留一种极不正当、毫无羞耻的爱的证据。因此,我把这些交还给你,不假思索就决意先从你手里夺过来,再把你连同情书一同摧毁。拔出剑来,让咱俩当中一个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你死了,就再也不能追求我妹妹;或者我死了,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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