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卷二

第二一段   扫兴的事

扫兴的事是:白天里叫的狗,春天的鱼箔 [ 1],三四月时候的红梅的衣服 [ 2],婴儿已经死去的产室 [ 3],不生火的火炉和火盆,虐待牛的 [ 4] 饲牛人,博士家接连地生下女子来 [ 5]。 为避忌方角而去的人家,不肯作东道,特别是在立春的前日,[ 6] 尤其是扫兴。

从地方寄来的信里,一点都没有附寄的东西。 [ 7] 本来从京城里去的信,也是一样,但是里边有地方的人想要听的事情,或是世间的什么新闻,所以倒是还好。 特别写得很好的书信,寄给人家,想早点看到回信,现在就要来了吧,焦急地等着,可是送信的人拿着原信,不论是结封,或是立封,[ 8]  弄得乱七八糟很是龌龊的,连封口地方的墨痕也都磨灭了,说是“受信人不在家”,或是“因是适值避忌,所以不收”,拿了回来,这是最为不愉快,也是扫兴的事。

又一定会得来的人,用车子去迎接,却自等着的时候,听见车子进门了,心想必是来了。 大家走出去看,只见车子进了屋,车辕砰地放了下来,问使者说怎么样呢,答道:“今天不在家,所以不能来了。”说着只牵了牛走了。 [ 9]

又家中因为有女婿来了,大为惊喜,后来却不见来了,[ 10] 很是扫兴的事。 这大概是给在什么人身边出仕的女人所截走了吧,到什么时候还会来吧,这样等候着,煞是无聊。 幼儿的乳母说要暂时告假出外,小儿急着找人,一时哄过去了,便差人去叫,说“早点回来吧”,带来的回信却说“今晚不能回来”,这不但是扫兴,简直还是可恨了。 乳母尚且如此,况且去迎接所爱的女人前来的男子,将更是怎么样呢?男人等待着,到得夜深的时候,听见轻轻敲门的声音,稍为觉得心乱, 叫用人出去问了,却是别的毫不相干的人,报告姓名进来了, 这是扫兴之中最为扫兴的事了。

修验者 [ 11]说要降伏精怪,很是得意的样子,拿出金刚杵和念珠来,叫那神所凭依的童子 [ 12] 拿着,用了绞出来的苦恼似的声音,诵读着经咒,可是无论怎么祈祷,妖精没有退去的模样,护法也一点都不显神通。 聚集拢来一起祈念着的病家的男女,看着都很觉得奇怪。 过了一忽儿念经念得困倦了, 对那童子说道:

“神一直不凭附,到那边去吧。”取还了所拿的数珠,自己说道:

“没有灵验呀!”从前额往上掠着头发,打了一个呵欠, 好像被什么妖精附着似的,自己先睡着了。

在除目时得不着官的人家,是很扫兴的。 听说今年必定可以任官了,以前在这家里做事的人们,以及散出在别处的, 还有住在偏僻乡下的人们,都聚集到那旧主人的家里来,出入的车辕一点没有间隙地排列着,为主人祈祷得官陪着到寺院里去的人,大家争先欲去,预先祝贺,饮酒吃食非常热闹;可是到了仪式终了三日的早晨,一直没有通知任官的人的敲门的声音。 这是奇怪了,立起耳朵来听,只听见前驱警跸的声音, 列席的公卿都已退出了。 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从傍晚直到天亮,因寒冷而战抖着的下男,很吃力似的走了回来。 当场的人看了这情形,连情形怎样也不再问了。 可是从外边聚集拢来的家人还是问道:

“本家老爷任了哪一国的国司了?”下男的答词是:

“什么国的前司。[ 13] ”诚心信赖这主人而来的人,知道了这事就非常地失望。 到了第二天早晨,本来挤得动也不能动的人,就一个两个地减少,走了回去了。 本来在那里执役的人,自然不能那么离去,只好等待来年,屈指计算哪一国的国司要交代,在那里走来走去的,那实在是很可怜,也是很扫兴的事。

自己以为作得还好的一首歌,寄到人家那里,不给什么回信,觉得是扫兴的事。 若是情书,并不要立即答复,这也是没有法子;但是假如应了时节歌咏景物的歌,若是不给回信,这是很讨厌的。 在很得时的人那里,出入的人很多的时候,有时势落后的老年人,因为没有事做写了旧式的、别无可取的歌送去,也是扫兴的事。 又有祭礼或是什么仪式当时要用的桧扇 [ 14],很是重要,知道某人于此颇有心得,托付他画一画,到了日子,画得了却是意外地没有意思。

生产的庆祝,以及饯别的赠送,对于送礼的使者不给报酬,这是很扫兴的。 就是送一点什么香球或是卯槌来的人 [ 15],也必定须给与报酬。 预想不到地收到这种礼物,非常有意思的事。 这样就当然可以得到好些报酬,送礼的人正兴头很好地走来,却是得不到什么,那真是扫兴的。

招了女婿,已经过了四五年,还不曾听说有出产,这是扫兴的事。 有些有许多孩子,已经成为大人,或者说不定有孙子都会爬了,做父母的却一同地睡着午觉。 旁边看着的别人不必说,就是儿子也是觉得非常扫兴的。 午睡起来之后, 再去洗澡,这不但是扫兴,简直有点可气了。

十二月三十日从早晨下起的长雨。 这可以说:“只有一天的精进的懈怠,百日千日的精进也归于无效。”[ 16] 八月里还穿着白的衣服 [ 17],不出奶的乳母,都是扫兴的。

第二二段 容易宽懈的事

容易宽懈的是精进日的修行,离开现在日子甚远的准备, 长久住在寺院里的祈祷 [ 18]。

第二三段 人家看不起的事

人家看不起的事是:家的北面 [ 19],平常被人家称为太老实的人,年老的老翁,又轻浮的女人,土墙的缺处。

第二四段   可憎的事

可憎的事是:有要紧事情的时候,老是讲话不完的客人。假如这是可以随便一点的人,那么说“随后再谈吧”,那么就这样谢绝了,但偏是不得不客气些的人,不好这样说,所以很是觉得可憎。

砚台里有头发纠缠了磨着。 又墨里边混杂着砂石,磨着轧轧地响。

忽然有人生了病,去迎接修验者来祈祷,可是平常在的地方却找不到,到外边去了,叫人四面寻找,焦急地等待了好久,总算后来等着了,很高兴地请他念咒治疗,可是在这时候大概在别处降伏妖怪,已是精疲力尽了的缘故吧,坐下了念经,就是渴睡的声音了,这是很可憎的。

没有什么地方可取的人,独自得意地尽自饶舌地谈话。在火盆围炉的火上,尽把自己的两手烤着手背,并且伸长着皱纹烘火的人。 什么时候有年轻的人,做出这种举动的呢?只有年老的才有这种事情,连脚都搁到火炉边上,一面说着话, 两脚揉搓着。 举动这样没规矩的人,到了人家去,大抵在自己所坐的地方,先把扇子扇一下尘土,也不好好地坐下,就那么草草地将狩衣的前裾都塞在两膝底下去。 做这样没规矩的事的人,以为多是不足道的卑贱的人吧;却不道是稍为有点身份的,例如式部大夫或是骏河前司,也有这样做的。

又,喝了酒要噪闹,擦嘴弄舌,有胡须的用手摸着胡须, 一面敬人家的酒,这个样子看了真觉得讨厌。 意思是说,“再喝一杯吧”,战抖着身子,摇晃着头,口角往下面挂着,像是小孩子刚要唱“到了国府殿 [ 20] ”的时候的样子。 这在下贱的人那也罢了,在平常很有身份的人这样做了,真觉得看了不顺眼。

羡慕别人的幸福,嗟叹自身的不遇,喜欢讲人家的事, 对于一点事情喜欢打听,不告诉他便生怨谤,又听到了一丁点儿,便觉得是自己所熟知的样子,很有条理地说与他人去听, 这都是很可憎的。

正想要听什么话的时候,忽而啼哭起来的婴儿。 又有许多乌鸦聚集在一起,往来乱飞乱叫,都是可憎的。

偷偷地走到自己这里来的男子,给狗所发现了叫了起来, 那狗真是可恨,想打杀了也罢。 又本是男子所不应当来的,给隐藏在很是勉强的一个地方的人,却睡着了发出鼾声来。 本来秘密出入的地方戴着长的乌帽子 [ 21],容易给人看见,便加意留心,却不防因为张皇了,撞在什么东西上边,扑哧的一声响, 这是很可憎的。 在挂着伊豫地方的粗竹帘的地方,揭起帘子来钻过去,发出沙沙的声音,也是可憎的。 有帛缘的帘子因为下边有板,进出的时候声响也就愈大;可是这如是轻轻地拉了起来,则出入时也就不会响了。 又如拉门什么用力地开闭,也很是可恨。 这只要稍为抬起来去开,哪里会响呢?若是开得不好,障子等便要歪曲了,发生嘎嘎的声音。

渴睡了想要睡觉,蚊子发出细细的声音,好像是报名似的,在脸边飞舞。 身子虽然是小,两翅膀的风却也相当大的哩,这也是很可憎的。

坐了轧轧有声的车子走路的人,我想他是没有耳朵的么?觉得很是可憎。 我如是坐了借来的车子,轧轧地响的话, 我便觉得那车子的主人也是可憎了。

在谈话中间,插嘴说话,独自逞能地饶舌,这是很可憎的。 无论大人或是小孩,凡是插嘴来说,都是可恨。 在讲古代的故事什么,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忽然从旁边打断,把故事弄糟了,实在是可憎的事。

老鼠到处乱跑,甚是可恨。 有些偶然来的子女,或者童稚,[ 22] 觉得可爱,给点什么好玩的东西。 给他弄得熟了,后来时常进来,把器具什物都散乱了,这是可憎的。

在家里或是在公家服务的地方,遇见不想会面的人来访, 便假装着睡觉,可是自己这边的使用人却走来叫醒,满脸渴睡相,被叫了起来,很是可憎。 后来新到的人,越过了先辈, 做出知道的模样来指导,或是多事照管,非常可憎。 自己所认识的男子,对于从前有过关系的女人加以称赞,这虽然过去很久了的事情,也煞是可憎。 况且,若是现在还有关系,那么这可憎更是不难想象了。 可是这也要看情形来说,有时候也有并不是那么样的。

打了喷嚏,自己咒诵的人,也是可憎的。 [ 23] 本来在一家里除了男主人,凡是高声打嚏的人,都很是可憎。 跳蚤也很可憎,在衣裳底下跳走,仿佛是把它掀举起来的样子。 又狗成群地叫,声音拉得很长,这是不吉之兆,而且可憎。

乳母的男人实在是很可憎的。 若是那所养的小孩是女的, 他不会得近前来,那还没有什么。 假如这是男孩的话,那就好像是他自己的东西,走上前去,拿来照管,有一点事不如少爷的意的,便去向主人对这人进谗,把别人不当人看,很是不成事体;但是因为没有人敢于举发他,所以更是摆出了不得的架子,来指挥一切了。

第二五段 小一条院

小一条院就是现在的大内。 主上所住的殿是清凉殿,中宫则住在北边的殿里。 东西都有厢房,主上时常到北殿去, 中宫也是常到清凉殿里来。 殿的前面有个院子,种着各样的花木,结着篱笆,很有风趣。 二月二十日 [ 24],太阳光很是灿烂而悠闲地照着,在西厢房的廊下,主上吹奏着笛子。 太宰大弍高远是笛子的师范,来御前侍候。 主上自己的笛子和高远所吹的别的笛子反复吹奏催马乐里的《高砂》,说吹得非常地出色,也就是世上平常的说法,说不尽它的好处。 高远陈说笛子的心得的事,很可佩服,中宫的女官们也都聚集在御帘前面。 看着这种情形,那时自己觉得心里丝毫没有不如意事, 有如俗语所说的“采芹菜 [ 25] ”的事了。

辅尹这人任木工允的职务 [ 26],是藏人之一,因为举动很粗,殿上人和女官们给他起诨名曰“荒鳄”,且作歌云:

粗豪无双的先生,

那也是难怪的呵,

因为是尾张的乡下人的种子。

这是因辅尹乃尾张的兼时的女儿所生。 主上将这首歌用笛子吹奏,高远在旁助吹,且说道:

“更高声地吹吧,辅尹不会知道是什么事的。”主上答说道:

“这怎么行呢。 虽说他不懂,辅尹也会听见的。”仍旧很是低声地吹着,随后到得中宫的那里,说道:

“这里那人不在了,可以高声地吹了吧。”便那样吹奏了。这是很有意思的事。

第二六段 可憎的事续 [27]

信札措辞不客气的人,更是可憎。 像是看不起世间似的, 随意乱写一气那种文字,实在可憎得没法比喻。 可是对于没有什么重要的人,过于恭敬地写了去,也是不对的事情。 那种不客气的信札,自己收到不必说了,就是在别人那里收到, 也极是可憎的。 其实这不但是信札,对谈的时候也是一样。听着那无礼的言词,心想这是怎么说出来的,实在觉得心里不痛快。 况且更是关于高贵的人说这样无礼的话,尤其荒唐,很可憎恶。 说男主人的坏话,也是很坏的事情。 自己对于所使用的人,说“在”以及“说话”都用敬语,也是可憎的。 这样办还不如自己说是“在下 [ 28] ”的好吧。 即使没有客气,使用文雅的言辞,对话的人和旁边听着的人,也都高兴地笑了。 但是觉得是这样,便乱用文雅的言语,使人家说是,这是出于嘲弄的,那也是不好的。 殿上人以及宰相 [ 29] 等人,对于他们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甚为不敬。 对于在女官房做事的人,也称作什么“君”。 她们因为向来没有听见过这么称呼,听了便觉得高兴难得,对着称呼的人非常地称赞了。 称呼殿上人和公卿,除了在主上御前,都称他们的官职名。 在御前说话,即使互相谈说,而主上可以听见的时候,不说名字,自称“本人 [ 30] ”,这也是很可憎的。 这时候不说“本人”这句话,有什么不方便呢? [ 31]

没有什么特别可取的男子,用了假装的声音,做出怪样子来。 滑不受墨的砚台。 女官们的好奇,什么事情都想知道。本来就不讨人喜欢的人,做出讨厌的事情。 这都是很可憎的。

一个人坐在车上,观看祭礼什么景物的男子,这是什么样子的人呀!同伴的人即使不是贵人也罢,少年的男子好奇喜欢观看的也有,何不带着他乘车一起看呢?从车帘里望过去, 只有一个人的影子独自摆着架子,一心地看着的那副样子,真是可憎呵!

天刚破晓,从女人那边回去的男子,将昨夜里所放着的扇子,怀中纸片,摸索寻找,因为天暗便到处摸索,用手按扑,口中说是“怪事”,及至摸到了之后,悉索悉索地放在怀里,又打开扇来,啪啦啪啦地扇,便告假出去,这却是可憎, 还是寻常的批评,简直可以说是一点没有礼貌了。 同上面所说的事情一样,在深夜里从女人那里出去的人,乌帽子的带子系得很坚固的,是很可讨厌的事。 这没有系得那么紧固的必要吧,只需宽宽地戴在头上,也未必会有人责备。 非常地懒散,毫不整齐的,穿着的直衣和狩衣也都歪斜着,不见得有人看了会讥笑的。 凡是破晓时候临别的情形,人们觉得最有情趣。 大抵是男的总是迟迟地不愿意起来,这是女的勉强催促,说:“天已经大亮了,给人看见了怪不好看的。”男的却是叹口气,觉得很是不满足的样子,似乎起来回去也是很勉强的样子。 老是坐着连下裳也并不穿,还是靠着女人的方面,将终夜讲了没有说完的话,在女人的耳边低声细说,这样的没有特别的事情,其时衣裳都已穿好,便系上了带子。 以后将和合窗打开,又开了房门,二人一同出去,说尽闲等着一定是很不好过吧。 这样说着话便轻轻地走去了,一面送着回去的后姿,这种惜别是很有情趣的。 但是惜别也要看男子的行动而定。 若是赶快就起来,匆匆忙忙地将下裳的腰间带子紧紧地结了,直衣和外袍以及狩衣都卷着袖子,把自己的东西一切都塞在怀里,再把上边带子切实地系上,那就是很可憎的了。又凡走出去,不把门关上的人,也很可憎。

第二七段 使人惊喜的事

使人惊喜的事是:小雀儿从小的时候养熟了的;婴儿在玩耍着的时候走过那前面去;烧了好的气味的薰香 [ 32];一个人独自睡着;在中国来的铜镜上边,看见有些阴暗了;[ 33] 身份很是上等的男子,在门前停住了车子,叫人前来问讯。 洗了头发装束起来,穿了薰香的衣服的时候,这时虽然并没有人看着,自己的心里也自觉得愉快。 等着人来的晚上,听见雨脚以及风声,便都以为那人来了,都是吃一惊的。

第二八段 怀恋过去的事

怀恋过去的事是:枯了的葵叶 [ 34];雏祭的器具 [ 35];在书本中见到夹着的,二蓝以及葡萄色的剪下的绸绢碎片;在很有意思的季节寄来的人的信札,下雨觉着无聊的时候,找出了来看;去年用过的蝙蝠扇 [ 36];月光明亮的晚上。 这都是使人记起过去来,很可怀恋的事。

第二九段   愉快的事

看了觉得愉快的事是:画得很好的仕女绘上面,有些说明的话,很多而且很有意思地写着;看祭礼的归途,见有车子上挤着许多男子,熟练地赶牛的人驾着车快走;洁白清楚的檀纸上,用很细的笔致,几乎是细得不能再细了,写着些诗词; 河里的下水船的模样;牙齿上的黑浆 [ 37] 很好地染上了;双陆掷异同的时候,多掷得同花;[ 38]  绢的精选的丝线,两股都打得很紧;请很能说话的阴阳师 [ 39],到河边上,祓除咒诅;夜里睡起所喝的凉水。 在闲着无聊的时候,得有虽然不很亲密, 却也不大疏远的客人,来讲些闲话,凡是近来事情的有意思的,可讨厌的,岂有此理的,这样那样,不问公私什么,都很清楚地说明白了,听了很是愉快的事。 走到寺院去,请求祈愿,在寺里是法师,在社里是神官 [ 40],在预料以上的滔滔地给陈述出愿心来,这是很愉快的事。

第三〇段 槟榔毛车 [41]

槟榔毛车以缓缓地行走为宜,走得太急了,看起来有点轻浮了。 网代车 [ 42] 则宜于急走,走过人家的门口,连看的时间都没有就走过去了,只见随从的人跑着走,心想这车里的主人是谁呢,也是很有意思的。 若是慢慢地,很费时光地走着, 那就很是不好。 牛要额角小,那里的毛是白的,又它的腹下、脚尖、尾巴梢头也都是白的。 马是栗色有斑纹的,又芦花毛的也是好的。 此外是纯黑的,在四脚那里以及肩头都是白色的马。 淡红色的身子,马鬣和尾巴全是白的,这真是所谓木棉鬣 [ 43] 的吧。 赶牛的人要个子大,头发带红色,脸也是红的,而且样子很是能干似的。 杂色人和随身则是瘦小一点的好。 [ 44]  就是身份好的男子,在年轻的时候也是瘦的好,很是肥大的人看去像是想要睡觉似的。 小舍人 [ 45] 要个子小,头发丰满,披在后头,声音很可爱的,规规矩矩地说话,很是伶俐的样子。 猫要背上全是黑的,此外则都是白色。

第三一段   说经师 [46]

说经师须是容貌端丽的才好。 人家自然注视他的脸,用心地听,经文的可贵也就记得了。 若是看着别处,则所听的事也会忽而忘记,所以容貌丑陋的僧人,觉得使听众得到不虔诚听经的罪。 但这话且不说也罢。 若是再年轻一点,便会写出那样要得罪的话来吧,但是现在年纪大了,亵渎佛法的罪很是可怕呀。

又听说那个法师可尊敬,道心很深,便到那说经的地方, 尽先地走去听,由我这样有罪业的人说来,似乎不必那样子做也行吧。 有些从藏人退官的人,以前是全然隐退,也不参与前驱,也更不到宫禁里来露面,现在似乎不是这样了。 所谓藏人的五位  [ 47]  虽退了职还在禁中急忙奔走,但是比起在职繁忙的情形来,便觉得闲着没有事干了,心里感觉着有了闲暇, 于是便到这种说经场,来听过一两回的说经,就想时常来听了。 在夏天盛暑的时候,穿着颜色鲜明的单衣,着了二蓝或是青灰色裤子,在那里踱着。 在乌帽子上面插着“避忌”的牌子,今日虽然是忌日,但是出来赴功德的盛会,所以这样办显得是没有问题的吧。 这样赶忙来了,和说经的上人说话, 后到的女车在院子里排列 [ 48],也注意地看,总之凡事都很留心。 有好久不见的人到来与会,觉得很是珍重,走近前去, 说话点头,讲什么好笑的事,打开扇子,掩着口笑了,玩弄装饰的数珠,当作玩物来戏耍,这边那边地四顾,批评排在院子里的车子好坏,又说什么地方,有某人举办的法华八讲 [ 49], 或者写经供养,比较批评,这时说经已经开始,就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了。 大概是因为平常听得多了,耳朵已经听惯了,所以并不觉得怎么新鲜了吧。

有些人却不是这样做,在讲师已登高座过了一会儿之后, 喝道数声,随即停车下来,都穿着比蝉翼还轻的直衣、裤子、生绢的单衣,也有穿着狩衣装束的,年纪很轻,身材潇洒的三四个人,此外侍从的人有同样的人数,着了相当的服装,一同走了进来。 以前在那里听着的人便稍为移动一下,让出坐位来,在高座近旁柱子旁边,给他们坐了下来。 到底是很讲规矩的贵人,便将数珠揉搓了,对于本尊俯伏礼拜,这在讲师大概是很有光荣的吧。 想怎样传说出去,在世间有很好的声誉,就努力很好地讲说起来,但是听的方面却没有大的影响, 或者归依顶礼,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都站起来走了。 一面望着多数的女车,一面自己讲着话—— 这自己所讲是什么事呢?不免令人猜想。 那些认得的人,觉得这样子是很有意思, 那不知道的人也猜想说这是谁呀,这个那个地来想,也是有意思的事吧。

“什么地方有说经了,这里是法华八讲。”有人讲起这种

事情来时,人家问道:               

  “某人在那里么?”这边答说:

“他哪里会得不在呢?”好像是一定在那里似的,这未免太过了。 这并不是说,说经场里连张望一下也是不行,听说有很卑贱的女人,还热心去听哩。 但是当初去听的女人,没有那么徒步走去的。 就是偶尔有徒步的,也都是穿那所谓“壶装束 [ 50]”,一身装饰得很优雅的。 那也是往寺院神社去礼拜罢了,说经的事也不大听见说起。 在那时节曾经去过的人,假如现在还长命活着,看见近时说经的情状,那不知道要怎样诽谤了吧。

第三二段   菩提寺

在菩提寺里,有结缘的法华八讲 [ 51],我也参加了。 人家带信来说:

“早点回家里来吧,非常地觉得寂寞。”我就在莲花瓣 [ 52]

上写了一首歌回答道:

容易求得的莲华的露 [ 53], 

放下了不想去沾益,

却要回到浊世里去么?

真是觉得经文十分可尊,心想就是这样长留在寺里也罢。至于家里的人像等湘中老人  [ 54]  一样,等着我不回去,觉得焦急,就完全忘记了。

第三三段 小白河的八讲

小白河殿是小一条大将 [ 55] 的邸宅。 公卿们在那里举行结缘的法华八讲,很是盛大的法会。 世间的人都聚集了前去听讲,说道:

“去得晚了,恐怕连车子也没处放。”于是便同了朝露下来的时候前去,果然已是满了,没有空处了。 在车辕上边, 又驾上车子去,到了第三排还约略听得说经的声音。

是六月十几的天气,酷热为以前所不曾有过,这时只有望着池中的荷花,才觉得有点凉意。 除了左右大臣,几乎所有的公卿都聚集在那里了,多穿着二蓝的直衣和裤子,浅蓝的里衣从下边映透出来。 稍为年老一点的人穿青灰色的裤子,白的里裤,更显得凉快的样子。 佐理宰相 [ 56] 等人也更显得年轻了,也都到来。 这不但是见得法会的尊严,也实在是很有意思的景象。

厢间的帘子高高地卷上,在横柱的上边的地方,公卿们从内至外很长地排坐着。 在那横柱以下是那些殿上人和年轻的公卿们,都是狩衣直衣装束,很是潇洒的,也不定坐,这边那边地走着,也是很有意思的。 实方兵卫佐与长明侍从都是小一条邸的家人 [ 57],所以比起别人来,出入更是自在。 此外还在童年的公卿,很是可爱。

太阳稍为上来的时候,三位中将—— 就是说现在的关白道隆公,穿了香染  [ 58]  纱罗的里衣、二蓝的直衣和浓苏枋色的裤子,里面是笔挺的白色的单衫,颜色鲜明地穿着走了进来, 比起别人都是轻凉的服装来,似乎觉得非常地热,却显得更是尊贵的样子。 扇骨是漆涂的,与众人的虽有不同,用全红的扇面却和人家一样,由他拿着的模样却像是石竹花满开了,非常地美丽。

其时讲师还没有升座,看端出食案来,在吃什么东西。义怀 [ 59] 中纳言的风采,似乎比平日更是佳胜,非常地清高。本来公卿们的名字在这种随笔里不应当来说,但是过了些时日,人家便要忘记了,这到底是谁呢,所以写上了。 此外, 各人的服装颜色光彩都很华丽的当中,只有他里边穿着里衣, 外边披了直衣,这样子,似乎很是特别。 他一面看着女车的方面,一面说着什么话。 看了这情形,不觉得很有意思的人, 恐怕不会有吧。

后来到达的车子,在高座近旁已经没有余地,只能在池边停了下来。 中纳言看见了,对实方君说道:

“有谁能够传达消息的,叫一个人来吧。”这样说了,不知道是什么人,选出一个人来。 叫他去传达什么话好呢?便和在近旁的人商议,叫去说的内容这边没有听见。 那使者很摆着架子,走近女车边去,大家都一齐大声地笑了。 使者走到车子后边,似乎在传话的光景,但好久立着不动。 大家都笑说:

“这是在作和歌吧。 兵卫佐,准备好作返歌 [ 60] 吧。”连上了年纪的公卿们也想早点听到回信,都向着那边看,其他露立的听众也都一样地望着,觉得很有意思。 其时大概是已得了回信了吧,使者向这边走了几步,只见车里边用了扇子招他回去,这是和歌中的文字有的是用错了,所以叫了回去。 但是以前等了不少工夫,大概不会得有错吧。 就说是有了错,我想也是不应该更正的。 大家等使者走近前来,都来不及地问询道:

“怎么啦,怎么啦?”使者也不答话,走到中纳言那里, 摆了架子说话。 三位中将从旁边说道:

“快点说吧,太用心过了,便反要说错了。”使者说道:  “这正是一样的事,反正都是扫兴的是了。”藤大纳言 [ 61]

特别比别人尽先地问道:                      

“那是怎么说的?”三位中将答道:

“这好像是将笔直的树木,故意地拗弯了的样子。”藤大纳言听说便笑了起来,大家也一齐笑了,笑声恐怕连女车里的人也听到了吧。 中纳言问道:

“在叫你回去之前,是怎么说的呢?还是这是第二回改正了的话呢?”使者道:

“我站了很久,并没有什么回信,随后我说那么回去吧, 刚要走来,就被叫转去了。”中纳言问道:

“这是谁的车呢?你有点知道么?”正说这话的时候,讲师升了高座了,大家静坐下来。 都望着高座的这一刻工夫, 那女车就忽然消灭似的不见了。 车子的下帘很新,似乎是今天刚用的样子,衣服是浓紫的单袭 [ 62],二蓝的绫的单衣,苏枋色的罗的上衣,车后面露出染花模样的下裳,摊开了挂着, 这是什么人呢?的确是,与其拙笨地作什么歌,倒不如女车似的不答,为比较好得多哩。

朝座讲经的讲师清范在高座上似乎发出光辉,讲得很好。但是因为今天的酷热,家里也有事情,非得今天里做了不可, 原是打算略为听讲便即回去,却进在几重车子的里边,没有出去的法子。 朝座的讲经既了,便想设法出去,和在前面的车子商量。 大概是喜欢因此得以接近高座一点的缘故吧,赶快地将车拉开,让出路来,叫我的车子能够出去。 大家看着都喧嚷着说闲话,连年纪稍大的公卿也一起在嘲笑,我并不理会,也不回答他们的话,只是在狭路中竭力地挤了出来。 只听得中纳言笑着说道:

“唉,退出也是好的。”觉得他说得很妙,但也不理会, 只是在盛暑中退了出来。 随后差人去对他说道:

“你自己恐怕也是在五千人的里面吧。”[ 63] 这样我就回了来了。

自从八讲的第一天起,直到完了为止,有一辆停着听讲的女车,没有看见一个人走近前去过,只是在那里待着,好像是画中的车的样子,觉得很是难得,也实在优胜。 人都问道:

“这是什么人呢?怎么样想要知道。”[ 64] 藤大纳言说道:

“这有怎样难得呢!真好讨厌,这不是很不近人情么?” 说的也很有意思。

但是到了二十几日,中纳言却去做了和尚了,想起来真是不胜感慨。 樱花的凋谢,还只是世俗常用的譬喻罢了。 古人说“迨白露之未晞 [ 65] ”,叹息朝颜花的荣华不长,若和他相比,更觉得惋惜无可譬喻了。

第三四段 七月的早晨 [66]

七月里的时候,天气非常地热,各处都打开了,终夜也都开着。 有月亮的时候睡醒了,眺望外边,很有意思。 就是暗夜,也觉得有意思。 下弦的在早晨看见的月光,更是不必说了。 很有光泽的板廊的边沿近旁,铺着很新的一张席子, 三尺的几帐站在里边一面,这是很不合理的。 本来这是应当立在外边的,如今立在里边,大概是很关怀这里边的一方面吧。

男人似乎已经出去了。 女的穿着淡紫色衣,里边是浓紫的,表面却是有点褪了色,不然便是浓紫色绫织的很有光泽的,还没有变得那么松软的衣服,连头都满盖了地睡着。 穿了香染的单衣,浓红生绢的裤腰带很长的,在盖着的衣服底下拖着,大概还是以前解开的吧。 旁边还有头发重叠散着,看那蜿蜒的样子,想见也是很长吧。

这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在早晨雾气很重的当中,穿着二蓝的裤子,若有若无的颜色的香染的狩衣,白的生绢的单衣,红色非常鲜艳的外衣,很为雾气所湿润了,不整齐地穿着,两鬓也稍微蓬松,押在乌帽子底下,也显得有点凌乱。 在朝颜花上的露水还未零落之先,回到家里,赶紧给写后朝 [ 67] 惜别的信吧。 归去的路上心里很着急,嘴里念着“麻地里的野草”,直往家里走去,看见这里的窗子已经打起,再揭起帘子来看,却见女人那么样地睡着,想见已有作别归去的男子, 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这男子匆匆地归去,大约也觉得朝颜花上的露水有情吧。 暂时看着,见枕边有一把朴树的骨,用紫色的纸贴着的扇子,展开着在那里。 还有陆奥国纸裁成狭长的纸条,不知道是茜草还是红花染的,已经有点变了色,散乱在几帐旁边。

似乎有人来了的样子,女人从盖着的衣服里看出来,男的已经笑嘻嘻地坐在横柱底下。 虽然是用不着避忌的人,但也不是很亲密的关系,心想给他看了自己的睡相 [ 68] 去了,觉得懊恨。 男人说道:

“这很像是不胜留恋的一场早觉呀!”玩笑着说,把身子一半进到帘子里边来。 女人答说:

“便是觉得比露水还早就出去了的人,有点儿可恨呵!” 这本来并不是很有意思、特别值得记录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互相酬答,也是不坏。 男人用了自己拿着的扇,弯了腰去够那在女人枕边的扇子,女人的方面怕他再走近来,心里觉得怦怦地跳,便赶紧将身子缩到盖着的衣服里去。 男人拿了扇子看了,说道:

“怎么这样冷淡呀。”仿佛讽刺似的说着怨语,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渐有人的声音,太阳也将出来了吧。 心想趁了朝雾没有散的时候,赶快地给写那惜别的信,现在这样就要迟延了。 旁人不免代为着急。 从女人这边出去的那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所写,却已经寄信来了,信外附着带露的胡枝子,可是使者因为见有客人在这里,不曾送了上来。 信上面薰着很浓厚的香,这是很有意思的。 天亮了,人家看见了也不好意思,那男人就离开了这里走了,心里想自己刚才出来的女人那里,或者也是这样的情形吧,想起来也是很有趣的。

注 释

[1]自十月至十二月,以竹箔截流为鱼梁,以捕冰鱼,在宇治川中最为有名, 至春天则已过时。

[2]红梅的衣服于十一二月中着用,表面用红,里面用紫色的夹衣。

[3]产室本意是生产的房子,但古时习俗,常另有设备,不以寻常住屋充用。

[4]“虐待牛的”,意思不甚可解,别本作“车牛死亡了”,盖古代用牛驾车, 没有牛则车便无甚用处了。

[5] 博士系学者的称号,古时大学寮中设有明经、明法、文章诸种博士,任教官之职,照例唯有男子得继承家学,若女子便不得做博士了。

[6] 古时阴阳家有“避忌方角”之说,如需出门往东而方向不利,则改道往南先至一人家,住宿一夜,次日前去便无妨碍,其家应加以款待。 立春的前夜今称为“节分”,原意则是节候之所由分,即立春以至立冬的前一日皆是。如逢此时没有宴飨,自然更是觉得寂寞了。

[7] 旧时交通不便,如有问讯须由人专送,因此亦遂多附送礼物。

[8]结封系古时一种封信法,将信笺叠成细长条,做成两结,于结处墨涂作记。立封则上下端各一扭折,不似如今的封缄。

[9]古代除了帝王乘辇,余人并用牛车,这里是说将拉车的牛牵走了。

[10]古时结婚习惯,率由男子往女家就婚,晚去早归,亦有中途乖异,遂尔绝迹的。 中国唐时似亦有此俗,见于传奇小说中,如《霍小玉传》。

[11]修验者系佛教真言密宗的一派,专修炼法术,为人治病驱妖,在古时甚见信用,有病的人大多请其治疗。

[12] 修验者行施法术,需用一个童子做神所凭依的东西,将妖精移到他身上,从他的口里,听取病情。

[13]国司即是郡守。 所谓“前司”,意思是说“前任的郡守”,表示并没有新的任命,所以仍旧称前次的官衔。

[14]桧扇是仪式上所用的扇子,乃是用桧或杉树的薄片所做,共三十九枚, 用各种颜色的绢丝结合,上糊薄纸,加以绘画。

[15]香球系用麝香、沉香等入锦袋中,与艾和菖蒲相结合,下垂八尺至一丈的五色丝缕,以避邪秽,于端午节用以赠送。 卯槌则于正月初次的卯日用之,亦有辟邪去恶的效用,系用桃木所做,凡长三寸,广一寸,用五色丝穿挂,长及五尺。

[16]十二月晦日的长雨,为什么是“精进的懈怠”,其意义不明白,别本就没有这一句。“精进”本佛教用语,谓修道精进,后来则专指吃食,即吃菜忌荤腥。

[17]白衣服系夏季的服装,至八月就不应再着用了。

[18]当时为得避忌或祈愿,俗人常有在寺院住数十日之久的。

[19]人家正门大率南向,所以像个样子,北向则是后门了。

[20]“到了国府殿”是当时童谣的一句,今无可考。 国府殿疑即国守。

[21] 乌帽子本是礼冠下的一种头巾,用黑绢缝作袋状,罩于发髻的上面,但后来以纱或绢做成,上涂漆,便很有点坚硬了。

[22]此处语意似重复,但原本却有分别,盖前者系对父母而言,后者则泛指一般。

[23]古时多有忌讳,打嚏的时候在旁的人每为咒诵,以避免灾祸,今俗信犹尚存留此习。 唯自己咒诵,则为可憎的举动。

[24]据说这是长保二年的事情,即公历的一零零零年。

[25]当时通行的一句俗语,谓心里有不如意的事叫“采芹菜”,其出处虽有种种说法,但皆不可靠。 一说是出于野人献芹的故事。

[26]辅尹为尾张守藤原兴方之子。 木工允是木工寮的三等官,兼任六位的藏人。

[27] 此一节原是第二四段的续文,皆说可憎的事物,别本多与前文并合,联为一段。 此系依《春曙抄》本,故仍分列。

[28]原本系汉文的“侍”字,乃动词的谦辞,用于代名的第一位,今改译作代名词。

[29]宰相系参议官的名称,定员八人,以四位以上的公卿充任。

[30]本人,原文“麻吕”,古代无论男女自称的名词。

[31]即可以不自称“本人”,不过用了反问罢了。

[32]旧时用各种香料熏衣,将衣披搭在熏笼上,犹现今用的香水。

[33] 日本铜镜最初系由中国输入,被认为是上等精品,甚见珍重,故以发现上面有阴影为忧虑。 这一段原是说心里感觉怦怦地惊动,并不一定是惊喜, 如这一则即一例。

[34] 四月中京都例有贺茂祭,很是热闹,从上贺茂的神山采来葵叶,做种种的装饰,或挂在柱帘上,直等到它凋落为止。

[35]用纸布木头泥土,做为男女人形,称为“雏”,本系人的替身,为修禊时祓除之用,后来转变为女儿的玩物,每年三月中陈列起来,有各种器具什物,是为雏祭。

[36]蝙蝠扇系折扇,但只是一面用纸糊着,状如蝙蝠的翅膀,故有是名。

[37]旧时妇人多将牙齿染黑,黑浆系用五倍子粉及铁浆做成,名为“齿黑” 。此风一直维持至明治维新时始见废止。

[38]双陆系古代游戏,从中国输入。 用骰子两颗,凡掷得同花者为胜,异花为负。

[39] 阴阳师属于阴阳寮的官员,专司卜筮及祓除等事。 凡人虑有人咒诅,率请其解除,则所有罪秽悉随水流去,以至冥土云。

[40]神官为神社里的职官,司祈祷的事。 此系神道教的事情,与阴阳道从朝鲜、中国传过去,出于道教者不同。

[41]这一段别本认为亦是说“愉快的事”,所以与上段合并为一段。

[42]网代车为古时官吏常用的车,以桧皮编作箔为车身,上加漆绘,亦有用竹编的,因竹箔名为“网代”,意云代网以捕鱼,故名。

[43]楮树皮经过处理,唯存纤维甚细,色白,故称木棉,谓与马鬣的形状相似。

[44]杂色人系指无官位的人,因其袍色无规定,着杂色的服装,是在牛车左右的一种侍从。 随身则是贵人身边的护卫,以近卫府的低级职员充任。

[45]小舍人系官厅所使用的童儿,或可译作“小厮”,但意思稍有不同,故仍用原名。

[46]这一段别本亦认为是说“愉快的事”的,与上两段合并为一段。

[47]六位的藏人于退职时例进一级,故成为五位。 旧例五位以上的官员得升殿,称为殿上人,唯藏人的五位因已退职,故不在此例。

[48]女人听说法得不下车,于院子里坐在车中听,但观下文似亦有不乘车而步行者,著者颇提出非难。

[49]“法华八讲”为讲《法华经》的法会。《法华经》凡八卷,由八人分讲, 一日中早晚各讲一卷,四日讲毕,但每卷也不是逐句讲说,只是择要讲解问答而已。 八卷之外,又加起结各一讲,计共费五日。 第三日讲第五卷时为中日,更举行特别的仪式。

[50] 壶装束为中古时妇女外出时的服装,系以练衣披头上,头戴斗笠。“壶”字取义不详,有诸种说法皆不可靠。

[51] 佛法很看重因缘,举行法事,与会者即与佛法有缘,法华八讲亦是其一。

[52] 莲花瓣系纸做的,法会中有散华,乃以纸片做成莲花瓣,于行道时四面撒放。

[53] 莲华的露指佛法,切合《妙法莲华经》,又菩提寺的名称也有关系,谓好容易来到菩提胜地,所以不想回到浊世去了。

[54]据《列仙传》里说,老人好黄老之书,在山中耽读,值湘水涨,君山成为湖中一岛,亦并不知道,忘记了回巴陵去了。

[55]小一条大将为藤原济时,乃当时权大纳言右近卫大将,乃左大臣师尹的次子。

[56]藤原佐理其时任参议,号称宰相,以书法有名。

[57] 藤原实方为大将济时的儿子,其时任兵卫府的佐官。 长明未详,或云即长命君,见于《荣华物语》。

[58]香染系一种染色,亦称丁子染,乃用丁香煎汁染成,淡红而带黄色。

[59]藤原义怀为藤原伊尹的第五个儿子,其时任权大纳言。 其妹怀子是花山天皇的生母,为当时外戚的最有权势者。 宽和二年(九八六)六月二十三日,花山天皇因弘徽殿女御的死,不胜哀悼,于夜间潜出至花山元庆寺出家。 至第二日义怀得知了这个消息,也相从落发做了和尚了。

[60]作和歌赠人,须得唱和,称为“返歌”,不然便要受人耻笑,说前世乃是不会叫的虫鸟。

[61]藤原为光,其时任大纳言,八讲的这年七月进为右大臣。

[62]两件单衣叠着,在边沿缀作一起,女官们的服装,自五月五日起着用。

[63]《妙法莲华经 · 方便品》中,释迦如来将为说“开三显一”的佛法时, 有五千比丘起“增上慢”,以未得为已得,未证为已证,遽尔退出。 释迦并不加以制止,但对弟子舍利弗说道:“如是增上慢人,退亦佳矣。”中纳言引了经中典故,对于著者的退出,巧妙地加以嘲笑。 回答的话亦用同一典故,谓天气这样热,恐怕你也将退出,即在增上慢的五千比丘里边。

[64]《春曙抄》以为系著者问话,藤大纳言答说,似在赞许中途退出,亦是一种说法。

[65]旧本作“迨老年犹未到来”,以为未详所出,后人考订认为系《新敕撰集》中源宗于的歌,是咏朝颜花的,其中讹字亦遂加以订正了。

[66] 这一段是想象地描写一种场面,可以想见当时恋爱的情形。

[67]古时男女婚姻皆男就女家寄宿,至次日晨归去,即写信给女人惜别, 称为“后朝”。 原语为“衣衣”,谓男女各自着衣回去,“后朝”则是汉语的译意。

[68]旧时习惯,妇女的睡相不能让别的男人看见,除了自己的丈夫。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