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非爱

01

“小雁,走了。”低沉温软的男音响在我的耳边,仿若三月暖阳。

我抬头,看着一脸温柔的白彦俊,一时失神,却又猛地慌乱异常,因为他盯着的是我的上课笔记,里面的乾坤,只有我知道。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课堂笔记记下的只有白彦俊这个名字,或者他的素描,各个角度的,不管他坐在我的哪个方位,我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然后画出来。

连吴蕾蕾和叶初曼都不知道,我高中时候偷偷跟着美术生上素描课,为的就是能画出白彦俊的样子。我都数不清自己画了多少幅白彦俊的素描,唯一清楚的就是,我的主角只有一个,白彦俊。

“藏什么呢?”白彦俊看出我极力隐藏,笑着问。

我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怕被他那水一样的眸子锁住,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能让你看到的,画的咱们老师。”说出谎言,我才感觉到手心里的汗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和白彦俊说话都会紧张莫名。

或许,是从爱上他的那天开始吧。

可是那天,实在太远了,远到我都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白白净净的脸,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看着我露出清浅的笑意。那笑容阳光一样射进我的心里,带走了所有的孤寂与荒凉。

从那时候起,我就固执地将阳光和白彦俊联系到一起,他的笑是阳光的,他的嗓音如暖阳,甚至他温柔的眼神都给人阳光一样的暖。

只是我从来不敢告诉白彦俊,他是我的太阳。

从我遇见他的第一天开始。

“小雁,好好听课。”白彦俊似乎早知道了答案,但听到我慌乱的借口之后,还是忍不住提醒,语气中全是无奈。

我乖巧地点头,因为习惯于在他面前做一个乖巧女子,心底却依然还想继续自己的坚持,反正到期考之前他总会把上课笔记借给我抄,有他这样宠惯着,能好好听课才怪呢。

“走吧。”我拿好课本和笔记,顺手将他手里的课本也接过来。这么多年来一起下课,我帮他拿书也早已经成为习惯。

两人走出教室,白彦俊就走在我身边,俨然情侣一般。早晨十点多的太阳照到身上,暖暖的,很容易让人生出天长地久的错觉。

“沈安雁,以后,咱们就不要一起走了。”白彦俊说话的时候,头是低着的,嘴角依然是惯有的温柔,却让我的心猛地一滞。

他叫我沈安雁,不是每天都喊着的小雁。

他这是在郑重地通知我。

我愣住了。

见我不说话,白彦俊眸子里滑过几分担忧,继而代之的是无措。他无措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白彦俊,为什么?”我呆呆看着白彦俊,等着他的回答。

“沈安雁,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我不想让她误会。”白彦俊的头又低下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泪水,瞬间就袭上心头,在眼眶中打转,但是我还是强忍了回去。

我努力伪装,让脸上的笑容显得真实又灿烂。我抬头盯着白彦俊满是愧意的眸子,认真地说:“你为难什么,这是好事,你终于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说完,我就转身快走几步,将白彦俊慌乱的喊声抛在脑后。

我努力地笑,可是笑着笑着,已经满脸泪水。

白彦俊已经被我抛在身后,他不知道我脸上笑着,心底早已经天翻地覆。他更不会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话,我的世界已经沧海桑田。

我一定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因为在白彦俊面前我竟然能笑得那样没心没肺,竟然还说他能喜欢上一个女孩是好事,这怎么会是好事?是噩耗,是这十多年来我听到的最大的噩耗。

我可以在白彦俊面前伪装坚强,但是面对多年的好友吴蕾蕾和叶初曼,我泣不成声,哭得毫无形象。

“雁子,你在他身边都十六年了,如果是他的菜他早就喜欢上你了,这是早晚的事啊……”吴蕾蕾在安慰许久无果之后,无奈地说。

我不知道怎么辩驳,只觉得心底的酸涩都变成了泪水,好像要将心都淹没一样。

我守在白彦俊身边,守了十六年,等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即使真的早晚有这么一天,我也希望那天在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我连想都想不到,那样,我就可以继续和白彦俊一起上课、下课、聊天,然后……地久天长。

可是,即使眼泪都改变不了已经出现的结果,白彦俊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还为了那个女孩要和我保持距离。

“雁子,这个世界上比白彦俊好的男生多的是,改天我介绍给你。”叶初曼见我依然在泪水里浸泡,忍不住说。

叶初曼的男朋友多到数不清,很多都比白彦俊要英俊潇洒,可那都不是白彦俊呀。

在我的心里,再好的人也比不过白彦俊,那个陪着我走过十六年时光的人,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再不好,再让我伤心,也是那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看我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流,吴蕾蕾忍不住站起来要去找白彦俊谈谈,叶初曼赶紧拉住了她。

“雁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彦俊不要你,有的是人要你,别哭了。”叶初曼轻声安慰,她的手暖暖的,可是怎么都暖不透我的心。

“雁子,还是告诉他你的心思,你这样哭他都不知道。”尽管被阻止,吴蕾蕾还是想用最快的办法把事情解决。

我知道吴蕾蕾是为我好,可是如果我有勇气开口的话,哪里会等到今天呀。

“蕾蕾,现在只是白彦俊单方面喜欢那个女孩子,我去给你问问那个女孩的情况,咱们根据具体情况再决定怎么办。”叶初曼的交际范围很广,只要她想知道那个女孩的情况,就肯定能打听到的。

我和吴蕾蕾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建议是最好的。

我以为我能心平气和地等着叶初曼的消息,可是自从知道白彦俊有了喜欢的女孩以后,我的世界就变得混沌,怎么回的宿舍,怎么睡着的,我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梦里闯进一个女孩子,我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但是她却堂而皇之地走到我和白彦俊之间,然后挽着他的胳膊,离我越来越远,远到我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背影,远到我大声哭喊他都听不到。

直到第二天那个影子都缠绕在我的心头,阴魂不散。

“白彦俊,昨天忘了问,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呀,需不需要我帮帮你呀?”当白彦俊在第二天下课后准时坐到我桌前的时候,我努力平复心底汹涌的情绪,探问着关于那个女孩的点点滴滴。我努力让我的声音听起来平常又大气,以昭显我对白彦俊没有任何私心。

白彦俊的回答依然温柔,只是说起那个女孩的时候,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他说:“她叫夏薇,‘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的‘薇’。”

我笑着看向白彦俊,努力掩饰住心底的嫉妒和哀伤。

“我不知道怎么说她的好,等有机会你见了就会明白了。”白彦俊想了许久要描述夏薇的话语,最终却说出了这样的一句。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会有一个女孩,会让博学多识的白彦俊难以形容她的好。

从白彦俊那里知道“夏薇”这个名字之后,我几乎毫不费劲就知道了她的消息,她在中文系很有名。原来他喜欢的是这么优秀的女孩,过去我也许会欣赏这样的女孩,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喜欢起来。

当然,最让我振奋的信息还是叶初曼告诉我的,夏薇不喜欢白彦俊。

“胡说!”我本能地对电话那端的叶初曼喊起来。夏薇怎么可能不喜欢我的白彦俊,白彦俊那样的白马王子,不应该是所有女孩子的梦吗?夏薇怎么可能不喜欢!

“雁子,也就你拿他当宝,人家夏薇可是公开表白了,你猜表白的对象是谁?”即使在电话中,我都能想得到叶初曼八卦的样子肯定是眉毛上挑,嘴角带笑。

“只要不是他,别人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看向身边已经停下跑步的陈佳宇,他正靠近我的肩膀,想听我的电话。

“大熊,离我远点!”我躲避瘟疫一般,尽量拉开和陈佳宇的距离。

“雁子……”陈佳宇脸上带着委屈,眼中全是哀怨,他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和陈佳宇是高中同学,认识已经六年。六年里,我依然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沈安雁,他却从一个木讷的青涩少年变成了一颗熠熠发光的新星,体育系的他在很多女生心中是力量与美的存在,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引来很多女生的目光。

为了不成为万千少女心中的仇敌,我自觉地和陈佳宇保持距离,对于他的每次主动靠近,总是千方百计地躲避。

“大熊,我不想成为全民公敌。”我一脸无辜地看着陈佳宇,看汗水顺着他肌肤的纹理滑下,却没有注意到他眼中倏地闪过的失落。

“雁子,白彦俊好像也是你嘴里说的发光体吧?”陈佳宇的话语中,带着浓重的不满。

我瞪了一眼陈佳宇,回答他:“你们不一样的。”

陈佳宇是我的哥儿们,是所谓的蓝颜知己,而白彦俊,是心口的朱砂痣。

不一样的。

陈佳宇没有说话,只是认命地继续慢跑。我跟在他身后跑着,兜里手机一遍遍地响,听铃音就知道是叶初曼那颗八卦的心不死。

我终于还是接了电话,叶初曼告诉我的消息足够震惊,夏薇喜欢的人是陈佳宇!我挂了电话看向跑在我前面的那个帅气男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大熊?”我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凌乱了。

“叫我?”在我还对着电话发呆的时候,陈佳宇已经跑回来,看着我一脸问询。

大熊,是我对陈佳宇的专有称呼,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穿得像个熊一样,笨笨的。

“夏薇说她喜欢你?”我认真将得来的最新八卦和他分享,不,是郑重地告诉他。

陈佳宇也跟我一样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别……别胡说。”

“陈佳宇,你不会也喜欢夏薇吧?”我见陈佳宇脸上多了几分无措,忍不住逗他。

像陈佳宇这样的男生,是学校里叱咤风云的存在,我和他相处几年,还真没见过几次他这样无措。

“别……胡说,我连夏薇是谁都不知道。”说完话,陈佳宇的脸色终于变得正常,只是眼神像极了受尽委屈的……怨妇。

“叶初曼说她可是公开表白。”虽然得了陈佳宇的答复,我却依然贼心不死,想在他这里打探出更多关于夏薇的事情。

公开表白,这样大胆,这样热情。心里,我是羡慕夏薇的,喜欢就要大胆地说出来,不像我一样,只有等为时已晚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我都不认识她,再说,你知道的,这样直接的女孩子,不会是我的菜。”陈佳宇认真地解释,生怕我会不相信他。

我怎么会不相信陈佳宇,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尤其是现在,我从来没觉得陈佳宇这么好。

我的虚荣心因为陈佳宇的一句话被无限满足,连看陈佳宇的眼神都变得热情起来。

“雁子,你很高兴我不喜欢她?”陈佳宇沉默一会儿之后,带着几分探究地问我。

我看着陈佳宇,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我自己都没有。

我很高兴,却不仅仅因为陈佳宇不喜欢夏薇,我觉得我的高兴更多是因为白彦俊,白彦俊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他。

夏薇不喜欢白彦俊,这是从我知道白彦俊喜欢别人之后得到的最好消息。

“雁子,你……”陈佳宇还想再问,他和我一起六年,怎么会看不出我的异常,只是在他面前,我还是隐藏了自己。

“大熊,我中午请你吃饭。”我拍着胸脯,把话说得震天响。

“好。”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沈安雁一毛不拔,能让我请吃饭,那是需要天大的脸面,这样的机会,陈佳宇当然不想放过。

当然,不放过我的还有吴蕾蕾和叶初曼。她们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庆祝不用看我那张哭丧的脸,庆祝她们的小心脏终于不用再受荼毒。

看到她们在游戏厅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几天我把她们荼毒得多厉害,她们几乎快花光我所有的积蓄了……

虽然肉疼,我却玩得开心,笑得开怀,因为,心终于不那么痛。

因为玩得太高兴,走出游戏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宿舍已经关门,于是我只能回家。

到家之前,我的心情都是愉悦的,连月光都变得温柔不少。

只是这月光在我走到楼下的时候就黯淡下来,因为楼道里传出了房东的陈词滥调,还有我妈低声道歉的声音。

由于房东就住在我们租住房子的楼下,所以她经常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找我妈谈话,每次都选在楼道里,制造出很大的声响,为左邻右舍提供谈资。而我妈因为她家的房租便宜,每次都忍气吞声。

可是我妈的忍让无疑助长了她的气焰,房东找我妈理论也成了家常便饭,很多时候连理由都没有,好像完全是为了调剂自己无聊的生活。我虽然不常回家,但是这样的场景遇上过好多次。

我在她骂骂咧咧的话语中提炼出了这次谩骂的主题,竟然是嫌我和妈妈刮花了她家的墙壁。天知道,我们搬进来的时候他们家墙壁已经是世界地图了。

“大晚上的,别干扰民的事,小心周围邻居打110。”对待这样蛮不讲理的房东,我懒得跟她客气。

“对110这么熟,不会是进去过吧?我早就说过,像你这样放了学都不回家的孩子,肯定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像你这样的,上大学都没用的,找不到好工作,早晚还是要进局子里面的!”房东见我回来,很不甘心地走下楼去,进了自己的家门,却不关门,所以我能清晰地听到她恶毒的话语,当然还有他们房间里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这次是打破了盘子还是弄碎了碗。

我正想再反驳,让房东家的杯盘碟碗碎得更快些,却不想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让我心头凝聚的怒气无力消散。

“小雁,别和他们计较,咱们租着人家的房子,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

妈妈麻木的话从身后传来,我回过头看着愈发憔悴的妈妈,张开的口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听话,咱们回家。”不等我开口,妈妈就拽着我要回我们住的房子。

我正准备转身,房东突然又从房间里走出来,恶狠狠地看着我们母女,好像我们是她的仇敌。迎上房东愤怒目光的瞬间,妈妈将我挡在了身后,我能看到的只剩下妈妈那单薄的后背。

“太太,孩子太小不懂事,您多担待点,早点休息。”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和房东讲理的时候,妈妈已经开口,对着怒目看着我们的房东,话语中全是哀求。

房东不悦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进了自己家房间,还故意摔了门,震得我耳膜都疼。

“妈,你……”终于从妈妈的身后走了出来,我想和妈妈说话,可是心头的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只觉得眼中已经全是泪水。

“没事,妈妈都习惯了。”妈妈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我的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她这么多年辛苦工作,忍气吞声全是为了我。

“妈,我……”我想告诉妈妈这样的她让我心疼,可是不等我开口,她就拽着我走到门口打开了锁。等我们进了家门,妈妈才叹了口气,郑重地对我说,只要我能好好学习,以后能找个好工作,这都不算什么。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这么多年妈妈的辛苦和委屈我心知肚明,在她面前我也努力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可是现在的我离妈妈的期待太远太远了。

“雁儿,你一定得给妈争气,好好学习。”说话的时候,妈妈倾尽了全身的力量,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眼中带着泪水,神色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每次我回家妈妈都会喋喋不休,一遍遍地问我学校的情况,最近有没有考试,成绩怎样。当然从我上大学之后,每次的话语中也少不了不让我谈恋爱的话语,每次我都认真地点头,而每次妈妈也都会很满意我的态度。

“雁儿,你可是妈妈最大的期望,只要你好好的,以后能找个好工作,妈妈再苦再累都值得。”临睡的时候,妈妈轻声在我床头说完就离开了,将我留在一片寂静的黑夜里。

想着消瘦的妈妈,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敢告诉他,我成不了她期待的女儿,这么多年我唯一的喜欢就是白彦俊,如果不是他成绩好,我要和他上同样的大学,高中我拼了命地学习,现在我连大学都是考不上的,我这个女儿终究是要让她失望了,可是,我不敢告诉她。

我怕她的眼泪,更怕看到她这么多年期待成空的样子。

02

高三那年,我为白彦俊拼了,却终究还是和他有差距,他学的是这所学校最著名的现当代文学,而我,只能选择历史学。那些已经变为腐朽的历史折磨着我,和白彦俊一起上的公共课,就是我学习过程中唯一的阳光。

对于一周能有三节公共课和白彦俊一起上我是非常满足的,可是现在,我对自己前所未有的失望,因为我的“太阳”天天照着一个叫夏薇的女生,他们学的是相同的专业。当我在历史学的烟尘里即将腐朽的时候,夏薇却可以像我上公共课时那样,在阳光下轻轻地描摹白彦俊的样子。

我不知道夏薇描绘的白彦俊是什么样子,我知道的是白彦俊已经为夏薇疯魔了。

因为夏薇,白彦俊养成了每天找我报到的习惯,这本来是我期待的,可是我不喜欢的是他和我聊天的内容,每天他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夏薇。

他跟我说:“小雁你知道吗?今天夏薇在现代文学课上的表现精彩极了,我喜欢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说:“小雁你知道吗?夏薇今天穿了条白色的裙子,像极了戴望舒笔下雨巷的姑娘。”

他说:“小雁你知道吗?夏薇坐在窗边看书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温暖,我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

我看着白彦俊陶醉在幸福中的脸,心中酸涩莫名,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果真是没错的。我和他在一起聊历史时他说我想法稀奇古怪,我穿白色裙子的时候他说我像吊死鬼,我看书的时候他说我是书呆子。即使是说这样的话,他的语气都是温和的,我以为他不喜欢这样的我,所以,我就掩藏了自己的想法,不再穿白裙子,不再泡在图书馆看书,为的就是符合他心中女孩子的标准。

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心里没有标准,只要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做的,他都喜欢。

“可是小雁,我没想到,喜欢夏薇的人这么多。”白彦俊说话的时候,神色中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心里一痛,连我都没发现,夏薇轻易地就将我的太阳变成了忧郁王子。

“她太优秀了。”不等我说话,白彦俊就主动地为她解释,好像生怕我误会他喜欢的女孩。

“白彦俊,优秀的人总是有人喜欢的,但是喜欢并不一定适合,真正适合的也不一定是优秀的那个,你难道没发现其实有人比她更适合你?”我试探地问白彦俊,心中全是希冀。

他却笑了起来,说:“怎么会有比夏薇更好的女孩子,我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

白彦俊的话,让我失神良久,即使是在喜欢的课上,我都控制不住地神游天外,想着他说的那句话,心痛莫名。

我以为我会在这心痛的感觉中慢慢死去,幸好叶初曼拯救了我,她在窗外敲着我身边玻璃的时候,老师正在讲台上讲得神采飞扬。

叶初曼见我出来,眼中已经全是精光。她问我:“这次是找什么理由出来的?”

“肚子疼。”我回答她,等着她开口,看她又有什么打算,能让我不浪费这一月难得一次的理由。

“保证不会让你后悔。”叶初曼甩了下自己的长发说。

“那咱们快走。”比起脑子里全是白彦俊,眼前全是快要作古的老教授,我更期待叶初曼将要带给我的刺激。

“呵,三剑客现在缺了一个呀。”经过操场的时候,陈佳宇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回头,他站在阳光中,额头上还带着汗珠,看向我们的时候笑得格外灿烂。

“你又不是不知道,蕾蕾那学霸才不会跟我们逃课。”叶初曼笑着解释,然后走到陈佳宇身边问,“嘿,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三剑客缺一个呢,你要不要临时凑个数,咱们去酒吧。”叶初曼攀住陈佳宇的胳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陈佳宇含笑看着我点头。

因为是下午,酒吧中顾客寥寥,但是迷离的灯光还是极容易让人恍惚。叶初曼是经常在这里玩的,所以刚进来就抛下我和陈佳宇,直奔帅哥调酒师。我待在那里看着她和调酒师说话,态度暧昧,神色娇媚。

陈佳宇在我慌神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想挣开,却对上他炽热的眸子。他坚定的态度让我放弃抵抗,只能任由他将我拉到吧台,让他为我点了一杯粉色佳人。

陈佳宇的坚定态度让我心底生出莫名的安全感,我紧紧抓住三角杯,尝试般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让我不由得看向杯中的粉红,酸甜的味道配着魅惑的色泽,无疑最能打动人心。

“陈佳宇,你小子怎么这个点过来了?”陌生的声音穿破耳鼓,我循声望去,一群小混混正聚在一处看向我和陈佳宇。

陈佳宇还没回答,那小混混的头儿就已经走向我们,边走便问:“这次来还带着女朋友?”

几个小混混见自己的头起身,也都纷纷起身跟在后面走向我们,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知道灯光下的他们发色杂乱,好像狰狞的兽。

我一直等着陈佳宇的解释,可是陈佳宇却默认了。我正想提醒陈佳宇一声,却没想到一个小混混对着我喊了一声:“嫂子。”

“弟妹长得不错嘛。”另一个小混混痞痞地看向我,眼中全是戏谑。

“就是,佳宇还是你有福气……”

他们的话语,暧昧轻佻,陈佳宇只是将我护住,却没有解释任何一句。

这一刻,我讨厌死了陈佳宇,当然,更讨厌这群小混混。

就在我忍受不了的时候,一个小混混的胳膊竟然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愤怒地甩开他,高声警告:“想要嫂子就让你哥娶去,别见个女人就喊嫂子。”

我讨厌这些不学无术的混混们,所以说话毫不客气,当然,还有一部分怒气是因为陈佳宇,因为他不为我辩解。

“小妞够辣呀,哥喜欢。”那个小混混的头儿听了我的话,不由得笑了,看向我的时候,神色更加暧昧。

“你还喜欢你妈呢,如果你这么看你妈,看你妈不揍死你。”我恼火地对他说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我满腹的怨气。

“别在这里装什么清纯圣女了,什么人养的,哥一看就知道了。”那小混混的头儿一边说着卑劣的话,一边向我走来。

“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没教养了,就是你不说,别人也清楚你是什么人养的。”我心底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好像火一样要将我整个人都燃烧了。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底线就是我的妈妈,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那含辛茹苦的妈妈。陈佳宇显然是知道的,因为他的手拽得我胳膊生疼。

我看着走向我的那个混混头儿眼中的怒火,心底紧张莫名,手却抓紧了刚才陈佳宇刚刚放下的啤酒瓶。

等那人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没等他对我出手,我就扬起胳膊,将啤酒瓶重重地砸到了他的头上。

酒瓶砸下的那一瞬间,我是闭着眼睛的,等我听到酒瓶破碎的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那个小混混的头儿已经蹲到了地上,双手捂住头,在他的指缝间有血汩汩流出,而他头发上、身上,包括周围的地上还能见到碎玻璃。

“你不想活了!”在我还愣怔的时候,就已经有小混混揪住了我的衣领,恶狠狠地喊。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梦一样,包括周围纷乱的声音,好像完全不属于我存在的这个世界。

我只能本能地抓住陈佳宇的手,他的手还是温暖的,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轻声解释:“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都见血了,故意还怎么着,难道要了我们老大的命?”刚才发声的那个小混混放松了我,将矛头转向了陈佳宇。

灯光下陈佳宇的脸色有些白,却还是摆着保护我的姿态。

我拽着陈佳宇的手,也跟着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伤了他。”

我不想和他们有任何交集的,如果不是他那样骂我,我怎么会……那么冲动。

小混混们将我和陈佳宇围在中间,刚才还蹲在地上的小混混的头儿已经捂着头站了起来,他看着我,笑笑。他的笑带着痛楚和怪异,让我不寒而栗。

“对不起。”我轻声说完,就低下头去。在鲜血面前,即使我有再多的理由都不堪一击。

“对不起就算完了?想得美!兄弟们,给我把这个臭婊子抓起来。”那小混混的头儿用带血的手指着我,眼中的怒火好像随时要将我焚毁。

陈佳宇突然俯身,将刚才我因为惊吓扔到地上的酒瓶捡了起来。

确切地说,那只是半个啤酒瓶,另外的半个,不久前碎在了我面前那人的头上。现在的半个啤酒瓶,好像带着利刃的刀,带着血光,在我的面前挥舞。

几个围着我们的小混混不由得后退,而陈佳宇趁着他们后退的机会,拽着我找了个空隙,逃出了他们的包围。

“你们敢上来的话,我不介意砸下去的。”陈佳宇的话带着威慑,让紧紧盯着我们的几个小混混神色中有了几分迟疑,有两个甚至转头征询受伤了的头儿的意见。

只是不等那头儿说话,陈佳宇就带着我绕过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彻底逃离了他们的包围。

我们走到吧台的时候,叶初曼也看到了那几个要追我们的人,她脸色稍变,随即恢复如常,然后笑着走向那几个混混。

我看到了叶初曼转身时候的眼神,她是示意我先离开,我赶紧拽着陈佳宇跑出了酒吧。

陈佳宇显然很熟悉酒吧周围的环境,七拐八绕,他带我走进了一间很老的房子,刚关上门,我们就听到了那群小混混的声音:“往西跑了,快点追!”

我始终没感觉到他们脚步的远去,只觉得心一直在怦怦地跳,直到陈佳宇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声地说了句:“没事了。”

我抬头,看向陈佳宇的眼睛,那真挚的眼神稳定了我的心神,让我忍不住喜极而泣。

劫后重生。很久之后,我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刚才的慌乱紧张无措,在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逃离的喜悦将我们两人席卷。当时的我们都忘记了,等我们走出这间古老的房子,我们还是要面对这件事情。

虽然被喜悦环绕,但是我却没有勇气迈出这间房子,陈佳宇就坐在我身边,我们能感觉到下午的太阳缓缓落下,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

“雁子,你用啤酒瓶砸的那个人叫刘伟,是那群小混混的头儿,那个人有仇必报的,我怕他会报复你。”陈佳宇很郑重地提醒我,我看得出他眼中浓重的怎么都化不开的担忧。

“他还能把我怎么着?大不了他们揍我一顿,让我也出点血,我就当义务献血了。”我故意笑着对陈佳宇说话,佯装满不在乎。

“雁子,我会保护你,相信我。”陈佳宇听着我毫不在乎的语气,担忧更重,说完话后竟然抱了我一下。那温暖的感觉,让我心安。

“好哥儿们。”我也感动地抱紧他。

陈佳宇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我说出“好哥儿们”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突然的僵硬,只是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脸色一如往常。

叶初曼就在我宿舍里等着,见了我才长舒一口气,絮絮叨叨了好久,意思和陈佳宇说的差不多,刘伟报复心很强,让我这几天小心,还有就是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叫上她。

“你怎么脱身的?”等叶初曼终于停止了唠叨,我忍不住问道。

“我没拦住他们,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就追出去。”叶初曼说出真相的时候,神色恹恹的,显然为没帮上我内疚。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底感动更重,忍不住站起身抱住她,轻声地说了句:“初曼,有你真好。”

有你可以不顾危险为我拖延时间,有你担忧我的安全,有你为帮不上我内疚不已。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再无所求了。

03

第二天,陈佳宇和叶初曼恨不得将我三百六十度地保护起来,连我上厕所都要跟在身后。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陈佳宇和叶初曼就守在了教室的门口,保护我去食堂,只是刚走下教学楼,就听有人喊我的名字,说保安叫我到学校门口一趟。

见我要向校门口走去,陈佳宇和叶初曼一人架住我一条胳膊,将我拖向反方向。

“不许去!”叶初曼恶狠狠地警告我。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再说,这事闹大了,对我不是好事。”我对叶初曼说。

坦然面对,这是我想了一夜的结果。再说这件事情闹大了,我妈就会知道,如果她知道我去酒吧,还和人打架,不知道多怕呢。知道我这么不争气,她肯定会哭的,我真的是怕了她的眼泪。

叶初曼显然不接受我的决定,倒是陈佳宇看了我很久之后,叹了口气,说:“我陪你去。”

有了陈佳宇的妥协,叶初曼也只能跟在我们的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校门口。

吴蕾蕾从校门口奔向我,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安雁,咱们报警。”

她已经听说有小混混来找我的茬,也看到了校门口他们的来势汹汹,所以才在校门口拦住了我,还小声对我说:“那群人跟野狗一样,保安怎么都拦不住。”

“报警没用,这件事是雁子先动的手。”叶初曼解释。吴蕾蕾在听了她的话之后也变了脸,一再追问怎么回事。

“待会儿告诉你,现在咱们先解决问题。”我见吴蕾蕾一脸着急,忍不住劝道。

吴蕾蕾不再说话,却还是伸手想拦住我,可是我已经决定的事,他们怎么拦得住。

只是我没想到,白彦俊会来,他就等在我去校门口的路上。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小鸟依人般站在白彦俊的身边。两人,在正午的阳光下,耀眼得好像华美的宝石,刺痛了我的眼,也刺痛了我慌乱不已的心。

“你怎么来了?”我走向白彦俊,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张。我选择直面刘伟,是因为害怕妈妈的眼泪,其实心底里,我更担心的是白彦俊,如果他知道我混酒吧,和小混混打架,那他肯定会很失望吧?我不想让妈妈失望,更不想让白彦俊失望。

和陈佳宇不同,和叶初曼不同,和吴蕾蕾也不同,白彦俊看向我的时候,眼神是冷的,带着不可思议,在我等着他说话的时候,他竟然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

是指责。

刘伟的人在外面声讨我的时候,我的白彦俊,竟然质问我怎么会和小混混们在一起。

“我……”我想解释,可是开口了,却不知道要怎样解释。我要怎么说,我难道要告诉他因为他喜欢夏薇,所以我心情不好,跟着叶初曼出去散心,我难道要告诉他有人侮辱了我,我才会冲动?

白彦俊看我的神色是冷漠的,带着疏离,好像我已经成了洪水猛兽。

我的心底有连绵的失望泛起,突然间就丧失了解释的勇气。

我低头站在那里,连走到校门口迎战刘伟的勇气都被抽走了一半。

“你不该惹他们的。”白彦俊的话,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完之后,还紧跟着一声长叹。

我低着头,但是我想象得出,他好看的眉头一定皱紧了,他看我的眼神一定比刚才更冷。

我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正午的骄阳都没有办法融化我此刻冰冷的心。

“陈佳宇,咱们回去,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站在白彦俊身边的女孩子突然开口,清脆的声音,宛若黄鹂轻啼,只是说出的话语,让我莫名反感。

我看向那个女孩,瞥见白彦俊正担忧地看她,那样小心翼翼的白彦俊,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

夏薇。我的脑海闪过这个熟悉的名字,只能是她,这样被白彦俊紧张,又这样紧张陈佳宇。

她确实很美,美得超出了我周围所有人对她的评价,五官精致,眉眼如画,有气质又有内涵,和白彦俊说的一样。但是她看向我的眼神,却是带着挑衅的,确切地说,是厌恶。

她厌恶我,只能是因为陈佳宇,因为陈佳宇陪在我的身边,要陪我去面对刘伟。

即使她看着陈佳宇,而站在他身边的白彦俊都小心翼翼地守着她,看着她,好像她是稀世珍宝,稍不留心就会碎掉。

好像被最锋利的刃划过心头,我只觉得心疼得厉害,头也乱得厉害。

“陈佳宇,你陪我。”混乱中,我抓紧了陈佳宇的手,近乎命令地说道。

陈佳宇没有说话,却紧紧地跟上我的脚步。我突然生出了胜利者的快感,愉悦让我脚步生风。

只是我没想到夏薇会追上来,她跑到我面前,狠狠地拽住我的胳膊,恶狠狠地说:“沈安雁,你惹的祸为什么要陈佳宇帮你解决?”

我愣住,看着面前已经因为气愤有些脸红的女孩,突然笑了,许久,才想起来问她一句:“我让谁帮我解决和你有什么关系?”

跟在我身后的叶初曼早就认出了夏薇,在夏薇质问我之后,她竟然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好像说笑话一样对吴蕾蕾说:“有人想让我们陈佳宇给解决事情呀,可是得先拿镜子照照够不够格。”

“就是,陈佳宇,这女人谁呀,怎么你的事现在归她管了?”吴蕾蕾看了陈佳宇一眼,然后就挑衅地看着夏薇。

“我的事她管不着。”陈佳宇显然也有些怒了,在夏薇质问我的时候,所以说出的话,毫不客气。

夏薇看着陈佳宇,眼中突然就水汽氤氲,白彦俊看着心疼不已,他看着我,质问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

“我怎么说话不用你教吧,再说,是她先质问我的。白彦俊,你就是指责我,也麻烦你搞清楚状况再说话。重色轻友,我沈安雁算是白认识你一场了。”我说到最后,竟然不争气地流了眼泪。

白彦俊,你果真是重色轻友,为了夏薇,你连青红皂白都不分,就一味地指责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不放在眼里,让你这样厌恶鄙视,不光是我,还有我的朋友,你都说他们过分,他们真的过分了吗?

白彦俊,过分的是你,是你太肆意践踏我对你的爱了。

我哭着张了几次嘴,却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对白彦俊,我即使心伤彻底,都说不出任何的指责的话语。

白彦俊见我哭了,有些手足无措,却还是紧紧抓住了夏薇的手,完全一副保护的姿态,看向我们的眼神依然是戒备的,好像我们都是洪水猛兽,随时都能伤害了他心爱的姑娘。

我不敢再看下去,我怕我积攒的所有斗志都会消散。

陈佳宇、吴蕾蕾和叶初曼都坚定地跟在我身后,我感动的同时,撒腿就跑。

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白彦俊,却无法理直气壮地将我这几个好朋友也拖进这场纷争。刘伟是小混混的头儿,招惹了他们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事情是我惹下的,我不能拖累了他们,尤其是陈佳宇。

我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刘伟他们聚在校门口,手里拿着砖头、瓶子,异口同声,高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沈安雁,沈安雁!”在他们这群流里流气的人嘴里,我的名字竟然也有了几分气壮山河的味道。

“沈安雁,你果真有胆量。”我还没到校门口,刘伟就带着几个小混混迎了过来。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他:“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我看到了刘伟眼中的惊讶,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能这么勇敢地站到他面前,当然我不会告诉他此刻的我心虚得要命。

“沈安雁,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报警,一条你赔我十万块钱。”刘伟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是讨人厌的笑,手中挥舞着一个啤酒瓶,样子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看着他猖狂的样子,我只后悔昨天没使劲多砸他两下。

“两条路,我都不选!”我故作恶狠狠的样子和刘伟说话,他有气势,我要比他更有气势。

“有个性,我喜欢。”刘伟还是笑着看着我,然后小声提醒,“昨天的事,看到的人很多,报警呢,你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你还是赔钱吧。”

所有人都知道,最明智的路是第二条,可是这条最明智的路,我却连想都不敢想。

十万块钱,妈妈这么多年也没能挣这么多,更别说攒下十万块钱了。在赔钱和报警两者之间,我宁愿选择报警。

只是报警了,我妈妈就知道了,那样的结果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也承受不了,所以两条路,我都不选。

“我说了,两条路我都不选。”我再次瞪着刘伟,认真说道。

“沈安雁,这由不得你。”刘伟一边挥着手中的酒瓶,一边得意地说。

是的,在我昨天抡出酒瓶子的瞬间,我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如果真要选,我只能选第三条路。

“我选第三条路。”我看着刘伟手中的酒瓶,和昨天我抡出的啤酒瓶一样。

刘伟愣住,有些好奇地看着我,想等着我解释一下什么是第三条路。

我笑着看向刘伟,我的动作很快,他有些愣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抓着他拿着酒瓶的手抡向了我自己的头。

周围一片惊呼之后,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不已,我放开了刘伟的手,笑着说:“我用酒瓶砸了你,现在,你也砸了我,昨天有人看到,今天看到的人也不少。我赔你十万,你也赔我十万,咱俩,扯平了。”

有血在我的头上流下,遮住了我的眼睛,在一片血红中,我看着愣在那里的刘伟,心底的得意像盛开的花。

“刘伟,是爷们就告诉他们,以后,咱们两清了。”我依然笑着,强忍着头顶上传来的剧痛,认真说道。

刘伟还愣在那里,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他从来都没见过的奇怪物种。

“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好意思当他们的头儿。”心底是担忧的,怕刘伟这样都不肯罢休,但是说出的话却依然霸气十足,我还是想在气场上胜过他。

“我们之间两清了。”刘伟说话的声音不大,说话的时候还在盯着我,他的眼神怪怪的,让我心底发毛,只是刘伟没想到,我看到了他颤抖的手,我从来没想到,蛮横张狂如他,也会有身体发颤的时候。

他的话让我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坚持,心落了地,身体也就跟着发飘,我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能飞起来。

我转身就走,不敢再留在这里,我不能将我脆弱不堪的一面让刘伟看到,不然的话,他肯定不会这样轻易罢手。

幸好我跑得快,等我处理完眼前的事情,陈佳宇他们还没赶过来。

我身后的人议论纷纷,肯定是关于我的,或者关于刘伟的,我不愿意听了,只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我惹了事,但是解决了,没有依靠别人,而且以后和刘伟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关系,我又是昨天那个沈安雁了,不用担心,无所畏惧。

我刚走进校园不久,或者说,离开校门才十几步,就看到了叶初曼和吴蕾蕾拖着陈佳宇的胳膊,不让他往校门口挣扎。我对叶初曼和吴蕾蕾感激一笑,好朋友,不用语言她们都能在第一时间明白我的心思。

现在,事情处理完了,即使是夏薇怕也没有理由再质问我,为什么要让陈佳宇参与进来,因为我没有要他帮忙,依然完美地解决了问题。

“沈安雁,你没事吧?头上全是血……”我听到了叶初曼的声音,只是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吴蕾蕾也着急地问我:“怎么了?怎么回事?”

我想回答他们,可是我张不了口,我只能点头或者摇头,可是点头摇头之后,我的世界就变得天塌地陷了一般,一片血色,然后在血色弥漫中,我看到叶初曼含泪的眼睛,听到吴蕾蕾高声喊我的名字,还有,为什么是陈佳宇抱着我,而我的身体,好像在飞。

我是要死了吗?还是……

我不敢想,我的世界已经被一阵嗡嗡声代替……

妈妈,妈妈又在哭了?我听到了妈妈的哭声,想劝她,怎么都劝不住……

“初曼,蕾蕾,别告诉我妈妈,我要死了。”我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线理智,认真地对她们说道,我听到她们答应了,模糊地看到她们点了头,然后,我的世界,就陷入了沉静之中,没有了血色,只剩下一片黑暗。

只是在黑暗中,我还是看到了一线亮光,我循着那光走去,看到了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的白彦俊,他对着我笑,笑得很温柔,像一池春水,更像漫天星光。

他缓缓走过来,揽着我的腰将我抱了起来,是我一直喜欢的公主抱。他还说喜欢我。看着他含情的眸子,我的心软得都飘了起来,我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就好像抱住了我所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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