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本章之初就已经了解到,羞耻是一种有用的情绪,会帮助我们预先避免触犯社会准则,并减轻我们可能冒犯到的人对我们的敌意。
然而,羞耻也可能使人寸步难行,若我们不愿将它分享出来,就会让这样的痛苦更加强烈而顽固。事实上,羞耻具有可怕的自动维持功能,一旦再次想起让自己羞耻的事,就会再度激发羞耻感,就这样一直恶性循环下去。
不过,在某些具体情况下,一概否认我们可能造成羞耻的缺点或自卑也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我们列出了四条基本建议:
说出您的羞耻
关于羞耻,最糟糕的是,
我们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感受到它的人。
——安妮· 埃尔诺
在《流动的盛宴 》(Paris est une fête)中,海明威回忆了他于20世纪20年代在巴黎度过的年轻时光:“那时候我们很穷,却很幸福。”一天,名声大噪的司各特·菲茨杰拉德(ScotFitagerald)请还只是个小作家的海明威去教皇路的一间餐厅和他共进午餐,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请教他,而且“此事的重要意义对他来说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事情,因此我必须绝对真实地回答”。午餐快要结束时,司各特终于把问题提了出来。他告诉自己的朋友,除了妻子姗尔达之外,他从没跟任何女人睡过,但其实不少女人都对他饶有兴趣。他对自己的忠诚解释道,姗尔达告诉他,生殖器长得像他这样的人永远没法“博得任何女人的欢心”。“她说这是一个尺寸大小的问题。自从她说了这话,我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了,所以我必须知道真实情况。”海明威被司各特的秘密弄得有些无言以对,于是建议对方一起去盥洗室看一下,好给出客观的回答。接着,这两位名垂青史的世界级大文豪就一块儿挤到了米肖餐厅的盥洗室里,进行了一番泌尿科检查。仔细观察之后,海明威告诉他的朋友,他的生理构造完全正常,根本不需要为那个地方的尺寸问题害羞,可司各特还是将信将疑。于是,海明威提议一起去卢浮宫看看人体雕像,但司各特质疑雕像的真实性(“那些雕像可能并不准确”)。最后,两人的雕像之旅还是成行了。经过海明威的点拨(“你从上面往下看自己,就显得缩短了”),司各特终于感觉好些了。
让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痛苦的就是他的羞耻(被贬低的感觉——“我的感觉截然不同了”——他认为自己已经再也达不到所属群体的标准,即“博得女人的欢心”)。
我们认为,司各特将自己的羞耻告诉海明威,对他而言是一种宽慰。他得到了朋友友善的倾听,也正面面对了自己内在信念中的羞耻之源。
不幸的是,海明威的话并没有给菲茨杰拉德带来很大的效果:他继续酗酒,并和他的妻子姗尔达继续维持着糟糕的夫妻关系。姗尔达的人格很复杂:30岁起就有了很严重的人格障碍,患有躁郁症。幸好司各特后来与真心爱慕他的姑娘希拉·格雷厄姆(Sheila Graham)发展了一段婚外情,他也为了她彻底地戒了酒。
这个事例证明,向信任的人说出自己的羞耻会有几大益处:
理清自己的羞耻:这是掌握羞耻的第一步,您可以通过组织语句来与这种情绪保持距离;
在友善的朋友面前描述自己的羞耻,这将使您明白:与您自己的想法不同的是,您并不可笑,也不会被人鄙视。
不过,请注意,请像司各特·菲茨杰拉德那样,在安全的状态下分享您的秘密,也就是说,请选择一位您足够熟悉,并确定他会友善相待的人作为倾诉对象。
或者,您也可以选择向以倾听为职业的人讲述(如心理医生、神甫、互助机构的“关怀者”),但请您在分享这些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情之前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倾听能力。
即使您已经在进行心理治疗,这项说出羞耻的建议仍然要送给您,因为许多病人都倾向于避免与心理医生谈论羞耻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很可能是心理疾病的真正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