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兔子
“我觉得自己真是要作死了,你说世界上有没有什么药能治爱情中的作病的?”D小姐有气无力地发问完,恶狠狠地咬向手中的黑森林蛋糕。
“当然有,冷暴力、分手、劈腿,样样包治作死,保证药到病除。”
“你真是……”,她瞪起一双无辜的小鹿眼看了我十秒,却又理亏词穷到无话可说而偃旗息鼓下去,“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就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一向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小D,一到男友的身边就立刻摇身一变宇宙第一作。
冬天里要吃咖啡牛奶味道的娃娃头雪糕,当他跑了许多家店铺好不容易买到时却换来她一句不满的娇嗔,“不是这个牌子的啦,算了我不想吃了。”
情人节的时候他带她看电影吃大餐,她却因为在看《美人鱼》时哭得稀里哗啦可他只顾着看手机没有递上一张纸巾而大发雷霆。
包括但不仅限于挑剔他中午送的便当不够好看用心,抱怨他下班接她的时候晚了五分钟,别扭他争执的时候总不让着她,嫌弃他送礼物没送到她心坎里,配上各种小泣大哭不依不饶,仿佛是脱胎换骨地变了一个人。
“你凭心说,是不是不喜欢这家伙?感觉跟他在一起挺憋屈挺郁闷的?”一起吃饭的女伴问。
“不是的,我不是嫌弃他不好才作,我就是因为他太好……”小D的声音低下去,漂浮起几分无力,“我大概只是想要试试看,他是不是还会喜欢我这么糟糕的模样吧。”
我曾经带过一位刚刚掉进爱河的实习生小朋友,每天早晨看见我都愁眉苦脸。
“姐姐,我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学历一般样貌平平,工作能力不怎么样,家世背景比他差,我真的不知道他看上了我什么,每天晚上都好担心,一觉睡醒,发现我们的爱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梦。”
可是她明明就是985院校毕业的高才生,是公司项目组重点培养的苗子,长相虽然够不上惊艳,却也远比一般人要清秀养眼,又因为出身中医世家温文有礼,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隐约的草药香气,像是江南小镇黄昏时候的炊烟,又恬淡又温柔。
我们一帮老人家轮番安慰她:“你真的已经很好,用不着这么自卑。”
倒是她反而急得似要哭出来:“可是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喜欢我什么。”
“那就去问啊,旁敲侧击单刀直入都行,旅行的时候是个好机会,就你们两个人朝夕相处,随便找个契机就开口了,要把握住小长假哦。”有人支招。
听得小姑娘直诺诺点头,可是长假结束她回到办公室,好像又比之前垂头丧气了几分。
“没问?”
“问了……”
“那是他没说?还是答案不够满意?”
“他倒是说了好几点……”小姑娘羞涩地低下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更难过了……”
他爱你聪慧,你担心自己会得阿兹海默症,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认得;他爱你娇媚的容颜,可是容颜会衰老;他爱你玲珑的曲线,可是身材会变形;他爱你温柔沉默,可是你也会发无名火会矫情会任性会歇斯底里……
仿佛所有的优点都有终结的时候,而只有糟糕程度会不断地递增。
有时候,当人试图通过自我贬低或者一波又一波的作死来证明,“你看,我的确有这么糟糕的一面”的时候,她便是真的希望对方能够看到这样糟糕的自己,并且接受自己最坏的状态。
她们无非是想要得到这样一个证明——
对方能够爱或欣赏你自己所不能接受的,自己最糟糕的那一面。只有确认了这一点,才能够肯定爱的存在。
这一现象可以说是“负担综合症”在感情领域的集中体现。
患有负担综合征(Impostor Syndrome)的人常常不能够相信自己,她们无法认同自己的成就,往往将成功归于外因(运气、环境等等),却将失败归咎于自己。这种人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对一切“已拥有”的事物和人都抱有悲观的怀疑。
“他一定是被撞了头才会喜欢上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