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生活14

所有自然感受的领域被周游了100遍,灵魂对这些领域已感到厌倦:圣徒和禁欲主义者就此发明了一种新的生命激活剂。他们将自己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不是真正为了让许多人模仿他们,而是作为令人战栗的但是又令人神往的戏剧场面,在现实世界和超感觉世界的分界线上演出,当时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在那里一会儿看到了天国之光,一会儿看到了深渊中熊熊燃烧的可怕火焰。圣徒的眼睛看到了无论如何都很可怕的短暂人生的意义,看到了关于无尽的新生活历程的时刻的临近,这灼热的目光,在一个一半已被摧毁的躯体上,使古代世界的人在所有的深渊中颤抖;人们或观望,或恐惧地移开目光,或重新感觉这种戏剧场面的魅力,屈服于它,依赖于它,直到灵魂处于炽热中和高烧的寒战中——这便是古代在甚至对动物之争、人类之争的景象变得麻木不仁之后所发明的最后的乐趣。

142

总结一下已经说过的话:圣徒和将要成为圣徒的人所拥有的心灵状态是由我们大家都很熟悉的因素构成的,只是在宗教观念以外的其他观念的影响下,它们显示出不同的色彩,然后往往强烈地受到人类的谴责,就像它们用宗教和存在的终极意义装饰以后可以同样强烈地指望得到赞美甚至崇拜一样——至少在以前的时代可以这样指望。一会儿圣徒实行同自己的对抗,这种对抗是对权势欲的近亲,还把权力感给予最孤独的人;一会儿圣徒膨胀的感觉背离了释放激情的要求,在一颗骄傲的灵魂的强大压力下,改成让这些激情像疯狂的骏马一样垮掉;一会儿他想要完全停止所有打扰人、折磨人、刺激人的感觉,想要一种醒着的睡眠,一种在沉闷的动植物一般的惰性深处的持久休憩;一会儿他寻求斗争,在他自己身上点燃起战火,因为无聊把他那张倦怠的脸对着他:他自我鄙视地和残酷地鞭挞他的自我崇拜、他对他欲望的疯狂骚动以及对负罪感的强烈刺痛,他甚至对想到自己迷失的念头感到高兴,他懂得为他的内心冲动(例如极度的权势欲)设置陷阱,以致他陷入极度的屈辱中,他的受煽动的灵魂被这种对照撕得四分五裂;最后,当他十分渴望幻象、渴望同死者或神仙交谈的时候,他所渴望的,归根结底是一种罕见的肉欲,不过也许是所有其他肉欲在其中打成一个结的那种肉欲。凭经验和本能而在神圣问题上拥有权威地位的诺瓦里斯有一次以天真的喜悦说出了全部秘密:“十分不可思议的是,不久前肉欲、宗教、残忍的结合使人们注意到它们的内在关系和共同倾向。”

143

并非圣徒是什么人,而是他在非圣徒的眼睛里意味着什么这一点给了他世界史的价值。因为人们误解了他,错误地解释了他的心理状态,并尽可能强硬地将他同自己分开,将他当作彻底无与伦比的、陌生的、超人的东西:他因此而获得了非同寻常的力量,他能以此支配各民族、各时代的想像。他自己不认识自己;他自己按照像关于《圣经》的圣灵解释一样夸张、一样不自然的一种解释艺术来理解他的情绪、爱好和行为的风格。他本性中偏执的、病态的东西,以及它们同贫困的精神、糟糕的知识、不良的健康状况和过度兴奋的神经等的结合,是他的目光和他的观察者所看不见的。他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更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是他意味着某种超过了人所应有的范围的善与智慧。对他的信仰支持了对神和奇迹、对一切存在的宗教意义、对即将来临的末日审判的信仰。在照耀着基督教各民族的世界末日的傍晚余晖中,圣徒的身影变得巨大无比:竟然到了这样一种高度,以至于甚至在我们这个不信仰上帝的时代,却还有足够的思想家信仰圣徒。

读书导航